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被鄙视,他嫌我烦,”

“不嫌你烦的男人要用显微镜找。”

“公蚂蚁。”

荫荫扯着我哈哈大笑:“别花痴了,去病房,7床那个男人没女朋友,挺有钱的,我得快点让她见识一下小李护士牌的温柔体贴。”

哟,小丫头也纯情荫动了。

我立刻欢乐了,用《赤壁》里林志玲姐姐饱含深情的声音:“荫荫,站起来”

李荫荫同学暴走:“别跟我提荫荫,我恨荫荫!”

那天后叶榛又消失了。

我觉得那是一个梦,他在我的梦里匆匆而来,又乘风而去。

在我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年纪,他满足了我少女所有的愿望,给我婚姻,给我一份可爱的礼物,又与我恩断情绝老死不相往来。可是,我一直都投有抓住过这个男人,我对他的骄纵投有底线,因为在这场感情里,我是那个低到尘埃里也能开出花来的那个人。

直到现在他出现一次,看他一眼,也能让我魂不守舍很久。

不过,也仅仅是这样罢了。

我说过,继续,或者永不。

我们都选择了永不。

唐果篇第四回6_宇宙第一初恋_水阡墨

天气彻底凉下来的十月底,也到了老唐的忌日。

我提前几天调休,学校里也请好了假,准备去乡下待几天,我们都想好好陪陪他。老唐埋在乡下,爷爷奶奶都还健在,都觉得城市殡仪馆的小方盒子睡着不舒坦,就让乡下的叔伯们来接遗体,我便同意了。乡下人讲究入土为安,请了当地的算命先生看了风水,就埋在了一处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的山头上。电视上演的这样精华的地段埋的尸体,大多数都变成了最厉害的白毛僵尸,天黑后就出来吃人。

后来我才知道山那边是个军事基地,每次搞军事演习山上的枪声能响几天几夜,小孩子上山采茶子的时候还能捡不少弹头回来卖钱。听说其他村庄的山路坑坑洼洼的,可这边过坦克车压得平平整整,连草都长不出来。

田美女知道后好久都睡不着觉,说你爸胆子小,在那地方老听见大炮声,死了都不安生。

可在乡下挪坟是大事,我劝了几回,说老唐爱热闹听响就高兴并,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可每年的忌日,她都要多待几天,在山上带上一丢的饭食跟他说说话。

山上绿树葱茏,百乌齐鸣,空气新鲜得不行。

去的前一天我去超市里给叔伯们带礼物,于雅致跟着,他把我的手抄在口袋里,我高高兴兴地跟着他走。

我们在超市里一人推一辆车子,在食品医搜刮了一大堆营养品。

到了收银台,他拿出银行卡出来刷,我没拦着,只是索要了购物小票。

回到家,田美女不在家,出门的行李收拾好整齐地码在客厅里,我倒了杯水给他,狗腿地给他削苹果。

“你爸爸怎么没的?”

“我投跟你说过'”

“嗯。”

“耶你肯定投问过。”

“对,这不礼貌。”他说,“而且你会难过。”

我慢慢地削着果皮。

我说:“对不起。”“你跟我说,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不用再提,重要的是未来。所以我就理所当然的什么都不跟你说,包括我爸爸,当然世有小梨。”我停下手中的水上果刀,看着墙上挂着的老唐笑得无陇无虑的照片,“其实我知道,你不想了解我的过去。”

于雅致有些错胃,接着眉毛就轻拧起来。

我耸肩:“你根本不爱我。”

“那你呢?”

“起码我试过。”

“然后呢?”于雅致的声音莫名拔高了一些,有些气愤似的,“没爱上?”

是没爱上,我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他的情绪,接着低头削苹果。

“哈……”他往后仰躺在沙发肘上看天花板。

我已经把苹果削好递到他面前。于雅致没接,把头扭到一边。这闹脾气的模样不知道是在干什么,他绝对不是那种“我不爱你但你必须爱我”的蛮不讲理的人。我这种人死皮赖脸纠缠不休,被我爱上的男人才是天生命苦生不如死呢。

于雅致起身拿外套,脸色有点白,准备离开。

“哎哎,于雅致”

他按住我的肩,我的身体起伏在沙发上,他的脸压下来,有些灰心:“……我爱上了。”

他走了,我坐在沙发上呆呆地啃苹果。

在师娘把我介绍给于雅致之前,她给于雅致介绍过不少女孩子。有一回师娘叫我去帮忙做饭,我在厨房里择菜,那姑娘骄傲地在客厅里跟于雅致谈中美关系,他偶尔回应,干巴巴的。我在厨房里笑得肚子都快破了,最后于雅致落荒而逃,那姑娘后来逢人就说,研宄生院的于师兄空就是摆着好看的,其实是个读书读傻了的呆子。

反正我跟于雅致都是老师的学生,在一起相处的熟了,师娘有天猛然开窍,日久生情才是真爱,就把我们俩凑做一堆。

也只是在一起,并投有刻意去谈过爱情什么的。

我们更像是亲密无间的朋友。

现在他跟我说,他爱上了。

可我没有。

电影《2046》里的梁朝伟有句经典台词:爱情这东西,时间很关键。认识的太早或太晚,都不行。

是的,都不行。

叶榛跟我不行。

我跟于雅致也不行。

第五回他把我烧得灰飞烟灭也好,反正没了光,这黑暗的世界也不是我想要的世界。

【1】

去乡下要坐两个小时的汽车,到了县城里再雇黑车到下面的乡镇上。

爷爷家的房子在镇子的东头,推开家里的窗户就能看见茫茫的山群,就能看见埋着老唐尸骨的地方。看起来很近,其实走起来很远。不过老唐一睁眼就能看见自己长大的地方,也许就不会寂寞。

刚走到镇上,大伯家的儿子唐骏已经等着了。他不像在大山里跑的孩子,长得细眉细眼的,说话也和气。堂哥先把我们带到他们家在镇上开的超市,大伯和大伯母已经做好了饭。堂哥把爷爷奶奶也接过来,小梨子嘴巴抹蜜,白嫩嫩的孩子太公太婆喊个不停,逗得人合不拢嘴。

在饭桌上,奶奶又冷不丁地问:“小梨他爸快回来了吗?”

田美女面上一僵,我笑着点头,“快了快了,前些日子还打电话说快回来了。”

“是啊,结婚那么久,小梨都这么大了,我们连人都没见过。我们这镇上当兵的,也是几年不见人影,好多订下的媳妇都黄了。”奶奶哼一声,“要不是有了孩子,我看这事儿也得给他黄,家里没个男人算是什么事儿?!”

老唐根本没将我离婚的事跟家里说,田美女也没说,嫌丢人。大山里民风淳朴却也落后,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连领结婚证都领不出来,还不太懂事,娃娃就已经生了一两个了。可是离婚这种事就丢人丢大了,用老唐的话说,那得跳河,全家人羞得跟着跳河。

于是这谎每年都得扯一回,就为了我们老唐一族能在村里挺起胸过日子。他们听得不累,我说得都累了。我给奶奶夹菜,嬉皮笑脸的,“奶奶说得对,过几天我就跟他黄了,咱净落个漂亮儿子,够本儿!”

大人们都笑起来,说我没正行。可我一向这样,与众不同。

田美女什么都没说,可是桌上再没动筷子。

晚上我跟她躺在床上,外面有清幽的月光洒窗,她突然问:“你跟于雅致处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跟田美女坦白从宽后,我恨不得咬舌自尽了,“分了。”

“真分了?”

“嗯。”

“我想也是。”田美女哼一声,“你的心就没放人家身上。”

“那是,我就一颗心当然好好藏我家衣柜里,带出去丢了怎么办?”

“你还怕丢啊?你压根就没找回来。”

我闭嘴了,搂着儿子顺毛。越说越矫情了,电视剧里的对白都出来了,娘儿俩一股子琼瑶味儿。在我快睡着的时候,田美女突然说:“果果,妈对不起你。”带着隐约的哭腔,让我很难受。老唐还在的时候,一直把田美女当仙女供着,这么多年,我从没听见过他们吵架,也从没见妈妈哭过。

这些年妈妈表面上还是那个爱美爱打扮的田美女,可失去了老唐,她就失去了全部的世界与青春。对于她来说,若在我与老唐之间选一个,她犹豫后一定会选择老唐。因为老唐只有一个,女儿还可以再生。小时候我还委屈地指控她,如今长大了却能明白这份心情。

将一个男人爱到骨子里的心情,什么都不再重要,失去了他就失去了全部的心情。妈妈越来越多的白发只能用焗油来掩盖,眼角的皱纹越来越深,一夜之间如褪色的花朵,从光彩照人到憔悴不堪。

这样憔悴的脆弱的妈妈,在我的心里依旧是个大美女。即使爸爸不在了,我依旧把妈妈当仙女供着。

我有妈妈还有儿子,我要成为他们的依靠。

也许现在不行,不过有谁生下来就是八面玲珑,无所不能的?成长是需要代价的。对,也许现在不行,但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他们的依靠。

次日大早,我跟田美女收拾了一些供品上山去扫墓。坟前很干净,堂哥唐骏每回上山都帮着打理。我上了香,又把老唐的照片擦干净。他笑容纯粹,不带丝毫老态。我的爸爸永远也不会老了,也不用为他不争气的女儿操心难过。

田美女招呼小梨子,“小梨,来给外公磕头。”

叶梨看看外婆,又看看外公,笑眯眯地凑到墓碑前在照片上亲了一口。

我忍不住笑起来,抚摸了一他的小脑袋。田美女也笑起来,把他抱过去开始念叨,“老唐,你看我们外孙多可爱啊!当年要是果果真不要孩子,你在地下哭都来不及。你放心,我跟果果都过得很好,很舒坦,并不是少了就过不下去了,所以你就安心在下边儿待着,多攒点钱……你以前还答应果果买别墅哪!唉,不知道下面的房价贵不贵,等我去找你时,你可不能舔着脸让我再住家属楼了啊……”

真是有田美女的风格,能把死人念叨活。

我烧了点纸,留我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唠叨,抱着小梨子去附近摘野酸枣。在城里长大的孩子见什么都新奇,不像山里的孩子,放学后就挎着篮子去山上摘茶子。我小时候每次到乡下都缠着堂哥带我上山抓松鼠,堂哥跟我说山上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虽然每次我都记错,不过也从食物中毒中得到过教训和经验。

“妈妈,这酸枣真酸……啊?妈妈那是蘑菇吗?……别摘了妈妈,那是毒蘑菇……”

“你小孩子懂什么,你看这蘑菇多好看,山里的东西多新鲜。”

“大伯说山里越好看的东西越不能碰。”

“他连高中都没考上,大学勉强毕业,你说该听妈妈的还是听大伯的?”

“听大伯的!”叶梨毫不犹豫。

“……妈妈偶尔也有对的时候。”

“干爹说只有决定生下我这件事你干得漂亮。”小东西凑过来,扯住我的脸,往两边一拉,“妈妈,我现在正是模仿能力最强的时候,你不要做坏榜样啊,电视上很多小孩予就是这样学坏的……”

……

好吧好吧,我真是怕了他了。父母都怕自已的孩子不够聪明,可是小孩子太聪明也是件恐怖的事情。我兴趣缺缺,在他面前完全拿不出大人的威风来。他爹把我吃得死死的,他也把我吃得死死的,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命里就不能沾个“叶”字?沾了就万劫不复。我只好寻了个干净的地方,一躺,学那愁苦的文艺小青年望天。

叶梨估计怕他美貌的妈妈从此一蹶不振,忙趴在我怀里装乖,“妈妈,我爱你。”

我敷衍地“嗯嗯”两声,新世纪的好医生绝对架得住无产阶级的糖衣炮弹。

“妈妈,我说的是真的哦。”叶梨捧住我的脸亲了亲,大眼睛含着笑,“我最爱妈妈了,我最爱你了。”

我怔了一下,这张脸,好像是某个人的真人缩小版,口口声声跟我说,我最爱你了。爱?爱什么呢?好像……从来没听某个人说起过。他只是说快了。什么快不快的,不过是哄着我玩的——好像平静的心湖上,掉了一滴眼泪,涟漪阵阵,波光四起。

我抬起手背捂住眼睛。

“妈妈,你怎么啦?”

“风太大眼里进了沙啊……”

叶梨终于不吱声了,我想他已经充分领会了他老娘的矫情。从还不会走路,他就被外婆搂着看大韩民国言情剧。当然,“风太大”“眼睛进了沙子”之类的台词,他已经从理论应用到实际。对于两岁就会跟大院里的小姑娘骗亲亲的垃圾孩子,作为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只能看着他在人生的歧路上越走越远。

等我悲天悯人完毕,天色已经不早了,叶梨的两个口袋里已经装满了小酸枣。我牵着他找田美女一起下山回家。

【2】

那天晚上田美女没有吃饭就睡下了。

我带着叶梨去大伯家找唐骏玩,他那个刚处了没多久的小对象也在,看起来挺文静的女孩。我重重拍了下叶梨的小屁股,“小梨子,这是你大伯的媳妇,叫婶婶。”

叶梨不负我所望,甜甜一笑,说:“婶婶!”

那女孩手忙脚乱的,脸都红了,不知道该应不该应。我笑得肠子都快打结了,被唐骏瞪了一眼。他回头就换了一张温柔得恶心的脸对女朋友说:“果果她就这样,从小就坏,不用理她。还是我们小梨乖,可别跟你妈妈学坏了。明天大伯跟阿姨去山上抓小松鼠,带你去好不好?”

我淫邪地嘿嘿笑,“这……恐怕不好吧……带着小梨子能干什么呀……这深山老林人迹罕至天当被地当床的……”

再看那女孩,脸红得都能染布了。

我还当你多清纯无知呢,还不是心里别有洞天?没等我再说出什么损话来,唐骏已经暴走了,脸红得跟关二爷似的,扑上来就要打碎我的天灵盖。我抢过小梨子,大笑着夺门而逃。

大伯跟大伯母在外面剁肉,明天有水饺吃,我坐到一边跟着剥韭菜。大伯把院子收拾得非常的整洁漂亮,门口还种了两株柿子树,苹果树、桃树和石榴树错落在院子里,树根下种着几色冬菊,已经抽出了嫩嫩的花苞。

我看到菊花又不纯洁地想到黄瓜,一边剥韭菜一边猥琐地吃吃笑。

大伯母不知道我乐什么,没话找话,“果果,小梨该上幼儿园了吧?”

“已经选好学校了,等过了年就送过去了。”

“小梨他爸爸过年回来吗?”

“……啊,可能要回来吧,也可能没假期。”

大伯母接着扭头问在一旁挽着袖子帮倒忙的叶梨,“小梨啊,想爸爸吗?”

每次听到这种话题无异于万箭穿心,我恨不得用手里的韭菜堵住她老人家那张瞎叨叨的嘴。叶梨从没问起过爸爸,当然这不证明我没跟他说过。关于叶榛同志如何的惊才绝艳,天下无双,一个笑容把他老妈迷得晕头转向,从此让他老爸陷入了被大美女穷追猛打的水深火热里。——可惜叶梨从没对他爸爸表示出好奇,即使我说的时候,他的表情很认真,可是我不说的时候,他也绝对不会问。

大约这聪明的从小看多了偶像剧的小孩,心里是雪亮通透的。我看着叶梨,他笑得明亮可爱,大声说:“想啊!可是,我有妈妈就够了!”

我热泪盈眶,好儿子。

大伯母和大伯都笑起来,直夸小梨懂事。

晚上给叶梨洗澡的时候,他突然说:“妈妈,其实你跟爸爸已经分手了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谁给你说的?”说完我就想扇自己的嘴巴。小东西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撇了撇嘴,“还用谁跟我说?就算再忙打个电话总行吧。说是爸爸送的礼物,也是你随便在路边摊上给我买的吧?我那回跟干爹去夜市看见了一模一样的小坦克,你连标签都没撕掉……”

我……竟然忘记了撕标签?!!

“妈妈,我都不爱说你,你说你一个女人,长得这么漂亮,嘴巴也巧,怎么就用在说谎上了呢?”叶梨叹了一口气,摇头,“那个于雅致是你男朋友吧?还说是学长,又说是同事。哪个同事会老送你回来,还跟你在路灯下打啵……你别把我当小孩子了,我什么都知道。人家韩国偶像剧女主角都苦大仇深地带着儿子照样嫁给男主角,我看你比那女主角好看多了,你又不是嫁不出去,干吗一棵树上吊死?我就是不爱说你,给你留面子。”

我……竟然在楼下打啵给儿子看见?!!

“妈妈,你怎么不说话?”

“下次我不会忘记撕标签的,也不会在楼下打啵的……”

“喂!”叶梨生气了,扳过我的脸,“妈妈,你在我面前还演戏啊,你累不累啊?”

我拨开他的手翻了个白眼,胡乱地给他擦背,“你小孩子懂什么?你个还不到四岁的小孩儿,别整天装大人,快洗澡睡觉!”

叶梨闻言眼珠都瞪圆了,小脸憋得通红,突然狠狠挥开我的手,稚嫩的声音底气十足,“唐果,爸爸他不要你也不要我,你难道能给我变出一个爸爸来吗?我什么都知道,我讨厌你这样!”

一直到睡觉,叶梨都没理我。

小孩子家家的气性倒挺大,我翻着白眼,也懒得理他。

第二天早上我们一直在玩母子冷战的戏码,田美女只觉得我们有病,吃过早饭就带了些点心继续上山跟老唐唠嗑。等她走了没多会儿,唐骏带着他那个穿得像乡村女教师的小对象来了,开着一辆带斗的小皮卡,上面撂满猎捕鸟兽的家伙。

叶梨小东西完全继承了他爸的翻书脸,马上笑容满面地扑上去,一个口一个大伯,而后对着大伯的小对象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合着这娃昨晚纯属配合我的恶作剧来着,我刚想感动,想着母子在冷战,又继续摆出后妈脸。

唐骏说:“小梨,我们走了,跟妈妈说再见。”

叶梨脖子一扭,“哼!”

我火冒三丈,哼什么哼,我气得磨牙,“叶梨又长本事了,你有本事别回来!”

叶梨小屁股一扭,已经自来熟地拉着他刚认的姐姐钻车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