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嫔妃照例来凤宫向我问安,只是今天突然多了个人,文贵妃大腹便便的也跟着来了。见到她,我一愣。

“皇后娘娘千安…”说完作势跪拜

“免了,身子不方便就免了…”我出声阻止

“臣妾已经很少来了,心里总是过意不去,要不是肚子里怀了龙种,也不会如此发沉发懒了…”文贵妃娇媚一笑,风情种种.一身大红的缎袍,丰腴莹润,硕大的肚子显得很突兀

我冲她微微笑“文妃说的就是,所以本宫才吩咐了不用你来请安,你这一来,除了差池可不好…”

“臣妾多谢皇后的关照...”这女人的一双眼当真的勾魂的很,挑的媚,挑的娇.

“皇帝说了,待回来后会去你的虞宸宫坐坐,你别急,稳着点好...”

我话一落,文贵妃的脸上有些许的不自然.“那妹妹不打扰姐姐休息了...”

妹妹?这女人至少比我大3岁...

我后背一冷,扯了点笑容出来“小心你们的主子,好好的伺候...”

“这文贵妃也太过分了,竟找皇帝找到凤宫来了,难不成皇帝是她一个人的....”如意恨得咬牙切齿.

“公主,这个状况你不管管怕是要压不住了...”珍珠边梳头边开口劝我.

“公主...?”如意用手在我脸前面比划,我一愣.

“公主在想什么?我们说了这么多,你都不响...”

“噢,没事,我知道了...”

“公主...”

“公主...”

我不耐,蹙了眉“你们下去吧,我要静一会…”

珍珠和如意得命走了出去,我端坐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清秀,白皙,眉间是掩也掩不住的薄凉和倔强,原来,我从来都不是个低眉顺目的女子,这是我的硬伤…

接下来的几天燕文寒秋在未踏过凤宫的门槛,据说都是夜宿在文贵妃的虞宸宫,我不吃醋也不嫉妒,相反我倒觉得悠然自得的很,因为,燕文寒秋本人虽没到,但来量土地办砖瓦的工匠却已经陆续到了,在后院的大片空旷处开始量地建房,几天来因为子瑛成婚的事闹得不愉快也似乎得到些缓解

“皇后,之前微臣看过您画的那个草图,主卧侧室,厨房还有下人的房间全部都清楚了,只是…”手里拿着一张图,眉毛紧皱的老臣看了看我,小心翼翼的问“左面围墙边的那一道矮墙是作何用的,微臣实在是没看懂…”

哪里?我走去一看,抬头从他笑“不碍事,你就照这个建吧,本宫自有打算…”

“微臣遵旨…那微臣从今天开始准备按图纸动工开建了…”拜了拜我,然后退了出去

他一出去,珍珠就跟着进来了

“公主,今年新的布料已经给送了来,大概有30多匹,要不要去看看?”

“布料?什么布料?”

“裁衣的布料啊,眼看入夏了,新分的,裁夏衣用...”

“公主,你去看看吧,都很漂亮的,选几匹做些新衣也好,不要总穿这么暗的色调...年纪明明那么轻,怎么不穿鲜艳一点的,你看文贵妃,明明那么老还穿大红色,多妖艳...”如意从里间出来,一边走一边嚷嚷.

“我真是疏于管教了,你们都给我精神点,这可不是落芳苑,说错了话,小心脑袋...”我笑着瞥了她们一眼,继续翻我的国策.

“怕什么,你是皇后,她是妃子,难道我们要怕她不成?”

我继续看我的国策,随口道“说对了,我是不受宠的皇后,她是得志的贵妃,我的背景是南梁,赶过来太慢了,来不及,不过她的背景是皇帝,近的很...”

“公主...”珍珠唤我.

我抬头,对上她一双长眼含忧,笑道“我都不介意,你怕什么...”

她刚要开口,李德胜掀了帘子进来“公主,下面来人说那尊送子观音已经做好了,送到前厅去了,要不要先在过去去看看?”

“送子观音?”珍珠和如意面面相觑..

“嗯,走吧,路上还要耽搁些时间,要赶在大婚当天送到...”

我放了书起身准备跟李德胜出去.

“公主,谁大婚?”珍珠随在身边问我.

我顺着李德胜掀的帘子俯身过去,侧了头看她,一笑“南梁的子瑛公子啊,下月初大婚...”

果然是好玉,好一尊精雕细琢的送子观音,玉体晶莹剔透,观音像栩栩玲珑,真是上等的佳品...

“皇后,这像上是否还需要刻些字上去?”

“不必...”用手摩挲着玉像,凉丝丝的感觉从指尖沁入,清冽一片“用上好的朱红绒缎做个锦盒,到时候我还有书信带到就可以了...”

“还有,傍晚前 送到我宫里来...”

“小的清楚了...”

风波又起

傍晚的时候,那尊送子观音像给送到凤宫,我坐在卧榻上仔细端详玉像,笔在手中,却迟迟落不下.

其实,我要说的话很多,却因为太多反倒不知道写些什么才好,祝福?便如同那日子瑛同我说的那句“祝福的话,我说不出口...”

这一坐就两个时辰过去了,面前的纸洁白一片,我对着玉像大脑空空.

“公主,吃点东西吧,刚刚做好的芙蓉汤…你尝尝…”

珍珠把碗端到塌上的矮桌,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宣纸,吞吐着开了口“公主,这信,你写不得…”

我不语

“人生能选择的机会不多,当抉择的时候要尽早,如果错过了,就莫要再惦记了,于己于他都不好…

再说,皇上待公主也不错,为何不定下心来好好的对他,也算是讨了个好归宿了…”

我抬头看她“珍珠很想要一个好归宿? ”

她低了头“珍珠是为公主着想…”

“呵呵,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终究我还是没有写出半个字带给子瑛,而是写了长长的一封信,托他带给我母亲

我想,我同子瑛之间的感情和命运便是如此,不能说,不能写,生怕昭然若揭之后,疼痛如扬尘般漫了一天,结局无非是不了了之的一场寂寥,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剩下…

我们不是牛郎织女,却在彼此之间划出了一条银河,我们也不是梁山伯祝英台,生不一起死亦不会相随

我只是会时常的记起,然后淡漠,再想起,再安抚,重复的温习从前的温暖然后在现实面前重归就位,归零,继续…

工程进度不算慢,房子盖得很快,我天天会到后院去查看状况,巴不得能早点盖好

珍珠拿回来的样子料我留了三匹,朱红,绛紫,牙白,其余的都给剩下的嫔妃拿去挑

北邑国的风格比较得我喜爱,内敛,简单,而且保暖.家常的服饰都是立领细袖窄腰宽摆,只有一些正式场合的礼服才会是华丽而繁复的

“公主,外面于妃求见…”

“准见…”我坐在塌上等李德胜把人带到

不一会一个牡丹红锦衣女子从外面跟着李德胜进了来,一张干净的脸,长得颇为温良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盈盈一拜,遂抬起脸看我“早听说皇后熟读经书,今天是跟皇后娘娘求教的...”

我一愣,这是哪跟哪啊,我哪里有熟读经书,不过是闲来无事随便拎了两本看看罢了.真是惊讶于后宫里这些扭曲事实的本领,不止是指鹿为马而是指马为鹿了...

“本宫哪里有什么心得,闲来看看罢了,你如何知道?”

“上次,上次皇上来的时候说过的,说我若是跟皇后求教,定会受益匪浅...”于妃半跪在地上答话.

“你起来说话吧...”她站起身来,立在一边丝毫没有半分无措的表情,明明恭顺得很却让人感觉不到那种真实.

“求教,不知道皇帝让你求教本宫何事?”我诧异,这燕文寒秋的关子也迈的大了些,找我不清静不是...

“皇上说:知礼知距,有才有德,放得收失,舍轻取重,皆是分寸,要与皇后娘娘求教才是...”于妃一字一句很认真的把燕文寒秋的话照本宣科的报了出来.

“皇上高抬了,这种东西经书上如何有,本宫翻烂了它也悟不出来.如果于妃真是想学,那让下人给你找几本拿回去学就是了...”

我侧首吩咐“如意,给于妃拿几本经书过来...”

“书里自有黄金屋,你想要的东西,书里都有,不过因人而异,悟得好的玩人,悟得不好的,玩于人,看自己造化了...”

我看着她,她也两眼坦然地看着我,丝毫没有任何回避的意思,直接的尖锐.

“放肆,怎么敢这般冒犯皇后,该当何罪...?”李德胜见于妃和我对视良久,一把火窜了出来,摆了该有的架子出来...

于妃不慌“娘娘明明就什么都懂,为何不肯赐教...”

我宛然一笑,这人有意思.

“你如何就知道本宫懂得?”

“若是连这一些都不懂得又怎么能母仪天下统领后宫...”于妃不示弱的问我.

“大胆...”

我抬手示意李德胜不要说话.

“不然的话,于妃找个比本宫更适合的人也不错,能者多劳,这个道理本宫懂得...”感情是上门找不自在的,难道是见我活得太悠哉了?

“皇后不要拿这模棱两可的话搪塞臣妾,臣妾本是真心来求教的,不是来话家常理短讨客套的...”

“难道真是本宫的做行太差?还是能力浅薄的难以服众,竟让人随便无礼,难道本宫好说话?”论对视我岂能输她,她太躁,力又单,浑身都是漏洞百出的毛病,想捉个尾巴何难?

可我偏偏想,不算喜欢她却也不讨厌,只要她不过分,我的原则就是得过且过...

“难不成皇后也要低那文贵妃三分?”她一出口,没惹到我,倒是惹火了珍珠.

“于妃请您自重,这里是凤宫,不是你自己家院门口,说话三思后行,皇后仁德,不代表你可以目中无人...”

于妃不说话,盯着我看.

“于妃,究竟是你有何事求于本宫?过激的话就不用讲了,本宫心态素来好得很,你这些话激不到本宫,而你,说话当真要三思而后行,本宫不计较,不代表别人不计较,可不要顾此失彼...”

“宁嫔的贴身侍女小菊杯文妃身边的太监给打死了…”

“宁嫔的贴身丫头死了,怎么不是她自己来说,而是你来?”

“皇上因为夜宿宁嫔的锦阳宫而没有理会文贵妃差人去请皇上的小太监,这件事惹怒了文贵妃,第二天皇上一离开文贵妃的人就到了锦阳宫,把当天侍候宁嫔的侍女小菊带走问话,傍晚时才送了回来,人已经给打得遍体鳞伤的,没挺过一个时辰就不中用了.而宁嫔现在也被扣在锦阳宫里,文贵妃派了人守在门口,给拘禁起来了…”

我抿了一口茶“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是一个偷潜出来的小太监到怀薇宫报的信…”于妃,眼神恳切,没了当初的凌厉

“你看你,有事就说,非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还不惜顶撞本宫,你真不是个聪明人…”

见我这么说,于妃忙着跪了下来“还请皇后给宁嫔做主,莫要那文贵妃只手撑天…”

我起了身,掸了掸裙摆上的褶皱,心平气和的说“于妃,这次念你心急,本宫就不计较了,不过,下不为例,如果还有下次,那就要两次帐一起算…

本宫是后,你是妃,这里面的规矩,你好自为之…”

她猛在地上磕了两个头“谢皇后相救…”

“本宫只为帮皇帝打点后宫,谁也不帮,不偏不倚…”“走吧,待本宫去趟锦阳宫…”

其实,到北邑国已近几个月了,除了封后和大婚那天之外便在没有出过凤宫,平日里就窝在在自己的宫里懒散,从不走动

今天还是第一次出来溜达,不曾想却是来给解决民事纠纷的

锦阳宫离凤宫不远,顺着廊子穿了两段花园就到了。果然,门外有几个太监样的人在看守,见我过来,也算恭敬的跪安

“这门不让进?”

小太监们赶紧赔笑“皇后要进自然进得去 …”

“你们又是何人?锦阳宫里的?”

这些太监的嘴脸我在南梁的时候见得多了,笑得貌似卑躬屈膝,其实打心眼里看不起我,可能我这个不受宠的皇后的事迹已经成为家喻户晓的谈资了吧…

或者说,宠妃这个头衔下面比皇后更好乘凉 ?

“小的们是虞宸宫的奴才,奉了文贵妃的旨来当差的…”小太监回了我的话,眉眼里都是得意

我一笑“那正好,省得我唤了,都跟着本宫进来吧…”

这宁嫔应该也是见过的,可为何如此娇羞美好的女子却是在我心里半点印象也没…

她跪在我跟前,一双大眼含泪,委屈之情显而易见,就连说话的声音也软到人的心坎里去了,看起来更像是一只娇柔的小猫…

嘤嘤凄凄的把过程道来,说到小菊的死更是泣不成声,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皇后,臣妾真的没有冒犯贵妃娘娘的意思,只是,只是不忍小菊惨死,毕竟是跟着臣妾十几年的丫头…”

我扫了跪在下面一圈的人,心里有了个大概“是谁把小菊送回来的,给本宫宣进来 …”

不过片刻,送外面带了三四个人进来“是小的们把小菊给送回来的…”

“宫中早有规矩,不得私下里行刑,如果是你们把小菊送回来的,那本宫倒要问你们,她身上那些伤是如何而来?”

“起初文贵妃宣了小菊问话,可小菊出言不逊顶撞了贵妃娘娘,娘娘被气得动了胎气,直喊肚子疼,陈公公才为了这件事情教训了小菊… ”

我端倪了一会,并未见到公公打扮的人在下面“陈公公人呢?难道本宫还请不动他 ???”

“给本宫带过来…”

不一会陈公公给侍卫带了来,见到我也不跪,还颇有些架势的对我狡辩“贵妃那里急需要人手老奴一是走不开,若是贵妃肚子里的小皇子除了差池,皇上降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你是陈公公?”我问…

“正是奴才…”

“贵妃动了胎气,自然有御医诊治,你一个下人能忙到哪里?难不成你比那御医还有本事?”

“这…”陈公公顿了顿…

“再说了,虞宸宫是贵妃的宫殿,里面侍候的奴才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缺了你就都不干事了?那本宫可真得重新配一批有用得奴才过去了…”

陈公公的脸色大变,“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意思是,如果动了胎气就是本宫的疏忽才造成延误治疗的???”

陈公公赶紧跪地“皇后娘娘开恩,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本宫只问,对小菊动刑的是谁?”底下没有一个人说话,静得很

“如果不说话的话,那你们就都跑不了.等本宫跟皇上禀报过后,该怎么惩办就怎么惩办…”

“皇后饶命,小的只是奉了公公的命抬人的,并没有对小菊动刑…”

我不语,看着下面狗咬狗的精彩.那陈公公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也不说话,只管沉默…

我知道他是在给文贵妃背罪,罢了,我也不想找那个文贵妃的不自在,不过是借着这个事头上教训教训目中无人的奴才们,既然打狗要看主人,我就挑个大个的打给他主子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