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齐意欣身边起身的时候,顾远东一下子用力过猛,从床上栽了下去。

蒙顶和眉尖连忙跑过来,将顾远东扶了起来,坐到旁边的躺椅上先歇一会儿。

宋大夫走了进来,拿着温度计给齐意欣量体温。

“宋大夫,意欣的伤势怎样了?”顾远东静静地看着齐意欣,问道。

宋大夫看了看温度计,点头道:“不错。脱离危险期了。——她年轻,身体底子好,背上的伤口只要开始麻痒了,就是没事了。”

顾远东脸上的喜色一闪而过,摸了摸自己的下颌,道:“那我得去洗漱了。——好几天没有刮胡子,真是不能见人了。”

宋大夫暗暗好笑,故意摇摇头,“你想的太多了。三小姐要真的醒过来,恐怕还得一阵子。”

顾远东不理他,自己去盥洗室洗漱,又洗了个澡,收拾得干干净净。

齐意欣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在他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齐意欣已经醒了,从床上坐起来,惊惶地在屋里四处乱看。

 

第206章 两情缱绻(含炫影和氏璧+)

顾远东眼底含笑,轻轻叫了一声:“意欣,找什么呢?”快步往齐意欣的床边走了过来。

齐意欣这是在船上晕倒之后,第一次真正苏醒过来。背上虽然依旧火辣辣的疼,却不再是难以忍受的那种痛了。

睁开眼的时候,触目所见,居然都不是以往她熟悉的地方,更不是船上的布置。

有过一次穿越经历的齐意欣顿时惶恐起来,生怕自己已经又活了一世……

顾远东的声音传到齐意欣的耳边,立刻让她松了一口气,伸手轻拍自己的胸脯,看着顾远东走到床前。

齐意欣瞪大了眼睛抬头看向顾远东,见他依然眉目英挺,嘴角噙笑,身上还有淡淡的皂角香味。

“东子哥……”齐意欣抬起左胳膊,却发现自己的左胳膊上已经被上了夹板。

顾远东嗯了一声,斜坐到齐意欣床边,扶了她的肩膀,身子凑了过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浑厚的男低音轻似呢喃,“……你好些了吗?还疼不疼?——以后别那么傻,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又岂能独活?”

齐意欣鼻子一酸,两行眼泪夺眶而出,插着吊针的右手伸了出去,环绕住顾远东的脖子,将滚烫的面颊贴在他脸上,抽泣着一声声唤他的名字:“远东……远东……远东……”

顾远东心头大震,索性一手揽住齐意欣的肩膀,一手环住她的腰,将她从床上抱起,放到自己腿上,紧紧拥在怀里,面颊轻触,感受着她脸上的泪痕,连声应她:“在……我在……我在这里,我会一直在这里……”

说着,顾远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只手从齐意欣的肩膀移上来,抚住她的面庞,低头看了看她闭目流泪的脸,一个颤抖的吻印在了齐意欣的额头。

齐意欣闭着眼,乖乖地蜷缩在顾远东怀里,一动不动。

顾远东轮廓分明的双唇顺着齐意欣的额头慢慢向下,吻到她轻蹙的眉间,又向旁边滑动,移向她紧闭的双眸。先是左面,再是右面,缓缓地,吻净了她脸上的泪水。再回到她高挺的琼鼻,一路向下,来到纤巧的鼻尖。

齐意欣有些气喘吁吁起来,却并没有感觉到以前被人碰触时,从身体深处升发的欲望。那股情难自控的感觉似乎随着她的重伤,再一次从她身体里消失了。

齐意欣轻叹一声,将自己的头扎在了顾远东怀里,低声道:“……都是泪,别亲了。”

顾远东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托着齐意欣在怀里,伸手抬起她纤巧的下颌,让她仰起脸,和她头抵着头,鼻尖轻触鼻尖,如鹅毛一样扫过,带起阵阵颤栗。

齐意欣有些发白的丰满双唇就在顾远东唇边咫尺。

这么近,又那么远。

顾远东的双唇颤抖着,在她的鼻尖印了一吻,缓缓逡巡而下,想要攫取她唇边的芳香。

齐意欣又一次低下头,躲过顾远东近在咫尺的亲吻,将额头抵在顾远东的脖颈处,再也不肯抬头。

顾远东有些失望地低头亲了亲她头顶的黑发,轻声道歉:“……是我唐突了。以后再不会了。”生怕齐意欣生气。

齐意欣闷闷地道:“不是……”

顾远东心里一轻,笑着问她:“不是什么,嗯?”

齐意欣面颊发烫,喃喃地道:“我……我……我还没有刷牙……”

顾远东再也忍不住,贴着齐意欣的面颊,低声笑了起来。胸腔里面微微震动,让齐意欣也能感觉到那股发自心底的愉悦。

齐意欣有些懊恼自己竟然把这种话都说了出来,索性闭目装睡,想把这茬儿赶紧揭过。谁知她重伤初醒,刚才又心情激荡,此时一闭眼睛,居然就真的睡了过去。

顾远东静静地抱着齐意欣坐了一会儿,发现她已经力倦神疲,倚在他怀里睡着了,更增怜惜。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到床上,面朝外,背朝上。

齐意欣的右手背上插着吊针,顾远东便又将她的右胳膊往上摆在枕头旁边,免得拉动了吊瓶的针线,让她手疼。

蒙顶和眉尖面红耳赤地守在门口,不敢再往屋里张望。

顾远东坐了一坐,起身走到窗边,掀开墨绿色金丝绒窗帘的一角,往外看了看。只见外面下了一天两夜的大雪已经停了,地上堆起半尺高的积雪。再看远处,触目所见,皆是银装素裹,屋檐树上银枝倒挂,天边一轮红日正要喷薄而出,照在白雪之上,格外刺目耀眼。

顾远东往日里并不喜爱雪天,今日却觉得每一片雪花都看着那么顺眼。轻轻放下窗帘,顾远东走到门边,对站在门口的两个丫鬟眉尖和蒙顶低声吩咐道:“进去服侍三小姐。看着吊瓶,若是里面的药水没了,就赶紧去叫护士过来换。”想了一想,顾远东还是不放心,匆匆走出屋子,道:“我还是去找护士过来看着。”

蒙顶和眉尖对着顾远东的背影屈膝行礼,转身进去,守在齐意欣床边。

想起刚才看见的情景,蒙顶心里还是怦怦直跳,伏在眉尖耳边轻声问:“眉尖姐姐,二少……二少……是认真的吧?”虽然蒙顶一向都知道顾远东的心思,可是她一直认为,不到两人订婚的那一天,顾远东是不会迈出雷池一步的。

然而今天两人这样缠绵,分明已经越了界了。

眉尖倒是想的开,对着蒙顶笑道:“男未娶,女未嫁,两情缱绻,何罪之有?你还不明白二少的为人?三小姐本来就是他心里的宝,如今又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他要还忍得住,就不是男人了。今天情不自禁,自然是不能再等了。——我们顾家,也要有个正经的少夫人才好呢”虽然顾范氏将眉尖和蒙顶都给了齐意欣,可是她们俩从小在顾家长大,潜意识里还是将顾家当做她们的主家。

蒙顶没有眉尖那样乐观。且她虽然是顾远东的手下,可是跟齐意欣非常投契,早就把齐意欣当妹妹一样疼,并不仅仅是主仆之谊。

“眉尖姐姐,话不能这么说。二少是男人,他怎样我都不担心。可是三小姐是未出阁的小姐,若是不小心,让人看出端倪,她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不行,我要看着三小姐,在她还没有跟二少订婚之前,我不能让她再单独跟二少相处。”蒙顶一边说,一边就要起身,想去厨房准备小米粥。

昨日炖的粥,因齐意欣并没有醒来,已经被她们分吃了。

眉尖侧头想了想,觉得蒙顶说得也有道理,点头道:“那好,我们一起拦着二少吧。”语带微笑,面上流露几分狡黠,居然有些像齐意欣调皮的神情。

蒙顶看见眉尖的样子,笑着拍手道:“眉尖姐姐,你也被三小姐带坏了”

“也?为什么要说也?——还有谁被带坏了?”眉尖挑了挑眉,故意问道。

蒙顶笑着啐了眉尖一口,伸手整了整吊瓶,转身出去了。

顾远东不知道两个丫鬟的盘算,信步来到宋大夫住的客房前,叫了个服侍的婆子过来问道:“护士小姐在哪里住着?”

那婆子指了宋大夫住的客房旁边的屋子,道:“就在那里。要奴婢帮二少去叫她们出来吗?”

顾远东抬头看了看回廊外面的天色,点头道:“去吧。天也大亮,她们该起来了。”

说话间,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姑娘已经走了出来,对顾远东行礼道:“见过少都督。”

顾远东忙还了半礼,道:“小欣早上醒过一次,我想劳烦护士小姐过去亲自看着,等她的状况稳定了再换人。”

护士小姐抿嘴笑道:“不劳烦,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说着,转身进到屋里面,取了听诊器和药箱出来,对顾远东道:“我会和小常分班照看小欣姑娘。少都督不会见怪吧?”小常便是另一个护士。

顾远东摇摇头,笑道:“当然不会。”高大的身躯侧过一旁,给护士小姐让出路来。

看着这个护士的白色制服消失在楼道拐角处,顾远东心下略定,举步进了宋大夫的屋子。

宋大夫已经醒了,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听见有人进来,宋大夫伸手盖住嘴,打了个呵欠,睁眼看见是顾远东,放下手问道:“她醒了?”

顾远东笑着点头,坐在了宋大夫床边的醉翁椅上,一脸闲适的样子,道:“早上醒了,烧也退了,跟我说了会儿话,又睡过去了。”嘴角有一丝满足的笑容。

宋大夫盯着顾远东,左看右看,狐疑地道:“你做什么坏事了?——笑得像偷腥的猫……”

顾远东咳嗽一声,收了笑容,正色否认道:“你想多了,没有的事。”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你从哪儿弄来的汽车?真是救了我一命。”

宋大夫嗤笑一声,道:“谁救你的命?别瞎说,我可当不起。”从床上下来,随随便便披了件厚呢大衣,走到窗前,往外看了看,嘀咕道:“这么大雪,把我的车都埋起来了。”

顾远东一声不吭,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宋大夫,似乎要逼出他下面的话。

宋大夫受不了顾远东凌厉的眼神,嚷嚷道:“好了好了别这样看着我我又不是你的俘虏?——那车是我这次去京城给沈大总统的南宫夫人瞧病,南宫夫人送给我的。是她的大儿子从外洋给她运回来的。京城现在这种汽车开始流行起来了,稍微有些钱的人都排着去车行下订单,最快也要三个月之后才能提货。”

顾远东一手撑在膝盖上,一手摸着下颌沉吟道:“真是个好东西,关键是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最好的马也不是它的对手。看来,我应该去给顾家军多订几辆。”

宋大夫听见顾远东说这些军务就头疼,赶紧转了话题,对他道:“你把齐三小姐弄到江南辉城府干什么去了?”

齐意欣跟着顾远东去江南的事,是瞒着东阳城众人的,就连齐老太太都不知道,一直以为齐意欣是被顾范氏接到朝阳山去住几天。

现在齐意欣受伤,宋大夫这里是瞒不住了。

顾远东就对他避重就轻地道:“带妹妹去江南参加夏大都督大公子的寿筵,没想到差点阴沟里翻船。”末了叮嘱宋大夫:“千万别跟别人说。齐家都不知道妹妹跟我去了江南。”

宋大夫也懒得管这些闲事,走回顾远东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有些恨恨地道:“去得好——我跟你说,《新闻报》上登出你们三大都督在江南齐聚一堂的消息,最坐立不安的,就是京城里面那个大总统了”

三大都督本来各有心结,并不和睦,又经常打来打去,才正好给了沈大总统纵横捭阖,左右逢源的机会,这个总统位置才坐得稳稳的。

如今三大都督似乎有握手言欢的迹像,对于一直打算分而治之的沈大总统来说,当然是祸不是福了。

顾远东笑了笑。——等康有才把三大都督的照片登出来,京城的那位就更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你和沈大总统是亲戚,怎么能这样说话呢?”顾远东笑嘻嘻地道,又问他:“沈大总统的新妇,你见过没有?”

宋大夫没好气地瞪了眼:“什么新妇?你说话注意点儿——他们只不过订了婚,还没进门呢”

顾远东试探着问道:“江南的南宫家怎么看这事?——沈大总统的填房,他们就这样默认了?”

南宫家和宋家是亲戚,宋大夫和南宫家更走得亲密,闻言马上道:“怎么可能?李家想摘这桃子,还嫩点儿我们南宫家,可不是那种过了气的软柿子,让人随便捏的虽然我族叔已经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可是南宫家余威犹在。李家那种宵小之辈,算盘别打得太精了”宋大夫口里的族叔,就南宫家的家主,过世了的沈大总统夫人南宫氏的爹。

顾远东心里一动,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问道:“难道南宫家有李家的把柄?”

宋大夫叹了口气:“本来是有的。可惜李家心狠手辣,居然一把火将证据全毁掉了。我族叔本来就指着抓住他们的老巢,到时候上京去闹的。结果李家巷一把大火,将我族叔又气得病倒在床上。”

“别担心。也许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来,快洗漱了,我带你去吃早饭,然后去帮妹妹再瞧瞧。”顾远东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笑着安慰,又嘱咐宋大夫:“别叫她齐三小姐,叫她小欣就行了。如今她是我的贴身丫鬟。”

宋大夫瞠目结舌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别忘了,你退了婚,她可没有她是上官七少的未婚妻”顾远东退婚的消息,宋大夫已经辗转从上官大少上官辉那里知道了。

顾远东转身就走,扔下一句话:“……很快就不是了。”

宋大夫站在屋里,呆立半晌,才去盥洗室洗漱,换上日常穿的衣裳,又将厚呢大衣披在身上,跟在顾远东身后出了门。

顾远东和宋大夫吃完早饭,就带着他来到齐意欣住的屋子。

齐意欣并没有醒来,依然在沉睡中。

旁边守着的护士站起来,低声向宋大夫回报:“……烧退了,到现在没有反复。睡得很沉,应该对她的恢复有好处。”

人睡觉的时候,就是身体的各项机能修复自己的时候。

宋大夫看见自己治疗的病人脱离险境,很是高兴,走过来亲自给齐意欣又量体温,道:“给她换药,我看看背上伤口的复原情况。”

护士点头,去盥洗室洗了手,又熟练地将剪刀消毒,过来掀开了齐意欣的被子。

蒙顶走到顾远东身边,笑着道:“少都督要不要去给顾平发个电报,报个平安?”

顾远东看了蒙顶一眼,摇头道:“不用了。顾平那边,我下午再发电报也来得及。”

蒙顶绞尽脑汁,又道:“康先生和方先生都要跟少都督说话呢,少都督要不要去见见他们?”

自从来到这个小楼,顾远东还没有跟康有才和方全说过话。

顾远东倒是踌躇起来,往床上熟睡的齐意欣那边看了一眼。

护士正弯下腰,掀开齐意欣的睡袍,拿着大剪刀就往绷带上剪去。

蒙顶打横走了一步,挡在齐意欣床前,笑眯眯地看着顾远东不说话。

顾远东淡淡地瞥了蒙顶一眼,转身离开了屋子,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宋大夫凑过来,仔细检查了齐意欣背部的伤口。看起来,他们前天的消毒工作做得很好,伤口没有发炎,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来。

指挥护士给齐意欣洗干净伤口,又上了药,再包扎起来,宋大夫就对屋里守着的眉尖和蒙顶道:“来,学着点儿。过两天我们走了,就要靠你们给……小欣换药了。”

蒙顶大急,忙道:“宋大夫,不等小欣完全好了再走吗?若是有反复怎么办?”

宋大夫笑着安慰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现在虚弱,是因为流血太多,枪伤其实并不十分严重。你们多给她做些补血的药膳吃吃吧。”

第207章 事如春梦了无痕 上

蒙顶是个急性子,连忙问道:“宋大夫给我们一些方子吧?最好是药性大一些。小欣出了这么多血,不用些好点的方子,恐怕难补起来啊”

宋大夫走到桌边收拾自己的药箱,一边笑着道:“乌鸡汤就不错。”

“不不行我们……小欣,不喝乌鸡汤”眉尖一口回绝,来到宋大夫跟前,有些焦急地道:“除了乌鸡汤,还有没有别的补血药膳?”

宋大夫诧异地回头看眉尖,又瞥了一眼蒙顶,见她也是连连摇头,甚是奇怪,挠了挠头,道:“如果不喜欢乌鸡汤,就做当归补血羹吧。”

“当归也不行。”眉尖再一次斩钉截铁地道。

宋大夫不满地往床上沉睡的齐意欣扫了一眼,嘀咕道:“真是难伺候,这不吃那不吃的,也不知道二少看上她什么了……”

“宋大夫”蒙顶耳朵尖,听见了宋大夫的嘀咕,很是不满。

眉尖想了想,对宋大夫笑着解释:“我们小欣本来就脾性热,乌鸡汤和当归补血羹都是热性,恐小欣受不了。还望宋大夫给些既补血,又平顺的方子,好让我们仔细给小欣调养身子。”

宋大夫听了眉尖的话,倏然想起了齐意欣胸部的肿块,便对眉尖招了招手,让眉尖走过来些,低头轻声问道:“她……胸部的硬块,如今怎样了?好些了没有?”

眉尖的脸唰地一下子就红了,两只眼睛四处乱看,就是不敢看宋大夫的脸,也不说话。

宋大夫一着急,声音就高了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有病就得治我跟你说,若是还没有改善,她会有性命之忧——比她现在的枪伤严重多了……”

蒙顶吓得赶紧放下手边正在收拾的衣裳,快步走到宋大夫跟前,如竹筒倒豆子一样说道:“齐家大少爷给做了一些丸药,一直在吃呢。前些天……前些天……小欣说……已经没有了。”虽然也是羞红了脸,倒是说得清清楚楚。

宋大夫松了一口气,追问道:“真的是硬块都没有了?你摸过?”

蒙顶脾气上来,两眼一瞪,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宋大夫的鼻子,道:“宋大夫,我敬你是大夫,才跟你说这么多——你说话注意点儿就算小欣是丫鬟,也不能随便给人乱摸的”

眉尖囧得大声咳嗽,一手在下面使劲拉蒙顶的衣裳。

蒙顶不耐烦,拍了眉尖的手,道:“你拉我衣裳做什么?”

眉尖更囧,恨不得躲得远远的,装作不认识蒙顶。

宋大夫是医者父母心,根本就没有想到别处。此时被蒙顶一说,好像也觉得有些不妥,讪笑着对蒙顶拱手道:“蒙顶姐姐莫怪,是我说错了,没有考虑周全。”

蒙顶不过是个丫鬟,刚才是一时气急,才忘了分寸。没想到宋大夫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向她道歉,立时不好意思起来,两手束在腰间,对宋大夫行了礼,低声道:“蒙顶不敢当。刚才是蒙顶僭越了,还望宋大夫海涵。”又苦苦哀求,请宋大夫给开几个平和补气血的方子。

宋大夫过意不去,坐了下来,让她们拿来纸笔,提笔写了几个中顺平和补气血的方子,道:“这几个方子应该是无碍的,还能中和她的血热。”又安慰这两个忠心耿耿的丫鬟,道:“这件事也急不得,总要慢慢调养。养个一年半载的,才有些效用。”

眉尖和蒙顶如获至宝地将方子收了起来,对着宋大夫又行了大礼。

这边顾远东去找康有才和方全,结果他们都出去了,不在屋子里,只好折返回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蒙顶在说“……不能随便给人乱摸”,想起齐意欣身姿的妖娆柔软,顾远东心里一荡,从未近过女色的身体,居然起了一丝反应。

顾远东暗骂自己一声“畜生”,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书房,让人打了凉水过来,又冲了个凉水澡,才将脑子里刚刚升起的绮思都压了下去。

康有才和方全从外面回来,听服侍的婆子说,少都督刚才来找过他们,赶紧追了过来。

知道顾远东回了书房,康有才和方全过来请安,问道:“少都督可是有事?”

顾远东坐在书桌后面,手里捧着一卷线装书在看。

“坐吧。”顾远东放下书,对康有才和方全指了指书桌对面的楠木靠椅。因是冬日,靠椅上搭了几块斑驳的狼皮褥子。

康有才和方全告了罪,斜签着坐下,道:“我们刚才出去走了走。少都督这里的防范很严密,连我们都寻不到任何的漏洞。”

康有才和方全都是缇骑精锐出身,眼光自然不同凡响。

顾远东笑了一笑,道:“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到处乱跑。小心让人乱枪打死。”

康有才和方全心中一凛,赶紧起身,恭恭敬敬地抱拳道:“少都督吩咐的是。是属下冒昧了。”

顾远东沉吟半晌,将身子往后靠在自己的宽椅上,半边脸隐在旁边书架投射过来的阴影里面,悠悠地道:“你们暂时还是在《新闻报》里做事。等以后时机成熟,你们再出来就行了。”

康有才一愣。顾远东原说是让他过来帮他的,怎么又临时改了主意?

看见康有才疑惑的目光,顾远东本来不想解释。他是军人,对于军人来说,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军人执行任务,从来不需要解释。

不过想到康有才的身份,顾远东还是耐着性子道:“就算在报社,也能给我做事,不矛盾。”

康有才明白了顾远东的意思,知道还是跟以前做缇骑的时候一样,需要一个明面上的身份做掩护,笑着点头道:“属下明白了。少都督放心,有事尽管吩咐。”

顾远东定了定神,想起最要紧的一件事,问道:“你相机里面的胶卷都保存好了吧?打算什么时候回东阳城?”

报纸需要照片来排版。震撼消息更是少不了图片的推波助澜。

所谓无图无真相,可知照片是多么的重要。

说起回东阳城,康有才苦笑着道:“我们也想早些回去,可是外头大雪,骑马都不方便。总得等雪化了再走。”

顾远东早为他们考虑好了,道:“路上的积雪,明天就能化干净。到时候,你们坐宋大夫的汽车先回去。”

初冬的第一场雪,也不算特别大。这几天气温回升很快,想必雪很快就化净了。只是到底是土路,路上不会太好走就是了……

康有才和方全连忙起身应了,回去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就回东阳城。

顾远东又一个人在书房里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怎么也看不下书,只好出去到后园练了一会儿枪法。

大雪初霁,出来觅食的麻雀也多了起来。

顾远东闲着无聊,懒懒散散地靠在后园抄手游廊的廊柱上,单手举着枪,一只一只地打麻雀玩。

他枪法精准,自然一枪一只,很快就打落了数十只麻雀。将方圆十里的麻雀都吓得一哄而散,再也不敢到顾家的红砖小楼处觅食。

顾远东的护卫笑呵呵地去拣了麻雀回来,问道:“少都督,今晚做麻雀汤?”

顾远东踹了那护卫一脚,笑骂道:“滚一边去——用枪打死的麻雀怎么做汤?你想吃子弹就直说,我马上送你两颗,不用麻雀汤里寻去”

那护卫看见顾远东笑了,也乐呵呵地,一点都没有把顾远东的话放在心上。——二少这些天一直愁眉不展,今天终于云开雾散,一定是二楼的那位被救活过来了……

“少都督,那边有又肥又大的山鸡,我们不如去打几只,给小欣姑娘熬汤喝?——野山鸡很补的,而且不燥不热,很适合女人的。”那护卫凑过来,有些贼忒兮兮,挤眉弄眼地道。

顾远东笑着推了那护卫一把,道:“前面带路我们去打山鸡”

快到午时的时候,顾远东和几个护卫拎着数只肥大的山鸡,从后山下来,扔到厨房,让厨娘做几锅山鸡汤,一锅给二楼的小欣和几位客人端过去,别的都分给众护卫吃。

山鸡虽然肥大,到底是野物,皮粗肉厚,厨娘收拾干净,一直炖到晚上才熬好汤,使人都送了过去。

顾远东回去之后,直接去书房处理了这几天抛下的军务,再抬头的时候,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了。

路灯依次亮了起来,照得回廊上影影绰绰,明灭可见。

顾远东推开书房的大门,缓步走了出去。先前为了出去打猎,他换了戎装,一双带着蹭亮马刺的牛皮长靴套在他的腿上,更增肃杀。

门口的护卫赶紧立正行礼。

顾远东双手撑在二楼回廊的栏杆上,看向远处的夜色,沉默了半晌,才转身走到齐意欣住的屋子门前。

屋里似乎有人在说话,叽叽喳喳地,一片欢声笑语,很是热闹。

顾远东挑了挑眉,有些不悦地迈步走了进来。蹭亮的马靴踏在樱桃木的地板上,声音格外响亮。

屋里的人都吃了一惊,抬头看时,原来是顾远东进来了,都赶紧起身行礼:“少都督。”

顾远东举目一看,见屋子中间的圆桌上,摆了饭菜,还有一大盆汤。

宋大夫坐在上首,左右是他的两个护士,蒙顶和另一个丫鬟打横相陪,好像正在吃晚饭。

顾远东皱了眉头走过来问道:“你们这就吃上了?小欣醒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