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方开好了吗?”

“臣这就去开…”

我点点头“赶紧开,然后让下人去煎了来…”

旁人都退下了,只剩我和李德胜在里间看着宁嫔,她的手紧紧握住我的手不肯放

“你先出去侯着,本宫待会招你...”我别具意义的看了李德胜一眼,他点头,转身出去了.

“你还年轻,身子底子好的很,不愁以后没孩子,好好养着身体就是…”

她不语,眼泪顺着眼角往下划,那楚楚可怜的姿态更是溢于言表,朦胧的眼只管盯着我看,仿佛千言万语都没有办法说得清楚似的

“以后,有了身子可得千万注意,头三个月要加倍小心...”

她动动嘴角欲言又止,眼神无比的幽怨.

我拍拍她的手“我已经让人去找皇上了,你放心...”

她这才点点头,艰难的说了几个字“臣妾的委屈,就劳皇后娘娘给臣妾做主了...”

我一听这话里明显有话,并没细问“有什么委屈都跟皇上说说,也好他经常来看看你...”

宁嫔顿了顿“臣妾怕,怕自己没那个能力,力薄推不动大山...”

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笑“放心,这天下还有谁是皇帝推不动的山呢?”

“可...”

还未等她说完,燕文寒秋赶了过来,不轻不重问了句“宁嫔现在如何?”

我赶紧起身“皇上来了就快过来陪陪宁嫔吧...”

我借机从里间里退了出来,见李德胜从外面进来,吩咐他“回宫吧...”

李德胜跟在我身后,亦步亦趋.等到走到花园里四下没人的时候,才贴近了,小心翼翼的道“公主,小的问过了,之前的消息不假,而且江太医和陈太医都是临时给珍珠唤了去的,他们的答案都是一致的...”

“噢?里面有说道?”我若无其事的问.

“说是服了些东西才会小产的...”

“那还真是麻烦...”

“公主,这里面会不会...”李德胜有些担心的问“公主,万事要小心…”

我在思考,古代并没有所谓的血液分析技术,如何就知道流产的原因那么清楚?连是否吃药都会一清二楚?还是…

“让你问的事你问全了?”我又问李德胜

“问全了的,说是足3个月了…”

“果然,她还真是心急…”我冷笑道

倒是给李德胜笑得心里没了数“公主知道了???”

“你就等着瞧好吧,不久就要闹起来了…”顿了顿“不过她要是能扳倒那个人,这个人便不得留了,看她多大本事…”

李德胜也是个剔透的人,惴惴的问我“公主是说文贵妃?”

我冲他一笑“雨天云低,在深的水也会浮上来换气的鱼儿,我们就站在岸上看着,看到底是谁先露头...”

我以为我会等到的是宁嫔或者燕文寒秋却未曾想等来的竟是她.

于妃恭恭敬敬的跪在我的榻前一副不杀那人心又不甘的神情,仿佛这会小产的人是她而不是宁嫔.

“怎么又是你?”我蹙眉,有些不耐...

“皇后,臣妾今天终于知道了些眉目...”

我挑挑眉毛,问她“先回答本宫,为何每次出事情都是你来出头?”

于妃抬头,脸色坚毅“宁嫔平日里胆小又怕生,凡事只会忍着藏着的不敢微词,这次若不是臣妾逼问她还是会打掉牙往肚子里咽,死也不肯说出自己的委屈...

她也只有跟臣妾交好而已,于此,臣妾不能坐视不理啊... ”

我听着不喜,平素里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情深意重,这于妃不是勇敢而是愚钝,那个宁嫔不知道比她精个百倍千倍,哪里用得着她来出头 ?

“越俎代庖也要有个限度,你是个妃子,不是个通报的宫女,有事也要本人来跟本宫说,几时架子和腔调都这么大了???”我声调略高,看得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愣住了.

“宁嫔现在不方便来,所以...”

“所以,你什么都可以带她?既然你这么伟大干脆也代替本宫来处理这事罢了...”

“臣妾只是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后面定有人指使...”于妃态度坚定...

“于妃…”

“皇后,文贵妃本就是横行后宫多年了,从限制皇上临行嫔妃,到连皇帝在那个妃嫔的宫里待得时间久了也要干涉,她如此扞霸,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她不顾我的警告径自说下去

“虽然臣妾没有证据,但能做出这等事的人非她莫数了…”

“看来本宫真是疏于管教,你想领罚?”

“皇后…”

“于妃,今天本宫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了,你听好了...”她怔了怔.

“这个深宫后院没有一个白痴笨蛋,自己的心里都有把小算盘打得精着呢,而你,也做事前好生想想清楚了你再做,免得到时候后悔都找不到哭处去...”

“宁嫔那里的事本宫自有分寸,以后莫要在本宫眼前在做那些多余的事情,自己管好自己就可以了,休得闲工夫管别人...不然,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于妃抬头看了看我,嘴边明明有话却还是忍住了...

“臣妾受教...”

“下去吧,本宫要休息了...”

于妃行礼准备出去

“最近不要再去锦阳宫了,好生回去想想本宫刚讲的话,对于有利无害,你要听进去…”

于妃迟迟的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李德胜”我唤

“公主,小的在…”

“给我派人去守着,看紧了…”

“是”李德胜得了命也跟了出去…

“公主,快别气了,跟那样的人生气,气坏了可不值得…”

珍珠上前奉茶,边劝慰我“公主就是太仁慈了,这么保护于妃,也不见得她就心怀感恩啊…还是让她去招惹那个文贵妃去好了,谁管她去…”

我抿了一口茶,不禁思索这件事,真是蹊跷的原委啊,她的目标到底是她还是我呢

起风必有来处

于妃被我下令禁在自己的宫里反省,燕文寒秋那面也并未有任何动静,据李德胜说还一直在宁嫔的锦阳宫里一直陪着

我则总是在燕文寒秋在锦阳宫的时候去探望宁嫔,所以,宁嫔再不提当日的事

我是打定不会做这冒失的出头鸟,要出头她还要找别人

我让李德胜派人到宫外去弄了些东西回来,差不多时辰,在把个德高望重的太医招了来

“江太医,你给本宫把把脉...”

老太医有些糊涂,缓缓上前伸手过来探“皇后最近哪里不舒服??”

我冲他笑笑“您看本宫怀了皇子了没?这月月事迟了...”

老太医掳了掳半百的胡子,不敢马虎,把得仔细.过了半晌他小心翼翼的答我“老臣并未探出皇后娘娘喜脉的迹象来...”

我点点头“那太医能探出我之前有过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他想了想,又伸手探了探“皇后有些身子虚,且脉相浮快,自是心窝里有些不舒坦吧…”

我笑了笑“到底是太医院最厉害的,的确,本宫刚就有些心虚跳快的迹象…”

我撩眼看他“太医知道为何会这样吗?”

他一顿,思索了会,并没说话,只是皱了眉头冲我摇了摇脑袋

“本宫一个时辰之前服了一帖流胎的药…”

江太医给我惊了一愣,赶忙开了口“切莫使得,且莫使得阿…”

“皇后本就身子虚,偏体寒,受孕较难。而打胎的方子都是寒性的,这使不得啊…”

看他急成那样子,我开口“不打紧就只有些心跳得厉害罢了,不碍事…”

“皇后要小心身子,养的好了,才能受孕方便…”江太医语重心长的劝我

“其实,本宫只是想知道,如果孕妇小产 ,那通过你们把脉,到底能把出小产的原因来吗?比如,身子不好,或者剧烈运动,再或者是服了药的??”

见我这么问,江太医心里清楚了许多,有些犹豫

我懂他的心思

“江太医放心,这深宫内苑的秘密和蹊跷本来就多,你们外人谁也不愿趟这浑水,这本宫清楚的很,可事关重大,如果真的闹大了的话,就只有两种下场而言。”

江太医抬了眼为难的看我,不语…

我接着口说下去“一,赢得的一方有理有据,拍板定论,太医的使命也就算是完成了。

二,东窗事发,但凡隐匿知情不报者,则,连坐…”

我轻声把这些话一字一句的说出来,当我说出“连坐”两字,江太医有些坐不住

“本宫能亲身试药,要是需要的时候,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你说呢?江太医?该怎么做选择呢??”

犹豫了半刻,他战战兢兢的答“怀胎和滑胎从脉象上是一目了然的,而凭着老臣这么多年的经验,孕妇小产的原因也多半能通过把脉得知.当然,自身体制原因还是服药而造成的,也是可以把出来的…”

“你确定?”我问

“老臣确定…”

“那本宫再问你,通过脉象的症状可否能看出服过的到底是些什么药材?”

“这…”

他顿了顿“除非是几种药性非常特殊的药物,长期或者大量的服用有了非常明显的药物特性才能得知一二, 而一般的打胎药都是很多种药材混合作用,比较难以确认…”

“那就是说,就算得知一二也无非是存疑的结论而不是拍板定论的答案了?”

“正是...”

“那好,本宫都清楚了,老太医请回吧…”又唤珍珠“送太医”…

江太医站起身,梗了梗,深叹一口气跟着珍珠往外走

“江太医你放心,本宫自会保你...”我冲他的背影来了口。

江太医似乎放下些心下来,朝我又是一拜,才跟着珍珠出去.

我有些倦,恶心感翻了上来,抬手轻轻捶胸口“如意,把痰盂拿来,我胃不舒服....”

如意赶紧把痰盂搬了过来“这是怎么了?怎么想吐了?”

我干呕两下,胃部像是被用力挤压似的,一口吐了出来.珍珠送完江太医回来见我在吐,赶紧上前给我扶背“要不要再把江太医叫回来?”

我摇了摇头,把水杯那过来漱了漱口“我不吃饭了,要早点休息...”

珍珠和如意把帐子放了下来,榻上的矮桌上只留了一盏晕黄的小灯,我躺在床上盯着灯光看,久久的发呆...

我想起菊姑跟我说起的唯一一些关于母亲被陷害的事,也是因为小皇子的夭折,不知道是不是跟我现在遇到的状况相似,而母亲当时又是怎么做的呢?

宠妃,那么多光环萦绕在头顶上的一个称呼,原本是幸福的,是荣耀的,可为何到后来竟然成了刽子手了?

都说女人是柔弱的,可后宫里这些女人却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毒,我不想招惹,我只想安安稳稳的坐在这凤宫完成我的使命,达成我同南梁皇帝的交易,让母亲有个完满的晚年,让自己逃出升天

可如今我才知道,一入深宫便是身不由己,我可以守住自己的原则,自己的梦想,甚至是收藏心底的那些曾经在最灿烂的时候嘎然而止的爱情,却改变不了这里面的你争我夺的事实

无法协调的女人如女人之间的平衡和利益.这样一来,我想要的所谓最简单最单纯的东西就会变得更难能可贵,那是形而上的,是表面的,是需要用更多的东西堆砌起来的.

先要修成神佛就必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这是必然...

空荡的房间里幽幽想起一声自己的叹息声,我转过眼朝桌子上放的那盆白芍药望过去,花即将败落,洁白的花瓣已经开始泛黄,再不冰清玉洁.

这是女人一生的写照?

永远被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再盛放的季节里穷其所有的美丽,然后慢慢的年华老去,美丽不复,也会终将被替换,丢在阴暗的角落任其腐烂,这是归宿?还是可悲?

于我,我不要被丢弃,即便是颓败,我也要带着自己的尊严在风里桀骜的逝去...

妥协?我绝不...

夜里我畏寒,睁眼的时候才发现燕文寒秋坐在床沿边盯着我看,我一惊,这人怎么进来都没个声音的?

“这帮下人要好好教训了,皇上来了都不通报...”我坐身来道.

“很晚了,不用打扰别人...”燕文寒秋笑笑.

“吃东西了没有?”

“不想吃,倦的很,想睡一会...”说这就往里面靠了过来“怎么不问我从哪来的?”

“那就脱了睡吧...”我伸手帮他解扣子.

“当真不问?”他握住我的手,眼神深深浅浅的.

“皇上不累?”我不问反答

“这样一板一眼的,累…”他似乎有些气,松了手,身体往后靠过去,任我伺候他

“宁嫔身子好的怎么样了?”

他阖了眼不语…

我好笑的看了看“都做皇上了还这么小孩子气…”说完还伸手掐了他的脸一下“你在撒娇吗?”

“好了,我知道,你是从宁嫔那里过来的...”

“宁嫔念叨着呢,说皇后是淑惠大雅,德仁冲怀的好人...”

见他这么说,我也不愿多说,手不停,轻声道“我且当补药都吞下吧...”

燕文寒秋挣了眼看我“就是这个脾气,真是猜得费心,好也不是,坏也不是,变化莫测…”

“好也罢,坏也罢,那不过都是别人的心思罢了,与我但求问心无愧,过得自在,不好?”

“还真以为你是无求无欲呢…”他伸手揽我,我顺势倚了过去“好与坏也未必就是眼睛所见的,说不准哪天也好也是坏,坏反而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