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司杰点点头:“自保是够了。”

看他憔悴成这样,苏锦绣才忍住没伸腿踹他:“你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半个月前我到寨子里,本想劝说他们,没成,凤末一怒之下就把我关起来了。”关起来之后宋司杰便和外面断了联系,他只能想办法通过别人往外送消息。

幸运的是,之前和清风寨合作在山里抓犯人时,其中有一个和宋司杰关系不错,给他送了几回饭后,他拜托这山贼,以他自己的名字给他在镇上的小情人写一封信,怎么写,字在什么位置都是宋司杰教他的,之后他交代,这信送下山后放到镇上的米铺中交给掌柜的,他留在那儿的人手就会将这信送到上都城里交给锦绣。

“我就知道你不会忘。”

宋司杰看着她笑了,小时候她顽皮,大哥他们和她年纪差距大又不合适带着她玩,都是他陪她的,这东南西北的折纸游戏他陪她玩了整整两年,直到她启蒙后要开始认字念书。

苏锦绣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你就怕中途出个岔子,我没收到信。”

“这地方关不住我。”

苏锦绣哼了声:“也就是说,你找我来当说客了。”说什么一怒之下,一怒之下还能给这样的条件,关在这儿连个链子都没锁,以四哥的身手,逃出去还不是很容易的事,他却偏愿意留在这里,不就是想让凤末带着寨子里的人归顺。

“你相公的话,可比我的有用。”

苏锦绣瞪着他,以身涉险到寨子里来,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

“二哥去年回上都城,在刑部当差,不止一次听薛大人提起过东皋的事,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动手。”宋司杰一改刚才的笑脸,严肃着神情,“早年前建昌府那边剿匪,周家军的人混入到山贼中去,最后捕获后,除了尚未知事的孩子外,其余人全部处决。”

苏锦绣微怔:“妇人都没留下。”

“她们已经会拿刀杀人,有的士兵在救她们时还反被她们刺杀。”宋司杰的神情说明了一切,但在山寨中浸染了这么多年,能拿刀杀人的,和山贼已经没有分别,而一旦朝廷决定对钟和山这边进行清剿,他们是不会花心思去分辨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到时候死的人更多。

“那你是想保一个寨子,还是想保护这些无辜的人。”

“清风寨之前已经和知府合作过几回,他们归顺的话,能保下这个寨子,就能收容那些无辜的人。”

苏锦绣看着他:“你不会无缘无故就要帮这些人。”四哥也从不会在这样的大事情上优柔寡断,清剿彻底以绝后患,这道理他比自己明白。

“十几年前,你才刚出生,东皋以南好几个州府闹了旱灾,旱灾过后颗粒无收,饿死了很多人,最严重的就是廉州,还活着的人就都朝上都城的方向赶过来,到了东皋这边,被当地的官府给阻拦了,不让进城,不给这些难民分发粥食,为了避免外面饿死的人太多,还派兵驱赶他们,将原本就没多少力气的人都驱赶开去,当时就有人带头造反,要破城而入。”

“一个两个难民没人放在眼里,成千上万的却叫人害怕,不破城就饿死,为了活下去,他们拼了命要进城,最终他们也成功了,大批难民涌入东皋城,干起了抢掠之事,要是谁护着吃的不给他们,他们就杀人。”宋司杰顿了顿,语气有些沉,“难民变成了暴民,还犯了人命案,很快惊动了朝廷,即刻派兵镇压,这些难民里,最后活下来的,都逃窜到了钟和山里,成了山贼。”

关于这场旱灾,苏锦绣听说过,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场百年难遇的大旱灾爆发时,朝廷几回派人运送赈灾的粮食到廉州等地,如何都不会造成这样的惨相,再说东皋城,若非他们做的太绝,逼急了那些难民,又怎么会让城里的百姓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镇压之后,先皇震怒,即刻下令处置了东皋城当时的一些官员,而那些逃到钟和山里的难民,因为搜找难度太大,后来就不了了之了,如今的清风寨,就是当初逃进山里的难民所建,之前的大当家是凤末的哥哥,当年事发时,他才不过十余岁,父母亲都在旱灾中饿死了,带着年幼的妹妹逃进山里,被早先建寨子的人收养。”

苏锦绣默声,要说东皋城暴乱时,那些遭劫掠的百姓无辜,那这些难民也无辜,朝廷派下去的赈灾银两没到他们手里不说,东皋城的官员还下令要将他们驱赶干净,逼的他们为了活下去做暴民,进山当山贼,时过境迁,十几年过去后,东皋城里的官员都换了好几任,这些人在钟和山里却始终无法再下山过正常人的生活。

也是令人唏嘘。

“这清风寨里的人,大都是过去那些难民,有些甚至没有参与过暴乱,这些人都是有原籍的,和那些逃进山里的犯人不一样。”

苏锦绣望着四哥,她知道,四哥会萌生这样的念头,多少有凤末的原因在里面,他想帮她,也想帮这些人。

这没有偏离初衷,做成了这件事,将钟和山收拾干净,还能还山下那些百姓一个太平,东皋这边的治安也会好一点。

“那你说说你的打算。”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说话声,苏锦绣神色一凛,踩着凳子跳起来抱住房梁,翻了上去躲藏,外面传来开锁的声音,门开了。

今天见过的三当家走了进来。

第149章 东皋行(五)

李劲喝了些酒, 看宋司杰的眼神越发厌恶,这个自以为是的官家少爷, 占了凤末的心,还要来搅合寨子的安宁。

砰一声,门被他重重甩上, 他倚着桌子而立,视线落到宋司杰的脸上,冷哼:“限你三天之内从寨子里滚出去, 否则, 休怪我不客气。”

宋司杰坦然坐着,对他三天两头过来找茬早就习惯了:“我若说不呢。”

“今天寨子里来了几位客人, 凤末说是东皋城里的药材商人, 我看商人是假,找人才是真。”李劲眼底闪过一抹狠劲,“凤末护着你性命无忧,这些人可说不准了, 你看到最后能有几个走出这寨子。”

房梁上的苏锦绣和坐在那儿的宋司杰同时眉宇一挑,宋司杰若无其事道:“商人?什么商人?”

“你不用装傻, 这些人留在寨中, 你一日不走, 他们就多一日危险。”

宋司杰笑了:“你说的商人我不认识,不过这威胁也可笑的很,万一他们明天就走了呢。”

宋司杰话未说完,李劲朝着他冲了过来, 空着的手掌忽然亮出一柄短匕,朝他腹部刺来。

“那你现在就受死吧!”

砰的一声,李劲踢翻了宋司杰坐着的长凳,瞪着已经避到墙边的宋司杰,酒壮人胆,平日里还会藏着些的恨意,这会儿显露无疑,只有杀了他,这些事才会消停,凤末也不会再去想要带着寨子里的人过和山下百姓一样的生活。

“杀了我有什么用,她一样不会听你。”宋司杰避开短匕,看他杀红了眼的样子,直言道,“说到底是你自私,自己不愿意改变,还要绑着寨子里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凤末想带你们求生,你却要拉着所有人求死。”

这话到了李劲耳朵里别提多诛心,他低吼着:“清风寨的事容不得你插手,你安的什么心你最清楚,你不过就是朝廷的走狗,想替官府清剿这里,冠冕堂皇的话留着去和阎王说吧。”

“我这么好的人,阎王爷怎么舍得收。”宋司杰挡住他的手,反过来五指成掌,劈向了他喉咙处。

李劲的脸顿时涨的通红,他朝后退了几步扶住柱子,呼吸不畅,猛的咳嗽了起来。

喉咙痛到说话都艰难,嘶哑声传来:“卑鄙小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宋司杰无奈:“是你先偷袭我的。”他手无寸铁,不快点结束的话,等房梁上的人跳下来,打起来他可拦不住。

他这幅样子,到了李劲眼中更难容忍,握着短匕的手一紧,阴沉着脸:“阴险狡诈的官府,你别以为用这种离间计,凤末就会跟你走。”

宋司杰不语,凤末要是愿意跟他走,这事儿可就不是这么个处理法了。

屋内安静,屋外却因刚才的动静,引起了些骚动,门被人打开,二当家匆匆走进来,看到两个人都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

他敛下神色,差遣道:“来人,送三当家回去。”

两个人进来扶李劲,他直接甩开了他们,扔下一句话,走了出去。

“记住我说过的话。”

宋司杰看过来,对上当家的视线,他若无其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将摔倒在地的凳子扶正:“二当家可是要进来坐?”

地上乱糟糟的,两个人明显是打斗过,三当家离开前还放了狠话,这场面怎么看都有些尴尬,不过这二当家依旧是乐呵呵的,走进来坐在宋司杰摆正的凳子上,解释道:“三当家今天多喝了点酒,宋大人切莫放在心上。”

宋司杰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倚下:“二当家言重了,宋某如今是阶下囚,谈不上放不放心。”

二当家意有所指:“宋大人想走,清风寨这里怕是拦不住你,再者,要是薄待了你,凤末头一个不答应。”

宋司杰笑了,先是威逼,再来是要利诱了么:“今天这脚楼可真热闹。”

“凤末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哥哥临终前将她托付给我们,我身为长辈,无论如何都要照看好她,不过呢,女儿家终究是要嫁人的,找个好夫婿,稳稳当当过完这一生才是最重要的,我想这也是她大哥最想看到的。”

二当家顿了顿,笑意盈盈看着宋司杰:“看得出来凤末那丫头很喜欢你,你们两个郎才女貌也十分的般配,不过凤末始终是这寨子里的大当家,让你留在寨子里与她成婚这也不现实。”

宋司杰嘴角一勾:“二当家莫不是打算给她招婿。”

“这种事强求不得,我虽是她的长辈,可不能替她做这个主,就是想问问宋大人,凤末这样的身份,你家中长辈可会同意?”

绕来绕去,不如直接说,让他劝服凤末,放下这清风寨大当家的位置,跟他下山去。

宋司杰朝椅背上靠去,反问道:“二当家是廉州人吧?”

二当家笑意微顿了下:“是,我是廉州人。”

“十几年前旱灾时,二当家二十来岁的年纪,应该是带着家人一起逃难到东皋,不过在寨子中并没有看到他们。”

二当家笑意渐敛,想起之前的事神情有些忧伤:“来的路上都没有熬过去。”

“原来是这样。”宋司杰点了点头,“否则我想,你的孩子应该比凤末都要大。”

“是啊,要是还活着,现在我都是做祖父的人了。”二当家叹了一口气,“这都是命。”

“灾害过去后,就没想过回去么。”

二当家笑了,意味深长:“家人都不在了,有家又有什么用,回去能做什么,当时东皋城破城后,朝廷派下来的人不分青红皂白抓人,这才逼的大家逃上山的,现在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抢掠的暴民中有多少逃上了山宋司杰不清楚,但朝廷当年怎么抓人他却很清楚,除了犯事的之外,余下的那些盘问清楚后,最开始是安置在东皋城外,后来旱灾结束,不愿回去的就在东皋安顿下来,想回去的都回了原籍。

清风寨是周边几个寨子中当年难民人数最多的寨子,这其中有没有当年带头的暴民,这也难说。

宋司杰感慨:“若不是在这山寨里,二当家应该是个读书人。”

二当家的眼神有一瞬迷惘了下,很快清明:“宋大人说笑了,什么读书人,我不过比他们多识得几个字罢了。”

说完之后,二当家起身告辞:“天色不早,宋大人早点休息,今天三当家喝多了,得罪之处还往见谅。”

宋司杰起身送他,等到门关上,外面传来了上锁的声音,宋司杰背后传来轻轻的落地声,苏锦绣拍了拍身上沾着的灰尘,坐到宋司杰刚才坐着的椅子上:“这二当家看着不简单啊,这幅脾气,可不像个山贼。”

“他是不简单,我听凤末说起过,他以前是个教书先生。”

苏锦绣一愣,还真是没想到。

“这寨子里的孩子,都是他教导识字的,凤末也是。”宋司杰怎么会听不出二当家字里行间另外的意思,让他出面去劝凤末跟他走,要是真走了,那这寨子交给谁,“我听二哥说起过,当年东皋城外的难民的暴动是有组织的,有人在其中挑唆,进城后有些难民都疯了,杀人抢掠,还有部分人不抢吃的,直奔府衙,这些难民最后都被抓获了,但挑唆他们的几个人却一直没有下落。”

“四哥是怀疑这二当家?”苏锦绣想了想,“知道他原籍何处,就可以查到他的身份,只不过,这寨子里用的怕是假名。”

“这不急,眼下你要做的,是让你相公出面,他说的话比我说的话管用,只要是他能应承下来的,之后也不会大变。”

苏锦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以为他在这儿水深火热,敢情他就等着他们过来:“他要是没来呢。”

宋司杰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这妹夫对你如此重视,怎么会放你独自过来,很晚了,快回去,明天她应该会找你们。”

苏锦绣从脚楼离开,没等到第二天就见到了凤末,她就在安置他们的那几间小屋后面,那一抹红很难忽略。

“我应该称呼你苏姑娘,还是夫人?”凤末看着她,似是料到了她晚上会出去,朝着脚楼那儿看了眼,“刚刚他们上去过。”

“是啊,一个威逼,一个利诱,总之是想让四哥早点从这寨子里滚蛋,要么自己走,要么带你一块儿走。”都被识破了,苏锦绣也不装了,“就看大当家你怎么决定了。”

气势犹在,不过没有今天在大堂屋内那样的凌厉,凤末听到她的话后微有动容,随后摇了摇头:“我不会走的,我不能丢下大家不管。”

苏锦绣了然,她若是愿意跟四哥走,四哥也不用耗费这么多的精力,她也说的坦白:“四哥能够找到这里,我们也能找到这里,那这钟和山内所为的难走就不再是什么问题,朝廷要剿匪,派兵围剿是一策,那也仅仅是其中一策而已,比之更省力的方法有的事,这些山贼身上都背着人命,他们犯下的罪足以让他们掉脑袋,死不足惜。”

凤末抬起头看她,苏锦绣轻轻道:“你想带着他们归正,在这山里过耕织的生活,别人未必肯。”

凤末笑了,看苏锦绣的眼神中透着些喜欢:“你与他一样,能言善道。”

这时一阵风吹来,从苏锦绣的背后吹过,正面迎着凤末,披在身上的红衣向后拂去,连带着里面的衣服都被吹的往后。

苏锦绣的视线正好落在她的身上,笑意微滞。

第150章 东皋行(六)

山上的风本就大, 衣服若是穿的松散,迎面吹时, 往后拉的衣服就会显出个身形来。

苏锦绣眼前,原本瞧着挺纤瘦的凤末,那隆起的腹部就格外的显眼。

很快凤末也发现了, 将红衣拉了回来,不着痕迹的遮掩住,为了以防再度被风吹开, 那手还拉着衣服。

这在苏锦绣的眼中就成了欲盖弥彰。

紧接着, 苏锦绣的脑海里闪过好多个念头。

她有身孕了?

孩子是谁的?

难道是四哥的!

刚刚在脚楼四哥什么都没说啊!!

今天在大堂屋里她也没瞧出来,她还和三当家动手, 难道只是吃多了的缘故。

可谁吃多了, 能塞到小腹去。

苏锦绣再度看向她的小腹,视线往上时和她正对上。

苏锦绣:“…”

凤末:“…”

风吹着,可这气氛仿佛一下凝滞了,苏锦绣轻咳了声打破沉寂:“那个, 山上风大,这么晚了, 大当家穿这么少出来, 还是早点回去吧, 万一着凉可就不好了。”

凤末点点头,显得很冷静:“好,你也早点休息。”

等到苏锦绣离开后,她那端着的神情才完全放下, 转由紧张,双手不由自主护向小腹,很快的,用衣服遮好后,朝上面的屋子快步走去。

过了会儿,墙角那儿,苏锦绣探出了身子,站在那儿不知该用何种情绪。

她刚刚也是憋着的,但再怎么装,都正面瞧见了,还能装瞎不成。

而一想到她那可能是怀有身孕,苏锦绣纠结万分。

这一纠结,直接导致她晚上没睡好,一整夜都想着这事儿,临着天快亮时她还迷迷糊糊做了个梦,凤末顶着个很大的肚子来到宋家,要四哥负责,紧接着,她就直接在院子里生了,那肚子忽然闪现一道光,亮的大伙儿都睁不开眼,等到那光亮退下去后,凤末的肚子瘪下去了,怀里多了个穿着红肚兜的小娃娃,奇的是,小娃娃的头顶还长了朵桃花。

苏锦绣是被吓醒的,惊了一身汗。

半个时辰后,她顶着乌青的双眼出现在施正霖面前,精神都是萎的,她被那梦吓的不轻,到现在脑海里还挥之不去那画面,小娃娃出生就会走路,还摘下头上的桃花笑着朝她走来。

紫茵不知从那儿找了个鸡蛋过来,煮熟后用纱布包裹着,在她眼眶周围滚了滚,苏锦绣从她手里将纱布取下,敲碎了鸡蛋后几口吃了下去,喝了半碗水,舒了一口气后起身:“我得去找她问清楚。”

“你要怎么问。”施正霖拉住她,“她既遮掩着,就是不想让人家知道。”

“但这件事不合常理啊,她要是真的有身孕,这孩子是谁的?四哥就是在外招惹再多的桃花,他也不可能不知轻重的做出这种事情来,他心里会没数么,要是让二舅舅知道,能直接打死他!”苏锦绣话说的极快,“换个说法,要不是四哥的,那四哥做这些为了什么。”

“倘若没有身孕。”

“试试就知道了。”苏锦绣舒了一口气,“她想遮掩也得遮掩的住,等月份大起来行动不便时,谁都能瞧的出。”

施正霖起身:“我陪你去。”

苏锦绣到寨内找凤末,得知她在大堂屋内,走到门口时,被守着的几个人拦下了,里面正在商议事情。

苏锦绣便等在外面。

忽然里面传来震怒声:“怎么,让你们去种草药不愿意,都想下山抢劫是不是,前些日子北寨就有人被抓了,你们也想和他们一样,尽管去。”

“大当家你这可是危言耸听,这么多年来我们什么时候被官府的人抓过,北寨那几个是自己找死,你这也不让那也不让,兄弟们还是要吃饭的,就种点草药能卖多少钱。”

“你们要还当我是大当家,就给我老老实实呆着,谁私自下山去,要么永远别回来,回来的什么规矩你们清楚。”声音是明显的不耐烦,“都滚出去。”

大堂屋内拥出了七八个人,都是而是开外的年纪,在苏锦绣他们眼里,这些人就是标准的山贼,腰上系着大刀,都上还裹着布巾,个个脸上都透着狠劲,目光从站在外面的苏锦绣他们身上扫过,犹如看待宰羔羊。

其中有人往地上啐了声,一口唾沫:“女人就是女人,除了会种田还会什么,当初大家是怎么想的,让她接替大当家的位置,不下山大家吃什么,还种草药!”

“三当家也是没用,要我,直接一刀做了脚楼那个,再睡了她不就结了,不老实的打,打到老实为止,这脾气就该这么治。”

“你这么有本事,你倒是去做了脚楼那个。”

“行了,你们跟不跟我下山去,老子今天要去干一大票。”

“走,我跟你去,呸,还种草药。”

这群人从苏锦绣身边经过,那些脏话传入耳中,苏锦绣袖口下的拳头捏紧又松开,劣根难除,这些人没得救。

等人都走出来后,门口的人请苏锦绣他们进去,进了大堂屋后,里面就只有凤末和她身边的翠梅。

凤末摆手,翠梅退到了后面,她脸上那愠怒还没退去,只缓和了些,请苏锦绣他们坐下:“下午我就派人送你们离开寨子。”

“他呢。”

“让他跟你们一块儿走。”凤末紧皱着眉头,“他不是寨里的人,在这里多呆不好。”

原来是怕影响四哥的仕途,可似乎将昨天晚上的事情也揭过去了,让四哥跟着他们一块儿走,那之后怎么办。

苏锦绣起身,朝着她走去,凤末神色微凛,身子微微朝后仰了下,对她的靠近有些提防之意。

下一刻,苏锦绣朝她袭去,目标是她的腹部。

凤末当即起身后退,没能躲过,硬是用手臂挡了苏锦绣那一记,护住了小腹,苏锦绣再是一记,她却还是以守为主,节节后退。

站在凤末身后的翠梅冲了过来将凤末护在身后:“你要做什么!”

苏锦绣停下手看着她,淡淡道:“四哥怕是不会答应跟我们走。”

凤末站稳了身子,沉声:“苏姑娘好功夫。”

“凤末姑娘,在我们离开前,我想你应该还有事想告诉我。”苏锦绣又补了一句,“你若不清楚,我问四哥也是一样的。”

凤末脸色微变,良久后:“你跟我来。”

凤末确实怀有身孕,将近五个月的身子,因为不显怀的缘故,穿宽松些还能遮上一遮。

而她腹中的孩子,是四哥的。

坐在那儿,苏锦绣消化着她所说的事,视线从她腹部略过,还处在震惊中,不是因为她有了身孕而震惊,而是四哥这一年里在东皋这边的境遇。

去年四哥来找她的时候就很狼狈,那时应该经历过一些事,今年他几次离开上都城,每次时间都长达几个月,却不想他还遭人下过这样的暗手。

“锦绣,这里的情况比你想的复杂。”

先是被人威胁,之后还被人下药,因为忌惮四哥的身份不敢下杀手,就用这样下三滥的招数,想让人缠住四哥,阻止他继续为这些事奔走,没别的原因,就是不想钟和山里这些山贼被朝廷清剿:“你说的复杂,不就是这些人和十几年前东皋城暴动有关,那依你之力就更无法让他们归正,别的不说,这件事你不该瞒着他。”

苏锦绣总觉得自己是漏掉了什么,她去关北门那五年里,钟和山一定发生了什么,让四哥和她不能相聚,再者,当时宋家如此,四哥怕是不会有那么多的心思用在这些事上,所以他并没有像这一世一样遇到这么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