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哧萝卜糕,,还以为他会坚持把自己送到街尾上马车为止,听他这么一说,她反倒是不好往下接话,抬起头,他已经走下台阶带着随从往回走。

苏锦绣嘴角微动,看了眼手里的两盒糕点,朝他喊了声:“你等等。”

施正霖转过身,苏锦绣走下台阶,从清竹手里拿过一盒柿子糕递给他:“买多了。”

接过盒子后施正霖往回走,很快消失在了街市内,苏锦绣带着清竹往街尾走去,不多时,上了马车回苏府。

施正霖回施府时天已经黑了,施夫人在前厅等着他,见儿子回来忙问:“怎么去了这么久,我与你爹都商量了,金家的事你不用参合,若是你舅舅与你说了什么,不必理会。”

“中途有事耽搁了一下。”

施正霖将盒子放在桌上,施夫人狐疑,打开盒子一看,脸上有了笑意:“原来你是去十梓街买柿子糕去了,瞧我这记性,倒也忘了眼下正是吃这个的时候,以往每年都会叫人去买两盒尝尝,你倒是有心了。”

施正霖心念一动,看了眼盒子内放着的糕点:“是苏家小姐买的。”

“哪个苏家小姐?”施夫人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半响后才看着儿子恍然,随即眼底就透了欢喜,“你说的可是与你一同在工部的那个苏大人家的小姐?”

“嗯。”

施正霖留下盒子后走出前厅回了自己院子,施夫人还站在那儿呢,过了会儿不确定的问一旁侍奉的钱妈妈:“这孩子…是与人家一道回来的?”

“肯定是了,这家的柿子糕夫人过去也常买来吃,十梓街那儿距离靖西王府倒是不远,今日少爷受邀前去,苏家小姐说不定也在,宴会结束后一同离开也是有可能。”之前夫人去过薛家后就对那苏家小姐印象不错,之后那阵子本想抽空再去苏家拜访,但金家出了几桩事让夫人分身乏术,这事儿就一直搁着。

“我原先还担心。”施夫人也品出些味来了,上回提起来的时候儿子还一副不肯让她上门去的意思,这回都将别人买的放到她面前来了,既然是他自个儿愿意的,她这当娘的如何能不尽力,“我得再去苏家一趟。”

这婚事,得早早定下来她才能安心。

没等这事儿让她高兴半天,施夫人这眉头又蹙到了一起:“明日去趟金家。”

“少爷今天回来没提,说不定舅老爷那边同意了。”钱妈妈宽慰她,“老夫人疼孙子,说了什么夫人您也不必往心里去。”

“正霖不提是因为不想让我担心,他那性子,好坏都不会说的。”施夫人出嫁前在金家生活了十六年,对自己母亲的脾气很清楚,儿子今天去金家时若是见过她了,她肯定会提出让正霖去太子那边求情,可侄子的事可大可小,最不应该参合在里面的就是正霖。

施夫人越想越糟心:“不行,你现在去备马车,我得再去一趟刘家,把事儿问清楚。”

施家这边书房内,施正霖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一方绢帕,面朝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响他垂下眼眸,手中的绢帕滑落到衣襟上,翻露出角落里的一个蓁字,绣的并不好看,足以见得主人的女红委实做的不太好。

施正霖伸手将其捡起来,触及到那蓁字,指腹轻轻揉过,想到的都是她神采飞扬的样子。

唯有谈及那些事时,她才会变了一个人。

他进,她就退。

他若不动,她也不会闪躲。

“蓁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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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西王府的宴会过后,上都城的天越来越冷,到了十一月低,寒潮过后,霜冻加剧,隐隐有了要下雪的迹象。

宋氏三个多月的身孕,稍稍显怀,在前院将宋家送来的年礼清点清楚,便问送东西来的管事:“今年怎么这么早?”

“这不是二少爷差人从东皋送来了好些海货,大夫人说,干脆早早连同别的都送来,让您自己处理着,免得在家放久了容易坏。”管事笑呵呵的恭喜宋氏,“大夫人还说了,让您今年不用操劳着往宋家送年礼,来年等小少爷出生,再忙也不迟。”

“替我谢谢大嫂。”

宋氏让如墨把管事送出去,正要转身进前厅,那边如珠匆匆过来,后头还跟着两个家仆,将一箱子前厅放下:“夫人,这是施家派人送来的。”

“施尚书府?”

如珠点点头,在宋氏授意下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列着几批素色的绢布,一旁的格子放着几个匣子,打开来,是一些宝石和没穿孔的珍珠,还有一方上好的砚台,粗粗看着就价值不菲;往下还翻出了一个长锦盒,里面放着一根人参。

宋氏这会儿要再瞧不出那施家的意思,就白活了这些岁数了。

“可说了什么没?”上回送的礼也不薄,后来在薛府见到施夫人后,拉着手就要她都收下,说什么也不肯让她退还,这回又送这些,就算是今后有做亲家的机会,如今也不能这么拿下手去。

“说了,说是替施家大少爷送的。”

宋氏沉吟了片刻,老爷和施家大少爷同在工部,尚未成亲也没有必要走这年礼,但过往宋家和施家并没有这个礼节来往,施夫人要以施家大少爷的名义送,确实退不得。

“你先将这些拿下去。”宋氏走出前厅,朝如沁轩走去。

这两日苏锦绣都没有出府,她正焦急等着关北门那边传消息回来,不知道塔坨人会不会因此改变策略。

宋氏进屋后苏锦绣才反应过来娘来了,忙起身去扶她,不免絮絮叨叨:“娘,有什么事您派人来找我就行了,不用亲自过来,外头天冷,您可别冻着。”

“不知道的以为我这身子有多重,连门都出不得了。”宋氏嗔了她一眼,就这父女俩瞎担心。

“那您现在也不是一个人,得多顾着点我弟弟妹妹。”苏锦绣轻轻摸了下宋氏微微隆起的小腹,对她而言有时候真像是在做梦,梦醒来又会回到关北门去,爹娘已逝。所以她格外的珍惜,不想有一点偏差。

“他可没你闹腾,怀你的时候啊,我可整整吐了半年,你又是个不消停的主,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开始闹腾了。”怀上这一胎时最初宋氏还担心自己年纪大了,会不好怀,可一两月过去,害喜的反应很少,胃口也一直不错,到了三个月迈出,精神都跟着好了许多,“我想他应该随了你爹。”

“性子随爹也没事,有我在啊,我随娘。”苏锦绣希望娘可以生个弟弟,虽说男女都好,但娘心里总是记挂着这件事。

“你这性子也不随我。”宋氏朝后靠了靠,将她拉坐下,拍了拍她的腿,“你老实告诉娘,你与那施家大少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事啊。”苏锦绣答的很快,“我能和他有什么事。”

“那你九月跑去关北门,能说他不在?”

苏锦绣抱住她的胳膊,岔开话题:“不是和您说了,那是公事,一起去的还有别人。”

宋氏抬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认真问她:“那你觉得他如何?”

苏锦绣一愣,神情有些不自然:“娘您为什么这么问?”难道是施夫人又来苏家了,可这几天她都呆在家里啊,没见施夫人上门。

在宋氏眼里却将女儿的这反应当成了不好意思,轻叹了声:“早前你祖母提起过,你也确实是到了说亲的年纪,我与你爹都想着不用急,你也还小,不过若是有好的,也不能错过。”

“既然您和爹都不急,现在就不用提这个,我还多陪您几年呢。”苏锦绣靠到她肩膀上撒娇,“您就这么急着要把我送出去不成。”

“等你成了老姑娘,回头可得怨我们了。”宋氏笑着推她起来,“之前在薛家见到施夫人,我瞧她也是好相处的人,在说那施家,家里也简单,没世家大族那么多的规矩,施家大少爷年纪轻轻就颇有作为,你爹都夸了他好几回,我心想着,这很不错。”

施正霖那样的家世身份,放到哪个当娘的眼里都是不错的,苏锦绣也不能诋毁他,于是她道:“娘,他纵使有千般好,那也总得女儿喜欢,你和爹就是两情相悦的,女儿也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宋氏不会勉强女儿,她自己这辈子是这么走过来的,更希望女儿找个自己如意的:“这么说,你是有中意的人了?”

“还没有,我还小呢。”苏锦绣咧嘴笑着,打着马虎眼,“等我有了意中人,一定告诉娘。”

第84章 084

听女儿这般回答后, 宋氏很快准备了回礼送去施家,比施夫人派人送来的还厚了些。连带上回施夫人送的也回了, 这才安心些。

过后施家那儿没什么动静,宋氏就当是试探了一下,没有明着说, 自然也不需要明着回。

很快上都城的天迎来了降雪,那是十二月初三的傍晚,原本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等走廊里点了灯后, 那雨水就开始飘,细看之下才发现下雪了, 洋洋散散从天空落下。

后半夜时雪渐渐开始大起来, 到了初四清早,屋檐下,墙沿边上堆起了一些,地上还是下过雨后尚未干透的湿漉漉, 这样的天最冷了,一边化一边落, 苏锦绣出门的时候, 清竹在马车上备了两个暖手的炉子, 还加厚了底下的褥,担心苏锦绣会冻着,连马车的窗帘都给换成了厚的。

“今年感觉比往年还要冷。”清竹将暖炉放到苏锦绣怀里,“城外更冷一些, 小姐等会儿到了之后换一双鞋再下去。”

苏锦绣不怕冷,但看到这身行头后不禁失笑:“还没到融雪的时候,眼下就这么穿,到时该怎么办。”

“那也不能冻着。”清竹十分的坚持,“这寒气自下而上,脚若是受冻,身子可就暖不起来。”

李妈出门前再三吩咐的,苏锦绣也拗不过她,抱着手炉看了眼窗外,出城后雪又大了些,路面上积了薄薄一层,都被马车滚翻了,和黄泥混在一起,车轱辘滚过有瑟瑟声。

很快的,到了薛定奕的药庄。

走进去时薛定奕已经在了,两天前她收到薛定奕派人送过来的书信,邀她到药庄里来,说是驱兽族的病有了进展。

苏锦绣走进屋子,将暖炉交给清竹,接过他递来的纸卷:“有办法了?”

“年轻一些的两次可以治愈,年长的,就是根除尽了,也只能延长些许寿命,他们在谷里呆的时间太久了,体内积毒已久,已经将内腑侵蚀的很严重。”薛定奕又递给她另外一个羊皮卷,“怀有身孕的只能暂缓,用药不可太厉。”

“总要有个更替,年轻人一些的治好后,将来他们的后代就不会再有这样的问题。”年轻人总归好治愈,像是宝音那样,也许不用两回就能好,只要让他们离开那个山谷,将来他们就能与常人一样。

“看了这些人后,那回在丰州遇到的病人应该也是驱兽族人,不过他那时已经病入膏肓,师傅救他也能延长些日子,并不能治好他。”当时那人走的太快,都来不及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丰州,如今再想,恐怕早已经不在人世。

“谢谢你。”苏锦绣由衷谢道,“你不仅帮了军医那儿,还想到了治好宝音他们的办法,驱兽族这么多人都会对你感激不尽的。”

“你真的不必这个客气。”薛定奕看着她,眼底流转着温和,“说这些也太见外了。”

苏锦绣微怔,随即笑了:“既然薛大哥这么说,我不提便是。”

“去前面的屋子坐会儿吧,这儿有些冷。”薛定奕带她去了这间药房旁边靠着药田的屋子,两间并着,看样子是过夜用的,屋内一应俱全,从里面的小门出去,竟还修了短短一段回廊,回廊尽头是个亭子,亭子临在一个小池塘上,这时节池塘上已经结了冰。

“外面太冷,就在这儿坐吧。”

薛定奕邀她在窗边坐下,屋内添了两个暖盆后很快驱走了寒意,煮了茶摆了些点心,苏锦绣看了眼挂在墙上的经络图,将视线转回,捧着杯子问他:“太医院那儿可还习惯?”

“都是给人看病,没什么不习惯的,倒是学的更多了。”以前跟着师傅,每天看的病人数量多,也杂乱,如今在太医院中都是专攻的,带他的那个御医对大方脉颇有研究,综合以前师傅教的,学的更精了些。

“那就好。”苏锦绣想着,按施正霖说的那样,若是太子那儿能加以提拔,这仕途就更光明了。

正想时,薛定奕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了个匣子过来,坐下后放到苏锦绣面前,笑着让她打开看看。

苏锦绣不明所以,伸手抽开匣子,不大的匣子内放了许多小玩样,有新有旧,看样子有些还不是上都城里买的,苏锦绣从里面拿出一只草扎的小蚂蚱,这草都已经枯成黄色了,用力重一些就会断掉。

“这些是我这些年陪着师傅到处游历时买的,原本打算送给你,但每次回来都匆匆忙忙的,就一直放着,放到了现在。”薛定奕指了指她手里的蚂蚱,“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这个。”

小时候么,苏锦绣小的时候喜欢的东西有很多,那时候是看到什么就想要什么,苏锦绣对这草扎的蚂蚱有些印象,是她让四哥去抓活的蚂蚱给自己玩,四哥没抓到,拿了个草扎的来蒙骗,当时她才四五岁吧,四哥说它因为被吓着所以才一动不动,她竟然也信了。

苏锦绣起初看的觉得有趣,直到她从里面拿出一支玉钗,微愣了下,耳畔传来他的声音:“这个是三年前途径胶州的时候买的。”

碧色的玉钗成色很不错,是在一块玉上雕刻下来的,上面还镂空了花纹,手艺很精湛,就算是放在现在的上都城内,这样的玉钗在首饰铺中也不便宜。

送首饰物件寓意不同,她不能收。

苏锦绣将玉钗轻轻放了回去,眼尖之下,匣子底还似有玉质的物件,她没有拿出来,抬起头微笑:“薛大哥有心了,不过这些我不能收。”

“你不喜欢这些?”薛定奕还以为她会喜欢,按着她以前的喜好,就是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不是,这些很有意思。”苏锦绣摇了摇头,“只不过我想,这些送给你喜欢的人更合适一些。”小蚂蚱小玩样也就算了,这玉钗镯子的,她真的收不起。

薛定奕伸手捏起放在外面的琉璃珠给她看:“你可还记得这个?”

“琉璃珠子啊,以前挺喜欢的,不过后来四哥送了我一堆。”整整一箱子,都堆墙角了。

“那时你给了我一把这个,说用这个可以喂鱼,鱼吃下去后就会变的和这琉璃珠一样,成琉璃鱼。”

苏锦绣怔了下,原来自己小的时候这么能扯么:“那你信了么。”

“我告诉你,这个不能用来喂鱼,你觉得可以,就把几把琉璃珠都扔池塘里了。”当时薛定奕想拦她一下,结果她力气大的很,推开了他的手,他脚下一滑没站稳就跌到池塘里去了,连着她也跟着掉了下去。

就算是听娘说过一遍,听四哥说过一遍,如今再听薛定奕说了一遍,苏锦绣没印象就是没印象,她对小时候的事记得的并不多,三四岁时的更是少,实在是起不了共鸣,所以只能嘿嘿笑着,把人推到池塘里确实不大厚道。

“那时候不大懂事,四哥说你回去之后还病了一场,真是对不住你。”混账事儿做多了,总不能每件事都记得。

薛定奕望着她,笑意浅浅挂在嘴边,问的温柔:“那你可还记得与你四哥他们说过的话。”

她与四哥说过什么?苏锦绣想了想后脑海电光一闪,该不是四哥说的那件事吧。

“你说将来长大了要嫁给我,这话可还算数?”

屋内足足安静了许久,就连苏锦绣身旁的清竹都有些愣住。

苏锦绣错愕的看着薛定奕,他为人正义,相处起来也很温和舒服,可她从没往那处想啊,那他当大哥二哥他们一样看待,冷不丁冒出一句这个来,前一刻苏锦绣还想着四哥肯定是诓骗自己的,下一刻他就说出口了。

被他看的有些紧张,苏锦绣伸手抓住杯子,干笑了声:“之前的事我没什么印象了。”

很快苏锦绣又添了句:“小时候说的玩笑话,不算数的,我还说过要嫁给会飞的鹏鸟,这样它就可以带着我飞。”

话音落下,他没说话,苏锦绣就感觉更尴尬了,现在提这个,总觉得哪儿都不对劲。

苏锦绣咽了口水:“薛大哥。”

“原来是你的玩笑话,我这些年都当真着。”薛定奕敛了些笑意,转由认真,“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等自己学成归来,兑现承诺,娶你为妻。”

苏锦绣觉得自己现在像个负心汉。

许了承诺,这会儿自己忘记了,还不肯承认,要耍赖。

可那时才多大呢,哪可能萌生出男女之情,十年之间两个人又毫无交集,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怎么可能作数。

将那惊吓压了下去,苏锦绣沉静下来:“薛大哥,小时候说的那些,你也知道都是些玩笑,孩童间玩玩闹闹,许多话说过转个背就忘了,不过将你推下池塘的事是我不对,我该和你道歉的。”

“那现在呢。”

“现在什么?”

“若是没有那些儿时的许诺,我想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空气再度凝滞,清竹看了眼自家小姐,深知小姐脾气的她,这会儿又看了眼小姐的脚下,若是能有钻下去的缝,小姐这会儿肯定溜了。

苏锦绣这厢明白过来,他这是借着小时候的事,在说最后这意思。

半响,屋内响起苏锦绣的声音:“薛大哥,我拿你当我大哥那样看待。”

 

第85章 085

屋外的雪下的越发大, 风吹着飘进了窗内,悬空转悠了一番后轻轻落到了地上, 很快化为了水迹。

之前听她叫大哥那是亲近,如今这声大哥却是立明了身份,拒绝的直截了当。

听到她的回答后, 薛定奕脸上的笑意未变,而是问她:“你是否已经有了意中人。”

苏锦绣的回答和刚才一样干脆利落:“没有。”

“那为何不给彼此一个机会。”男未婚配女未嫁,她还不曾有意中人, 那便是还有可能。

这应该是苏锦绣重生回来第一次认认真真的考虑这个问题, 安静片刻后,她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薛大哥, 我没想过嫁人。”嫁人这件事从未在她所想的这些事之内, 不说薛定奕,换做是别人,也是一样的。

薛定奕抬起茶壶,将她的杯子斟到七分满, 不骄不躁语气温和:“何不想一下呢。”

苏锦绣一愣,皱起了眉头, 半响, 她抬了下身子:“抱歉, 薛大哥。”

再要往下说,气氛就会变的很尴尬,薛定奕放下茶壶后轻笑:“看来是我唐突了。”

“薛大哥,回城的路有些远, 回去晚了我娘会担心,这个药方的事,我下次再来拜访你。”苏锦绣起身,朝着他微福了下后带着清竹离开了屋子。

“我送你。”薛定奕起身随她出去,两个人前后错开着五六步的距离,她走的有点快。

目送她上了马车,薛定奕站在雪地里看着地上滚出来的车轱辘痕迹,笑意里多了几分无奈,是自己太着急了么,把她吓跑了。

还是他并不是她心中那个可以依附的对象。

“少爷,外头风大,夫人吩咐过,让您不要迎风雪。”后面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跟了过来,站在他身旁恭恭敬敬道。

薛定奕转过身吩咐:“备马车,回府。”

回城的路上,苏锦绣的心情有些沉闷,尽管娘提起来的时候她每每都打马虎眼过去了,可真若有一天要嫁人,她该怎么办。

爹娘可以留她到十五六七,却无法将她留到二十几,世俗流言,将来还有弟弟妹妹要出生,她这个做长姐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他们,若是苏家有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在,别人又会如何看待。

可若要她随意挑一个,苏锦绣也不愿意。

“小姐,薛家少爷他…”清竹倒是觉得薛家三少爷挺好的,温文尔雅,又懂医术,薛家的家世也不错。

“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苏锦绣吩咐她,清竹忙点头,心里头还继续泛着嘀咕,那个施家大少爷也好啊,还有南药少爷。

清竹这么想下来,觉得小姐身边交好的那些公子哥儿都好,就是那透着些傻气的陈家大少爷为人也很有担当。

想到此,清竹不免向自家小姐投去了担忧的目光,小姐谁都不喜欢,那可怎么办呀。

苏锦绣沉浸在思绪里,没注意到自己的此番行径已经让丫鬟操碎了心,马车进城之后,途径城北小巷时忽然慢了下来,前面吵吵嚷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清竹拉开帘子朝外看去,不远处的金府门口围满了人,将巷子给堵死了。

“小姐,前头有人穿着丧服在哭。”清竹放下帘子,顿时觉得有些晦气,金府的门外跪着一群身穿丧服的人,地上还不晓得放了什么,用白布盖着,加上围观的人,挤了个水泄不通。

“前面不是金家么。”苏锦绣说完后猛的想起了一件事,起身拉开帘子朝外看去,看到那群惊天动地哭喊着要说法的人,“果然是这事。”

她和施正霖的婚事定下后,苏家和施家走的很近,金家是施夫人的娘家,虽说还没成婚不需要走动,但苏锦绣对金家的事还是知道一些的,眼前这个便是其中一桩。

金家老夫人生了二子一女,长子有两个儿子,次子有一子一女,金老夫人对这三个孙子颇为疼爱,尤其是最小的嫡孙,简直疼到了骨子里。

有一个强势的老太太疼着,金家小少爷的生活像是泡在蜜罐里,要什么有什么,从小到大但凡是有不如意的,都有老夫人哄着给想办法,欺负了人那都是别人不长眼碍着自个儿宝贝孙子,金家大老爷拗不过老太太,就这么宠着,长到十五岁,这就宠出事儿了。

原先这金家小少爷也没少闯祸,抢人家良家小姑娘的事儿都干过,但金家都给兜去了,可这桩事闹的,金家兜不住了。

应该是两个月前,金家小少爷在画舫内和一群狐朋狗友饮酒作乐,因和邻桌的一起看上了个清伶,起了争执打起来了。

两拨人混在一块儿,附近的人运气不好遭了秧,有了年轻人在旁劝阻时被他们给牵连了进来,偏偏此人身份很高,是封地在外永安王的次子,两拨人不仅将人家牵连打伤,还把这位少爷带来的朋友也给打成了重伤。

这下子,一堆人被关到了衙门里。

原本这事儿该赔礼道歉的赔礼道歉,最多受些皮肉苦也就罢了,可就在一个多月前,那个被打成重伤的少爷死了,案件移交到刑部。

同样是官宦人家,还有永安王在后头,金家以往那些解决事儿的办法一样都用不上了,事情压不下来,赔礼道歉更是无用,人家要求以命抵命。

可一群人扎堆打的,人人都有份,到底谁下的手很难分清楚,这便要往主谋上去论罪,谁起的头,谁的罪最大,不说偿命吧,牢狱之灾肯定免不了。于是金家小少爷平日里那群狐朋狗友纷纷指证,是受了金家小少爷的指使。

当天画舫里人很多,也证实了是金家小少爷先挑的事,虽然他没把人打伤,可他就是挑事的,刑部当即定了案,要判金家小少爷十年的牢狱灾,这下金家老夫人开始闹了,奔走之下无果,便找上了施家,要女婿去和皇上求情,还要外孙去了太子求情,又是装病又是逼迫,总之是要把金孙从牢里完好无损的捞出来。

对这事的结果苏锦绣也记得很清楚,施尚书没有插手,施正霖还推了一把,论起这个表弟以往犯的事,把这十年的刑又往上给多加了五年,因为这个,金家和施家闹崩了,她和施正霖成亲的时候金家都没有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