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姨娘嘴唇翕合了一会儿,看着顾为康,终于打着哭腔道:“大都督,二少把我们关在这里,说,谁也不准放出去呢——谁出去,就是一个死字。”说着,就要投入顾为康的怀里。

顾为康往旁边闪了一下,避开她的身子,对她皱着眉头道:“去,使人跟外面看守的人说一声,让那小兔崽子到我这里来一趟。——若是他不来,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居然敢软禁他老子顾为康心里,对顾远东又是愤怒,又有一丝止不住的骄傲。

小赵姨娘的眼神黯了黯,屈膝行了礼,道了声“是”,便出去吩咐人去给外面的守卫传话。

这一等,就等到快午时,顾远东才姗姗来迟。

顾老夫人一个人坐在堂前,哭得哽咽难言。

顾为康眉头紧皱,坐在顾老夫人身边,听着顾老夫人唠唠叨叨诉说多年来养育他的不容易,终于在顾老夫人面前跪了下来,对顾老夫人问道:“娘,您还想怎么样?您就直说吧。儿子都听您的,还不行吗?”

顾老夫人被噎了一下,偷眼看了顾为康一眼,见他脸上神色一片淡漠,虽然说着什么听自己的,可是顾老夫人瞧得清清楚楚,儿子的心,早就飞走了……

“那女人有什么好?——看把你的魂都勾走了”顾老夫人往顾为康肩膀上捶了两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顾为康的头更低了,声音也小了下去:“娘,灵均都走了,还说她做什么?——娘这样,是真的要逼死儿子,才算数么?”

顾老夫人大怒,霍地站了起来,指着顾为康骂道:“你敢这样跟你母亲说话?是谁生了你,养了你?是谁想尽办法,让你能堂堂正正走出去我为你能长大成人,真是操碎了心你居然说我逼你我逼你什么了?你为了那个女人,居然连娘都不要了我养你何用?——早知道就不为你操那份心,不让你攀高枝去娶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仗着自己是公主,在你面前日日挑唆,说娘的不是,才让你跟娘离心离德她有什么好?”

顾为康听得脸上一片惨然,对顾老夫人道:“娘,您讲讲道理好不好?这么多年来,儿子宁可让灵均受委屈,什么事都顺着娘,灵均从来没有说过娘一句不是”

顾老夫人顿了顿,嘴硬道:“她嘴里没说,心里不知道骂过我多少次了这种不守妇道的媳妇,早就该休了去”

话音未落,顾远东大步走进来,伸手就扼住了顾老夫人的脖子,单手将她举得脱离了地面,沉声道:“你敢再往我娘身上泼脏水,我今天就结果了你”

顾为康大惊失色,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抓住顾远东的手臂,厉声道:“快把你祖母放下来”

顾远东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没有这样的祖母”

顾老夫人的脖子被顾远东掐的紧紧的,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此时听了顾远东的话,顾老夫人大怒,口中荷荷有声,两只脚也乱踢起来。

顾为康见势不妙,对顾远东厉声道:“你母亲要知道了,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听见顾为康提起顾范氏,顾远东的手终于松了开来。

顾老夫人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小赵姨娘赶紧小跑过来,扶起了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脸上涕泪交加,对顾为康哀叹道:“你的儿子想要你母亲的命,你就眼睁睁地看着”

顾为康看了看怒目而视的顾远东,又看了看一脸愤懑的顾老夫人,终于抱着头对顾老夫人大叫道:“娘您到底要做什么——是不是要我妻离子散才罢休娘现在是有儿子送终,可是为我想过没有?我将来有没有儿子给我送终”

说着,顾为康从堂屋的门后面抽了长长的门闩过来,对顾老夫人悲愤地道:“娘是不是要儿子打死我的儿子?——娘说啊只要娘一句话,我就打死他他死了,我们顾家也就绝后了”说着,哈哈大笑,状若疯癫,作势要往顾远东头上砸去。

顾远东一言不发地抽出了勃朗宁小手枪,脸色肃然地拔枪对准了顾为康,也对顾老夫人道:“老夫人,快说啊说出来了,好给你儿子收尸”

顾老夫人看见这幅父子相残的场景,心里混乱到了极点。她在小赵姨娘手里挣了几下,一张嘴开了又阖,阖了又开,终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睛一闭,仰头晕了过去。

小赵姨娘本来在旁边扶着顾老夫人,此时似乎立足未稳,一下子和顾老夫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顾老夫人院子里的堂屋地面,是上好的青石板铺成。

顾老夫人落地的时候,后脑勺在青石板上磕得一声响,听得众人心里都是一震。

小赵姨娘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招呼了几个婆子过来,道:“把老夫人抬到屋里去。”

等顾老夫人被抬到内室去了,小赵姨娘又对顾为康和顾远东行礼道:“大都督,二少,你们别急,有话慢慢说,都是父子俩,哪有隔夜仇?”说着,指着老夫人的内室,道:“大都督不用担心,妾身亲自去照顾老夫人。”

顾远东横了顾老夫人的内室一眼,对外面的人扬声吩咐道:“去请宋大夫过来,就说老夫人摔了一跤。”

外面的守卫应了一声,找了人去外院报信。

顾为康手里的门闩一下子掉在地上,咕咚一声,滚到了门旁边的地上。面上更是一片惨白,耷拉着背,垂手站在那里,眼神茫然地盯着院子外面的天空,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的样子。

顾远东轻哼一声,把枪插回了枪套,问顾为康:“大都督,您有什么话要说?”

顾为康呆立了半天,对顾远东道:“你母亲呢?”

顾远东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道:“我娘自有去处,不劳大都督关心。”

顾为康慢腾腾地走到墙边的椅子上坐下,两条腿像是有千斤重,一步一挪地走到那里,坐了下来,“我想见你母亲一面。”

“晚了,我娘已经死心了,不想再见你。”顾远东不屑地道。

顾为康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抬头看着顾远东道:“这是大人之间的事,你不要插手。”

顾远东忍不住仰头狂笑一声,看着顾为康道:“你还知道这是大人之间的事?你觉得你的所作所为,是一个大人应该做的事吗?若不是你,我娘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要说什么她没有受过皮肉之苦,忍忍没什么——忍字头上一把刀啊,你知不知道,顾大都督?”

顾为康的脸上更加红了,像是全身的血液都往他头上涌了过去,连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你……你……让我……我……见你母亲一面,我就告诉你……李家……是怎么回事……”刚说了一半,顾为康便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歪倒在地上,人事不省起来。

顾远东有些愣神,快步走到顾为康身边,拿手按了按顾为康脖子上的大动脉,感受到那里比平日里更旺盛的跳动,心里一沉,对外面又怒吼了一声:“宋大夫来了没有?”说着,从地上抄起顾为康,抱着就往门外跑去。

小赵姨娘从内室出来,正好看见顾远东抱着顾为康往院门外跑去,忙问屋里躲在一边的丫鬟婆子,道:“大都督怎么啦?”

屋里的丫鬟婆子赶紧道:“大都督本来坐在椅子上,后来不知怎地,就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晕过去了。”

小赵姨娘听说是晕了,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我还以为是出大事了。”说着,看着门外含笑道:“二少的话说得虽然难听,可是还是孝顺的。你们看大都督病了,最紧张的还是二少。”说着,又笑了笑,吩咐道:“让三小姐和四少爷过来吃饭吧。”便吩咐婆子摆饭。

屋里伺候的婆子迟疑了一下,问道:“老夫人那里怎么样了?”

小赵姨娘轻描淡写地道:“娘是有些气急攻心,睡一觉就好了。横竖屋里还有婆子在伺候着,不用你们操心。”

外面的婆子赶紧应了,出去吩咐摆饭。

顾远南和顾远北一上午都被小赵姨娘使人关在自己屋里面。

此时见小赵姨娘放了他们出来,赶紧来到堂屋里,问道:“姨娘,刚才怎么了?我听见二哥的声音了。”

第109章 往事如烟 下 (七月炫影和氏璧+)

小赵姨娘笑着道:“你二哥和你爹出去了。你爹晕过去了,你二哥带他瞧大夫去了。”

顾远南闷闷不乐地往院子外瞅了一眼,和顾远北一起坐到午饭桌前,吃了几口,又问道:“祖母呢?祖母怎么不出来吃午饭?”

小赵姨娘弯弯的柳眉蹙了起来,叹气道:“你们祖母生气了,在屋里躺着呢。等她歇够了,再起来吃饭吧。”

顾远南和顾远北便不再说话,低头赶紧吃饭。

吃完午饭,顾远南和顾远北问小赵姨娘:“姨娘,我们还可不可以出去?”

小赵姨娘摇摇头,道:“再等等吧,等你爹和你二哥说好事了,应该就无事了。”说着,小赵姨娘往顾老夫人的内室瞥了一眼。

内室里面,顾老夫人面若金纸地躺在那里,出的气多,入的气少,脑袋后面流出了殷红的血迹,把大红的枕巾染得红沉沉的一片,却不容易让人分辨出来。

守在旁边的两个婆子呆呆地看着别处,不知如何是好。

小赵姨娘吃完饭,打发顾远南和顾远北回去温书,自己进了内室,对屋里照顾的婆子和颜悦色地道:“你们去吃饭吧,这里有我照看就行了。”

两个婆子如蒙大赦,赶紧对小赵姨娘屈膝行礼,出去吃饭去了。

小赵姨娘瞥了一眼枕巾上的红痕,也不去料理,慢悠悠地拿了一本书过来,坐在顾老夫人床前看了起来。

外面顾远东抱着顾为康,一气奔到外院,命顾平亲自赶车,去把宋大夫赶紧请进来。

顾为康便被安置在外院的武备院里面,这也是顾为康在外院的居所。

顾平先前已经派了一批人去请宋大夫,此时又亲自出马,在半路就迎到了宋大夫,一起往顾宅赶过来。

宋大夫见顾家的人这样着紧,忍不住安慰顾平道:“老夫人一向身子健壮,不用着忙。除非是受了莫大的刺激,否则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顾平苦笑一声,道:“宋大夫,这次不是老夫人,而是我们大都督。”说着,便闭目不语。

宋大夫会意地点点头,低声问道:“你们大都督,真的是病了?”

先前顾家有放出过风声,说大都督顾为康被气到了,旧病复发。

可是宋大夫却是知道顾为康真实的健康状况,并没有被谣言所惑。

顾平闭着眼道:“是真是假,你等会儿一见便知。”

马车一路疾驰,来到顾宅门外。

顾远东在门口背着手逡巡来去,不时看向远方。

见顾家的马车终于过来了,顾远东脸上的神色舒展了一些,忙上前一步,迎上了马车,问道:“宋大夫来了吗?”

宋大夫掀开车帘跳了下来,看见顾远东一脸焦急的样子不似作伪,心里也一跳,问道:“大都督在哪里?”

顾远东赶紧领着宋大夫来到外院的武备院。

宋大夫看见顾为康满脸通红,人事不省,忙拿了针灸出来,在顾为康头上的穴道上插满了针。

过了一会儿,从有些空心的针头里,滴出了丝丝血痕。

“大都督气得爆血管了。”宋大夫看着从针头里面冒出来的血迹说道,又转头看着顾远东:“你到底是怎么把你爹气成这样的?”

顾远东哼了一声,道:“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是被他娘气的。”对着床上的顾为康撇了撇嘴。

宋大夫愣了愣,没有再问话,伸手拔了针出来,又换上新的空心针,如今几次之后,顾为康的脸上终于变得没有那么红了。

听见顾为康发出轻微的哼唧声,宋大夫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对顾远东道:“大都督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他这次的病来得急,至于有没有什么后遗症,还要等他清醒了才知道。”

顾远东也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多谢宋大夫。”说着,又请宋大夫去内院,“老夫人还在内院,也是有些不好的样子。”

宋大夫没有说话,留下一个药方,给顾平去抓药去,便跟着顾远东来到内院。

顾老夫人的院子里一片静悄悄的,下人们都不敢出来活动,都躲在厢房,或是待在堂屋里面。

小赵姨娘一个人在里间内室陪着顾老夫人。

顾远东带着宋大夫一路走进来,忍不住瞪着眼问那些在外间侍立的丫鬟婆子:“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进去伺候老夫人?”

外面的婆子赶紧屈膝行礼道:“小赵姨娘在里面亲自伺候着,让我们在外面候着就行。”

顾远东沉着脸一脚踹开里面的帘子,看着小赵姨娘手里捧着一本书,坐在顾老夫人床前,轻声念着,屋里的气氛一片祥和。

宋大夫和顾远东却一走进来就同时闻到一股血腥气。

顾远东的脸色剧变,怒喝一声道:“来人”

外面的婆子赶紧进来,问道:“二少有何吩咐?”

小赵姨娘姿态娴雅地站了起来,转身看向顾远东和宋大夫,将右手放在腰间,屈膝给顾远东和宋大夫行了半礼,问道:“二少可是有事?”

顾远东指着床上一动不动的顾老夫人,怒道:“老夫人这个样子,你还有闲心念书?”

小赵姨娘一脸委屈地看向宋大夫,道:“娘不过睡着了而已。”

宋大夫一言不发地走过来,把了把顾老夫人的脉搏,眼睛看向顾老夫人的枕巾,眼睛瞪了起来:“二少,你不是说老夫人是摔着了?到底摔到哪里了?”

顾远东走过来瞧了瞧,也看见了大红枕巾上那暗红色的血迹,皱眉道:“……好像是后脑。”

宋大夫赶紧将顾老夫人的头拨了过来,赫然看见后脑勺上,已经是殷红一片。

“怎么样?严不严重?”顾远东的心也提了起来。

宋大夫仔细检查了一下,从自己的药箱里拿了药和纱布过来,给顾老夫人仔细情理过伤口,又包上纱布,才回头对顾远东道:“还好,比齐三小姐那会儿轻多了。而且老夫人一向身子骨结实,没有大碍的。不过,”宋大夫叹了口气,“到底是年岁上来了,这失血过多,却不好将养。且看着吧,以后别再气着她老人家就是了。”

顾远东没有说话,却只是横了小赵姨娘一眼,便叫了外面的婆子过来吩咐道:“以后你们在这里专门服侍老夫人,不要劳烦姨娘。若是让我知道你们偷懒耍滑,军法处置”

几个婆子哆嗦了一下,忙齐声应是,在顾老夫人床前守护起来。

“这间屋子,以后除了你们,别人都不能进来”顾远东这话,是对小赵姨娘说的。

小赵姨娘低头站在一旁,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脚步,便屈膝福了一福,转身掀开帘子出去了。

“记住了没有?”顾远东厉声对屋里面的婆子吩咐道。

屋里的婆子再次应了声是,顾远东才罢了,看着宋大夫道:“既然老夫人这里没什么大碍,还是跟我去看看大都督吧。”

宋大夫应了,把擦洗的药和纱布都留给了几个婆子,又吩咐她们去取一些补血的药材过来,给顾老夫人熬药膳。

“老年人,又失血过多,要慢慢地补。一下子补的狠了,反而会出漏子。”宋大夫最后交待了几句,便同顾远东一起出了院子,往外院去了。

来到外院的武备院,宋大夫又给顾为康量了一下血压,对顾远东道:“高压还是有些高,低压恢复正常了。我们现在能做的都做了,就等着大都督自己能够醒过来了。”说着,又吩咐伺候的人,不要给顾为康用高枕头,不要移动他,等他苏醒过来,赶紧给自己报信去。

说完这些,宋大夫便收拾药箱回去了。

顾远东静静地坐在顾为康床前的椅子上,双手交叉握在一起撑在下巴上,双臂搁在膝盖上,脸上如木雕石刻一样。

顾平过来看了他几次,直到天都快黑了,才忍不住问道:“二少,要不要吃晚饭?”

顾远东摇摇头:“不用了,我没胃口。”顿了顿,顾远东又道:“给我拿瓶酒来。”

顾平叹了口气,出去吩咐了厨房,做了几个小菜,合着一瓶竹叶青,一起给顾远东端了过来。

顾远东没有说话,让顾平陪着他,一起吃菜、喝酒,菜都吃完了,酒还有半瓶。

顾平想再去要点菜过来,顾远东摆手道:“行了,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顾平还想再劝,可是想想这两天来发生的事情,觉得还是让二少一个人独处一阵子为好,便收拾了碗碟出去了。

顾远东一个人坐在屋里,拿着酒瓶对着嘴直接喝了起来。

没过多久,床上的顾为康哼了一声,似乎醒了过来。

夕阳透过窗棂照了进来,照得屋里的一切铺上了一层暖洋洋的红光。

顾为康轻声叫了一声:“灵均,是你来了吗?”

顾远东没有说话,仰脖儿又喝了一口酒。

顾为康的鼻子抽了抽,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睁开眼看了看,问道:“天黑了?怎么不点灯?”

顾远东还是没有说话,觉得身上有些燥热,索性拿手将衣领扯开,拿着酒瓶从头上洒了下去。

屋里的酒气更浓,刺激得顾为康有些清醒了起来。

他睁开了眼,茫然地四处看了看,终于问道:“东儿,是不是你在那里?”

顾远东方才出声道:“是,我在这里。”

“你母亲还是不愿意见我吗?”顾为康的声音里面,有着浓浓的失望。

“大都督,人的心都是肉长的,不是橡皮做的。你伤了我娘一次又一次,如今已经是沉疴难起,回天无术了。——我求求你,放我娘一条生路,不要再纠缠她了,好不好?”顾远东头一次,带着哀求对顾为康说道。

顾为康听了顾远东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道:“我真的错了吗?——她是我娘啊。东儿,你也是做儿子的,你说,如果将来,你母亲看你的妻子不顺眼,你要怎么做?”

顾远东嗤笑一声,道:“不会的,我娘绝对不会看我的妻子不顺眼。这种假设,你就不要套在我身上了。”

顾为康沉默了半晌,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道:“是,你母亲比我娘要强,出身好,性子脾气也好,谁给你母亲做儿媳妇,是三生修来的福气。”顿了顿,顾为康又道:“可是那是我的娘亲,就算她再不好,做再多的错事,我都不能嫌弃她,抛下她。你明白吗?东儿。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无论她做了什么,她永远是我的娘亲,这一点,无可更改。——东儿,你比我幸运,你有一个明理的娘。好好珍惜吧。”说着,顾为康闭上了眼,再不说话。

顾远东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道:“李家的事,到底是怎样的?——李家跟我们顾家,到底有什么关系?”

顾为康闭着眼,只说了一句话:“李家的姑太太,是我爹以前的原配正室。”

……

顾远东一头冲出了顾宅,骑上马,往长街上奔去。不知不觉中,他来到了齐家的大宅前面。

顾远东下了马,来到齐家门前,敲响了大门,要见齐家大少爷齐意正。

齐家的门子见是顾二少,赶紧开门让他进去了。

齐家的人刚吃了晚饭。

顾远东直接来到齐意正的屋里,却看见齐意欣正在那里收拾东西。

“东子哥,你怎么来了?”齐意欣回身看见顾远东,欣喜地叫道。

顾远东像是跋涉许久的旅人,终于到了目的地一样,一头栽在齐意正房里的大炕上,熟睡起来。

齐意欣没有办法,只好让人打了热水进来,就近照顾顾远东。

齐意正吃晚饭的时候被人叫去了上官家,还没有回来。

齐意欣也不敢丢下顾远东,只好守在他身边。

过了良久,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齐意欣捻亮了油灯,坐在炕边的锦杌上,叠起齐意正的衣裳来。

“意欣……意欣……”几声混乱低沉的声音,从顾远东的嘴里缓缓吐出,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只得这两个字,在唇边缠绵,在心头萦绕。

齐意欣默然了半晌,轻轻拿起了一旁铜盆里卧着的雪白毛巾,绞干了,跟顾远东擦脸。

从他古铜色宽阔的额角,到他紧锁着的两道剑眉,再到紧闭的双眼,眼周长长浓黑的睫毛,高挺笔直的鼻子,紧抿的双唇,还有唇边间或传出的呓语。

“意欣……意欣……”

“意欣……意欣……”

“意欣……意欣……”

像是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满腹的心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都浓缩在这唇边心底的两个字上。

意欣。

意欣。

齐意欣一阵心悸,将毛巾放回铜盆里,背靠在床柱子上,呆呆地看着屋顶的藻井出神。

第110章 造势铺路 上

※一更送到。二更下午两点。三更粉红180加更晚上八点。

齐意正从上官家回来,已是深夜。他匆匆忙忙从二门上进来,往自己的院门走过去,却在要进门口的时候,看见叶碧缕带着一个丫鬟,也往自己的院子这边过来了。

齐意正停了下来,有些诧异地问道:“表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是来找我的吗?”

叶碧缕快走几步,来到齐意正跟前,也有些诧异地问道:“难道大表哥才刚回来?”

齐意正点点头,一边推开了自己的院门,侧身让叶碧缕先进去。

院子里看门的婆子赶紧过来给齐意正和叶碧缕行礼。

叶碧缕略让了让,就带着丫鬟进了院门。

齐意正跟在她后面进来,跟叶碧缕并肩而行,问她:“可是有事?”

叶碧缕皱着眉头道:“意欣从晚饭后一直在你屋里,没有回去呢。我等了半晌,都快到了亥时中了,还不见她的人影。我一急,就亲自过来了。”本来也可以使个丫鬟过来看看,可是叶碧缕担心黑灯瞎火的,齐意欣有个什么意外,让丫鬟一来一去的报信,反而误了事,所以亲自带着人过来瞧瞧。

齐意正听了,脸色严肃起来,大步走上台阶,来到自己院子的堂屋里,对自己的大丫鬟翠止问道:“你们看见三小姐没有?”

翠止和翠行都是从小拨给齐意正的大丫鬟,不过齐意正早年就一个人离开家,去京城游学闯荡,并没有带丫鬟。所以这两个虽然名份是他的大丫鬟,其实跟他并不熟悉。

此时见齐意正的脸色板了起来,翠止忙战战兢兢地道:“回大少爷的话,三小姐一直在大少爷屋里收拾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