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过他这样揪着个问题不放,也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事,于是苏锦绣轻轻哼了声,没说话。

那声音便又沉了几分:“他对你而言有这么重要么。”

无理取闹啊,他一个朝廷官员干嘛和一个清伶作比较,自降身份不是,苏锦绣转过头去,凑的太近了,嘴角轻轻蹭过了他的脸颊。

柔嫩的嘴唇擦过脸颊时引起一阵微痒,来的突然,去的也快,施正霖身子微绷,定眸看去,罪魁祸首正愣愣在那儿。

有些呆,匍匐在他身上看着他,嘴唇轻抿了下,对刚刚发生的事还未有反应。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施正霖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一只手搂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垫在她的后脑勺上,居高临下看着她,眼底着了火一样,炙热的很。

在她眼神有焦距时,他未有提醒,低下头来。

起初是浅尝着,轻轻吻过她嘴角,片刻后他就无师自通,开始攻略城池,渐渐霸道起来。

“唔。”苏锦绣瞪大着眼很快反应过来挣扎着想挣脱,施正霖早有预料,按在她后脑勺上的手一用力,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压,用大过她的体魄成功压制住了她,趁着她失神之际,成功撬开牙关。

苏锦绣还没来得及建立理智即刻溃败了下来,由嘴角四散开去,延伸到了四肢百骸,酥麻,无力。

她的心底里卷起了一阵巨浪,哗啦一下就把她给淹没了,快窒息到要透不过气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忽然,苏锦绣尝到了新鲜空气,她猛的瞪向前方,耳畔有热气。

“你说,谁更重要。”

苏锦绣挪了下视线,施正霖正看着她,这会儿眼底再没掩醋意,像是架在火上烧开了,溢的到处都是。

一丝丝理智被牵回来,苏锦绣的瞳孔渐渐放大,他这是,在吃温三公子的醋!

施正霖的视线落回到她微微泛肿的嘴上,眸色越渐深沉。

这一回苏锦绣有了危机感:“他是二哥的朋友!”

施正霖低头。

“之前在榕庄是他带我和陈怀瑾进去的,我怕榕庄的事对他会有影响所以想借此机会去看看他,知道他没事我就放心。”就隔着半寸不到的距离,苏锦绣清晰感觉到了他的加重的呼吸,最后一个字从她嘴里吐露,“…了。”

施正霖一下眷念上了这感觉,柔软,清香,落了一吻:“你喜欢他。”

“谁不喜欢他啊,他可是…”苏锦绣正要反驳,就被堵了一口,她有些恼怒,呜呜了两声,手下使了劲用力推开他,却发现自己竟推不开,上压下着实难发力。

一直在外面等着的紫茵委实觉得树丛里不大对,刚刚还晃动了一阵,现在又有别的声音,她不放心叫了声:“小姐,我来扶您起来。”

苏锦绣瞪大着眼睛用力推他,施正霖意犹未尽松开她,苏锦绣赶忙喊了声紫茵:“我自己起来,你站那儿别动。”

随即软了语气:“你让我起来,我明天还要去城外坝坡找人。”

刚才还凶巴巴的,瞧着模样就是为了要说服他放她起来,施正霖如了她的愿松开手,人却没起来:“我与你一起去。”

“好。”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说什么苏锦绣都答应下来。

“花乌巷鱼龙混杂,你一个人不要过来。”

“好。”

“西平府那边的消息,我到时候派人给你送去。”

“好。”

“等你娘临盆后,我就让我娘上门提亲去。”

“好。”

施正霖侧过身,苏锦绣忙不迭从树丛中出来,站稳后才意识到不对,猛的回头看他,却见他气定神闲的与她说:“明日城门口见。”

回去的路上,苏锦绣一直在神游,而紫茵一直看到小姐在不由自主的摸自己的嘴唇,有什么不太对劲啊,小姐的嘴看起来有些肿。

何止是肿,苏锦绣还觉得有些麻。

可她气了一路,把能想出来的词儿都骂了一遍,最后半点气没消不说,还为自己最后那句应的快的‘好’后悔不已。

他故意的,在前头连着说了几桩公事,忽然就冒出一句让施夫人去苏家提亲,她都没反应过来。

从小习武,虽然比苏锦绣年纪要大,却还没接触过任何事情的紫茵,除了功夫好之外,在这事儿上有些天然呆:“小姐,您和施公子在树丛里呆那么久,是因为卡的太紧起不来么。”

苏锦绣用力抓着手里的靠垫,施正霖,你敢吃我豆腐,还威胁我,你想得美,我娘绝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小姐,您是热了?”

紫茵看小姐脸这么红,好心拉开窗帘让风透进来,这一阵风扑面袭来,苏锦绣一头扎进靠垫内,感觉像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知道他是个闷书生,从来没去过那些烟花地,本想借着卿韵楼逗他一下,看他会如何尴尬,可现在倒好。

“他变了!”

苏锦绣埋头在靠垫内愤愤说了句。

直到回了苏府,苏锦绣依旧是难以平复心情,回了如沁轩后接连听清竹和李妈夸张的说:“小姐您的嘴是怎么了。”

苏锦绣干脆直接趴到了床上,将自己埋在被絮中。

清竹和冬罄两个人将她挖了出来,沐浴洗漱,梳好头后,李妈拿来了一盒药膏,要替她擦嘴:“可别是被什么虫子咬了,瞧这肿的,别人都是肿一边,小姐您还肿的挺匀称。”

“…”苏锦绣保持着一个表情,嘴唇上清凉舒适了许多后她才躺下,闭上眼就想到他,闭上眼就是那画面,苏锦绣用力起身,下床后穿好鞋子,到院子中打起了拳。

紫茵从隔壁出来,清竹将她拉到一旁轻声问:“不是去花乌巷了,这是谁惹了小姐生气。”

紫茵摇摇头:“小姐还挺开心的啊,后来遇到了施大人。”去卿韵楼的时候不也挺开心的。

清竹抓住了重点:“小姐遇到施大人了,后来发生了什么?”

紫茵将去卿韵楼的事说了一遍,随即提到河畔:“等我回过头去,小姐和施大人掉到树丛里了,起来后小姐就是这样。”

树丛啊!

上回在西市的元宵灯会上,施大人可是当众抱了小姐没撒手,这回掉树丛里了,起来小姐还肿了嘴,看小姐现在这生气的样子,铁定是发生了什么。

“亏了亏了,小姐吃大亏了。”清竹一跺脚,跟着恨恨,“这施大人是怎么回事,男女授受不亲,他怎么能!”这可就是轻薄啊,施大人怎么可以轻薄小姐!

紫茵诚实道:“小姐不让我过去扶她。”

清竹抬头看她,末了有些绝望:“紫茵姐姐,你以前学功夫的时候,就没有遇到过男的?”

紫茵看了她一眼:“打趴下不就好了?”

清竹更绝望了,就不该让紫茵单独陪小姐出去,她在小姐都吃了亏,她不在,这亏吃的更大了,以后说什么都不能再让小姐这么出门去:“有没有人看到你们?”

“没有。”

清竹看着院子中苏锦绣一拳打在竹身上,打的竹子狠狠一震,竹叶簌簌往下掉,嘴里不住念叨:“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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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绣几乎是一夜未睡,第二天起了大早,避开约定的时辰,赶着出了城门,前往坝坡。

坝坡在上都城的南边,这边附近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村落,距离上都城快两个时辰的路。

经过第一个村子时苏锦绣下马车询问关阿婆住在哪里,可连问了几个都摇头,看那样子不像是不知道,倒像是不愿意告诉她。

苏锦绣回头看了眼马车,让马车出了这个村子,直接去下个村子。

小半个时辰后到了下一个村子,苏锦绣让马车停在外面,叫穿着朴素的车夫冯叔下去问:“就说家里媳妇快生孩子了,想找关阿婆接生。”

谁知冯叔进去后很快出来了,冲着她摇了摇头:“大小姐,他们说一眼就知道你是城里人,让我们赶快走,他们不会告诉我们关阿婆住在哪儿。”

“她又不是逃犯,我找她接生,就算是不肯帮忙,也不至于把行踪掩藏的这么神秘。”苏锦绣偏不信了,让清竹从马车上拿下一盒糕点,朝着在村子外大树下玩的几个孩子走去。

村里人有些认生,苏锦绣便站在那儿没有动,而是把糕点盒子打开递给他们,笑眯眯哄道:“想不想吃。”

桂花糕很香,瞧着模样也诱人的很,五六岁的孩子嘴馋的很,一开始还犹豫呢,有一个忍不住出来,余下的都扑上来了,苏锦绣示意清竹再拿一盒过来,蹲下身子看着他们:“哎,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好不好?”

“什么问题?”

“这边附近是不是住着一个叫关阿婆的人,我娘快生弟弟妹妹了,我很担心她,想找她帮我娘接生。”苏锦绣扮了下可怜,本想着能收获点孩子的同情心,谁知他们齐齐看着她不知声。

苏锦绣有些尴尬,连孩子都不肯说么:“为什么不能说,我听说她替很多人接生过,很有本事,我只是想找她帮忙,没有别的意思。”

半响,躲在两个男孩子身后的小姑娘开了口:“你们是坏人,想抓走阿婆,要是让你们抓走了她,以后她就不能给我娘接生弟弟妹妹了。”

两个男孩子忙护住小姑娘,糕点都收买不了,凶巴巴看着她:“你们快走,我们不会说的!”

苏锦绣哭笑不得:“我看起来像坏人么,我很快也要有弟弟妹妹了,就是想找她帮忙而已。”

谁想这句话说完,这群孩子更警惕了。

苏锦绣感觉自己脸上已经被贴了坏人两个字,坝坡这边的村子,怕是还没走过去就已经相互通传遍了,难怪舜华说很难找,更别说让人家答应去城里接生。

她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打算。

“你们不知道么,关阿婆犯了大事。”

苏锦绣背后传来施正霖的声音,他朝着这群孩子走过来,神色微凝,看起来又极其具有说服力:“关阿婆犯了事,衙门里都在找她,想要抓她。”

一群孩子哪里知道什么犯事不犯事,一看施正霖这模样就像是当官的,心底里没由来产生对官的惧怕和信服。

轰的一下,这群孩子在他们面前四散开去,朝着村子里跑去,还隐隐能听见他们喊爹娘的声音。

苏锦绣转过头,施正霖解释了一句:“他们会派人去通知她,到时候跟着去就能找到。”

第98章 098

两个人上马车后避到了一旁隐蔽些的地方, 不多时,村子里有赶了出来。

这些村民手里举着锄头气势汹汹来到苏锦绣他们刚刚所在的树下, 见这儿已经空无一人,四周连马车都不见了,这才开始担心起孩子们说的话, 莫非真的是官兵。

坝坡这儿经常会有人来打听关阿婆的住处,有些是为了生孩子,有些就是像苏锦绣这样的达官贵人, 每每遇到这些人时, 坝坡周围的村民从大人到小孩都是守口如瓶,还会把这些人赶出去。

他们以为又是哪家城里来的人吓唬孩子, 想诈出关阿婆的下落, 这才纠集了人过来,可如今这空荡荡的,倒不像是那些死缠烂打的人,真像是官兵来过后换了个地方找人。

“村长, 该不会真的是官兵?”

“关阿婆可是有很多年没有进城去了啊,能惹上什么官司。”

“肯定是那些人故意的, 找不到人使的计。”

“那要真是为了那件事呢…”

一群人站在树下讨论, 半响, 其中看起来最有威望的中年男子沉声吩咐另外两个年轻力壮的:“你们快去通知,叫他们把人先送上山去,万一是真的,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很快, 有人从苏锦绣他们躲避的山路上匆匆走过。

施正霖示意两个人远远跟上去。

转过身时,发现他和苏锦绣中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丫鬟。

距离也不远,就是觉得有些碍事。

这时苏锦绣观望着上面已经没动静了,踩着坡上的泥阶走了上去,清竹赶紧跟上去:“小姐,要不我们跟过去看看?”

“马车太显眼了,等他们回来先。”苏锦绣对施正霖派出去的人没有质疑,村民再小心翼翼,这山路崎岖的,也发现不了跟在后面的人,只要确定了位置再过去也不迟。

正说着,施正霖走了上来,苏锦绣还未有什么反应,清竹快速的挪了一步站到苏锦绣侧身后,另一侧是靠着树的,如此之下,既没有显得很突兀,也避免了施正霖近身。

之后紫茵在马车上拿了吃食过来也是如此,清竹始终如一的间隔在苏锦绣和施正霖之间,就连他们说话时,中间不方便隔着人,清竹也要牵住苏锦绣,不让两个人靠的太近。

如此两三回。

这刻意维护的架势,别说是施正霖,苏锦绣也察觉到了。

她转过身,此时正准备上马车,清竹还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说完后看到施正霖朝这儿走过来,空出的手已经扶住了苏锦绣,将她往马车上推,推上去之后,自己站在马车边上,也没有要上去的意思。

施正霖就在这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抬头望向马车内,顿了会儿后让车夫跟上他们,随后上了前面马车。

清竹松了一口气,在后面检查马车的紫茵走过来,看她这幅样子奇怪得很:“你今天怎么了,有说不完的话。”还一直紧跟着小姐。

“我这是不想让小姐和施大人走的太近。”清竹为此操碎了心,时不时要见缝插针的阻拦,忙乎了一上午,她也很累。

紫茵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不让小姐和施大人走的太近,施大人不是来帮忙的么。

上了马车之后,这四周格外的安静,这边马车内,清竹想到小姐等会儿要和施大人一起去找关阿婆,还是不放心,轻声嘱咐:“小姐,等会儿去了,您可不能与施大人走太近。”

之前的行为加上这番话,即便是苏锦绣本来就想避让着点,也被她这一副担忧的神色也逗笑了:“我知道。”人多的时候她倒不会觉得不自在。

“小姐~”清竹看小姐还笑呢,更是觉得亏了,“您往后不要再与施大人单独见面了,在施家过来提亲之前,您都得和他保持距离。”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还被轻薄了,这要是让夫人知道,小姐这会儿连如沁轩的门都出不去。

苏锦绣笑意微敛,想起昨天自己糊里糊涂应承下来的话,气过之后更多的是茫然:“我没想嫁给他。”

“小姐!”清竹瞪大着眼看着她,“这施大人都…您和他…”小丫头还是有些难以启齿,只在心里把事儿说了一遍,可脸上那神情足够明显,小姐若是不想嫁给施大人,怎么每次和施大人单独碰面时都变的不像平日里的大小姐。

苏锦绣不吱声,想起来心里就乱的很,就努力摒弃着不去想,抬头看向窗外。

清竹见小姐这样,更是暗下决心,往后小姐再出门,她都得跟着!

山间的路不好走,马车一路颠簸,傍晚的时候才到他们跟踪到的村里,这儿在坝坡的最里端,三面环山的一个小村落,之前那个村子里赶过来的人赶到这儿后,进村没多久,里面就有人簇着一个妇人朝山上走去,半山腰有一间藏在树林里的小屋,要不是他们跟了过去,在村子里转悠没人带路的话肯定是找不到的。

他们在村子外面等到了天色暗下去,换了村人的衣服,为了掩人耳目,从梯田那儿绕过去,避过了村子里那些房屋,套圈到了山上。

再往里走一段路,朝上跨过一小片没有路的林子,很快看到了藏在树林里的屋子,两间并着,用篱笆围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外筏掉了几棵树,简简单单辟出着几块菜地,院子里似有牲畜在走动。

看来是施正霖的话让这些村民起了警惕心,未免有官兵来找人,把关阿婆藏在这里,等风声过了再接回去。

苏锦绣拎着裙摆,跨过院子前一条小沟壑,走到篱笆门前,手才刚刚搭上,那院子角落里忽然冲过来了两条小黄狗,异常凶猛,冲着苏锦绣一行人狂吠不止。

“贵田啊,是不是忘了什么。”屋内亮起了灯,传来声音,见无人回话,犬吠声还不止,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大宝,二宝。”

见门开了,两条小黄狗朝屋门口冲过去,摇晃着尾巴亲热的迎里面的人出来,一个三四十年纪的妇人走了出来,抬起头看篱笆门外的苏锦绣一行人,也未觉得惊讶,只摆了摆手:“来了就进来吧。”

苏锦绣推开篱笆门,这会儿两条狗倒是不冲着她乱吠了,跑过来后围着他们一行人,一个个脚边闻过来,最后到冯叔这儿,抬起后腿就要撒尿。

冯叔避开腿,那只狗还冲着他低声呜呜呜吼着,直到那边关阿婆喊了声,跐溜又冲了过去,那尾巴晃的。

关阿婆从露天的灶台上舀了些菜粥放到地上的盆子内,这下谁都不愿意理家里来的这群陌生人,只埋头吃了。关阿婆带着苏锦绣他们进屋,收拾简单的屋子内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呆不下这么多人,苏锦绣就让余下的人都等在外头,只进去了三个人。

油灯昏暗,苏锦绣看到泥浆糊着的墙壁上都挂着薄薄的草编席子用来遮盖,床边摆着一高一矮两个柜子,墙角还压着几个箱子。

屋子里还泛着一股草香味,桌椅柜子看起来虽然陈旧,却都是干干净净的,挂着草编席子的墙上打了一排的钩子用来置物,苏锦绣对其中一样很熟悉,那是用来采药的小药锄,她在军营里经常看到。

两杯水递到了桌子上,苏锦绣低头看,竹子裁成的杯子,清澈的水里还飘着几片不知名的叶子,气味很好闻。

抬起头时,关阿婆已经坐到了苏锦绣的对面,她神情淡然的看着他们:“你们废了这么多的功夫,还假扮官兵吓那些村民,想必是听说了我不少事,那也应该清楚我的规矩,我不替官家人接生。”

就算是穿着村民的衣服,关阿婆也能一眼看出这些人的身份,他们身上来自官家人的气息是如何都掩盖不去的。

苏锦绣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毕竟来的路上这些村民都是那个意思,但凡事总有原委,苏锦绣极尽诚恳道:“关阿婆,我娘许多年前生我的时候险些没命,这回她快生了,我放心不下,所以才想来请您帮忙,之前我已经听说了你不替官家接生的事,但我不明白的是,替人接生既是救人性命,您心怀慈悲,为何独独立下这个?”

苏锦绣不信她是个只靠接生吃饭的人,上都城外这么多的接生婆子,为什么坝坡这儿的百姓会这么护着她,就连不懂事的孩子都知道要保护她,说明她在这些人中很有威望,除了经验丰富之外,为人应当也是受人尊敬的,她又为何会定下这规矩,只是因为官家的人性情难捉摸,不好相处么。

“你们能找到这里,想必也不简单,该说我的我都说了,你们回去吧,我不会替你娘接生。”关阿婆摆手,对于苏锦绣的恳求半点动容都没有,仿佛看着就是铁石心肠的人,请他们进来不过是看在他们找到这儿的份上,说完这些让她死心后就要让他们赶快走人。

知道有这个人,未必找得到,找到的,未必请得动,勉强请动了,连绑带威胁,这样情况下谁也不会放心让她来接生。

可苏锦绣哪肯就这样放弃,都已经到这里了:“关阿婆,在您看来多备几个稳婆的事,对于我而言,那是我娘的性命,我一点风险都不想冒,您若有什么要求,能办到的我都会尽力去办,只希望您能帮帮忙,我娘六月就要临盆了,我知道您接生过许多产妇,难产的也让您救回来过,您能不能…”

“姑娘,你这是在强人所难了。”关阿婆微凝了神色,下了逐客令,“这就是我定下的规矩,我也不会去坏了它,你还是另求他人吧。”

苏锦绣握着杯子的手一紧,朝她看去,正欲说什么,忽然注意到摆在矮柜上用黑布盖着的东西,那形状大小,看起来像是牌位。

苏锦绣快速四下看了通,在窗台下发现了个很小的香炉,心念一动,朝施正霖看去,这位关阿婆这么抗拒官家,莫非是以前还出过什么事。

于是她试探:“关阿婆,您的家人可与你住在一起。”

关阿婆未有所动,脸上多了些笑意,看着苏锦绣:“姑娘,你要是真的担心你娘,不如在替她去找一找,经验丰富的接生婆子上都城有很多,你要去的晚了,可就被别人先叫走了。”

苏锦绣越发觉得有隐情。

这时施正霖站了起来,比之更为淡定:“我可以帮你翻案。”

关阿婆一愣,随即笑了:“这位公子,老婆子我孤身一人,没有家人也没犯过事,你们留的已经够久了,若还不走,我就只能让村子里的人把你们请出去。”

“我查过府衙里的户籍,坝坡附近村子里,并没有与你年纪相仿的关姓之人,他们也不是稳婆,所以,要么你是隐姓埋名在此,要么你的户籍是在别处,不过以上都城中这些人对你的耳闻,且都是父母辈以上的,几十年前你应该是上都城人氏。”施正霖朝柜子上的黑布看去,“今天村里人帮你收拾东西送到这儿来的时候还是白天,黑布盖着的,是牌位。”

苏锦绣怔了怔,他连夜去府衙查了户籍。

“你若有冤,我可以帮你翻案。”施正霖的神情很平静,但足以见的出他的诚意,屋子虽然简陋,却处处可以看到主人家的细致,这位关阿婆穿虽然朴素,人看起来却精神干净,举手投足间还能见些修养。

墙上的药锄和篓子能说明她至少识一些草药,院子里还架着几个筛子,上面零散有些药,若不是拿去卖的,也许就是她替别人接生时用的,若是他猜测没错,懂得这些药理,岂不能与宫里的那些接生嬷嬷相较。

施正霖还是倾向于她隐姓埋名在此,应该有很多年了,这样算起来,这边很多人都是由她接生的,所以这边的人很维护她。

关阿婆看着这两个人,和那些一来就许重金要她去接生的人比较,两个年轻人确实顺眼些,小姑娘是个聪明人,这位公子,看谈吐和年纪,能查户籍还能说翻案,想必已经入朝为官。

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久到她自己都快忘了,若是他们还在世,也许自己的孙子孙女也有这姑娘一般大小。

想到这儿关阿婆心里隐隐作痛,脸上神色微变:“你们走吧,我说了不会替你官家的人接生,你们说什么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