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老爷没有当家作主过,不敢独自跟大都督说话,便又叫了赵老太爷一起,两个人坐了车,快马加鞭,来到东阳城里头,求见大都督顾为康。

赵老太爷进门的时候,多了个心眼儿,让门子给顾老夫人也送了一份礼进去,说他们应大都督所邀, 到顾家叙话,请顾老夫人有空,也一起来坐坐。

顾老夫人昨晚睡得晚,今日起得也晚。

午时过了才起来,一醒了就想起顾远东把他订亲的信物都拿走了的事,正在屋里骂着使唤的婆子,让她们去寻她儿子,大都督顾为康过来说话。

这些婆子不敢出去触霉头,只低头听训,并没有出去。

顾老夫人气得不行,正在那里骂得起劲,就听见外面有婆子回报道:“老夫人,赵家派人送礼过来了,还说赵老太爷和赵大老爷都来了,要去见大都督,请老夫人有空也去见一面。”

顾老夫人听了,疑惑地问:“为康请他们来干什么?”又问道:“你们少都督呢?找到了没有?他去哪里了?”

屋里的婆子互相看了看,终于说了实话:“早上赵大小姐来了,后来二少也回来了,就在夫人那里说,要跟赵大小姐退婚……”

“什么?”顾老夫人气得从床上掀开被子,着急忙慌地在床踏板上寻了鞋过来穿上,问道:“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有人来回我?”

屋里的婆子赧然道:“……老夫人昨夜累了,奴婢们不敢叫醒老夫人。”

其实是叫了老夫人也不醒,这些婆子当然不敢太过分。老夫人一向很注重睡眠,若是硬生生吵醒她,她可是大发脾气的。

顾老夫人气呼呼地从床上下来,吩咐人给她梳洗,又问道:“后来呢?到底退了没有?”

屋里的婆子赶紧道:“应该还没有。大都督就吩咐赵大小姐回去,请赵大老爷过来一趟。”

顾老夫人心里一沉,难道为康真的被东儿那小畜生给说动了,答应退婚?——这可不行顾老夫人满腔义愤。若是想退婚,就从她尸体上踏过去“来人,给我换衣裳,我要过去看看,为康要怎么跟赵家的说话”顾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连早饭都不打算吃了。

屋里的婆子赶紧拿了金棕色团花福字纹褙子过来,给顾老夫人换上。

顾老夫人穿戴好了,临出门的时候,看见顾远南正好进来给她请安,便不耐烦地道:“你舅姥爷他们来了,我要去正院,跟你爹说话去,你自己去吃饭吧。”

顾远南心里一动,忙上前扶了顾老夫人的胳膊,道:“祖母,我陪您一起去吧。我也好久没有见到舅姥爷他们了。”

顾老夫人看了顾远南一眼,没有拒绝,便带着顾远南一起过去了。

来到顾范氏的浮光院,顾老夫人看见顾为康和顾范氏分别坐在上首的两个位置上,赵大老爷和赵老太爷坐在下首,像是刚喝了茶,还没有开始谈正事。

“幸好我来了,不然都被蒙在鼓里——你还当我是你的娘亲吗?”顾老夫人大步走到顾为康身前,毫不客气地问道。

顾为康赶紧站了起来,叫了一声“娘”,又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扶着顾老夫人坐下。

顾范氏见状,也站了起来,笑着叫了一声“娘”。

顾老夫人理都不理,耷拉着眼皮对顾为康道:“儿大不由娘。你如今大了,为官作宰,就不把娘放在心上。娘说的话,你就当耳旁风。甚至为了别的女人,对娘阳奉阴违”说着,便哭了起来,“我的命怎么苦?好不容易熬油似地,把你带大了,有了出息,却到头来,不认我这个做娘的了”

顾为康赶紧跪了下来,对顾老夫人道:“娘,儿子不敢。儿子并没有做过什么阳奉阴违的事,请娘不要错怪儿子”

顾范氏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默默地从上首的位置上走了下来,站到了大门旁边,和自己的婆子丫鬟站到了一起。

坐在椅子上的赵大老爷和赵老太爷也赶紧起身。

赵老太爷快步走到顾为康身边,伸手扶了他起来,又对着顾老夫人嗔怪道:“我说大妹妹,我大外甥如今位高权重,以前只跪皇帝的人,如今也是在大妹妹面前说跪就跪,半丝犹豫也没有。——这样孝顺的儿子,到哪里找去?”

顾老夫人容色稍霁,对着赵老太爷颔首道:“大哥说得自然有道理,不过这些孩子啊,年岁再大,官职再高,也是小辈不是?——做人如果连个‘孝’字都忘了,岂不是猪狗不如?”说着,故意瞥了顾范氏一眼,继续道:“不孝的人,天都会帮着收拾。任你是公主皇子,照样让你国破家亡,还不如丧家之犬”

顾老夫人前面说的话,顾为康还低着头,没有在意。可是听到后来,顾老夫人明明白白指桑骂槐,将顾范氏的祖辈都骂进去了,着实太过火了。

顾为康抬起头,哀求地叫了一声“娘——儿子孝顺您,还不行吗?”

顾范氏听了顾老夫人的话,脸色也是变得煞白,眼泪已经在眼眶里面打转。此时听了顾为康的话,顾范氏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淌,心里更是如翻江倒海一样,忍不住哽咽着道:“我今儿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我居然没有孝顺过你母亲亲”说着,掩面转身离开了浮光院的上房,急步往院外走去。

顾为康回头看见顾范氏突然离开了浮光院,心头大急。

顾范氏嫁给他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帮他操持家务,教养子女,孝顺娘亲,就算顾老夫人有时候给她难堪,她都一言不发,从来不在顾为康面前说一个字,也没有发过脾气。

这一次,居然气得转身就走,可见是真的气着了。

顾为康一时满心惶恐,连顾老夫人和赵老太爷说了什么话都没有听清楚。

过了一阵子,赵大老爷笑嘻嘻地过来问道:“大都督,请问找我们来,还有别的事吗?”

顾为康回过神来,还是正事要紧,便对赵大老爷道:“是这样的。你们家素宁逃婚八年,我们顾家,已经不可能再聘她为媳了……”

话音未落,顾老夫人又拿拐杖重重地拄了拄地,道:“说了不许退婚——你这个不孝子,可要忤逆我么?”说着,又作势要拿拐杖往顾为康身上打过去。

赵老太爷忙拦着顾老夫人,一手抓住了拐杖,一手扶着气喘吁吁地顾老夫人坐下,满面羞惭地道:“这事,是素宁对不住二少。我们也有心想弥补的。”说着,看了赵大老爷一眼。

赵大老爷本来以为有顾老夫人出面,这婚一定是退不了。可是没想到大都督居然也铁了心肠要退婚,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只好把刚刚在路上跟赵老太爷商议过的话,赶紧说了出来:“我们也想过了,素宁做的, 是有些不妥,也难怪二少和大都督生气。”又嘟哝了一句:“怎么早不说退婚?现在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赵老太爷怒喝一声:“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赵大老爷赶紧言归正传,又道:“所以,我和爹商议,就将我家的老2素英聘给二少。我家素英聪明伶俐,又识大体,这些年,一直是跟着她祖母长大的,就跟嫡长女一样教养的。也是姑母和大都督看着长大的。”说完,眼巴巴地看着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对顾为康道:“看,我早跟你说过,我娘家的人,都是通情达理的,绝对不会如同某些人一样,就知道撒娇卖痴,胡搅蛮缠。——既然说二丫头好,就改聘二丫头吧。只要把素英的庚贴拿过来,让我去合个八字就行。”

顾为康心里记挂着顾范氏,听见赵家和顾老夫人三言两语之间,居然就把婚事又改成赵素英,虽然顾为康先前也是这样想的,可是觉得他们这样做,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便敷衍道:“先把婚退了,再谈后面的吧。”

赵老太爷目光沉了下来,看了顾老夫人一眼。

顾老夫人觉得很没有面子,对顾为康道:“我说订素英,就订素英”

顾为康瞥了赵老太爷一眼,对顾老夫人道:“就算要改订,也得把素宁的婚退了再说。不然东儿岂不是要娶两个正妻?——哪有这回事?”

赵老太爷听了却是大喜,忙道:“娶两个正妻也无妨,横竖她们是嫡亲姐妹。也可以效仿娥皇女英,姐妹共侍一夫,也是一桩佳话啊”

顾为康恨声道:“胡闹——我江东二十郡刚刚颁了律法,禁止平妻,你们难道要让东儿出丑么?”

赵老太爷呵呵笑了笑,道:“不做平妻也使得。我们素宁既然不能做正妻,就给二少做个贵妾也使得。——素英做正妻,想必也不会为难她姐姐。”

第94章 风雨欲来 上 (4K)

顾为康虽然心不在焉,想着顾范氏刚才的神情,心里隐隐有些不对劲的感觉,可还是听见了赵大老爷说的话,忍不住低斥一声“荒谬”

顾老夫人笑得得意洋洋的脸上由不得僵住了,瞪着顾为康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难道要我去老爷灵前请了家法过来,你才知道轻重?”

顾为康叹了口气,想起自爹去世后,娘带着自己辛苦挣扎地那一段日子,又低了头,不敢再犟,扶了顾老夫人的手,慢慢地劝:“娘,一码归一码。先把素宁的婚退了,再谈素英的婚事。”

语气倒是不那么坚持反对了。

赵老太爷松了一口气,也跟着劝顾老夫人:“大妹妹,既然外甥都说到这份上了,就先听他的吧。咱们先把前一桩事了结了,再谈下一桩,如何?”对着顾老夫人使了个眼色。

顾老夫人看了看顾为康一眼,见他眉头紧锁,满脸阴郁,也担心把他逼紧了,便迟疑着道:“也行。不过,跟素英订婚的事,为康,你要答应,让娘一手操持。——你放心,娘不会害你的,更不会害东儿。”

顾为康沉默地点点头,打算先退婚再说,后面的婚事,没有自己的印缄,光顾老夫人也是成不了事的。

顾老夫人见顾为康松口了,满心欢喜,对赵老太爷道:“行了,你们放心吧。回去听信,对了,记得把上次订婚的文书拿回来,改成素英的名字,还有素英的庚贴也要送过来。”

赵老太爷和赵大老爷便放了心,又坐在屋里,跟顾老夫人闲话起来。

顾为康便说有事,一个人先出了屋子,到外面寻了守门的婆子问道:“夫人去哪里了?”

这里是浮光院,是顾范氏的院子。她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这个院子,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守门的婆子也不知道端倪,只是道:“夫人往二门上去了。”

那就是出去了?

顾为康又急匆匆地出了二门,一路问到外院的大管事那里,才知道顾范氏叫人套了车,出去了。

“夫人带了护卫没有?”顾为康急得汗都冒出来了。

大管事摇头,道:“夫人只带了几个婆子丫鬟,不许我们的人跟着。”

顾为康气得踹了大管事一脚:“不让跟就不跟了?——要是出了事,我让你quan家陪葬”说着,出了顾家的大门,要了自己常骑的一匹马,带了自己的贴身护卫,先去上官家。

顾为康知道,顾范氏在东阳城,如今只有上官简氏一个要好的朋友。如果她不开心,应该是去了上官家。

这边齐意欣的梧桐院里,几个人吃完饭,齐意正拎着药箱回去了,临走的时候跟齐意欣说好,明天就亲自来接她和叶碧缕回齐家。后天裴家的裴表姐和舅母就到了,齐意欣要帮着去码头上接人去。

齐意欣笑着应了,亲自送了齐意正出去,回来就让自己的丫鬟收拾东西,明天好回齐家。

今天便是她在顾家的最后一天了。

齐意正走了之后,上官辉便拎着上官铭过来,对齐意欣道:“意欣妹妹,我这个弟弟不成器,还望你多包涵了。”

齐意欣忙笑着道:“上官大少说哪里话。七少能干着呢。”

上官辉笑着点点头,将上官铭推进了齐意欣的内室,道:“自己去说吧。我在外面等你。”

蒙顶和碧螺便都避了出去,在外面的垂花门前站着。

内室里只有齐意欣和上官铭两个人。

上官辉和顾远东在西次间,正低声商议公事。

叶碧缕见他们有正事要说,早就指了一事,回自己的东厢房去了。

上官铭便低着头,坐在齐意欣的内室,小声向齐意欣道歉。

齐意欣端坐在他身边,忍了气道:“道歉有什么用?这些天来,你都道过多少次谦了?——说完还不是转身就忘,临了下次就故态复萌。”

上官铭见四下里没人,讪了一会儿,便嬉笑着坐到了齐意欣身边,伸臂搂住了齐意欣的肩膀,道:“意欣,我知道错了,你就大人有大量,饶我这一次吧。——再说,你以前都没有说过什么的,如今怎么羯羯嗷嗷的,一直看我不顺眼?”

齐意欣被噎了一下。自己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让上官铭尊重自己的意愿,若是自己不喜欢的事,不要勉强自己做,可是对于上官铭这个嫡幼子来说,好像都是耳旁风一样。

“我没有看你不顺眼,我只是希望你能尊重我。”齐意欣正色道。

上官铭瞪大了眼睛:“我当然尊重你。——我一心盼着娶你回家,就是对你最大的尊重”

齐意欣“呃”了一声,以手抚额,觉得跟上官铭有种有理也说不清的感觉。他当然要跟她成亲,不然她怎么会对他另眼相看,还允许他对她动手动脚?

可是在齐意欣看来,娶她回家,并不是最大的尊重,而是最基本的尊重。除此以外,还有别的很多东西,譬如尊重对方平等的人格,给对方自由,信任对方,彼此对对方忠诚,互相扶持,相濡以沫,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死生契阔,不离不弃,才是婚姻的真谛。

前世的齐意欣,就是在这样的信念下长大的。她对于婚姻和感情的要求,是宁缺勿滥。若是找不到这样心灵合契的另一半,她宁愿一直单身。

也许是她要求太高的缘故,她在前世,虽然事业顺遂,可是一直没有谈过一次恋爱,因为她要求高,不肯妥协,也不肯将就。

这一世,她一醒来,就发现有了未婚夫。本来开始还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就不要瞎折腾了,跟这个白捡来的未婚夫好好过吧,可是日子长了,她才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能接受上官铭的作派。

她毕竟不是原来的齐姑娘,勉强跟上官铭在一起,就是在扼杀自己的本性。

如果到最后,她的本性都被扼杀了,那她还是自己吗?——那样压抑的活着,跟死了有什么两样?

齐意欣反复思量,知道自己不是那样软弱的人,做不出忍辱负重的事。如果要她一辈子唯唯诺诺,做上官铭沉默的影子,她宁愿死了算了。

也许,她可以试一试,跟上官铭沟通磨合一下。毕竟上官铭才十八岁,应该还是可以教育得好的吧?

齐意欣看了上官铭一眼,问道:“你觉得娶我回家,就是对我最大的尊重?——那是不是娶回去之后,你就万事大吉了?可以对我颐指气使,为所欲为?”

上官铭呵呵笑了两声,将齐意欣搂紧了一些,道:“当然不会。我会疼你一辈子,不让你受别人的委屈。”

齐意欣好笑:“如果是你给我委屈呢?”

上官铭的眼睛又瞪了起来:“怎么可能?我怎么会给你委屈受?”

齐意欣把上官铭的手推开,站了起来,扳着指头对他数道:“第一次,我不想见赵素宁,你非逼着我见。第二次,我说不想吃海味,你非逼我吃。第三次,在舞会上,我不想被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你非要亲。——我醒过来,才几天功夫,你就违背我的意愿,做了三件让我难堪的事,请问这些委屈,不是你给的,还是谁给的?”

上官铭笑嘻嘻的脸上渐渐淡了下来,也站了起来,偏了头对齐意欣道:“你怎么这样斤斤计较?——多大点儿事,也值得你记得清清楚楚的?”

齐意欣气结,上官铭就根本没有明白她的意思这些事情虽小,却都有同一个含义在里面,便是上官铭不觉得她齐意欣,是和他人格平等的一个人,而是把她当作宠物一样宠,随意给她安排他觉得好的事情。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她不是宠物,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再说,她并不依附他而生,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成了亲,她也不会做他的菟丝花,离了他就活不了。

她为什么要对他低眉顺目,作低服小?

在这一刻,齐意欣只庆幸,自己重生在这个新朝,而不是那个女人非得依靠男人才能活下去的旧朝。

如果她真的重生在那个朝代,以她的性子,肯定是碰个头破血流,然后寻死算了。

有时候,人活着,还有别的东西要追求。对于齐意欣来说,如果让她为了屈辱地活着,就要放弃一切作为现代女人的尊严和独立人格,对不起,她做不到……

“这不是斤斤计较,而是对你表明我的态度。我希望你能尊重我,听听我的想法,而不是一味地把你的想法强加到我身上。”齐意欣耐着性子,仔细跟上官铭解释。

上官铭犹如恍然大悟一样,笑嘻嘻道:“原来是这样我当然有听你的想法,也很尊重你。不过大部分时候,你的想法没有我的想法好,所以当然要听我的。”说着,上官铭凑了过来,两手环抱着齐意欣的纤腰,将她搂在怀里,低声道:“你的小脑袋,就不要再想这些曲里拐弯的事儿了,何况你想也想不明白。男人娶女人,是娶回来疼的,不是要做军师谋士,或者掌柜厨子的。我一定会照顾你,照顾你一辈子,一生一世。只有我们两个人,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不让你受任何委屈,不让任何女人来烦你……”

齐意欣和上官铭先前在另一边的内室里争执的声音略微大了一些,被顾远东在西次间里隐隐听见,觉得有些不妥,便走了出来,来到那边的垂花门前,伸手便撂开了帘子。

上官铭正好紧紧地搂着齐意欣的腰,脑袋低了下去,要去亲吻齐意欣的面颊。

顾远东忍不住怒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齐意欣一惊,赶紧将上官铭推开。

上官铭无法,只好放开齐意欣,笑着对顾远东道:“东子哥,你怎么也不先打个招呼?”

顾远东脸上的神色越发严峻,看着上官铭道:“你不是来道歉的?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走”

上官铭越发尴尬,挠了挠后脑勺,对顾远东道:“东子哥,明天意欣就回去了,我不能多待一会儿吗?”

顾远东不客气地道:“就是因为明天就要回去了,所以你要体谅妹妹,让她可以收拾行李,早些休息。”

上官铭有些不高兴,看着齐意欣道:“可是我想多陪陪你。——你不会也想赶我走吧?”

上官辉从后面跟过来,听见上官铭的声音,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走进去把他拉了出来,道:“意欣妹妹有这么多事要忙,你留在这里,是不是想帮意欣妹妹收拾东西?”

上官铭呵呵笑了一声,道:“丫鬟婆子一堆,何必让我去添乱?是吧,意欣?你陪我去外面走一走,让这些婆子收拾就行了。”回头看着里面屋里的齐意欣,恋恋不舍地道。

齐意欣摇了摇头,道:“对不住,七少,今儿不行。除了收拾东西,我还要去顾家上上下下道个别,感谢他们对我的照顾。七少在这里,实是不方便。”

上官铭忙道:“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我陪着你去道别。”

上官辉觉得这倒是可行,便对齐意欣道:“意欣妹妹,我这个弟弟,很是热心,嘴皮子也很利索。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尽管说他就是了,别客气。”

齐意欣想了想,也点点头,道:“也行。既如此,七少就留下来,跟我一起去道别吧。”

顾远东没有再说话,转身大步离开了齐意欣的梧桐院。

上官辉苦笑了一声,对齐意欣道:“你们慢慢忙,我有事要跟你表姐说。”又对上官铭道:“你要听意欣妹妹的。这事儿以她为主,你别越俎代庖。”说着,便去了叶碧缕的东厢房。

上官铭心里十分高兴,拉了齐意欣的手,忙道:“先去哪里?”

齐意欣回头问蒙顶:“蒙顶姐姐,帮我去看看夫人在不在,好不好?”

蒙顶笑着应了,快步出了院子。

没多久,蒙顶就回来了,脸色有些奇特地对齐意欣道:“三小姐,今儿没法去道别了。我们夫人出去了,连大都督也出去了。”

第95章 风雨欲来 下 (碧缕纱堂主+)

齐意欣听了蒙顶的话,非常惊讶。她知道,顾范氏一向很少出去的,最多出去走亲戚,或者去成衣铺子、首饰铺子看看新货,透透气而已。齐意欣便忙问道:“夫人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蒙顶看了上官铭一眼,对齐意欣意有所指地道:“这是夫人的事,奴婢知道得不清楚了。”眼神却往内室瞟了瞟。

齐意欣便明白蒙顶大概有话要说,可是这是顾家的家事,又不好意思让上官铭知道。

想到这里,齐意欣便对上官铭道:“七少,今儿不巧了。既然顾夫人不在府里,我先就不去道别了。七少要不先回去,我自个儿收拾东西就行了。天色也不早了,我还要吃药、沐浴,很多事情要做。”

上官铭有些依依不舍,可是齐意欣刚刚才跟他说过,让他尊重她,听她的话,便只好按捺住性子,道:“那我走了。你多保重,别自己收拾东西,让丫鬟婆子做就行了。你还病着,别累坏了……”絮絮叨叨,交待了半天。

说得齐意欣的心里慢慢升起了一丝希望。

也许上官铭,也不是她想得那样难以沟通。也许他们俩的关系,还是有希望的。

齐意欣想得很清楚。毕竟两个人结了婚,是要过一辈子的。情啊,爱啊什么的,虽然能锦上添花,但是这些东西,都是短暂的,长久不了。只有两个人能互相体贴、理解、尊重,还有两人的步伐一致,才能天长地久地过下去。

齐意欣明显心情又好了一些,还跟着叶碧缕一起将上官铭和上官辉送到了二门上。

不过叶碧缕就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让齐意欣有些奇怪。

“表姐,你怎么了?”齐意欣到底不放心,一直追问。

叶碧缕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了,道:“没什么。我们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吧。”

齐意欣便不再问了,只是道:“你若是想说,再跟我说,别憋在心里面。”

叶碧缕点点头,笑道:“也没有那么严重,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两人进了各自的屋子,都开始指挥丫鬟婆子收拾起来。

顾远东这边出了齐意欣的梧桐院,便径直来到顾范氏的浮光院,顶头却碰到正从里面出来的顾老夫人、赵老太爷和赵大老爷一行人。

“二少来了”赵大老爷赶紧跟顾远东打招呼。

顾远东微微颔首,又叫了顾老夫人一声“祖母”。

顾老夫人想起来顾远东拿走的那些东西,不想在赵家的人面前说起来,便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冷着脸道:“东儿,先送你舅姥爷和舅父出去,然后到我院子里来,我有话要问你。”

顾远东笑了笑,叫了个婆子过来,道:“你送赵家的两位老爷出去。”

顾老夫人气得拿手指着顾远东道:“跟你母亲一个德行”说着,扶了自己丫鬟的手,气呼呼地上了抄手游廊,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顾远东眯着眼,有些不善地盯着赵家两位老爷。

赵老太爷赶紧拱手道:“二少忙去吧,我们先走了。”说着,拉了赵大老爷,赶紧跟着婆子往二门上去了。

顾远东觉得有些不对劲,迅速来到浮光院的上房,却没有看见顾范氏的身影,连顾为康的人都没有见到。

“出了什么事?”顾远东马上叫了一个婆子过来,沉声问道。

那婆子也正着急,好不容易看见顾远东来了,便叽里咕噜,将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清二楚地说与顾远东知晓。

听到顾老夫人说的那些话,顾远东都受不了了,气得拿拳头狠狠砸了大门的门柱一下,恨声道:“真是欺人太甚——我受够了”

说着,顾远东转身出了浮光院,来到外院,对顾平吩咐道:“给我把我们的人都召集起来,另外,给我发电报给在各地驻防的第一军团到第八军团的司令官,让他们随时待命”

顾平以为出了大事,忙行了个军礼,道:“遵命”

顾远东点点头,又出了自己的军机院,让人备了马,自己骑了上去,往上官家奔过去。

和顾为康一样,顾远东马上想到的,便是顾范氏去了上官家。

顾范氏如今没有了娘家,受了委屈,也只能去上官简氏那里诉诉苦。

结果和顾为康一样,顾远东也扑了个空。

上官简氏刚刚打发走了顾为康,现在看顾远东也来了,都是来寻顾范氏的,上官简氏神色也严肃起来,忍不住对顾远东呵斥道:“你都多大了,还让你母亲为你受委屈你看看人家的儿子,再看看你自己——我虽然对你祖母也有不满,可是人家有本事,养了个好儿子这个儿子宁愿让自己的妻儿受委屈,也要满足娘亲的愿望。你呢?你的孝顺在哪里?让敌人闻风丧胆,在江东可止小二夜啼的顾少都督,你不会就这点子能耐吧?”

顾远东虽然性子暴烈,可是越有大事发生的时候,他越是冷静,从来不做那些热血上头,就失心疯的事。

上官简氏一阵数落,顾远东一个字都没有反驳。

他静静地听上官简氏训斥完,才沉声问道:“还请上官伯母指点,我娘到底去哪儿了?”

上官简氏发完脾气,也忍不住为顾范氏觉得伤心,哽咽着道:“你母亲都是为了你——不然她怎么会以公主之尊,受那老虔婆的闲气,受了这么多年……”

顾远东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了,赶紧抬起头,深呼吸几下,对上官简氏道:“伯母对远东不满,可以等远东找到娘亲之后,再来领罚。现在,请伯母告知我娘亲的去向,远东末齿难忘”说着,一下子跪在了上官简氏身前。

上官简氏忙伸手扶了顾远东起来,以手拭泪道:“好孩子,别怪伯母多事,你母亲实在太可怜了。——她到我这里只坐了一坐,就出去了。我的人跟着她一路去了海边,说她去祭祀去了……”

顾远东拱手对上官简氏行了礼,便大步离开了上官家的大门。

上官辉和上官铭正好坐了车回来,在门口跟顾远东打了个照面。

上官铭忍不住叫了一声“东子哥,你怎么到我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