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绣可怜兮兮的伸出左手,被剑划伤的地方早已经掉痂了,但当时割的很深,疤痕哪容易这么快好,到了宋老将军眼里就更严重了:“还伤哪儿了。”

“我倒是没伤的严重,别人替我挡了一剑,差点没命。”苏锦绣把那天施正霖受伤的情形再夸大了两分,“您说是不是很危险。”

宋老将军扭头呵斥长孙,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告诉他。

宋司明可松了一口气,家里上下谁都怕祖父,唯独是姑母和蓁蓁不怕,姑母的脾气其实又像极了祖父的,每回他们吵架,都得蓁蓁来劝,他和二弟他们要是劝上一句,他会连他们一块儿骂上,根本不消气。

“祖父,大哥是怕您担心,关北门那儿够忙的了,再说我现在不也没事。”苏锦绣即刻展了个笑颜,反过来安抚宋老将军,“爹给我找了最好的大夫,我本来还担心以后不能握剑了,现在好了之后,一点影响都没有。”

“怎么会有人要对你动手。”宋老将军远在关北门,知道定北王谋反的事,对苏锦绣受伤的事一无所知,如今听她说了大概后,一下就抓到了这个点,她才是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人对她下死手。

“外祖父您放心,这仇我已经报了。”苏锦绣笑着保证,“我不会让人欺负去的。”

“谁敢欺负你!”宋老将军听着就觉得这事儿透着奇怪,又对施正霖有了些好感,“施家那小子还替你挡了一剑,倒是有胆识。”

“有您在,谁敢欺负我,他们不长眼呢。”苏锦绣朝他耳畔靠去,轻轻说了几句,宋老将军的脸色一下就有了变化。

“丫头,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等会儿我再与你详说。”

“哈哈哈哈哈哈。”宋老将军忽然大笑,“丫头,随我去书房里。”

宋老将军出去后,厅堂内气氛缓和了不少,宋氏看了眼女儿,眼看着快开饭了,也就只有军营里的事才能让爹废寝忘食:“你与你外祖父说了什么。”

“你们先吃,不用等我们。”

苏锦绣快步跟了出去,她现在心里想着的可全是她说完后外祖父的反应,看他这么高兴,想必对于这塔坨族,外祖父也早想动手了。

第129章 129

祖孙俩一聊就是好几个时辰, 前厅那儿也没等他们,怕他们饿着, 差人送来了一些吃的,也没打扰。

这会儿窗外天色已黑,热热闹闹新年之际, 还时不时有孩童们玩耍的爆竹声传来,宋老将军从那有些泛旧的羊皮卷上收了神,抬头看外孙女, 见她红扑扑着脸颊还一脸兴奋, 再一次感慨,这要是个男孩该有多好。

四个孙子里面, 长孙擅绘阵, 小二去了刑部,他就是吃那口饭的,在查案上有一手,他也不会硬把孙子往别处拽, 小三虽说功夫最好,去还不如小四机灵, 可四小子吧, 什么都会, 性子却不安定,家里最小的一个聪明是聪明,就是纵容多了,自己在外养了一帮人, 也不知道鼓弄些什么,再过几年要把他揪去营里让他老爹训着才行。

看来看去,这丫头最得自己的心,就连这事儿上,都说到他心坎里了,别人都当他宋众庭威风着,这么多年没吃过败仗,把关北门守的如此太平,可谁能晓得他心里还有口憋屈,光守不打,算什么好汉。

早年间他就上奏过,但先皇没答应,要打入漠北将塔坨族拿下,不仅仅是耗时耗兵力的问题,还容易在漠北引起恐慌,打了一个塔坨族,别人就担心是不是还会连着打,怕那些族联合起来反抗。

上奏了几回后,宋众庭也提出过很多解决的建议,先皇还是让他守住,久而久之,随着塔坨人越发凶猛,他这份心也就压下去了,可压下去归压下去,总还是惦记着的。

如今外孙女提出来,他这就又有了心思。

听着也深觉得有些道理,一个没打过仗的丫头,能说出这番话来已着实让他震惊,之前在漠北,她与那几个毛头小子一起,就敢冲进人家族里去,这份胆识,叫宋众庭又是赏识又是遗憾。

“外祖父,过两年皇上一定会起这心思,之前我们去漠北的时候,这塔坨族就已经吞并了不少小族,若是坐观山虎斗也就罢了,能捡现成,可在漠北,塔坨族是虎,别人可都是兔子,我们不能渔翁得利,反倒是养肥了他,到时他卷土重来,可没现在这么好守了。”

苏锦绣抬起头,宋众庭看着她,脸上带着笑意:“丫头,这几年你都在学什么,比你四哥知道的都多。”

怕被外祖父看出端倪来,苏锦绣揪了下袖子:“我对女红没兴趣,就找了些兵书看,之前和四哥去过定北王府,后来又在定北王的庄子里救了两个驱兽族人,这才知道那些事。”

“那之前在宫中要杀你的人,可查到是谁了。”

“查到了,也解决了,外祖父放心,我不会让人欺负了去。”苏锦绣笑意淡了几分,已经吃过一回亏,再要中招那她还走这一遭做什么。

“丫头,咱们老宋家,不主张惹事,可也不会叫人随意欺负,谁要招惹了你,尽管打回去,外祖父在后头给你顶着。”宋众庭也知道,孩子们大了,一个个都有心事,你要想问个透彻,他们未必肯交代清楚,不过这自家人的风范不能丢,“你外祖父我的身子骨还能动,这刀也没钝,站住这理儿,谁都不用怕。”

“外祖父,我不怕。”苏锦绣咧嘴笑着,顺带夸着他,“您宝刀未老,比谁都厉害!”

“哈哈哈哈。”

宋众庭的朗笑声传到了书房外,宋氏停住脚,看了眼丈夫。

苏承南轻轻拍了拍她肩膀:“还是别进去了。”

“我爹他每回都这样。”宋氏轻叹了声,跟他一起下台阶,“就算是退下了,在家肯定也闲不住,先皇器重他不假,但如今的皇上…”

“当今皇上是个惜才之人,岳父也不是手握兵权不肯放,不会发生你想的那样。”苏承南倒是觉得,岳父这样也许更对年轻皇帝的心,简单也直接,打仗之人可没朝堂上这些官员的心思,也好应付的多。

“希望如此。”宋氏听到书房内又有笑声传来,神情松缓了许多,“我爹每次回来都说那些,你别往心里去。”

“你也说了,岳父就是那样的脾气,他到底还是心疼你,心里也向着我们的。”苏承南一直都知道这个岳父是口硬心软的人,领兵之人,有时说话就是如此,又是长辈,心里执拧的很,没什么坏心,做小辈的何必计较。

夫妻俩说着,走远了,书房内宋众庭忍不住摸了摸苏锦绣的头:“行啊丫头,不亏是我宋众庭的外孙女。”

苏锦绣嘿嘿笑着,又提了几件四哥的糗事,出卖的毫不手软,书房的气氛也是极好。

夜很深,临近年三十这几天,上都城会热闹到很晚,宫里也是如此,各宫各院的,都还忙着新年的事。

缀锦阁内稍显安静,季舒窈才能下地没多久,齐嬷嬷扶她到了外屋,靠在卧榻上,她看着窗外簌簌落下的大雪,消瘦许多的脸庞上不知闪着什么情绪。

过了会儿,外头走进来一个脸生的宫女,走到卧榻前,垂下头禀报:“郡主,季世子来看您了。”

“这么晚了。”齐嬷嬷轻叨着,看了眼郡主后,“去请世子进来。”

宫女出去后没多久,季璟琛走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宫女,手里捧着两个看着就不轻的锦盒,进屋后掸了掸身上的雪,看到季舒窈就这么坐在窗边,眉头微皱:“别着凉了。”

“哥哥。”季舒窈转过身,微笑望着他,“这么晚了还没回去。”

“才忙完丰州的事。”季璟琛坐下来,喝了一口热茶,“你的身子才刚好,得注意些,可别染了风寒。”

季璟琛顿了顿,又道:“郡王府那些家产已有不少,你娘留给你的还是放着罢,那是她给你的嫁妆。”

“事有轻重缓急,当下正是用钱之时,我留着这些有什么用,这么多年吃穿用度也都是宫里出的。”季舒窈语气很缓,柔柔的却不容置否,“再说了,我真要嫁了人,皇上又岂会亏待我。”

“你是郡主,出嫁时定是要风风光光的。”

季舒窈莞儿一笑:“那不就行了,哥哥不用担心,我现在这样很好,身为皇族中人,为百姓做这些是应该的,唯有大魏的百姓都不必为食不饱衣不暖奔波,皇上的天下才能更太平。”

季璟琛望着她,经此一难,娇娇更懂事了,之前捏造圣旨一事,想必是她冲昏了头心中对子凛执著太深。

这样也好,皇上为子凛和苏姑娘赐了婚,娇娇放下了,如今身体也好了许多,来年再为她择一门亲事,他也就放心了。

屋内安静片刻,齐嬷嬷放下点心后出去了,季舒窈手捧着杯子轻轻道:“璟琛哥哥,邙山那儿,可有那人的下落?”

“还没有,你放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是只剩下个骨头,我也会找到。”

季舒窈看着他,眼神忽闪:“哥哥还没放弃。”

“事关你的安危,我怎么会放弃。”提到这个,季璟琛的脸色变的严肃,“他能从宗庙将你悄无声息的掳走,怎么可能是单枪匹马,他背后一定还有人指使,若不把他身后之人揪出来,我心中难安。”

季璟琛更为担心的事这个林牧背后的人还会做出些什么来,他不是没怀疑过会不会是定北王的余党,但后来细想便觉得不可能,如果这些都不是,能在宫乱时混入宫中,又有本事随意进出宗庙,实力也不能小觑,谁知之后还会做出什么来,林牧不过是受人指使办事,其背后的人才是威胁所在。

握着杯子的手轻轻一颤,季舒窈敛着神色,语气极轻:“哥哥就没怀疑过苏家小姐么。”

季璟琛一怔:“娇娇,她可救了你。”

“我就是觉得她好像与那人挺熟的。”季舒窈松开手,笑了笑,状若无意,“我被关在小屋里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是苏姑娘和那人的声音,两个人不像是起争执,倒像是寻常说话,哥哥你们来了之后,明明是把人抓住了,他却跳崖,我便觉得奇怪,他是不是把去了刑部后招供出什么人来,所以才会自尽。”

“他自尽是为了保背后之人是肯定的,但与苏姑娘无关,此人当时在宫乱时险些杀了苏姑娘,若不是子凛挡那一剑,苏姑娘肯定是要没命。”对这件事季璟琛不再有什么疑虑,皇上曾说起过,他也查了,但苏锦绣的确是为了追踪林牧才出城去的,宗庙那儿也没有出现可疑的人,凭借她那些手下的功夫,是不可能悄无声息从宗庙将人带走。

季舒窈揪紧衣服,强忍着,笑着还要表达谢意:“哥哥说的是,也多亏了她及时出现。”

“我就不多留了,你早点休息,如今天冷,这窗也别这么开着,吸了寒气可不好。”季璟琛起身,不放心的又叮咛了几句。

“我知道了。”季舒窈起身,想到了什么,又叫住他,“哥哥,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季璟琛替她拉了下盖在腿上的毯子:“什么事?”

“缀锦阁里,除了齐嬷嬷之外,别的人虽做事利落,但我还是有些用不惯,可不可以让问琴和梓棋回来,别人也不用,就她们两个,之前的事是我犯的错,其实与她们都无关。”

季舒窈哀求的看着他:“她们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往后即便是我出嫁了,也想把她们带在身边。”

当时因为季舒窈犯了错,缀锦阁这儿所有人都给遣了,就连齐嬷嬷也是在季舒窈受伤后才回来照顾她的,如今这边的人都是皇上安排的,用不惯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是两个宫女,季璟琛是这么想的:“我去看看,到时给你安排。”

季舒窈心中一喜:“那我先谢过哥哥了,齐嬷嬷。”

齐嬷嬷在外哎了声,送季璟琛出了缀锦阁,回来后季舒窈已经下了卧榻往床边走去,齐嬷嬷赶忙扶住了她:“郡主该等我回来的。”

“御医也说了让我多走走,总不能一直由人搀扶着。”季舒窈显得很高兴,“嬷嬷,你叫人去把问琴她们的屋子收拾收拾,说不定年前她们就能回来了。”

“好。”齐嬷嬷也高兴,若是问琴她们回来,郡主又能开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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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很快到来,上都城中每年都是这般热闹,年三十过后,一直热闹到元宵过后才平静下来,这时冬去春至,春寒料峭,上都城的百姓们也不怕冷,都等着三月末选秀的再一次热闹。

悄悄的,先前也没消息,各家忽然收到了来自陈王府的喜帖,陈王世子要成亲了,日子就定在三月中,娶的还是张国公家的小姐,距此两个月的时间都不到。

可这成亲的消息等喜帖都发了才传出来,这一点都不像陈王府的办事风格,不消两日,隐隐就就有些话传开来,听说是陈王府世子摊上事儿了,没办法,这才匆匆成亲。

至于摊的是什么事,具体的却没说法。

苏家这儿也收到了陈王府的喜帖。

第130章 130

苏家和陈王府其实没什么关系, 实在要说有关,她和陈王府的几位少爷还结着怨。

但因着施家和苏的婚事, 施尚书与陈王爷在朝中时常打交道,还因着宋家的关系,所以这喜帖就送到了苏府。

陈王爷在上都城中的人缘不差, 既然帖子都来了,也没道理不去,宋氏很快备了贺礼, 到了三月十六这天, 与丈夫一起,带着苏锦绣前往陈王府参加喜宴。

他们到的时候是正中午, 陈王府迎亲的队伍已经出发了, 陈王爷和陈王妃满面喜气的在招待客人,偌大的陈王府内,到处都是前来参加喜宴的宾客。

女眷们被安置在了前院左侧的花园里,苏锦绣很快就遇到了顾楚楚, 后者一脸无趣的坐在池塘边上,看起来像是强打的精神, 苏锦绣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顾楚楚扭头, 见是她,脸色缓和了下,很快又耷拉着:“你来啦。”

“怎么了?”苏锦绣见她一抓一大把往池塘里喂鱼,从她手里接过盘子搁在一旁, 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打算把它们喂肥了改日要加菜。”

“有点心烦。”顾楚楚见盘子被她拿走了,便揪长在假山上的草芽,往池塘里丢去。

这哪儿是有点心烦,都写脸上了,苏锦绣见她不愿说,便拉起她朝外面走去:“我还是第一回 来这陈王府,我们走走去。”

“陈王府有什么好走的,不都一样。”顾楚楚嘴上不愿意,还是跟着苏锦绣走了,从左侧花园往内就是个不大的坪地,养了些花,这月份才长花苞,不过为了迎陈王府的大喜事,这边又添了许多开了花的盆子,这样瞧起来倒也好看。

两个人过了坪地往里走,才到拱门口,一个身影匆匆朝她们这儿走过来,头还朝后面看呢,人就和苏锦绣撞上了。

“茗玥?”苏锦绣认出了这冒冒失失的丫头,周茗玥见是她们,人都还没站稳呢,慌张着神色朝后看去,苏锦绣顺着她方向望过去,那边花坛边一个人影匆匆走过,微弓着背,穿的挺普通的,是个女子。

“锦绣姐姐,小郡主。”周茗玥回过神,小声叫道。

苏锦绣觉得奇怪,这丫头平时见到自己可傲着呢,今儿怎么了,开口就叫她姐姐,又软又乖,于是笑着打趣她:“冒冒失失的怎么了,与谁碰面呢刚才?”

谁知苏锦绣这么一说,周茗玥小脸就白了,眼神闪躲着,一看就是有事儿,垂着头支支吾吾:“没什么事,我…我就是刚才不小心撞到个了陈王府里的人,这才又撞到了你。”

“今儿是怎么了。”苏锦绣茫然,一个无精打采,一个明显像是藏掖着,“你在里面做什么?”

“没…没什么。”周茗玥撞见她的眼神,更显得慌张了,“我去找我娘。”

说罢,从苏锦绣身旁挤过去,匆匆走掉了。

苏锦绣转头看顾楚楚,后者给了她一个‘我也不知道’的眼神,两个人走进这园子,比起前面那几个,这儿安静许多,都没什么人来往。

顾楚楚的状态比刚才好了一点,指了指前面四通八达的几个出口:“再往里就是陈王爷那些妾室姨娘住的地方,还有他那一大帮子的庶出子女。”

顾楚楚说一大帮子,这数量也只多不少,苏锦绣所知道的,陈王爷可是相当的好美色,所以他的几个儿子,以陈王世子为首的,在这事儿上无师自通,并且加以‘发扬光大’也是他遗传的好。

说起陈王府这些,顾楚楚的话多了些,不免就要说到之前和苏锦绣有过节的陈筏他们:“说起来,自打上回的事情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们,听说去年被陈王爷送去了营里,估摸着吃了不少苦头。”

“张国公家的二小姐,我好像见过一回。”苏锦绣着实没太大印象了,似乎前世这张国公家的二小姐嫁的也是陈王府,那这事儿没有变,就是不太清楚其中的原因。

顾楚楚脸色微变,又成了刚刚苏锦绣见到她时的样子,苏锦绣便瞧出了些端倪:“你心情不好,是因为这个?”

“也不全是。”顾楚楚叹了一口气,纠结着神情,末了问苏锦绣,“你觉得陈王世子这人怎么样?”

苏锦绣想了想:“不怎么样。”前科太多,看样子男色女色他都好,又是绣花枕头稻草包一个,她仔仔细细想着,除了那副皮囊外,还真就没什么可取之处。

“我也觉得不怎么样,可子佩喜欢,非要嫁给他。”

苏锦绣觉得耳熟:“是张国公府的二小姐?”

“是三小姐。”

苏锦绣有些懵,张国公府三小姐喜欢陈王世子,嫁过来的是二小姐。

顾楚楚叹着气:“你以为陈王府为什么会毫无征兆的发喜帖,邀请别人来参加喜宴,这事儿陈王府也定的仓促,年前陈王府和张家商议的还是子佩,没多少日子,定下来的却变成了子秋。”

苏锦绣听明白了:“其中生了什么变故?”

顾楚楚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陈王世子与张国公府的少爷一起,喝醉了酒,误闯了子秋的屋子。”

“…”苏锦绣想了下后道,“这二小姐的院子,怕是在内院吧,他们喝酒也不可能在内院喝。”

顾楚楚脸上闪过一抹讽刺:“她的院子自然在内院,不过当时她是在外院的客房内休息,否则你以为一个庶出的,还能进的了陈王府的大门,坐上这世子妃的位置。”

“难怪陈王府忽然就发了喜帖,之前还没什么征兆。”估摸是两家将这事儿都瞒的很死,没有传出去,而楚楚会知道,是因为她和那张家三小姐的关系好。

“就是元宵过后才发生的事,原本两家议亲,是为了子佩和陈渊的婚事,因为还没定下来就没对外说,即便是定下来了,日子也不会这么急,谁知道这节骨眼出了这么一桩,毁了人家姑娘的清誉总是要负责,都是张国公府里的姑娘,未免外传,很快就敲定下来了,子秋比子佩还年长了一岁,日子就定到了三月。”

顾楚楚说的时候语气倒没有显得气愤,倒是满满的不屑和瞧不上:“我看那陈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子佩嫁给他以后还不知道吃多少苦,就是这事儿太不地道,那丫头到现在还在家里哭呢,她爹娘还管着她,不许她出门。”

“那这也算好事了。”苏锦绣听罢,淡淡评了句,“你就为这事儿烦心?应该高兴才是。”

“我就是看子佩那么伤心…”

“长痛不如短痛,陈渊在上都城里的名声又不好,全仗着世子的名头,一时伤心总好过将来糟心。”苏锦绣靠近她轻声说了几句,顾楚楚瞪大眼睛望着她,苏锦绣笑了,“你把这些事儿告诉她,看她看伤不伤心。”

顾楚楚拉住她,低声道:“这些是真的?”

“那还有假。”

“那也太过了。”说罢,顾楚楚语气坚定了几分,“幸好子佩没嫁给他。”

“所以啊,你不必为了这事儿烦心,该高兴才是。”苏锦绣挽起她,笑着往小径那边的走廊前去,过了花坛后笑容微滞,脚步也慢了下来,正对面迎来了两个人。

会在陈王府看到宁延并不是奇怪的事,但见到刘莞儿,却是意外的很,身为宁府的妾室,陪着宁延来这样的场合,那真正的女主人宁夫人身在何处。

宁延看到苏锦绣,神情随意的很,倒是刘莞儿,看向苏锦绣后先是一愣,随后笑的温婉,柔柔唤了声锦绣:“适才我在前面见到你娘了。”

“宁大人好兴致。”苏锦绣呵呵笑着,莫不是前面还有个宁夫人在,这妻妾能一块儿带出门来参加别人的喜宴,绝对是上都城里独一份。

似是猜到了苏锦绣话里的意思,刘莞儿笑着替宁延解释:“夫人病着,让我陪大人过来参加喜宴。”

“你们慢慢逛。”苏锦绣点了点头,对刘莞儿在宁府的生活没什么兴趣。

快经过他们身边时刘莞儿叫住了她:“锦绣,还没恭喜你,亲事都定下了。”

苏锦绣淡淡嗯了声,刘莞儿很快又接了话:“老夫人病着,我也一直没去看过她,不知她现在可好?”

“好,好的很,就是每每念叨到你,林妈妈就得去请大夫。”苏锦绣眼底露着一抹玩味儿,“你也别来看她了,我担心她一见到你,这两年的身子都白养了,她那么大年纪也折腾不起。”

刘莞儿看了眼在旁没作声的顾楚楚,神情有些尴尬,又十分的无辜:“锦绣,你别这样。”

苏锦绣正眼看她,气色不错,养的也挺丰润,看来她在宁府的日子过的挺好,可这与苏家又有什么关系呢:“那我要怎样呢,你们刘家把我祖母气成这样,你还指望我现在与你和和气气的说话,刘莞儿,你和苏家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何必套近乎呢,硬是要说很熟,不觉得尴尬?”

刘莞儿没想到在不认识的人面前苏锦绣说话都这么狠,一时间也下不来脸面,神情却是更委屈了,偏生宁延就是吃这套的,还百吃不厌,刘莞儿又是自己的妾室,苏锦绣这么说岂不连他都指责进去了,遂开口:“苏姑娘,莞儿只是想恭喜你一下,你不必这样针对与她,再者她也没有做有损苏家的事。”

“宁大人,你也太抬举了,我哪有空针对她。”苏锦绣呵呵笑着,“我们本就不熟,谈不上恭喜不恭喜,宁大人你也该管好自己的妾室,胡搅蛮缠也要分地方,这里可是陈王府,不是你宁府,你以为谁都得吃她这一套。”

听到妾室二字,刘莞儿脸色微变,控制的住,揪着帕子的小动作却泄露了她的情绪。

一直没吭声的顾楚楚听到这两个字时,投向宁延的眼神里多了一抹怪异,转头问苏锦绣:“上都城里何时有这样的风气,出门参加婚宴,不带妻子带妾室,我可从没听说过。”

顾楚楚的声音不重,刘莞儿却都听见了,她脸色一白,一旁的宁延面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走吧。”

苏锦绣挽着顾楚楚从他们身旁经过,还能听见顾楚楚的疑惑声:“不是说那宁大人很有手段,做生意也有一手…”

再有的一些话便听不全了,只有“拎不清”“奇怪”这样的字眼传过来,刘莞儿嘴唇微颤,胸口起伏着难以平复情绪。

宁延倒是转换的很快,低头看了眼刘莞儿,安抚道:“没事,你不必在意她的话。”

刘莞儿点了点头,一手挽在他胳膊上,紧了两分,跟着他朝内院走去。

走的远时,顾楚楚这才吐露了一直想要说的话:“那宁大人莫不是个傻子,我哥还说他聪慧的很,做生意有一手,官场上又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他不傻,他聪明着呢,你看他满院子的美人,何时出过乱子。”苏锦绣不管宁延带刘莞儿出来参加陈王府婚宴的目的是什么,这都与苏家无关,所以她也没兴趣知道。

“我看他那妾室的做派,和某些人真像。”顾楚楚微噘着嘴,虽没有指名道姓,苏锦绣也猜到了她所说的是谁。

顾楚楚忽然想起了什么:“哎,我听说娉婷郡主今天也来了。”

苏锦绣微怔:“是么。”

“是啊,听说是与张子秋有些交情。”

“苏锦绣。”

顾楚楚话音刚落,前方传来了略带熟悉的叫喊声,苏锦绣抬头看去,榕树下站着一个人,高挑着身姿,目光炯炯,正望着她。

乍一看苏锦绣还没认出人来,直到他走近了才认清楚,这不是周令瑜么。

苏锦绣笑了,好歹一个训堂里出来,又在夺旗中合作过,关系也不错:“原来是周少爷,听茗玥说你在建昌府的军营里,这么快回来了?”

周令瑜大步走到她面前,几年不见,原本没差多少的两个人,如今都比她高了大半个头,他像是没瞧见顾楚楚似的,就看着苏锦绣,语气里微不可见一抹生气,又像是质问:“你要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