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梳妆镜前坐下来,下意识地将头上的首饰一样一样拨下来,扔进首饰盒里,然后坐在那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怔怔地发呆。

坐在外面炕上的杜浩然忽然将手中的棋盘往前一推,站起来穿了鞋子,大踏步走出门去。

“三爷,您走了?”樱嬷嬷见他出来,怔了一怔。

杜浩然没有应声,直接下了台阶,往院门外走去。杜念和杜忘连忙跟上。

叶琢在里间听到樱嬷嬷的说话声,慢慢地转过身去,望向门口,却见樱嬷嬷一挑门帘走了进去,对她道:“三爷走了。听杜忘和杜念透露出来的口气,三爷好像是知道了今天的事。”

叶琢垂下长长的睫毛,缓缓转过身来,对镜子里的自己嘲讽一笑:“我还等着他跟我解释呢。不过,或许这样更好。难得糊涂么!”

樱嬷嬷张了张嘴,最后一切的话语都化成了一声叹息。她知道,此时任何的安慰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那天晚上,杜浩然并没有进来吃晚饭,也一如既往地住在外书房。叶琢吃过晚饭,却坐在院子里练了一个半时辰的劈虫,直到身体已累得不能动弹,这才由秋月伺候着洗了澡,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杜浩然仍然在老时间到了内院门口,等着叶琢一起去正院吃早饭。

“三爷,早。”叶琢从院子里出来,一如平时那般,对杜浩然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

经历两世,又受了关氏的影响,她早已变得十分豁达。昨天本来还期望杜浩然能对她解释,现在既然杜浩然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她自然也没必要再纠结下去。而且想明白了,放下了心中那一点点情动,她在杜浩然面前就更坦然了。

可她这个明媚的笑容,却像一把匕首,狠狠地刺了一下杜浩然的心。他淡淡地看了叶琢一眼,道:“走吧。”说着也不等叶琢,迈着他的长腿便往前走。

杜浩然腿长脚长,他这一迈开步子走,叶琢哪里跟得上他?眼看杜浩然在前面拐了个弯,看不见了,叶琢干脆缓下脚步,只照着自己的速度行走。

可走到拐角处,她却顿了一顿。只见杜浩然正站在那里,似乎在欣赏路边的一簇月季。

叶琢看了那簇月季一眼,缓缓走到杜浩然身边。

杜浩然也不看她,直起身来慢慢地往前走,步伐比原来放慢了许多,开口道:“母妃跟你说了吧?吃过早饭,就去汝南王府,给汝南王妃拜寿。”

“婆婆说过了,汝南王妃想见见我。”叶琢道。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还是希望两人能回恢复到以前轻松自在的相处模式。他骗她的事,她不在意了,她希望杜浩然也不要在意。

“到时候,会有很多人。你只要紧跟着母妃就好。”

“嗯,我明白的。”叶琢点点头。虽然杜浩然一如既往的关心她,她心里却没有了以前那种暖暖的感动。

“你去不?”她问道。

“自然要去的。汝南王对我,形同再造。王妃作寿,无论如何我都要到场。”

叶琢点了点头。

眼看着到正院了,两人便不再说话,默默地进了正院,打起精神来,给瑞王爷和瑞王妃请安,跟其他人寒喧。吃过早饭,各自回去打扮一番,叶琢便上了马车,跟着瑞王妃等人往汝南王府去。

第三百零五章 寿宴

汝南王府离瑞王府并不远,可谓是比邻而居。只不过两家的府坻占地都很广,对于金贵的瑞王府内眷来说,仍然要乘坐马车前往。

而此时,汝南王府门前早已停满了马车,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瑞王爷,瑞王妃。”在门外迎接客人的是汝南王的小儿子,二十来岁年纪。看到瑞王府一家人前来,他连忙热情地迎了上来,跟众人寒喧。跟杜砚、杜墨只是客气地问候,却与杜浩然拍肩搂背的,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一行人进了门厅就分开了,女眷直接往后花园里去,而男人们则在外院的园子里呆着,一会儿宴席开始时,作晚辈的才会去给汝南王妃行礼。

“瑞王妃,您来了?”一个在路边正跟人说话的四十来岁的妇人见了瑞王妃一行,满脸堆笑地上前打招呼。

她身后跟着的一位十六、七岁的妙龄女子,也跟着凑上前来,给瑞王妃行礼问好。不过她的眼睛并没有看着瑞王妃,而是投到了叶琢身上。

叶琢敏感地从她的目光中感觉到了一丝敌意。

“这位就是王妃您那位新进门的儿媳妇吧?”那妇人随即也把目光转移到叶琢身上,虽然仍是满脸的笑容,但目光却没有了热度。

“琢儿,这位是祁国公夫人明阳郡主。”瑞王妃脸上的笑容颇有些意味深长,又指着那少女道,“这是祁国公府上的嫡出二小姐陆懿儿。”

“明阳郡主。”叶琢曲膝轻轻一福,给明阳郡主行了个礼,又对陆懿儿微微颔首,“陆姑娘。”

她是有封号的靖安王妃,区区一个祁国公府的嫡小姐,还当不起她的礼。

见叶琢施礼得当。态度不卑不亢,瑞王妃脸上露出极为满意的表情。到目前为止,她这个寒门出身的儿媳妇,各方面的表现都极为出色。让她十分高兴。

陆懿儿收到母亲使过来的眼色,不情不愿地给叶琢草草福了一福,便嘟着嘴站到了一旁,满脸的不高兴。那样子。就像叶琢欠了她一大笔的银子似的。

叶琢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心里毫不在意。

那位明阳郡主,她前世是相识的。明阳郡主出身一支没落的皇家宗室,她所嫁的祁国公原来只是祁国公府上不受待见的小儿子。在聂贵妃生了大皇子、并在宫中渐渐站稳了脚跟之后。这明阳郡主便想方设法地巴结聂贵妃,再凭借聂贵妃的力量,帮丈夫夺得了爵位。

像这种与聂贵妃走得极近。却又心机深沉的女人。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瑞王妃似乎对这明阳郡主母女俩也没有好感,打过招呼之后,便迈步继续往里面走去。

那明阳郡主却像是没看到瑞王妃脸上淡淡的表情似的,凑在她身边,说笑着也跟着往里面走。

陆懿儿狠狠地瞪了叶琢一眼,气哼哼地跟在她母亲身边,看那样子似乎想离叶琢越远越好似的。

赵卓清见状。笑了起来。走到叶琢身边,轻声道:“这位陆姑娘,一心想嫁给三弟,却被三弟当面拒绝了。”

叶琢恍然。难怪陆懿儿对她表现得如此仇视,原来如此。

“走吧,别理她就行了。你现在是靖安王妃,比之明阳郡主的地位都不低,用不着给那陆姑娘面子。她要是太过份,你就直接代她母亲教训教训她。”赵卓清道。

叶琢感激地看了赵卓清一眼,应道:“二嫂,我明白了。”

相处这段日子,她发现瑞王妃挑选的这两位儿媳妇,心性都不错。知书达理,温婉中不乏主见,并不是那等喜欢搅风搅雨的无知女人。这一阵子,大家相处得都比较愉快。

被明阳公主母女俩挤到一边,无奈后退到赵卓清和叶琢身边的何雅茹也道:“三弟妹,一会儿你跟着我们身边,有什么事让我们出面就是。”

“谢谢大嫂。”叶琢扬起脸笑道。

她看着前面不远、满园都是人的花园,问道:“大嫂,听说卫国公府的夫人是你的堂姐?”

何雅茹点点头:“是啊。”说完用眼睛疑惑地看着叶琢。叶琢不会无缘无故地问这个。

叶琢脸色微红:“我听婆婆提过,卫国公夫人做的春萝饼最是地道。这种饼我最爱吃,所以想跟卫国公夫人学学。到时候大嫂可要引我认识一下哦。”

“你这个小馋猫。”何雅茹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叶琢的鼻子。

大家俱都笑了起来。

“王妃这三个儿媳妇相处还真是融洽呢。”走在前面的明阳郡主听到后面的笑声,酸溜溜地道。

“三个都是好孩子。”瑞王妃笑道。

陆懿儿听到这话,愤愤不平地咬了咬嘴唇。

此时大家已进了花园,一个妇人迎了上来,将瑞王妃等人引到了汝南王妃面前。

一字王是亲王,二字王是郡王。这汝南王妃虽说比瑞王妃年长许多,今天过的是五十大寿。但她是郡王妃,在瑞王妃面前不敢托大,早已站起来迎上来几步,与众贵妇们一起给瑞王妃行礼。

瑞王妃忙上前扶住汝南王妃,笑道:“姐姐今天是寿星,快莫多礼。来,坐下,让他们小辈给您行礼拜寿。”

何雅茹连忙上前行礼,又将带来的寿礼一一献上,说了许多吉祥的祝福话。

赵卓清与叶琢只需要跟在何雅茹身后行礼就行了。

因两家走得极近,大家都很熟,汝南王妃跟何雅茹与赵卓清各自说了两句闲话,便将目光投到了叶琢身上。

实际上,刚才跟着赵卓清上前行礼的时候,叶琢就成了在座的贵妇们关注的焦点。对这些无聊的贵妇来说,出身寒微却嫁进瑞王府成为了靖安王妃、又凭着一手玉雕手艺被皇上封为璿夫人的叶琢,是她们近期来议论的热门话题。而对于有女儿想嫁给杜浩然的贵妇来说,这叶琢更是她们审视和嘲讽的对象。

“这就是弈儿的媳妇叶氏吧?长得可真俊。”汝南王妃看着叶琢,连连点头。然后从腕上摘下一串红艳艳的珊瑚珠,拉过叶琢的手就要给她戴上。

“王妃,这太贵重了,使不得。”叶琢连忙推辞。

听了这话、本来以为是叶琢没见过好东西、眼珠子浅、浮起嘲讽笑容的妇人,看到那串珊瑚珠时,笑容立马僵在了脸上。

那串珊瑚珠,不光贵重,还是汝南王妃最心爱的东西。如今她却将这串珠子送给了叶琢。这举动,除了表示对叶琢的看重之外,大概也包含了对众人的警告。

“哎,靖安王与我家王爷交情匪浅,我们一向当他是自家晚辈来看待。靖安王妃再推辞,莫不是不把我们当长辈看待么?”汝南王妃佯装生气地板起了脸。

“琢儿,王妃给你,你就收下吧。”瑞王妃在一旁发话道。

叶琢只好将珊瑚珠收下,给汝南王妃行礼道谢。

众人看向叶琢的目光跟原来又有不同。汝南王妃倒还罢了,汝南王与靖安王的感情非比寻常,汝南王妃给叶琢涨面子,她们都能理解。可瑞王妃出声时的满脸慈爱,就意味着她把叶琢当自家孩子一般疼着护着,这让那些一心期待叶琢被婆婆嫌弃虐待的妇人们十分失望。

原先看不上叶琢出身的贵妇,立刻把鄙夷的表情收起来,不敢再露出半点不敬。

“有人过来行礼了,我们到那边去坐吧。”何雅茹拉着叶琢的手,走到了一旁。

立刻有妇人让出了好位置,热情地招呼着瑞王府三妯娌。

“不了,我们去那边一下。”何雅茹对那人歉意地点点头,又指着远处对叶琢道,“你不是要跟我堂姐认识么?她在那边,我们过去。”说着拉着叶琢就往那边走。

赵卓清被熟人拉住了说话,并没有跟过来。

“卫国公夫人。”叶琢在何雅茹的介绍下,看着卫国公夫人何雅静那熟悉的面容,心里百感交集。

重生之初,她根本不会想到她还会回到京城贵妇圈中来,见到前世的嫂嫂。而此时面对何雅静,她的心情与前世大不一样。

经历了生死与磨难,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上才能辨得清人心,她这是何等的蠢笨与悲哀?

“靖安王妃这个礼我可不敢当。”何雅静笑着回了一礼。看到叶琢第一次见面就对她十分的亲昵,她心里感觉怪怪的。

“快快,快过来,靖安王妃在这边。”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大家转头一看,却是陆懿儿带着两、三个小姑娘从那边过来。

“你就是靖安王妃吗?”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走近前来,好奇地打量着叶琢,“听说麒麟阁的玉饰就是你雕刻的,是也不是?”

叶琢满含深意地看了陆懿儿一眼,对那小姑娘点了点头,笑道:“正是。”

这小姑娘她知道,是杜齐观的大姐长公主的孙女儿乔楠。

乔楠一听叶琢的话,兴奋得脸都红了:“真是你吗?我看到我娘头上有一枝,可漂亮了,我问她要她都不给我。你能不能帮我也雕刻一枝?”

“我也要,我也要。”另一个小姑娘在旁边也嚷嚷道。

第三百零六章 接近

杜齐翼都给叶琢封了璿夫人的封号,叶琢自然不会避讳自己玉雕师的身份。再说,这本就是事实,就算她不提,那些对她有敌意的贵妇们也会拿这当话题的,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

她是玉雕师出身不假,但那聂贵妃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对这身份不在意,瑞王妃看来也不在意。但那聂贵妃,似乎在意得很。大不了,拉她下水就是了。

这么想着,叶琢笑盈盈地睇了陆懿儿一眼,问乔楠:“不知这位姑娘是听谁说那麒麟阁的玉饰是我雕刻的?”

“是她。”乔楠还没说话,她旁边的那个小姑娘就往陆懿儿一指。

本来还满眼嘲讽的陆懿儿立刻僵在了那里。

“是她叫你们过来让我雕刻的吗?”叶琢又问。

乔楠和乔杨两姐妹因是长公主极疼爱的嫡孙女,祖父又是位高权重的异姓王,再加上天真烂漫,性格也好,因此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人呵护与奉承着。这也让她们有些不谙世事,否则也不会这么冒冒然地跑来问叶琢要玉饰。

“是啊,陆姑娘不光说那些玉饰是你雕刻的,而且还说你雕刻起来样子特别好看,还叫我们一会儿让你当众雕刻呢。”乔杨声音清脆地道。因年龄关系,她们跟这陆懿儿并没有什么交情,所以看到叶琢态度亲切,还答应给她们雕刻玉饰,顿时把陆懿儿给出卖了。

何雅茹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望向陆懿儿的目光极为不善。

她们都知道陆懿儿自打见过杜浩然骑在马上的英武不凡的样子,便一心想要嫁给杜浩然。当初瑞王妃也曾考虑过这门亲事。要不是杜浩然拒绝得十分彻底,这陆懿儿早已是靖安王妃了。

所以陆懿儿对叶琢有敌意,她们也能理解。只要不是做得太过份,看在祁国公夫人的面上。她们也不与这小姑娘一般计较。

但现在,陆懿儿却怂恿乔楠和乔杨这两个不懂事的小姐妹来找茬,想利用叶琢的出身嘲讽于她,让她沦为大家的笑柄,坏叶琢和瑞王府的名声,这是何雅茹无论如何不能容忍的。

陆懿儿不过是想奚落一下叶琢,想看看她受窘的样子。而且,她觉得叶琢不过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地方的贫寒女子,见到她们这些身份高贵的人,怕是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哪里还敢有胆质问乔楠她们?自己这样做,并不会露馅。却不想事情完全不按她预想的来走。

她不怕叶琢,却对何雅茹有些胆颤。见她脸色骤变。连连摆手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刚才只是夸奖了一下靖安王妃而已,说她雕刻的玉饰好,并没有别的意思。”

“哦?”叶琢微微一笑。看向乔楠,“郡主,她真是这么跟你说的么?”

正想说话喝斥陆懿儿两声的何雅茹惊讶地看了叶琢一眼,然后闭上嘴,与何雅静对视一下,脸上浮起欣慰的笑容来。

何雅静也露出意外之色。看向叶琢的目光充满赞赏之情。

陆懿儿敢这么做,大概也是算准了,她们不会拿她怎么样。不可能去祁国公夫人面前告状,更不可能到处宣扬。毕竟陆懿儿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她们这些为人妻、为人母的不好跟她太过计较,否则就是不厚道,做事没有肚量。

可要是让长公主知道陆懿儿拿乔楠和乔杨两姐妹当枪使。坏瑞王府的名声,彪悍护短的长公主可不管那么多。打上祁公府去闹上一通都有可能。到头来,怕事的祁国公必然要拿陆懿儿母女俩来发泄一通才罢休,这陆懿儿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叶琢这一招,实在是妙!

乔楠也有十三、四岁了,就算再不谙世事,以她的聪明,被叶琢点拔几句,又见陆懿儿矢口否认自己说过的话,便明白这其中必有蹊跷,没准姐妹俩被陆懿儿愚弄了,做了一件很不妥当的事情。

她对叶琢福了一福,红着小脸道:“靖安王妃,对不住,如果刚才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原谅。”

说着,她看都不看陆懿儿一眼,拉着妹妹就转身离去。看样子,必是去找长公主解惑去了。

陆懿儿脸色变得苍白,急急地追了过去:“郡主,郡主…”

乔楠却快步往前走,根本不理会陆懿儿。

何雅茹这时才露出欢快的笑容,指着叶琢对何雅静道:“我这弟妹,听说姐姐的春萝饼做得地道,特地叫我带她来向你请教请教。”

“请教可不敢当。我不过是嘴馋,所以平时喜欢捣鼓些吃食,有一些心得罢了。靖安王妃如不嫌弃,可以时常到卫国公府来,我亲手做给你吃。”何雅静笑道。

何雅茹听得这话,微笑着看向叶琢。她知道自己这个堂姐性格有些孤傲,看不上眼的人,根本就不会与之来往。现在主动邀请叶琢,可见刚才叶琢的那番举动,算是获得了何雅静的好感。

叶琢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这位前世的大嫂最欣赏的就是明理睿智而又有几分傲骨的人。本来她还头疼如何能有机会表现一下自己,获得何雅静的青睐,好走进卫国公府呢,没想到那陆懿儿就自己送上门来,配合了她一把。

她是真心的感谢陆懿儿。

几人聊了一会儿,赵卓清便找了来,道:“那边准备开席了,咱们去入座吧。”

叶琢跟着她们走到瑞王妃身后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汝南王妃这寿宴,倒像是一个聚会,大家聚在一起喝喝茶、吃吃点心,年轻的姑娘出来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艺,以期出现一家女、百家求的局面,也好将来挑选一门称心如意的好亲事。

汝南王妃见大家都坐了下来,说了几句感谢的开场白,便有人道:“听闻镇远候家二姑娘的琴弹得越发好了,不如给我们弹一曲?”

那镇远候家的二姑娘羞涩地推辞几句,便上前给大家弹了一曲。

又有两位姑娘上前来画了两幅画,献给汝南王妃,获得一片赞赏声。瑞王妃坐在汝南王妃身边,也凑趣地夸奖了几句。

“靖安王妃,那日在宫里,多谢你帮我送东西。来,我敬你一杯。”不知什么时候,大公主竟然出现在了叶琢身边,满脸和善的笑容。

何雅茹和赵卓清警惕地看着大公主。

叶琢和聂贵妃势不两立,她们都知道。这次出门,瑞王妃就叮嘱她们要照顾好叶琢。这时大公主出现在叶琢身边,显然是不怀好意。

叶琢倒是十分镇定,笑道:“举手之劳,大公主这么说就见外了。大公主地位尊贵,应该是我敬大公主才是。”说着端起自己的杯子,对大公主遥遥举了一下,放到嘴边轻抿了一口。

大公主也喝了一口酒。然后看看上前看画的人已渐渐归了位,忽然提起嗓子道:“靖安王妃被皇上封为璿夫人,实在是了不得。书画、雕刻都是相通的,想来靖安王妃写字、画画也应该不错。不如现在当场泼墨挥毫,给我们画一幅画、写一首诗,也让我们开开眼,见识一下南方的绘画、书法水平如何?”

她这一嗓子,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原来还闹纷纷的花园顿时安静下来。

宫里的那场比试,大家都听说了。靖安王妃以一块“万马奔腾”的玉牌,硬生生地从聂贵妃嘴边抢走了一块肥肉。而代表着分属两个阵营的玉雕南、北两派之争,也随着这一场比试显露在众人面前。新进门的这位出身寒微的靖安王妃与聂贵妃势同水火,现如今众所周知。所以一听大公主提出这个建议,大家就知道,她这是特意针对靖安王妃,打击报复来了。

想想也知道,一个小商贾家庭出身,整日靠雕刻玉石赚钱度日的女人,哪里会画什么画、写什么字?所以,她自然不可能当众画画写字。可叶琢如果推说自己写字、画画不好,便又露出了自己低人一等、拿不上台面的出身。总之,不管她怎么做,今天都得出丑了。

正跟汝南王妃说话的瑞王妃转过头来,看向大公主的目光极为锐利。

何雅茹知道,这时候该是自己这个大嫂发挥作用了。她淡淡一笑,对大公主道:“大公主你这就不对了。你看看上场表现才艺的那些,都是未出阁的年轻姑娘。你现在叫我们这些整日操心油盐柴米的女人画画写字,你不是难为我们吗?大公主这样,不厚道啊!”

汝南王妃也笑道:“年轻姑娘们上来给大家凑个趣,那是当孩子的彩衣娱亲,是她们的一片孝心。媳妇们就罢了。她们整日操心一大家子的吃穿,平时就已够孝顺的了。来了这里,就该好好吃喝,放松放松,哪里还叫她们上场表演?大公主,不必了请靖安王妃了,老身谢谢二位的一番好意。”

说着又叫她的孙女出来:“柔姐儿,你来给大家弹一曲,让各位长辈看看你这段时间的琴有没有长进,也算是代我谢谢大家今天能来参加寿宴。”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立刻上前,给大家行礼。

第三百零七章 才艺

“等等。”大公主却叫住了柔儿,向汝南王妃道,“这主人答谢,不是要放到最后的么?您这么早叫柔儿来弹琴,莫不是要提早赶我们走?”又向柔儿招招手,“柔儿莫急,等靖安王妃给我们画一幅画你再弹罢,就一会儿的功夫,不会耽搁你家什么事的。”

“你…”汝南王妃被这话气得不行。大公主这话一说,倒好像汝南王府要把客人提前赶出去似的,一下就让汝南王府把所有的客人都得罪了。这女人还真是恶毒。

但汝南王妃不过是郡王妃,就算年长,也没有资格教训大公主。而且这大公主仗着有聂贵妃和大皇子撑腰,一向不把她们这些夫人放在眼里,平常也极为嚣张跋扈。如果汝南王妃毫不退让,她接下来还不知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汝南王妃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思索着如何把这场面圆过去。

还好,瑞王妃适时地开了口:“汝南王妃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孙女给大家助助兴,怎么大公主莫名其妙地就扯到驱客上来了?哪有做寿宴的主人会半途驱赶客人的?大公主的理解能力,还真是让人着急担心呢。看来这皇宫里久没有皇后真是不行。回头我劝劝皇上,也该是时候立皇后了。”

这话一说,大公主骤然变色。

现如今虽没有正式立太子,但二皇子即将成为太子,已是不争的事实。那么如果皇上真的要立皇后,新皇后只能非二皇子的母亲宁贵妃莫属。这让一直主持后宫的聂贵妃情何以堪?不光是聂贵妃,恐怕大公主的日子也不好过了。比如今天她在汝南王妃寿宴上无礼,新皇后就有资格把她叫进宫去,喝斥惩戒一番。

所以瑞王妃这句话,可谓是点中了大公主的死穴!

但自打杜浩然与聂家作对。瑞王府就成为了聂贵妃的死敌。大公主深知就算此时自己退让,瑞王府也不可能改为支持大皇子当太子、聂贵妃当皇后,当然,他们的支持也改变不了权欲极强的杜齐翼的决定。所以瑞王妃这话虽然击中了大公主的死穴,但一向骄傲到极点的大公主又岂会就此罢休?

不过事关立后的大事,大公主也不敢轻触那个话题。她现在的想法,就是将瑞王府的脸面给扫落一地。

她冷笑一声道:“本公主的理解能力,还轮不到瑞王妃来操心。倒是刚才说到让靖安王妃上来画一幅画,你们就东扯西拉的,装着听不懂。这样的智商才叫本公主着急。”

她看向叶琢:“瑞王世子妃也不要说什么姑娘、媳妇之类的话来搪塞本公主。靖安王妃嫁进瑞王府。有世子妃在,也轮不到她去操心油盐柴米。靖安王妃,我看你还是出来给大家画一幅画看看吧。又或许。你根本就不会画画?抑或连字也不认识?”

说着,她又笑道:“当然,你以前在娘家时,家境贫寒,连个下人都使不上。还整日要做那男人做的玉雕活计养家,怕是根本就没学过琴棋书画,要你画得多么好,倒也难为你。这样吧,只要你能让大家看得出你画的是什么,本公主就送你两样礼物。你看如何?”

众人都用或怜悯或兴灾乐祸的目光看着叶琢。不管怎么说,靖安王新娶的这位小媳妇怕是要当场献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