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家那婆子出去了不久,又转了回来,施礼道:“郑太太的要求,我家老爷答应了。还请三位跟老奴来。”

关氏和郑曼文便扶着叶琢,一起出了门。不过去的不是杜浩然治病的那间屋子,而是这院子的休憩厅。

那是一个小院子,进了院子,上了台阶,婆子便先领着她们进了正厅旁边的一间厢房:“还请叶姑娘到这间屋子坐坐。”

叶琢受了那么大的委曲,自然不能当成没事人一样,再如何也要哭闹一下。所以这一路上,都红着眼睛流着泪,不停的抽泣着。虽然知道叶琢是哭给聂家人看的,但关氏和郑曼文的心情还是极不好受。扶着她在屋子里坐下来,关氏便一脸愤慨地道:“你放心,祖母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

说着,又嘱咐了秋月两句,便与郑曼文跟着婆子到了大厅。

这厢房与大厅就一墙之隔,大厅里说话这边也能听见,叶琢听到那边聂仲昆的声音,便停下了哭泣,竖耳细听。

聂仲昆先是说了两句场面话,便对着外面高声道:“把她押进来。”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似有三四个人同时进了门。秋月站了起来,跑到墙壁边张望。也不知当初建造这屋子时,是不是聂家家主想要通过这隔间来暗地里观察亲传弟子们的一言一行,其他屋子都是砖瓦结构,就只这处房子却是木制的。建造得再精美,墙壁的木板与木板之间总有些缝隙,站在这边可以看得见那边。秋月看了两眼,便跑了回来,对叶琢耳语道:“是汤嬷嬷。”

叶琢就冷笑一下。看来,聂仲昆是想把屎盆子往汤嬷嬷头上扣了。

果不其然。那汤嬷嬷一跪下,聂仲昆便站了起来,对大家道:“老夫惭愧,对这些下人管束不严,以至于让她们闯下大祸,老夫先在这里跟诸位赔个不是。”说着,拱着手对大家团团作了个揖。

在他想来,这管家本是内宅夫人的事,现在他以聂家家主的身份对杜浩然和叶家人赔不是了,便是代表了聂家最大的诚意。此时罪魁祸首也推了出来,就算这事不是这婆子做的,杜浩然和叶家人也应该诚惶诚恐,把这事应下,给聂家一个台阶下才是。杜浩然与聂家交好,以后还得住在聂家;叶家人又是平头小老百姓,杨建修甚至还是个聂家一不高兴就能拿下的小官,他们又怎么会不给聂家面子?

却不想他这一揖下去,大家虽然纷纷站起来回礼道:“不敢当聂老爷的礼。”却没有一个人回应他的话,说什么“大宅子里下人多,总免不得有那么一两个不省心的”的话。他不由得有些尴尬,转身对汤嬷嬷喝道:“把你干的好事通通地说出来,敢有一句假话,不光是你,你那几家儿女都要发卖到矿场去。”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老奴都说,不敢有半句隐瞒”汤嬷嬷磕了两个头,这才道,“因叶姑娘生了病,昨日夫人送了许多补品给叶姑娘,又怕她那丫头不懂做,便特地让老奴去帮她炖煮。可没想到叶姑娘却不领夫人的好心,言语里颇多不敬,老奴跟她吵了一架,被她气得不轻,回来便想着如何报复。今儿个听得五公子要跟叶姑娘在璞院比试玉雕,想来到时会用到点心、茶水和时香,老奴便在这些东西上做了手脚,又托跟老奴要好的王婆子给换上,想…想让叶姑娘做出丑事来,好落她的脸面。”

汤嬷嬷说到这里,又连连给聂仲昆磕头,痛哭流涕地道:“老奴虽然犯了错,但请老爷夫人看在老奴在聂家服侍了一辈子的份上,饶了老奴吧。老奴往后定然恪守本份,再不惹是生非,陷害他人。老爷夫人发发慈悲”

“来人。”聂仲昆打断她的话,“把她拉出去,杖毙!”

“不要啊,老爷夫人”汤嬷嬷一听这话,高叫起来,又匍匐爬到关氏和郑曼文面前,连连磕头,“叶老太太,太太,叶姑娘也没出事是不是?你们就开开恩,饶了我这条狗命吧。我给你们磕头了,磕头了”磕头地面“咚咚”直响,额头上渗出血来。

郑曼文倒也罢了,以前在叶家二房,姜氏也曾这样处理过一些犯错的下人。可关氏却被吓了一跳,看着一个满头是血的人冲着她磕头,她慌忙站起来避到了一旁。不过还好,慌乱之下并没有说出饶恕的话。

没人说话,那些下人便不得不走上前来,拖住汤嬷嬷就往外走,吓得汤嬷嬷如同杀猪一般,叫声凄厉而尖锐。她被聂夫人用儿女来做要挟,逼着她来承担这罪名。但她的想法跟聂仲昆一样,觉得大家不敢不给聂家面子,总会说几句客气话,给聂家台阶下的。却不想现在竟然没人说话,真要把她拉出去杖毙。为儿女着想,又不敢把实情说出来,只一个劲儿地尖叫:“饶命啊,夫人,夫人,饶命”

“且慢。”一直坐在那里默不作声的杜浩然,在汤嬷嬷就要被拉出门槛时出声了。

这两个字,听到汤嬷嬷耳里,不亚于天堂里的纶音,一时间痛哭流涕,全身都软在了那里。

那拉人的下人自然停住了脚步,把汤嬷嬷扔在那里,退到了一旁。

“浩然,这样的恶奴要不杖毙,以儆效尤,下人们有样学样,府中必然大乱,为以后埋下祸端。这事可万万不能心软。”聂仲昆一副长辈的慈祥模样教导着杜浩然。

杜浩然淡淡一笑:“我不是想要饶她,我是有些疑问,想要她解答解答。”

聂仲昆面露尴尬,干笑道:“你问,你问。”

杜浩然转过头去,看着汤嬷嬷:“我且问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聂五公子要跟叶姑娘比试玉雕的?”

不光是聂夫人,便是聂仲昆都没有料想到杜浩然会不给他面子,非得追根究底。再加上时间紧急,因此聂夫人只是威胁了汤嬷嬷一番,并没有嘱咐她要仔细地想想自己的说辞是否有漏洞。此时乍听杜浩然这一问,汤嬷嬷明显地愣了一愣,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转向了聂夫人。见聂夫人怒视她,又赶紧收回目光,嚅嚅地道:“今、今早上吧。”

“今早上?大概什么时辰?”杜浩然追问。

“早上…早上辰正时分。”汤嬷嬷只得胡乱说了一个时间。

第一百六十九章可是想娶叶姑娘?

杜浩然又转过头,对立在聂仲昆后面的聂博易道:“聂五公子,不知你跟叶姑娘是什么时候各自进到屋子,开始比试的?”

聂博易想了想:“巳初。”这事一问叶琢便知,根本没必要捏造假时间。

“哦?”杜浩然似笑非笑,“那请问这位嬷嬷,你这*药又是从什么地方得到,又是如何加进香里面去的?”

这话一问,聂仲昆和聂夫人不由得同时皱起眉头来。

汤嬷嬷顿时慌乱起来。这事又不是她做的,她哪里知道如何给香加药?而且仅仅在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不过她脸上慌乱,心里却暗喜,终于有机会可以活下去了,她自然不会笨得动脑筋去圆谎,但也不敢胡乱应承,怕聂夫人事后跟她算账,嘴巴嚅嚅半天,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待得杜浩然再问,逼得急了,她便胡乱答道:“就是…就是把药粉往香上一撒,再揉一揉”

“你这香,做了多少根?”杜浩然又紧逼着问道。

“就…就这一根,再没有了。老奴…老奴只想让叶姑娘出出丑,并没有想着要害杜公子。杜公子开开恩,饶了老奴的狗命吧。”汤嬷嬷又连连磕头。

杜浩然的嘴角勾了一勾,伸出手从杨建修手里拿过香来,放到聂仲昆面前:“聂伯伯您看看,这药粉可是撒在时香上面的?还有,这婆子还真是了解聂五公子的想法,竟然知道他要用的是一个时辰的时香,”

聂仲昆看了那香一眼,脸上的表情越发的难看。其实不用看,他就知道,汤嬷嬷的谎话漏洞百出,根本经不起推敲。聂府主子们惯用的时香,都不是聂府自己做的,而是在外面的制香名店去特意订制的,做好的香,坚硬光滑,再如何也加不进料去。而半个时辰,汤嬷嬷又根本不可能到外面去订制时香。所以汤嬷嬷这话,明显就是谎话。

而立在一旁的聂博易听到杜浩然最后那句话,顿时站不住了。现在汤嬷嬷这个替罪羊是当不成了,接下来的一个,就应该是他了。他只觉得一种悲哀从心底里来,心里对聂仲昆夫妇俩充满了无比的愤慨——为了遮掩他们女儿做的蠢事,就可以随意牺牲他们这些人的性命与名声。他聂博易好歹也是聂家之人,虽不是嫡系,却也不比聂微月卑贱。为何就应该由他来帮她背这黑锅?这世道,何其不公也!

但想想自己的家境,再想想还要看聂仲昆夫妇脸色吃饭的父母,聂博易心里的愤慨渐渐退了下去,只余下满满的悲哀。

不过好在,汤婆子背了黑锅,会丢了性命;而他背黑锅,只会名声受损,并受到相应的惩罚,还不至于丢了命去。这么想着,聂博易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抬起眼来望着聂仲昆。

果然,聂仲昆嘴里沉沉地吐出三个字:“聂博易。”

“侄儿在。”聂博易颇有些悲壮地跨出了一步。

“你说,这香是不是你特意制好,来陷害叶姑娘的?就因为她在那次比试中把你给打败了,还让南山镇所有人都知道你败于她之手,所以你怀恨在心?”聂仲昆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行了聂大师。”关氏在一旁听得早不耐烦了。她一会儿还要赶远路回南山镇去呢,可没有时间跟聂家人扯皮。这事是谁做的,叶琢早已跟她说清楚了。此时见聂仲昆又把聂博易扯出来,没个半天还说不清楚,她干脆直接出马了:“我看这事根本就不关聂五公子的事。上次他被我孙女打败了,除了再堂堂正正在在玉雕比试中把她打败,再没有别的办法再换回名声的,用得着去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害她吗?这事一出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他。他这样做,只会让他的名声更臭,得不偿失。所以出这主意的人绝不是他。我看你也别问了,那害我孙女的人,我老妇虽没什么见识,刚才问了问我那孙女,也能猜出几分来。前天不是有人给我那孙女下泄药了吗?想来那次没把我孙女害死,这一次再下个*药也没什么稀奇。你呢,只需要把那人找出来,问上一问就知道了,她最值得怀疑。何必在这里兜圈子绕弯子,耽误这许多时间?”

这话一出,饶是聂仲昆和聂夫人的忍气功夫再好,都禁不住幡然变色。聂微月给叶琢下泄药,这是聂微月当着众人的面已亲口承认了的。关氏这样说,就已经把手指指到聂微月脸上去了,这不亚于当众给聂家一个响亮的耳光啊!他们花了这么多的精力,做了这么的事,无非跟大家表明一个态度,让大家有个台阶下——就算大家心知肚明这事是谁做的,通过汤嬷嬷和聂博易出来认罪,就应该知道聂家的态度了,只要不想跟聂家撕破脸,就会顺水推舟的承认下来,给彼此留个颜面。偏这叶家老太太跟个二百五似的,跳出来就直指靶心,把聂家逼到墙角去,再没有半点退路。以聂家的权势,又岂容这老妇如此放肆?

聂夫人自知丈夫不好出面跟这无知老妇争吵,这事只能由她出面,当即脸色一沉,一拍扶手,喝道:“胡说八道!前日那事,不过是月儿她因为叶姑娘胡乱说话的缘故,气愤不过,给叶姑娘的一点惩罚,是小孩儿家瞎胡闹,这事我已去跟叶姑娘赔了不是,也解释过了。此后她二人再没什么过节,怎么可能是月儿做的?再说,我女儿再顽皮胡闹,也是养在闺阁里念过书被教养过的女孩儿家,怎么可能去给人下*药?叶家老太太你别仗着你年老无知,就满嘴的胡沁瞎说。你要再这么胡说八道,败坏我女儿的名声,我非把你送到官府,治你个诽谤之罪不可,绝不轻饶!”

聂仲昆也适时地冷哼一声,威慑地看了叶予期一眼。

叶予期乍一听关氏的话,甚是诧异。他家这老太婆,虽然脾气不好,却是个识大体的,自觉自己没啥见识,所以在外面从不自作主张,抢在他前面说话。今天这是怎么回事,竟然说出这么大胆的话来?不过只一瞬的功夫,他便醒悟过来,应该是叶琢交待过关氏些什么,她才会如此大胆和莽撞。

如此一想,他心里便安定下来,知道孙女这是拿定主意要大闹一场了。因此对聂仲昆那一眼视而不见,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说,由关氏与聂夫人对峙。

这些问题在那边屋时关氏便与聂夫人唇枪舌战过,此时关氏便显得格外地大度。聂夫人刚说完,她就扬扬眉,叹了一口气挥着手道:“算了,你是聂夫人,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我一贫家老妇,可不敢得罪聂家,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话一说,又让叶予期一脸愕然。要说脾气刚硬,关氏跟郑曼文也有得一拼。她脾气要上来了,管你天王老子,必得要呛得你哑口无言才算完事。可怎么摆出跟聂家撕破脸的架式来,却说了这么一句就偃旗息鼓、低头服软了?

可关氏这句“服软”的话,却把聂仲昆和聂夫人气了个倒仰。

什么叫做“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什么叫做“贫家老妇不敢得罪聂家”?这不是明摆着说聂家仗着权势,企图指鹿为马、黑白颠倒吗?偏她这话还是接着聂夫人的话说的,字面上还真就服软了,叫人没办法站起来再跟她吵。

不过聂仲昆作为聂家家主,自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既然关氏不再坚持说是聂微月下的*药,他就当没听懂她的言外之意,转过头对杜浩然道:“浩然,你怎么看?”叶家人的态度不重要,杜浩然的态度才是最关键的。

杜浩然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聂仲昆和聂夫人面前,拱手道:“聂伯父,聂伯母,浩然到这儿一年来,多亏你们的照顾,在这里浩然多谢伯父、伯母的照顾。”说完深深作了个揖。

聂仲昆一听这话,便大感不妙,站起来一把扶住杜浩然,略带责怪地道:“浩然,你这是干什么?你既叫我一声伯父,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有什么好客气的?你再这样,伯父可要生气了。”

杜浩然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虽说是叫聂老爷一声伯父,但这实属是厚颜高攀。在府上叨扰这许久,浩然也该是说一声告辞的时候了。”

聂仲昆和聂夫人顿时变了脸色。聂仲昆沉声道:“浩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聂伯父不必多心,我说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毕竟姓杜,总不能呆在聂家一辈子。搬出去买房开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迟早都是搬的,倒不如现在就搬的好。”

聂仲昆的目光直定定地看着杜浩然,企图在他的脸上看出他的想法。无奈杜浩然面无表情,眼睛更是坦然地与他对视,不躲不避,让人看不出一点端倪。聂仲昆只得再琢磨了一下杜浩然的话,终于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道:“买房开府?浩然,你是不是想要成亲?”说到这里,他转过头来扫了郑氏和叶予期一眼,又转过头去问,“可是想娶叶姑娘?”

第一百七十章亲总是要成的

聂仲昆自以为想明白这点,心里一松。

虽然聂微月走之前以话语相挟,她的固执也让聂仲昆头疼。但此时大皇子在朝中处于劣势,二皇子得了机会,就会把触角伸到南边的玉矿资源来,顾尘的到来就一个信号。在这种时候,聂家是绝不能失去杜浩然的。杜浩然虽然一年来都没赌出一条矿脉,但他在赌石中的表现让人震惊:几乎是百分百的赌中率,而且他说原石里是什么玉料就基本上是什么玉料。这样的赌石水平,聂家经历几代培养出来的赌石师都不及他十分之一。像这样水平的人,赌矿的赢面也比别人大。再说,赌矿不比赌石,一条矿脉赌个两三年,都是极正常的事,毕竟那是要跋山涉水到山里寻找的,玉矿又埋在眼看不见手摸不到的地方,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所以如果杜浩然真想要娶叶琢,为了聂家的未来着想,聂仲昆只能不顾女儿,大力赞成。只要把叶琢正式收为徒弟,再给她家一些好处,杜浩然娶了她,就等于被拴在了聂家的船上,想跑也跑不了了。这对于聂家来说,是好事啊!

因此问完这句话,他就殷切地盯着杜浩然,希望他能答应。

杜浩然先是抬起头来,看了叶家的人一眼,然后转过眼去,颇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道:“亲总是要成的”话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他虽然没说下去,但屋里人都觉得自己明白了杜浩然的心思。

隔壁偷看厅里情形的秋月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转过头来看着叶琢,眼里全是无尽的欢喜与笑意。她是喜欢杜浩然这样的公子的,家世不显,为人磊落热心,还极有本事,是自家姑娘再好不过的良配。没想到自家姑娘进一趟聂府,虽然吃尽了苦头,却意外地获得了这样一桩完美的良缘,这让秋月不由得感激起聂府的人来,尤其是媒人聂微月。

叶琢看到秋月这样一幅表情,哑然失笑,叹息着摇摇头。真希望祖父和秋月等人听到杜浩然下一句话时,不要太失望哦。

而那边的聂仲昆已“哈哈”大笑起来,抚着颌下短须道:“好,好,浩然要成亲,这是好事啊!”说着就转过身来,对关氏拱拱手道,“叶老太太,还请你把令孙女请过来,让她给老夫行拜师礼。等她跟浩然成亲时,我要送她一处宅子作陪嫁。”

叶琢听到这句话,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来。这抹冷笑,有嘲讽,更有期许。

在她跟杜浩然发生那样的事,又准备商议处理结果时,她就不信对杜浩然志在必得的聂微月,就这么放心地回自己院子去。要不就留有眼线在这里,要不她就躲在某处偷听。一旦发现杜浩然的亲事被订出去,她定会忍不住跳出来,大闹一场的。

而杜浩然之所以说话吞吞吐吐,含糊不清,也是为了引她出来吧?

叶琢这边还没有想停当,那边就听到一声娇喝:“爹,我刚才说过,如果你让杜哥哥娶那贱人,我就死给你看。”说完,就是一声闷声。然后屋里响起一片叫声:“月儿!”“姑娘”桌椅翻动的响成了一片。

秋月急急跑到叶琢身边,悄声禀报:“聂姑娘撞柱子了。不过被她身边的大丫鬟拉住了,只撞翻了她附近的一把椅子,把腿给撞伤了。”

叶琢又是一声冷笑。聂微月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她哪里舍得死?不过对于聂仲昆和聂夫人这对疼爱女儿的父母来说,她这举动却也足够了。

果然,便听得聂夫人在那边哭得肚肠寸断,哀哀地道:“月儿,你怎么这么傻?你要死了,你让娘怎么活?”说完又抬头,看着杜浩然道,“浩然,你忍心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我家月儿,可是非你不嫁啊!看在我们对你不薄、而月儿又对你痴心一片的份上,你就娶了月儿吧。你要喜欢叶姑娘,娶她作平妻也行,纳她为妾也好,都由得你,我会劝月儿同意的。浩然啊,算伯母求你了还不行吗?”

这副哀哀慈母之心,再加上聂家对杜浩然的施恩与家世的威逼,便是让杜浩然去死都应该答应了,更何况是让他娶聂家嫡女这样的好事情?叶予期和杨建修心里叹息一声,知道叶琢与杜浩然的亲事无望了。

“平妻?妾氏?现在还啥都不是,就害得我家琢儿死了两回了,这进了门还有活路吗?怕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关氏忽然插嘴道。

“你闭嘴!”聂夫人愤怒地抬起头来看向关氏,“你哪只眼睛看见那药是我月儿下的了?你再这么血口喷人,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关氏这一回却没有被吓到,凛然道:“哪只眼睛看到?这还要看吗?聂夫人,我给你面子,不想把话说透,可你也别拿我们当傻子一样糊弄。你说说,最开始时,你女儿是不是曾提出过要派一个男仆人来监视我孙女,想要把他们关在一个屋子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敢说这话不是她说的?她为什么要说这话?还是不因为她早已把放了药的香备好,就想用这种方式羞辱我孙女,迫使她下嫁给男仆!后来我孙女誓死不从,这才在聂五公子的提议下,把男仆换成了赵松公子。要不是赵公子头痛病发作,现在我孙女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还不知道呢!你女儿为什么这样做,三番五次地想要用这种方式羞辱我孙女?还不是因为她以为杜公子喜欢我孙女。还没成亲就这样了,等到成亲共侍一夫,她还给我孙女活路吗?”说完她转过头去,对杜浩然道,“杜公子,要不你就娶聂姑娘,要不就娶我孙女。我孙女万万不会跟聂姑娘共侍一夫的,你自己想清楚。”

听到这话,聂家三口顿时感觉心里不妙。杜浩然虽然出身不高,表面上也温文尔雅,但那脾气却是极为桀骜不驯的。如果他同意娶聂微月,估计孩子都快要出世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所以聂微月他是绝对不会选的。而他对叶琢却是另眼相看,处处帮她,为她出头;现在两人又有了肌肤之亲,他选叶琢而弃聂微月的概率,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果然,接下来杜浩然便迟疑了一下,歉意地看了聂仲昆一眼,拱手道:“对不住,聂伯父,我与令爱门不当户不对,不敢高攀”

他这话还没说完,聂微月就凄厉地尖叫一声,冲出门去。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隔壁叶琢所呆的厢房里就传来了撕打声,聂微月高嚷道:“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杜哥哥是我的,就是死我也不让他娶你。你这贱人,怎么不让男仆把你强了去,叫你勾引杜哥哥,叫你勾三搭四,叫你趁机跟杜哥哥亲热,我打死你”

“琢儿,我的琢儿”关氏呆了一呆,便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郑曼文紧跟其后,杨建修扶着叶予期也赶了过去。聂仲昆夫妇对视一眼,也赶紧带着仆人出了门,进到那边屋子里。

进到屋里,便见叶琢披头散发,脖子上还被指甲划伤了一道血印,扑在关氏怀里瑟瑟发抖,那样子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而聂微月形若颠狂,张牙舞爪地还要往叶琢身上扑,却被叶琢的丫鬟秋月死死地抱住。秋月身上明显还有被聂微月踢打的痕迹。

“娘,娘,你赶紧杀了她,帮我杀了她”聂微月见打不到叶琢,便转过头来,冲着聂夫人一个劲儿地叫唤。在她的意识里,打死一个平民对于聂家来说实在不算什么,花点银钱上下打点就行了,所以她这话说得肆无忌惮。

杜浩然最后一个进到屋子,见到这情形,面色一冷,站在门口处暴喝一声:“够了!”

聂微月停下手来,慢慢转过身,直定定地看他,下颌微扬,眼里尽是倔强,一副你不娶我我就杀了她再自杀的模样。

杜浩然沉着个脸,只看了她一眼,就转过头去对聂仲昆,道:“聂伯父,我话还没说完。”

聂仲昆一愕,继而面容有些疲惫地道:“你说。”

“令爱我不敢高攀,可叶姑娘我也不会娶。今天所发生的事,非我所愿,我想叶姑娘也能谅解,我只能对她说一声对不住。”说着,朝叶琢深深一揖,起身后,他又对聂仲昆深深一揖,“告辞。”说着,一拂袖子,大踏步走出了门。

“不,杜哥哥,你别扔下我!杜哥哥”聂微月微微一愣之后,便挣脱秋月的手直追出去。

聂仲昆闭了闭眼,低喝道:“拦住她。”

门口就站着两个健壮的婆子,一听此话,连忙将聂微月一把拉住。聂微月对她们拳打脚踢,还用牙齿咬。但她那花拳绣腿,哪里敌得过两个健妇?最后终于被这两人抓住两臂不能动弹。她赶紧抬头往杜浩然那方向看去时,正好看到杜浩然的一片天青色的衣角在院门口处消失,顿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面哭一面对聂夫人叫道:“娘,您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聂夫人看看丈夫的脸,叹息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聂微月。这种事,就是她想帮也帮不上。

聂仲昆则看着女儿,脸色铁青。

聂府堂堂嫡女,聂贵妃的亲侄女,竟然为了一个男人闹腾成这样,还被那男人当面拒婚。这场面还被外人看了去。饶是他再疼女儿,此时也感觉脸都被丢光了。尤其他这次回来就是因为接到京里的消息,得知大皇子落败,本就感觉心力交瘁。这回到家里气还没能喘上一口气,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把杜浩然这个对聂家来说极重要的人物给放跑了,经聂微月这一闹腾还没办法挽留,他这怒火,可想而知。

“把她拉回去,看好她。明天就送到京城里去。如果再让她跑掉或闹出别的事来,这个家,你也别管了!”他对聂夫人怒气冲冲地道。

聂夫人也知道丈夫这是动了真气,况且他们夫妻两人的关系并不像外人看起来那么和睦。听得此话,她不敢有半点违抗,应了一声:“是。”就要上前带女儿回院子去。

却不想这时背后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就是惊天动地的叫喊声,屋子乱成了一片。

两口子转头一看,却是叶琢满脸泪痕的死命要往柱子上撞去,幸亏关氏眼疾手快,拦住了她。此时一家人正抱头痛哭。

聂夫人挑了一下眉,抬手用帕子抹去嘴角的一抹冷笑。

当初婆子来报,这叶姑娘被男人轻薄之后,不哭不闹,还跟到这里来听大人们议事,原来果真存了攀高枝的心思,一心想让杜浩然娶她。此时见杜浩然一口拒绝,再没脸活在世上了,这才想着撞柱子轻生。

聂夫人是恨叶琢的。在她想来,要不是叶琢到这里来,家里也不会生出这许多事,杜浩然不会走,聂微月也不会这么难受。现在叶琢的愿望落空,她禁不住要生出兴灾乐祸的感觉来。

聂仲昆看了屋里这情形,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事件的全部过程,在杜浩然看大夫的过程中,他已找人了解过了。聂博文做出的决断是对的,不管叶琢的才华如何,南云城这块地方就是聂贵妃和大皇子的大后方,要守住了,不容外人来撬动壁垒。但叶琢进聂府,犹如一滴水滴进了油锅,把聂微月彻底惹炸了,才发生了这么多事。虽然现在杜浩然搬出了聂府,也表明两个都不娶,诱因不在了,但这叶琢已经不适合再留在聂家了。况且,这家人也实在不讨人喜欢,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跟聂家抢女婿!

想到这里,他转回身去,走到叶家人面前,淡淡道:“叶姑娘既然情绪不稳,你们还是把她接回去吧。”说完又冲着外面道,“来两个人,去把叶姑娘的相信都收拾好,送到这里来。”

外面进来两个丫鬟,应了一声,便去迎风院给叶琢收拾相信。

第一百七十一章慵懒而妩媚

聂仲昆又怕叶家人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以为只接叶琢回家休养一段时间,到时会再转回来,便又道:“南山镇玉街上我们聂家有个十几个铺子,到时我会让管家挑一个好的,将房契送到你手里,就当是我聂家的补偿了。虽然事情的原因挺复杂,不是谁对谁错就讲得清楚的,但叶姑娘终究在聂家受了些罪,送个铺子,我这心里也舒服一些。”

叶予期耿直了一辈子,哪里会要聂家的这点赔偿?淡淡道:“聂老爷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铺子,我们不能要。”

聂仲昆没有马上说话,只拿眼睛看着叶家几口人。见到叶家人在他威慑的目光之下,竟然不闪不躲,丝毫不见惧怕,即便是关氏和郑曼文这两个妇人都如此,他的心情越发的不好。叶家的人如此硬骨头,而且关氏和叶琢又是口无遮拦,说话不知轻重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要是被她们传出去,聂家积累多年的名声可就毁了。聂家现在的处境已够不妙的了,要是名声再臭了,家族就会以肉眼看向见的速度衰退下去。

他可不是聂微月,天真地以为凭聂家的权势,就可以随便杀人灭口。杨建修可是朝庭命官,他要是在聂家失踪了,追查起来,聂家便是有聂贵妃在宫里、大皇子在朝中斡旋也撑不住;退一步说,即便没有杨建修,光是叶家四口失踪都是极难遮掩的事。要知道,现在二皇子的人就睁大着眼睛等着他们聂家犯错呢。这样的把柄送上门去,二皇子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就算不灭聂家的门,也能给大皇子一记重击,把他打到泥土里去。

所以对叶家这几口人,他现在只能来软的,不能来硬的。

他收回目光,转过身坐到了椅子上,缓了缓口气道:“叶姑娘如果拜在我名下,照亲传弟子的份例,每个月是可以直接在聂家库房里挑五十块原石的。但发生了这么多事,叶姑娘已不适合在我们家呆下去了,这铺子就当是我给叶姑娘的补偿,叶老太爷你又何必推辞呢?你家既开了作坊,有这铺子,生意也可以做得更大不是?就算叶姑娘不能拜在我名下,但能进聂府一趟,就是咱们两家的缘份。不光是这铺子,就是在原石上我们能照顾的地方也一定会多加照顾。一会儿我就叫周继送你们出去,具体的要求你们可以跟他谈。”说到这里,他扫视了叶家人一眼,“只是有一点,我希望这几天所发生的事,在外面一个字都听不见。谁要是胡乱说话,影响了聂家的名声,我们聂家,绝不轻饶!”

说完他不等叶予期再说话,站起来面色沉沉地看了大家一眼,淡淡道:“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就不送几位出去了。一会儿周继就会过来,几位稍等片刻。”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叶家几口面面相觑。

叶予期看着叶琢问:“怎么办?”

他这自然是问这铺子怎么办。以叶家人的心性,是决不会要聂家的东西的。尤其是这种以叶琢身体受损与清白险失所换来的带着侮辱性的东西,更不愿要。但叶家力小,不足与聂家抗衡。他担心拒绝这铺子和原石,会让聂仲昆大怒,暗底里给叶家下绊子使诡计。

叶琢倒是一脸的淡定,从容道:“一会儿您跟周管事说,叶家人绝不会把这几天所发生的事说出去的,请聂老爷放心。有了这句话,那铺子的房契您接不接的,原石要不要,都不什么大事,聂老爷不会放在心上的。”

事实证明,叶琢的见识有时便是杨建修都比不了,叶予期对她的话极为信服。有了她这句话,他便放下心来,静静等待。

不用等多久,这里离迎风院并不远,而周继有了聂仲昆的吩咐,便是手头有事也会急急赶来。所以他们这里的话声刚落不久,周继便进门了,后面还跟着那两个去收拾东西的丫鬟。秋月上前把东西都检查一遍,发现并没有漏什么,反而还多出不少东西来——都是那天聂夫人拿去给叶琢补身体的药材补品和衣服料子。

叶琢看了,并没有说话,待得叶予期把那句话跟周继说了,又拒绝了房契之后,她才道:“周管事,我这身体已没什么大碍,乡下丫头,也穿不上这些好料子,还请周管事帮我把这些东西都还给夫人。麻烦周管事了。”说完对周管事福了一福。

周继对叶琢的印象是极好的,也为她的遭遇而唏嘘叹息;叶家人不要这些东西,更让他心生敬意。最重要的是,他清楚的知道聂家人并不在意这些东西,只在意叶家人的那句话。所以他职责所在的劝了两句,见叶家人仍坚持,便笑道:“叶老太爷、叶姑娘请放心,我会把你们的这些话转述给老爷、夫人听的。”

叶予期见秋月把东西都拿好,便站了起来:“时辰不早了,我们还得赶回南山镇去,这就告辞了。”朝周继拱拱手,率先出了门。周继自然尽着礼数,把叶家人都送到大门口,看着上了马车,这才回府去禀报。

“姑娘,咱们终于可以回家了。”秋月望着渐行渐远的聂府大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聂家几天,她感觉是她这一生中最难熬的日子。

叶琢看着路边已经完全快要凋谢的桃花和那长满了树叶的柳条,微微笑了笑。

她的心情,与秋月完全不同。在秋月看来,回家了,就意味着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要叶家的作坊不倒,不挨饿受冻,就能安逸地把日子过下去。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择个什么样的夫婿,嫁个什么样的人家,如此而已。而叶琢却知道,生活就是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河,水流会永远推着你前进,不是你想停下来就能停下来、你想平静就能平静的。你稍有松懈,就有可能被旋涡所吞没。只有让自己的能力强大起来,驾驭在水流之上,你才能悠然自得地躺在水面上,欣赏蓝天白云。

所以,回家了,并不意味着享福,而是意味着奋斗。她要好好想想,接下来要如何在南北两派的斗争中获得更多的利益,让叶家大房在身份地位上得到进一步提升。以至于有朝一日,强大到能跟聂家平起平坐,再不惧怕他们手中的权势的地步。

虽然她知道想要达到这目的很难很难。如果她是男子,还可以通过科举一举成名,挤进朝堂,做一个高官,如同那位吏部尚书冯大人一样可以与聂家一争长短。但女子,如果不走联姻这种路,基本上不可能改变身份地位。

但人这一辈子,总要有点追求的不是吗?虽然目标很远,这其中需要许多的机缘巧合,但她真不怕,努力就是了。当初她学习玉雕,不也没想到自己能进入到大师级人物的眼中,成为南北两派争夺的对象,并有能力挑战于聂家最杰出的弟子吗?

不努力,就永远没希望;努力了,才有可能成功。

叶琢的身体虽好,但经过前天的腹泄和今天的折腾,她还是极为疲惫。坐在马车里靠在郑曼文给她准备的一个柔软的靠垫上,不知不觉中,她沉沉睡去。

“咦,杜公子。”关氏的一声高叫把她给惊醒。她睁开眼睛,透过敞开的车窗便看到杜浩然坐在一匹马上从马车旁边路过。听到叫声,正转头朝这边看来,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在半空中相遇了。

此时的叶琢刚从梦中醒来,睡眼惺忪,眼神空濛而迷离,懒洋洋地半躺在靠垫上,两颊还留着一抹嫣红。她这样子,慵懒十分,妩媚十分,也可爱到了十分,与她平日里那种清冷冷的美丽截然不同,让人禁不住会生出一种想要伸手来抚一抚她那粉嘟嘟的脸颊的冲动。

杜浩然看到这样的叶琢,不由得呆了一呆,舍不得移开眼睛。

“杜公子,你这也是要到南山镇去吗?”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另一辆马车上响起,这是叶予期的声音。

坐在叶琢对面、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关氏不由得朝叶予期那个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

杜浩然连忙收回目光,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竟然浮现出可疑的红晕。他轻咳了一声,打马向前,走到前面那辆车旁边,应道:“是啊,我要到南山镇去。”说完又解释道,“我在南边的事还没办完,南云城里又不想呆,便想去南山镇住上一阵。”

他这一说,大家都恍然。

南云城里有聂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他既不想再在聂家呆着,自也不好再住在南云城里。如此也只能去南山镇住了。南山镇离南云城不远,交通也便利,更是玉雕工艺的集散地,在那里居住,要比别的地方强。

杨建修将头伸出车窗,对杜浩然道:“今儿咱们到达南山镇时,怕是天色已晚了。杜公子如没有住处,就去我那住吧。我那里两进小院,就我跟我儿子和四个男仆住着,有的是空房间。杜公子如不嫌弃,住多久都行。”

第一百七十二章回家

杜浩然到南边来,是为了找一样东西,准备找到就离开这里,再不会来,所以根本没有想着要在这里置办房产。每次去南山镇,都是住在聂家别院里的。今天仓促之间,还真没有住的地方。南山镇的客栈是不少,但那都是鱼龙混杂之处,不为他所喜欢。

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道:“杨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此时我刚从聂家出来,冒然住到你家去容易引起误会,对杨大人的前程没有好处。还是另妥住处的好。”

关氏听得此话,从车窗处伸出头去,对杜浩然道:“杜公子,跟我交好的一位王婆子,就是专门给人传递房屋买卖租赁消息的。前儿个我听她说,青云巷有一处宅子要出租,不宽,两进小院,但胜在环境幽静,旁边的住户又多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我家琢儿她娘现在就住在那条巷子里,感觉很是不错。如果你有意,一会儿到了南山镇,不妨先去看看。如果满意,就租下来,不满意再找客栈入住也不迟。”

这一回杜浩然没有拒绝,拱拱手道:“如此就劳烦叶老太太了。”

“喛,你帮我们家还帮得少吗?”关氏一摆手,“就说这一次吧,要是没有你,我家琢儿在聂府里还不知怎么样呢。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才好,些微的小事,不值一提。”

提起叶琢,杜浩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转移到叶琢身上。不过他很快就移开了,在马上抱拳作了一揖,诚恳道:“说到叶姑娘,今天这事实在对不住。在下做下了唐突之事,本应该向叶姑娘提亲的,但有些事情大家也都看到了,如果我提出这个请求,立刻就会给叶家带来灭顶之灾。浩然在这里只能再向叶姑娘赔个不是。”

说实话,叶家人当初听到杜浩然说不能娶叶琢的时候,心里还是十分恼火的,轻薄了叶琢却又不愿意娶她,这样的男人不是好东西。但后来见到聂微月那颠狂的样子,这才明白杜浩然的一片苦心。此时见他又专门把话挑开了说,态度十分地真诚,心里哪里还有半点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