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有庞大的李家军,那是个不折不扣吸金的无底洞。——没有军饷,就没有人为你卖命当李绍林在京城焦急奔走的时候,齐意正在东阳城大婚的日子就快到了。

为了这一天,齐家已经准备了一个多月了。

第155章 贵客临门 上

齐意正和裴青云大婚的正式礼服,当然是传统的礼服。

齐意正会穿大齐朝时候新郎官常穿的九品绿色深衣,头戴二翅簪花帽。

裴青云是一身大红色缂丝对襟大袖衫,大红罗裙,配以凤冠霞帔和大红盖头。

齐意欣心里自有小算盘,又贸足了劲儿撺掇齐意正和裴青云去东阳城的照相铺,穿着照相铺里提供的外洋白纱礼服,照了几张婚纱照。

可惜东阳城照相铺子里的白色婚纱可以选择的样式太少,也就是裴青云国色天香,才没有被那种在脑袋上缠了一圈帽子似的白纱头巾造型给拖累。

照相的时候,齐意正穿着西式燕尾服,站在裴青云身后。

裴青云穿着长长的婚纱,坐在齐意正前面的一个锦杌上,斜身侧脸看着镜头,嘴边微微的笑。

两个人的样貌都是一等一的,照出来的效果自然不同凡响。

那照相铺子也是刚刚才引进这种白色婚纱礼服,照的人很少。

见了齐意正和裴青云照出来的样片,一时惊为天人,非要放到他们铺子里的橱窗上去招揽生意不可。

齐意欣要这个照片是另有用途的,当然怎么说都不肯。

那照相铺子知道他们是齐家人,财大气粗,也不敢提在他们面前提“重金”二字,只怕惹人笑话,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齐意欣把底片都拿走了。

回到齐家,齐意欣特意给齐老太太看这次照出来的照片。

裴青云和齐意正都不喜欢这种白色的礼服,齐老太太看了也直皱眉头,不过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跟齐意欣说,这些照片,不能放到新婚的洞房里面去。

齐意欣却不以为意,高高兴兴地拿了照片来到报馆,让严先生登在《新闻报》新创刊号的头版头条上,上书“财务总长齐意正大婚,迎娶大齐首辅裴家嫡女裴氏,大总统亲临,为新人致辞”。

为了这个创刊号,齐意欣费尽心思,才说服了严先生,以齐意正的大婚消息为头版头条,还雇了无数的小报童,让他们在正式大婚前三天在街上免费发放,并小字注明,凭着《新闻报》的这份创刊号,可以去齐家吃齐大少爷齐意正婚宴的流水席。

果然到了大婚的前几天,东阳城里,连街上摆摊的小贩都发现,原来齐家的大少爷大婚,连大总统都亲临,而且齐家的大少爷,已经做了新朝的财务总长之前齐意正的任命,只在东阳城的高门大户中流传,还没有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东阳城里的一般老百姓还不知道财务总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职位,幸亏《新闻报》上有写,这是相对于大齐朝户部尚书的位置。——齐家的大少爷,当真是了不起啊于是一些以前以为齐家在走下坡路,故而装聋作哑的人家都慌了神,赶紧过来送礼,让齐家的帐房忙得不可开交。

齐家倒是早有准备,从大婚前两天开始,就在齐家内院的花厅席开五十桌,招待亲戚家,还有平时走动比较密切的人家的女眷。外院也是五十桌,招待这些人家的男宾。另外还有三百桌流水席,摆在齐家大门外面的空地上,只要拿着《新闻报》的创刊号过来说声恭喜,哪怕什么礼物都没有,也没有关系,照样可以好吃好喝一顿。

东阳城里的《新闻报》,一时洛阳纸贵,成了抢手货。

严先生看见报馆的牛式印刷机,一天印一千张,都被人一抢而空,开始很不理解,后来听说拿着《新闻报》的创刊号,可以去齐家吃流水席,才有些悻悻然地对自己的儿子小严道:“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小严却装作没有听见,到了正日子那天,也拿了一份偷偷藏起来的《新闻报》创刊号和齐意欣给他的一份请帖,到齐家吃流水席去了。

正日子这天,齐家的规矩更严格一些。不是拿一份报纸就可以过来吃喝的,还必须要有齐家发的请帖。

因为这一天,东阳城的世家大族,还有从京城来的权贵,包括新朝的大总统,都要到齐家来出席婚礼。

为了安全起见,江东二十郡的少都督顾远东,一大早就带着顾家军,全副武装地去东阳城的码头上亲自迎接大总统。

顾远东今天穿着玄色军服,头上戴着特制的钢盔,腰系五指宽的牛皮皮带,手上戴着一副白手套。腰间的枪套上,露出金黄色的枪托。因是齐意正大婚,为了讨个好彩头,顾远东身上也挂上了大红的绶带。

顾家军的护卫们,也都在玄色军服外面,系着包了一层红绸的牛皮腰带。个个头戴黑色钢盔,手持最新式的维森小型冲锋枪,杀气腾腾地站在顾远东身后,远眺着快要靠岸的大总统的坐船。

东阳城临海而建,此时东阳城的码头,其实是一个近海处海弯的码头。

站在岸边眺望过去,蔚蓝色的大海,淡蓝的天空上飘着雪白的云彩。一轮红日正从云层里要脱颖而出,万千道阳光洒在岸边竖立的顾家军上,气象万千。

沈大总统一行人的坐船正要靠岸。这些人来到甲板上,看见站在岸边的顾家军被阳光镶上了一道金边。特别是最前面骑在一匹四蹄踏雪的黑色大马上的顾远东,更是气势不凡。

“老爷,顾少都督真是个有心人。这么早就列队在这里迎接老爷,老爷等会儿要给他什么样的赏赐呢?”站在沈大总统身边的,是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子,头上烫着齐肩的猪肠装,身上穿着一件桃红色缂丝无袖旗袍,身上还裹着一件薄开司米的金棕色格子披肩,将裸露在旗袍外面雪白的双臂包得严严实实的。

沈大总统怜爱地把自己身上的斗篷取了下来,披在那女子身上,笑着问道:“小怜对顾少都督印象不错?”

那名叫小怜的女子,本是江南一个戏院的名伶,因唱得一手好昆曲,是那戏院里面的台柱。

沈大总统当年本是大齐朝的刑部尚书,奉旨巡防江南,查访冤狱。他的妻子南宫氏是江南人氏,便趁机带着自己所出的儿女也回到江南小住了一阵子,正好躲过了京城剧变,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大齐朝覆灭了,沈尚书不再是刑部尚书。因他是大齐朝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尚书级人物,便被当时的三大都督江东顾为康、江南夏扶民,以及江北成士群,共同推举为新朝的临时总统。

经过八年的经营,他已经正式当选了总统,不再是以前要看三位大都督脸色的“跛脚鸭”了。

沈大尚书要回京城去做大总统,就顺便替小怜赎了身,带着去京城,做了他的第四房姨太太。

这次来东阳城参加他的财务总长齐意正的婚礼,本来应该带着他的夫人一起来的,谁知他的夫人近来身子更是不如以前,已经沉疴难起的样子。

他夫人娘家姓南宫,跟大齐朝辉国公宋家,本是一脉所出的嫡亲兄弟。只是两个儿子一个跟了母亲姓南宫,留在江南,执大齐朝白道之牛耳,江南所有的赌场、镖局、武馆,还有青楼和戏院,都是归了南宫家管辖。另一个儿子跟着父亲姓宋,在京城跟着父亲袭了爵位,便是辉国公这一脉。所以大齐朝里人尽皆知,南宫家和宋家虽然姓氏不同,却是嫡亲的亲戚。两家人也一直走动得很亲密。

东阳城里的宋大夫是京城宋家分出来的旁支,也是宋家如今硕果仅存的一脉,已经请了南宫家的老祖宗作证,将宋大夫这一支迁入宋家嫡支,为宋家嫡系传香火。

南宫夫人如今病重,便专门请了宋大夫去给她瞧病去了。

沈大总统知道夫人有宋家的名医照料,倒是不担心,只是专注地盯着小怜的眼睛,看她要如何作答。

小怜却噗哧一笑,拿手掩了嘴。抬手之间,露出一节皓如霜雪的手臂,如流星一样在沈大总统眼前划过。

沈大总统不为所动,继续问道:“……是也不是?”

小怜放下胳膊,往沈大总统身边偎了过去,吐气如兰地在沈大总统耳边道:“我的老爷,您就别吃这没头没尾的干醋了……让您的随从们笑话……”

沈大总统看了一眼周围的随从,见他们都眼望着岸边,一言不发,也不再说话,眼睛看向了岸边。

眼看总统的专船已经要靠岸了。

岸边等候着的军鼓乐队已经奏响了顾家军的军歌,欢迎大总统一行人来东阳城。

顾远东从马上下来,将缰绳扔给一旁的小厮,又整了整身上藏青色镶青色狐皮的薄氅,大步向沈大总统一行人走了过来。

看见顾远东向他们这边走过来,小麦色的面孔俊美如天人一样,小怜微微偏了头,不敢再向顾远东看过去。同时也稍微后退两步,走在沈大总统身后,只担心自己突然剧烈起来的心跳,会让沈大总统心生疑虑。

“少都督多礼了。”沈大总统伸出手去,和顾远东握了握手。

宋家兄弟早年各跟爹、娘姓的往事,是《烟水寒》第三卷里面的。不看也没有关系。这里都交待清楚了。

第156章 贵客临门 下

顾远东又啪的一声立正,给沈大总统行了个军礼,道:“欢迎大总统莅临东阳城——这边请。”说着,亲自带着沈大总统上了一旁候着的大车里面。

沈大总统的四姨太小怜从后面走过来,对着顾远东微微颔首,伸出了一只手,浅笑道:“有劳少都督。”

顾远东神色淡淡地往后退了一步,回头对一个卫兵道:“你过来——扶大总统的四姨太上马车”

那卫兵赶紧上前,不顾小怜错愕的眼神,伸手就抓住了沈大总统四姨太的胳膊,托着她的腰,将她送到车里面。

小怜心里虽然有些不满,可是顾远东做得滴水不漏,也未失礼,只好按下心里的邪火,坐在了沈大总统身边,细声细气地问起齐家的事情来。

沈大总统对顾远东刚才的举动很满意,心情也好了几分。

此时在车里面没有外人,沈大总统便揽着小怜的纤腰,亲了亲她的面颊,才跟她说起齐家的事情。

小怜以前虽然是个下九流的戏子,这八年跟着沈大总统,倒是过足了好日子,见识也自是不凡。

齐家是老牌的商业霸主,不过如今,好像有些日薄西山。

齐家的嫡长子齐意正生得英武不凡,也极有能耐,任何数字都是过目不忘,谁也别想在帐本上做手脚,瞒过他的眼睛,所以才能众望所归,坐上财务总长的位置。

小怜也是认识齐意正的,此时听说他的新娘是当初首辅裴家的嫡女,不由酸溜溜地道:“这裴家小姐的命可真好。不仅躲过了京城一劫,而且能够嫁给齐总长这样的青年才俊为正妻……”

沈大总统脸色变了变,放开了小怜的腰肢,嗤笑一声道:“不是吧?你还有这样的野心,要做正室?”

小怜咬了咬唇,道:“老爷身份尊贵,小怜不敢妄想。”眼风却一道道地飞过来,试探地看着沈大总统。

他们俩都心知肚明,京城里面的南宫夫人,活不了多久了。南宫夫人一死,沈大总统夫人的位置便空了出来。

到底是将她们这三个小妾里面选一个扶正,还是另娶名门淑女做填房,就未为可知了。

小怜跟着沈大总统这一倘出来,也是存了一段心事的。她在戏院唱戏,虽然是名伶,但是跟ji女没什么两样,就是价格更高一些而已。

她还没有跟着沈大总统的时候,就已经坏了身子,再也不能生育了。

她一直认为,扶正她,却比另外娶个黄花闺女回来要强,至少对沈大总统的几个嫡子、嫡女来说,要更合适一些。

小怜以为自己跟着沈大总统这么些年,当年的出身已经不重要了。

谁知到头来,男人在妻子这一条上,还是纹丝不动。——可见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都是做不了数的。

小怜和沈大总统各怀心思,一路沉默地坐着车,来到了齐家的大门口。

齐家今日张灯结彩,到处披红挂绿,本应该是人声沸腾,热闹万分的景象。可因为大总统要来,齐家四围都战满了荷枪实弹的顾家卫兵,齐家附近的路上更是设了重重的关卡,过来参加婚礼的客人,都要接受严格的检查,才能放行。

因大总统今日要来,东阳城里休市一天,专门组织了各色代表团,一路迎接大总统。

沈大总统从到了市区,看见一路摇着小棋,欢欣鼓舞的市民们,脸上才有些笑意。

他从车窗里面探出头来,一路跟过来迎接他的市民挥手致意。

街上那些看见了大总统的人,就都发出一阵欢呼,还有几个手持照相机,戴着鸭舌帽的人,一路跟着大总统的专车小跑,闪光灯过处,扬起一阵阵的白烟,将大总统一行人都照了下来。

小怜忍不住,也从另一边的车窗探出头去,给街上的行人挥手致意。

那些人以为是大总统夫人,也都欢呼起来,连声夸赞大总统夫人年轻貌美,有大家气派。

小怜笑得越发志得意满,间或向骑着大马,不苟言笑地走在大车旁边的顾远东那边瞟上一眼,竟连一个白眼都没有得到,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这一趟游街,也是早就安排好的,因此大总统的车队走得越发慢了。

齐意欣的报馆里面派出了三个临时召的摄影师,让他们务必要把大总统一行人的照片拍的越多越好,按拍的照片数量算钱。这三个摄影师当然是贸足了劲儿拍。

齐家在东阳城的东面,所幸离海边码头不算太远。

大总统一行人的车队走了一个半时辰,总算到了齐家大门口。

看见齐家街道附近站得笔直挺立的顾家军,沈大总统很是满意。

顾远东这样慎重,说明他真正把大总统的安危放在了心里。

沈大总统身边的随从也说了不少好话,让沈大总统对顾远东的印象又好了三分,就连对顾远东他爹,大都督顾为康的不满也少了许多。

“你说,顾为康是真的病了吗?”沈大总统在随从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一边走,一边轻声问随从。

那随从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的路,一边给沈大总统领路,一边轻声道:“确确实实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沈大总统越发满意,笑着停了停,等小怜赶上来,把手放到沈大总统的臂弯里面,才一起来得齐家的大门前面。

齐意正穿着一身新郎官的礼服,和上官辉、上官老爷站在一起。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个满脸激动得通红的中年男人,跟齐意正生得有几分像,看上去像是他爹的样子。

“大总统安好——大总统一路前来,可还顺利?”上官辉抢先一步上前,给大总统行礼问道。

齐意正也走上前来,给大总统拱手为礼。

沈大总统对着上官辉亲切地笑道:“上官总长不用多礼了。一切顺利,我今日,是专门来吃喜酒的。咱们不论君臣,只论亲朋,哈哈哈哈……”

沈大总统自觉说得很风趣,他的随从都跟着一起笑起来。

上官辉和齐意正对视一眼,也默默地笑了一声,便让开一步,给沈大总统介绍自己的父亲。

上官老爷在旧朝是做过封疆大吏的,跟沈大总统以前也是一个牌面上的人。

沈大总统见了上官老爷,忙上前一步扶起他,不许他作揖,笑着道:“见到老朋友了。这么些年了,你过得怎么样?”

上官老爷略寒暄了几句,便拉了齐大老爷过来,道:“这是意正他爹,今日的主家,齐大老爷。”

齐大老爷拱了拱手,嘴唇翕翕合合,实在太激动了,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大总统这种人见多了,也不在意,笑着跟他握了握手,便对着上官老爷道:“今日是我的财务总长大喜之日,上官兄一定要陪我多喝几杯”

上官老爷瞥了一眼激动地不能自已的齐大老爷,笑了一笑,便反客为主,对着大总统伸手往里道:“大总统,请”

沈大总统带着自己的四姨太昂首挺胸地进到了齐家大宅里面。

上官老爷在后面拉了齐大老爷一把,齐大老爷差点在台阶上绊个狗吃屎,才跌跌撞撞地跟着上官老爷进了大门里面。

上官辉和齐意正让在一旁,看着大总统的随从一行人也陆续进去,才对顾远东问道:“你进不进去?”

顾远东笑着道:“我就不去了。江南和江北两大都督的特使去了顾家,正在我的军机院里喝茶呢,我去那边了。”又对齐意正很是抱歉地道:“意正,对不住了。家母有事,提前回朝阳山了。”

齐意正含笑拍了顾远东肩膀一计,道:“自家兄弟,这么客气做什么?”

这句话,说得顾远东心里很是舒坦,正要跟他再客套几句,突然从齐家角门里跑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冲到顾远东身边,满脸通红地道:“二少二少——我是齐意诚,我也想去二少家学射击”却是齐赵氏所出的齐家五少爷齐意诚。

顾远东今天心情大好,对齐意诚也没有如同往日一样生疏,也跟他点点头,道:“你还小,以后再说吧。”

齐意诚大喜,又过来给上官辉和齐意正行礼。

上官辉笑着道:“大总统已经进去了,你跑出来做什么?”

齐意诚不屑地“切”了一声,道:“大总统个老头子,有什么看头?——我看东子哥比他强百倍”居然用了和齐意欣一样的称呼。

以往顾远东是不许人家这样叫他的,除了齐意欣以外。今日却是又破例了 一次,温言道:“行了,别拍马屁了,快进去吧。一会儿你的嬷嬷找不到你,该去你们太太那里哭诉了。”

齐意诚想起齐赵氏如临大敌的样子,打了个寒战,忙道:“我这就走”

却已经晚了一步。

齐意娟拉着上官铭从角门出来,对齐意诚脆生生地道:“老五,还不回来娘四处找你,都快急哭了。若不是上官哥哥人好,怕我着急,过来帮忙寻你,等会子看皮不揭了你的”

第157章 齐意正大婚 上

上官辉看见上官铭和齐意娟站在一起,脸上已经泛起寒霜,厉声道:“你不是在外院吗?怎么跑到内院去了?”以为上官铭是跑到内院厮混,才跟齐意娟碰到一起的。

上官铭忙道:“没有我没有去内院是意娟妹妹来外院找我,央我跟她一起来寻她弟弟。还说,她姐姐意欣也着急,正四处寻他呢。——大哥你也知道,意欣对她这两个弟妹,一向是疼爱有加的。”

“妹妹往裴家母女住的小院子陪新娘子去了,怎么会在内院为不相干的人着急上火?”顾远东拿着马鞭,轻轻敲着自己的左手心,不动声色地道。

上官铭大大吃了一惊,问齐意娟道:“你姐姐到底在不在内院?你不是说你姐姐也着急,担心她上火,你才跑出来寻你弟弟的?”

齐意娟被顾远东和上官铭说破了刚才的白话,很是不好意思,跺了跺脚,推了上官铭一把,再一甩辫子,转身就跑进了角门里面。

齐意诚赶紧跟了上去,嘴里叫着:“四姐四姐等等我”生怕齐意娟又去齐赵氏跟前告状去了。

上官辉站在齐家大门前面,看见一脸不好意思的上官铭,手里的拳头握得骨节啪啪响。

顾远东一脸淡漠地侧立在旁边,手里拎着马鞭背在身后,眼睛看着别处不说话。

齐意正暗暗地叹了口气,对上官辉道:“上官兄,今天我大婚,好歹给我一个脸面。”说着,回身对着齐宅里面呼哨了一声,从里面立刻出来数个吹鼓手,还有一顶八人抬的大红花轿,要去裴家母女住的小院子迎亲去了。

齐意欣今日确实不在齐府里。

她和叶碧缕都充作了女方的亲戚,在裴舅母的小院子那边等着,然后会跟着花轿一起坐车过来。

阿喵知道李绍林不在东阳,也懒得参加齐意正的婚礼,已经昨天就坐船去外洋了。

听了齐意正的恳求,上官辉点点头,拎着上官铭的后背,道:“意正,我给你这个面子。——走,跟我一起进去”说着,上官辉又转身看了顾远东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好好招待那两位特使。”

顾远东知道上官辉说的是江南大都督夏扶民和江北大都督成士群派来的特使,笑着拱了拱手,道:“我办事,你放心。”言罢,笑眯眯地看着上官辉拎着上官铭进去了。

齐意正对着顾远东释然地笑了笑,也拱了拱手,郑重地道:“……以后,意欣就托付给你了。”说着,对着齐家迎亲的人马挥了挥手,自己翻身上马。

齐家的吹鼓手立时吹吹打打,一路放着鞭炮,往裴家的院子里去了。

顾远东听了齐意正的话,一时愣在那里。过了好久,顾远东才反应过来。一个微笑,从心底最深处升起,一直向上,溢于嘴角,又一路向上,扩大到两颊,最后上升到黝黑如鹰隼一样的双眸里。

顾平饶是跟着顾远东从小一起长大的,也从没有见过顾远东有过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禁不住呆了半天,才捅了捅顾远东的胳膊,低声道:“……二少,敢是欢喜得疯了?”

顾远东拿着鞭子轻轻抽了顾平,含笑道:“多嘴——走,咱们去见特使去”说着,翻身上马,一路狂奔,回顾宅去了。

此时齐家的内院里,沈大总统已经带着四姨太小怜来到了喜堂前面。

齐老太太在两个儿媳妇的搀扶下,拄着紫檀木的龙头拐杖,走过来给沈大总统见礼。

沈大总统笑着抬手,道:“齐老太太不用多礼,今日我来,也是给意正贺喜,给齐家贺喜,更是给我的老恩师全了礼数。”

齐老太太知道沈大总统说的是裴家老爷,也有些心酸,此时却不是伤心的时候,忙道:“大总统放心,裴家小姐嫁进来,就是我齐家的嫡长孙媳,是正经的宗妇。我们齐家,就是她一辈子的家”

沈大总统点点头,坐到了喜堂上首的位置。

他的四姨太小怜跟着站到了他身边。

齐老太太看了看小怜的打扮,一身桃红,便知道是个妾室,先前又听齐意正说过,说沈大总统的夫人病了,不能来东阳城参加婚礼。想来大总统带着小妾过来了,齐老太太便只是跟小怜点头示意。

沈大总统见齐老太太跟小怜打招呼,回头看着小怜笑了笑,对齐老太太道:“太夫人坐,跟她不用客气。”

小怜的脸上依然维持着一个温婉的笑容,眼眸低垂,两手交叉握在腰腹之间,站姿丰挺,气象万千,一看就是练过的。

齐赵氏和齐二太太忙走了过来,也跟沈大总统见礼。

齐赵氏又急着去叫自己的两个孩子过来。

正好齐意娟从外院跑了回来,后面还跟着齐意诚。

齐赵氏便领了齐意娟和齐意诚上前给沈大总统行礼,道:“这是犬子、犬女。”

沈大总统笑着打量了两个孩子一番,不痛不痒地夸了两句。听在旁人耳朵里,却是莫大的荣耀,不由都羡慕地看着齐意娟和齐意诚。

上官简氏等着齐家人都上前行过礼了,才慢条斯理地走了上来,对着沈大总统行了半礼,道:“大总统,别来无恙?”

沈大总统一看是上官夫人,原镇国公府的嫡长女简大小姐来了,忙站了起来,对着上官简氏拱手道:“不敢不敢——上官夫人一向可好?好久没有去京城了,我夫人前些日子还念叨你来着,一直盼着你去京城做客呢”对上官简氏很是客气。

上官简氏见是齐家的喜堂,也不好提起这些生病的事,以防人家觉得晦气,不吉利,便笑着道:“正打算去京城呢。过些日子去京城,一定去府上拜访。”

赵家的老太太和二老太太,还有赵家的两位夫人,以及大小姐赵素宁和赵素英,都站在人群后面,挤不到前面来,只是暗自着急。

齐赵氏有心想领了赵家的女人过来给沈大总统请安,却被齐老太太故意辖制住了,让她在一旁给她捶肩膀。

这种活儿一向是大丫鬟做的。

不过齐赵氏是媳妇,齐老太太是婆婆。媳妇伺候婆婆,是天经地义的,也不算出格。且以前齐赵氏对齐老太太在人前都是一副孝顺得不得了的样子,如今她给齐老太太捶肩膀,大家一点都不觉得突兀。只有齐赵氏发现自己找不到机会出去一趟,只在心里暗暗着急。

这边齐意正的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已经到了裴家小院门口。

齐意欣今日着意打扮过,头上绾了望月髻,戴着一支赤金蕾丝梅花绕麒麟红玉珠钗,两只耳朵上各戴了一个象牙烤瓷绿叶喜鹊的耳钉。身上一件海棠色缎绣折枝花卉人字襟外袍,罩在水粉色纱绣折枝花卉的内衬衣外头。底下一件海棠花的撒花长裙,盖在鞋尖镶珍珠的蝴蝶镏金缎鞋上。

这双鞋,还是顾远东昨天晚上特意抽了空,给齐意欣送过来的,被叶碧缕看见之后,还取笑过她,道:“就差给你一双镶着金铃铛的鞋子了。嗯,就是那一首古词里面说的,花明月黯笼轻雾,今霄好向郎边去。

衩袜步香阶, 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 一向偎人颤。

奴为出来难, 教君恣意怜。——可是暗示你要偷遛出去见他呢”

……

齐意欣低头瞧了瞧自己裙子底下露出来的小手指头一样大的珍珠,突然有种心虚的感觉,赶紧把裙子提了起来,彻底盖住了自己的绣花鞋,才觉得好受些。

叶碧缕在旁边看见齐意欣的异样,抿嘴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起身给坐在床上的裴青云盖上了大红盖头。

齐意欣也走过去,细看裴青云头上的大红盖头,问裴青云:“大嫂,你这样,会不会看不清脚下的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