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意欣当没有听见两个丫鬟在后面嘀咕,自定了定神,对叶碧缕问道:“你说,刚才大总统做什么匆匆忙忙出去了?还有上官伯母和伯父,也都匆匆忙忙地走了。”

叶碧缕想了想,道:“可能是京城里面有事吧……”

喜堂上的人都在猜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外面又一个婆子匆匆忙忙地进来,对齐老太太道:“老太太。大总统一行人已经离开了齐府,到码头上去了,顾家的岗哨也都撤走了。老太太,您看,什么时候开席?”

齐老太太听了,略微松了一口气,对身边的齐大老爷吩咐道:“你赶紧带着人到码头给大总统送行,希望还来得及。”

齐大老爷恍然大悟,用手拍着额头,笑着道:“还是娘想得周到。儿子现在就去。”说着,转身就离开了喜堂。往二门上去了。

齐二太太见齐老太太一脸疲倦的样子,悄悄问道:“娘,要不要去歇一会儿?”

齐老太太摇摇头,道:“不用了。今天人多手杂,你要万分谨慎才是。我在这里,还能帮你多看一会儿。”

齐意正的婚礼,是齐二太太一手操持的。

齐老太太的话。让齐二太太有些窝心,连忙笑着谢过齐老太太道:“娘就多费心了。”便使了婆子分别去招呼喜堂上的男客和女客,打算领他们坐席吃喜酒去。

一直站在喜堂外面回廊上的齐赵氏先看见大总统一行人匆匆忙忙走了。又看见上官家的人走了,正自疑惑,便看见自己的婆子也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对她耳语道:“大太太,大总统走了,顾家在咱们家外面的岗哨也都撤了。”说着,又左右扫了一眼,才对齐赵氏接着道:“那人已经混进来了。”

齐赵氏的脸上缓缓地绽开一个奇异的笑容,双手合什对着西面的天空祝祷起来:“菩萨保佑,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啊……”说着,便带着自己的婆子转身进了喜堂,和齐二太太一起,立在齐老太太身旁伺候。

喜堂里面,齐老太太使人把叶碧缕叫了过去,拉着她的手,给她介绍东阳城的几位世家夫人、太太和小姐。

齐意欣就想去后面的新房里面看新娘子去,刚走到喜堂门口,上官铭从后面追了上来,叫住齐意欣道:“意欣,你等等我,我有话对你说。”

齐意欣跨过门槛,站在大门右面的廊柱子底下,抬了手逗弄着回廊上黄铜紫竹编成的鸟笼子里的黄鹂鸟,看也不看上官铭,淡淡地道:“说吧。”

上官铭看见齐意欣这个样子,很有些失望,背了手站在她旁边,盯着鸟笼子里的黄鹂鸟瞧了一会儿,才沉声道:“意欣,你最近是怎么啦?一直对我爱搭不理的,反倒跟顾二少那个浑人成天混在一起。”

齐意欣被上官铭的话噎了一下,头也不回地道:“东子哥如今整天忙得见不着人影,你倒是说说,我什么时候跟他混在一起了?——可有人证?”

上官铭想也不想,脱口就道:“你妹妹说,你每天下午都去顾家,吃晚饭的时候才回来。”

“我妹妹?她还说了什么?”齐意欣伸出手指,弹了弹鸟笼,继续不动声色地问道。

“说顾二少也经常来齐家看你,你们常常两个人在一起……”上官铭说到这里,也觉得有些不妥,却想不出有什么不妥。

齐意欣回头正要说话,齐意娟从喜堂里面走了出来,拉着上官铭的胳膊,对齐意欣道:“三姐,你今儿还去顾家吗?”

齐意欣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看着上官铭道:“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她?”

上官铭看了看齐意欣,又看了看齐意娟,居然有些犯愁的样子。

齐意娟有些紧张地抓紧了上官铭的胳膊,仰头道:“上官哥哥,娟儿从来不打诳语……”

齐意欣脸如寒霜,又问了一次:“上官铭,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她?”

上官铭叹了口气,把齐意娟的手拨开,走到齐意欣身边,诚恳地道:“我当然是相信你,这还用问?——只要你答应我,再不去顾家,不见二少。”

“上官哥哥!”齐意娟痛彻心肺地叫了一声,听得上官铭心里一颤。

上官铭忍住了,不回头去看齐意娟的脸。

齐意欣抬起头,认真地打量上官铭的样子。

俊秀的面庞,晶亮的双眼,长长的浓眉斜飞入鬓,鼻梁高直,那股温文尔雅的气质,会让很多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心折。——可惜,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齐意欣轻叹一声,闭了闭眼,掐灭了自己心头的念想,对上官铭缓缓地道:“好吧,既然你相信我,就不要问这些无聊的问题。我去顾家,是去练枪法,没有别的原因。东子哥来齐家,也是有正事找我大哥,顺便看看我这个妹妹而已。——你不要疑神疑鬼。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单独再见他。”

上官铭松了口气,诚心诚意地道:“意欣,只要你说的,我都信。”顿了顿,上官铭又道:“不过,以后你也不要去顾家练枪法了。刀枪无眼,这种东西,不是给女孩子玩的。你以前不是喜欢绫罗绸缎?还喜欢习字画画?——我新近找人弄了一副碑帖,都说是真迹,咱们一起临摹,怎样?”

齐意欣摇摇头,断然拒绝:“不,我喜欢枪,也需要练枪法。至于绫罗绸缎,习字画画,我已经不喜欢了。”既然打算跟他过,也是时候表露自己的喜好了。齐意欣不想和以前的齐姑娘一样,一辈子隐藏自己。

上官铭一下子愣了。

齐意欣见状,微笑着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了喜堂大门旁边的阴影里。

蒙顶和眉尖一左一右围了上来。

齐意娟却上前一步,站到了上官铭身边,冲着齐意欣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正在这时,喜堂的院门那边突然冲进来一个人,对着喜堂里面大叫:“齐三小姐,你答应本少爷的二百四十两银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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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作茧自缚

齐家喜堂所在的地儿,是个小小的一进院子。

那男子从院门外冲了进来,快步走到小院中央的位置站定。

站在喜堂门边阴影里的齐意欣下意识抬头,往台阶下面的场地里看过去,却看见正是先前在齐家外头拐角处见过的那个鬼鬼祟祟的年轻男子,身穿一袭石青起花八团长袍,腰间系着白玉腰带。生得倒不难看,只是面上白里泛青,两眼底下更是两团浓浓的墨色,像是很多天没有睡好觉一样。

蒙顶和眉尖对视一眼,全身都如离弦之箭一样紧绷起来。

喜堂里面,齐赵氏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好像有人在叫三小姐的名字?大家要不要一起出去看看?”

一群人闻声涌出了喜堂,都站在了喜堂外面的回廊底下。

院子正中那个男子更是得意,叉着腰走到台阶附近,往台阶上站着的那群人一一看了过去。

上官铭当先背着双手立在那里,玉树临风,比身边的人都高出一个头,一身宝蓝色长袍,映着身边的红漆雕柱,十分打眼。

那人认得上官铭,眯着的双眼立刻就往上官铭身边依偎着的那个女子扫了过去,盯住了她大声道:“齐三小姐,你不会不认帐了吧?”

站在上官铭和齐意娟斜后方的齐意欣听了这男人的话,心念电转,立刻对蒙顶低声道:“推她出去……”纤手指向了齐意娟的方向。

蒙顶会意,从门边的阴影里悄悄伸出双手一推。

齐意娟便觉得一股大力从背后传来,让她身不由己地往台阶下面冲了过去,和台阶下的男子撞了个正着。

那男子立刻抓住齐意娟的胳膊,猥琐地笑道:“齐三小姐是不是想我了?——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来迎接我啊”

台阶上的人都有些疑惑起来。那明明是齐意娟——齐四小姐,这个男子怎么说是齐三小姐?

齐赵氏扶着齐老太太最后才从喜堂出来,此时一看清楚台阶下的情形,差点晕了过去,赶紧道:“这是哪里来的浪荡子?还不快打出去?”

齐意娟被那男人抓住肩膀,鼻子里闻到那男子身上一股酸腐的气息,忍不住又急又怒,一边挣扎,一边大声道:“我不是齐三小姐,你抓错人了”

蒙顶一脸惊恐地从台阶上走了下去,也对那男子道:“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她确实不是齐三小姐。”

齐意娟猛的点头,对那男子道:“那是齐三小姐的丫鬟,她都说了我不是三小姐,你还不放了我?”

那男子却一瞪眼,对蒙顶道:“怎么不是?——我认得就是她”以为蒙顶是故意来混淆视听的,骗他的。

蒙顶指着齐意娟的脸,故意对那男子大声道:“你看清楚了,真的认得是她,而不是齐三小姐?”声音清脆,让院子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男子使劲抓住齐意娟的胳膊,对蒙顶道:“我管你们三小姐还是四小姐,我就认得是她欠我银子——我只跟你们小姐说话,你这个丫鬟插什么嘴?”

蒙顶装作害怕的样子,连忙道:“求你把我们小姐放开——不然我们家人不会放过你的”

这话像是在提醒那个男子。

那男子立刻将齐意娟转了个向,将她的双手反手扭在背后,靠在自己胸前,当做是挡箭牌一样,看向台阶上站着的齐家主子和客人,一脸无赖地道:“齐三小姐欠了我二百四十两银子,我今天就要她还”

齐赵氏气得目呲欲裂,放开齐老太太的胳膊,自己走到台阶前面,一只手颤抖着指向那男子道:“冤有头,债有主。是齐三小姐欠你的银子,你抓四小姐做什么?”末了,又故意大声问道:“想你也是胡诌。三小姐是名门闺秀,怎么会认识你这种人,还欠你的银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男子看见是齐赵氏,有些迟疑,偏着头瞧了瞧齐意娟,道:“你真的不是齐三小姐?——那你跟齐三小姐的未婚夫上官七少那么亲热做什么?”

当着众人的面,这男子的话让齐意娟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上官铭在台阶上,也气得浑身发抖,大声道:“你不要胡说八道,还不快把意娟妹妹放开”

那男子是东阳城里有名的吃软饭的小白脸,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巧宗儿,要借这件事多榨些银子出来,好去京城逍遥,当然不肯放开手里的“齐三小姐”。

见上官铭那样愤怒,那男子笃定自己手里的,就是“齐三小姐”,笑嘻嘻地道:“七少别生气。只要三小姐拿银子出来,我什么话都不会说。”

这男子也不是白做羊牯的。赵家为了让他出来要个“帐”,再放些似是而非的谣言,许诺了他五千两银子。而且先付了一半定金,剩下的一半,等事成之后,就和船票一起送上,让他去江南的辉城避风头去。

辉城是江南大都督夏扶民的地盘,就算顾二少为自己的干妹妹出头,也没法去江南寻他的麻烦。

再说这男子也久慕江南繁华,想去那边的青楼赌场存身,已经想了很久了。无奈囊中羞涩,一直不得成行。

如今正是瞌睡的时候,有人送来了枕头,这男人便一咬牙,接了这桩活儿。

谁知后来他听说大总统也来齐家,顾二少又重兵把守齐家大门,他本来是不想干了,回去卷了银子跑路的。结果赵家的人看得紧,他一直没有机会逃走,只好在齐府附近逡巡了一会子。

结果上天当真是要给他发这笔财,居然没过多久,大总统和顾家的岗哨都匆匆离开了齐家。

这男子便心一横,拿出了赵家给他寻来的请帖,大摇大摆进了齐家的大门,又在有心人的有意纵容之下,来到了齐府后院的喜堂之前。

事情进展得出乎意料的顺利,这男子眼看白花花的五千两就要到手,看着齐意娟的双眼,就跟看见银子一样欣喜若狂。

齐意欣立在喜堂门边的阴影里面,心里一直七上八下。难怪她一直觉得“二百四十两银子”这个数目字怎么那么耳熟?

此时又听见齐赵氏和那男子说的话,齐意欣心里一沉,想起来当日自己为了买报馆,让那些昧了自己月例银子的下人把银子还回来,就是二百四十两而齐赵氏还生怕人不知道一样,拐弯抹角地引着那男子胡说八道。

不用说,这个幕后指使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

毁了她一次不够,还要再毁一次——这一次的脏水,可是上次找下人要银子的连环泼这一次,她若还是任凭齐老太太轻轻将齐赵氏放了过去,以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能再姑息下去了。

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齐意欣立时拿了主意,从袖袋里掏出自己不离身的勃朗宁小手枪,左手一推枪栓,将枪上膛,右手举着枪,一步步从门边阴影里走出来,对台阶下面的男子沉声道:“放开齐四小姐。再举手抱头,蹲在地上。——我数到三,你不放人的话,我就开枪”

齐意娟看见齐意欣举着枪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想起她曾经在后花园里胡乱练枪的事,挣扎得更厉害了,尖叫起来道:“不要开枪啊别开枪啊——你不要打到我”

那男子见了,哈哈大笑,更是缩在齐意娟背后,笑着对一步步走近的齐意欣道:“你打啊打啊有本事打这里”说着,索性只用右手钳住齐意娟的双手,却把左胳膊伸到空中,对着齐意欣和台阶上的人挥手致意,一副挑衅的样子。

齐意欣像是没有听见那男子张狂的笑声,右臂平举,举枪瞄准,对着那男子在空中飞舞的左胳膊就开了一枪。

一声枪响,震的树上的鸟儿都呼啦啦迎风飞起,往齐家院墙外面飞去。

喜堂台阶上的众人有些胆小的,已经偷偷往喜堂里面躲进去了。胆大的那些,却兴致勃勃地站在回廊上那些柱子旁边,三五成群地探头往院子里的空地上看过去。

那男子中了枪,痛哼一声,右手不由自主地放开齐意娟,捂在了受伤的左胳膊上,脸上冒出斗大的汗珠,对齐意欣怒道:“你不是说数到‘三’才开枪?——你不守信用“齐意欣举着枪,一步步走近那男子,嗤笑一声道:“你求我打你的,我干吗要数到三?——兵不厌诈你不懂吗?”说着,已经走到那男子跟前,拿枪指着他的头,厉声道:“跪下”

那男子痛得说不出话来,转身就想跑。

齐意欣面沉如水,对着他的左腿又连开两枪,都打在他的小腿之上。

那男子嚎叫一声,迎面扑倒在地上。没有受伤的右手又要捂胳膊又要捂腿,只恨爹娘少生两只手,叫得惊天动地,鼻涕眼泪齐流。

扫得干干净净的青石板地面上,那男子受伤流出来的血迹如蜿蜒的小蛇一样,从他倒地的地方缓缓流了出来,顺着青石板的石头缝流入了地底下。

齐意娟一脱离那男子的桎梏,就尖叫着往台阶上冲过去,一头扎在上官铭怀里,大声哭喊道:“上官哥哥,救救娟儿救救娟儿娟儿不想死啊”

第162章 多行不义 上

上官铭好不容易才把齐意娟紧紧抓住他胸前衣襟的双手拉开,转身将她送到旁边的婆子手上,自己快步往台阶下面走去。

齐赵氏瞪着眼睛看见齐意欣手里闪着银光的勃朗宁小手枪,只觉得心里一片混乱。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随身带着枪?

齐赵氏虽然知道齐意欣这阵子经常去顾家练枪法,还以为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故意寻个由头去顾家上好卖乖,寻个大靠山而已……

原来她真的练就了一手好枪法?

台阶下面的空地上,齐意欣单手持枪,走近趴在地上哀嚎的那个男子,拿枪指着他的头,一脸寒霜地问道:“说——谁给你的请帖?谁让你进来的?谁让你造谣诬蔑齐三小姐的名声的?”

齐赵氏在台阶上听得心慌意乱,顾不得再去想齐意欣的枪法问题,赶紧大声吩咐道:“快来人——把这个登徒子给我拖出去”

从院门外面立刻冲进来一群早就守候在那里的婆子,就要向地上趴着的男子扑过去。

齐意欣从袖袋里又掏出一支金黄色的自动手枪,双枪齐举,对着湛蓝的长空连开两枪,厉声道:“给我站住——谁都不许动”

台阶上的人看着齐意欣手持双枪,眼眸如寒星一样往院子里的众人一一望了过来,都吓得一动都不敢动,生怕齐意欣两手一抖,就失手开枪打过来了。

那群要扑过来的婆子也不敢造次,站在离齐意欣和地上趴着的那受伤男子不远的地方,对齐意欣陪笑道:“三小姐,别着急,我们这就把这诋毁主子的登徒子拖走。”

齐意欣冷笑一声,一手持枪对准这些婆子,一手持枪对准地上趴着的男子,对这些人道:“谁都别想跑——今儿我就在这里当面锣,对面鼓的把事情说清楚再有人想鬼鬼祟祟在背后泼我的脏水,先问问我手里的枪答不答应”说着,就对准那些婆子站着的青石板地面开了一枪,“都给我跪下”

只听嘣的一声,青石板地面被打得石屑乱飞。有些溅到对面站着的婆子身上,有些溅到地上趴着的男子身上,打得这些人都闷哼一声,脸露怯色。那些婆子面面相觑,不敢违拗,都一个接一个地跪了下来。

齐赵氏在台阶上看得两眼发晕,咄咄嗦嗦地恨声道:“大家闺秀,舞刀弄枪,还打死了人。——真是成何体统……”

齐意欣听着不耐烦,回手一枪,往齐赵氏站的台阶之处射了过去,将那水磨青砖的台阶打得石屑乱飞,吓得齐赵氏一个趔趄,跌坐在台阶之上。

齐赵氏的丫鬟婆子赶紧围了上来,扶起了她。

齐赵氏顾不得在一旁哭泣的齐意娟,转身对齐老太太道:“娘,快劝劝三小姐,别再大开杀戒了。今儿是她哥哥的大喜之日,见了血可是不好。”

齐老太太回过神来,瞥见齐赵氏惊惶失措的眼神,在心里冷哼一声,对台阶下面的齐意欣吩咐道:“罢了,让她们把人先带走吧。今日是你大哥的大喜之日,不宜见血。”

齐老太太的话,齐意欣一点都不意外。

这个老太太向来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特别是在有关齐赵氏的时候,她更是忍让三分。

齐意欣知道,齐赵氏身后,有赵家。

齐家的生意,如今被赵家快淘空了一半,都到了要看赵家人的脸色过日子的地步。若不是之前看在齐意欣是上官家的未来儿媳妇,而她的大哥齐意正又得了新朝政府的实权高官,齐意欣能肯定,这赵家,早就要把齐家吃得渣都不剩了。

可是齐老太太明显不怎么看。在齐老太太眼里,似乎只要齐赵氏还是齐家的大儿媳妇,赵家就会顾及脸面,不会把齐家怎么样。

这种想法是对是错,齐意欣以前一直念着齐老太太是长辈,从来不去打击她老人家。

可是这一次,她已经到了极限,不能再忍下去。就算拼着赵家跟齐家翻脸,拼着被齐老太太责罚,她也要好好收拾齐赵氏上一次,在上官夫人面前,用一群不知所谓的下人来败坏她的名声。

这一次,索性在东阳城所有达官显贵的女眷面前,用一个不知从哪里寻来的登徒子败坏她的名声。

如果这一次再放过齐赵氏,再下一次,齐赵氏是不是就要找几个私生孩子过来叫自己“娘”了姑息养奸,就要自食其果。

如果是以前的齐姑娘,说不定就一头撞在喜堂回廊上的大柱子上,以证自己的清白。到时候,不死也残废了。

可惜齐赵氏面对的是现在的齐意欣,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肯委屈求全,用伤害自己身体来自证清白的人。

你不是想把事情闹大?我就遂了你的意——齐意欣恨恨地想着。

齐老太太虽然发了话,齐意欣还是一动不动地举着枪,没有丝毫听话的意思。

齐老太太叹了口气,正要再使自己的婆子下去,一旁赵家的几个女眷居然已经跟在场的宾客交头接耳起来。

“我跟您说,韩太太,您是不知道,这三小姐啊,前几天,确实要银子来着,而且还是找她的下人要银子,正是要二百四十两——那会子,这三小姐还死不承认,原来真的是要银子养野男人去了。”

“真的吗?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那被称为“韩太太”的女子二十八九岁的样子,虽然生得艳丽,却烟视媚行,不像是正经的大家闺秀出身,对这种绯闻更是趋之若骛。

那说话的女子正是赵家的一个女眷,此时拿扇子掩了嘴,对那韩太太笑道:“我伯母那天正好齐家做客,亲眼所见。”

这两人的声音在一片寂静的院子里显得非常突兀。

就连正往齐意欣那边走过去的上官铭都听见了,忍不住回头怒斥道:“谁人在背后鬼鬼祟祟说人给我站出来”

齐意欣转过身,举着右手的枪,对准了台阶上站着的人群,冷冰冰地问道:“刚才是谁在胡说八道?诬蔑别人的名节?——给我站出来”

那韩太太被齐意欣的眸光看得发抖,一时失手,就把那刚才说话的赵家女眷推了出来,连声撇清自己:“是她说的,不关我的事”

不容那赵家的女眷辩驳,齐意欣抬手举枪,对着那位赵家女眷的头部就开了一枪。

一颗子弹呼啸而出,直接穿透那位赵家女眷高耸的发髻,将她头上戴着的假髻打落下来,又往前继续前行,嵌进了喜堂回廊后面的墙壁上。

那位赵家女眷惊呼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摔在地上,吓晕了过去。

回廊上的女眷都尖叫奔逃起来,一派乱糟糟的样子。

齐老太太怒气勃发,对齐意欣厉声道:“给我住手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要我去请家法不成?”

齐意欣微微一笑,对台阶上的齐老太太朗声道:“祖母,这男子受了有心人的指使,过来故意捣乱,败坏孙女的名声。这等污人名节之事,乱枪打死都是应该的。孙女没有将他当场击毙,就是要从他的口里,问出真正的幕后指使,还孙女,也还我们齐家家风一个清白今日之事,如果不能在这里立即了结,还我清白,我们齐家,就名声尽毁了。不仅我会嫁不出去,齐家所有的女儿,都会嫁不出去。——祖母,您真的还想和稀泥,承担这个对齐家列祖列宗来说,无法承担的后果吗?”

齐老太太窒了窒,一时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只在齐赵氏、齐意欣、上官铭,和地上趴着的男子之间逡巡来去,拿不定主意到底该怎么做。

齐意欣见齐老太太不说话了,回手拿枪指着地上趴着那男子道:“你说出是谁让你来造谣的,我就放你走——否则的话,就把命留在这里算了”

那男子从地上勉力侧过头,正好看见齐意欣黑漆漆的枪管,胳膊和腿又钻心似的疼,一下子便晕了过去。

齐意欣见这男子如此经不起吓唬,不由气结,想上前踹他两脚,却被蒙顶从后面死死抓住,不许她靠得太近。

台阶上的齐赵氏松了口气,回身便要劝齐老太太不要动气。

上官铭走到齐意欣身边,一脸痛心的样子,对她伸出手道:“意欣,把枪给我。走火了不是玩的。”

齐意欣摇摇头,道:“七少,今天请您一边站着,我要处理家事。”

上官铭抿了抿唇,僵持了一会儿,见齐意欣没有妥协的意思,只好怏怏然地闭了嘴,袖手站在了一旁。

齐意欣便又往那男子身边的青石地上开了一枪。

枪声如雷贯耳,将那男子震醒。

那男子抬眼便看见眼前黑漆漆的枪管。这一次,不是一支,而是两支,立时 便大声叫起来:“是赵家的二老太爷找我过来的答应事成之后,给我五千两银子离开东阳城”

院子里的人听见那男子的话,全都呆若木鸡,包括赵家的女眷们。这些人看看台阶下面的齐意欣,又看了看齐老太太身边面色煞白的齐赵氏,眼神都闪烁起来。

第163章 多行不义 下

今天来参加齐家喜宴的人都心知肚明。齐赵氏是填房,是齐意欣和齐意正的继母。

不过这个填房夫人,名声十分之好,几乎成了东阳城世家贵妇里面的头一份,响当当的表率。

都说她对原配留下的子女比自己的亲生子女都要好,特别是原配的女儿齐三小姐,据说小时候都叫她“娘”,而不是“母亲”。

谁会想到,这样名声在外的继母,居然会让娘家人寻了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浪荡子,专门过来败坏继女的名声?

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有些一直对齐赵氏不屑一顾的夫人太太,此时面上都露出会心的微笑。

大部分人却是狐疑不定。齐赵氏固然有嫌疑,可是那齐三小姐拿枪指着别人的头,自然是想让人说什么,就说什么了。——可信性似乎也不大?

齐赵氏慌乱了一会儿,很快就镇定下来,也想到了这一点,立时颤声道:“三小姐用枪指着这人的头,当然想让他说什么,就说什么了。——三小姐,您也不用这样。我深知我是继母,没有三小姐的亲娘出身高贵,三小姐不认我这个做母亲的,也由得你,用不着找这样的人来对我栽赃陷害。”

话锋一转,齐赵氏居然就把“栽赃陷害”的帽子扣在了齐意欣头上。

齐意欣不由莞尔,回头对着齐赵氏粲然一笑,道:“太太说得极有道理。我也不信是赵家人买通他来的。一定是他故意造谣诬蔑,败坏我们母女的情分”

说着,齐意欣半蹲了下来,拿枪直接贴在那人的额头上,沉声问道:“说话要有证据。你以为你胡乱攀扯,我就能放过你去?——说,到底是谁让你来诬蔑我的?有没有证据?没有证据的话,就把你交给官府去查证”

那男子感觉到冰冷的枪管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全部的力气和那些想从中作梗的小心思,都散得一干二净,连声道:“三小姐要是不信,可以去我的袖袋里把赵二太爷亲自画押的信签取出来,一看就知道了”

齐意欣站了起来,却没有动手,看了看身边的蒙顶。

站在一旁的上官铭走了过来,道:“我来吧。”说着,弯腰下去,在那男子的袖袋里搜了一会儿,果然就搜出来一封信签。

齐意欣就着上官铭的手看了看,道:“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赵二太爷的信签,就把这人先送到官府,然后再把信签作为呈堂证供交上去吧。”

上官铭点点头,正要说话,齐意正跌跌撞撞地来到院门边上,扶着院门急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好像听见有枪声……”齐意正的声音,在看见齐意欣手持双枪之后,便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