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她还是未婚妻,不应该跟顾远东一起出席就职大典。可是顾远东执意要求。并且给她也做了一身出席就职典礼时穿的服饰,跟他的大都督制服十分相配。

看着顾远东殷切的眼神,齐意欣只好应了。

三天很快过去,顾远东的就职大典到了。

这一次顾远东的就职大典,同样选在北城门的大观楼上,也就是顾远东和齐意欣订婚的地方。

这一天一大早,北城门大观楼上就人来人往,挂红绸,扯横幅,顾家的明卫和暗卫遍布全城,负责警戒和治安。

顾远东的就职典礼,是新朝成立以来,第一次大都督级别的权力交接,同沈大总统那一次,又有所不同。

沈大总统那边,因五姨太李云素的影响,果然还想在顾远东的正式任命书上故意拖延。不过上官辉一出手,沈大总统就只有乖乖地在任命书上签字盖章。

为了怕沈大总统那边再出妖蛾子,上官辉决定由自己保存这份任命书。等到正式宣誓就职的时候,由上官辉再当着众人的面,递给沈大总统,让沈大总统转交给顾远东。

众目睽睽之下,沈大总统要是还敢玩弄花招,他的大总统也别想做下去了。

顾家的梧桐院里,齐意欣早早梳洗打扮好,换上顾远东送她的衣衫。

顾远东的大都督制服是深蓝色的军装和长裤,金色肩章,胸前配着勋带,深蓝色厚呢军帽上,镶着三道白边,顶上竖着雪白的帽穗,戴在顾远东头上,更显英武。

“你别板着脸。”齐意欣笑着抬起手,抚平顾远东眉间蹙起的川字。

顾远东微笑着后退一步,打量齐意欣今日的装扮。

齐意欣身上穿的,是一身宝蓝色缂丝窄袖收腰连身洋装,外洋的样式,江东的绣花和针黹,耐看又有风韵。洋装外面披着和顾远东的大都督制服同色的深蓝色呢面玄狐里子的大氅。

顾范氏从里屋出来,拉着齐意欣的手,感慨地道:“难为你了。也就你脾气好,事事都顺着东儿。”说着,叮嘱顾远东:“你和意欣还没有成亲,带着她和你一起出席就职大典,你要多看着她一些,别让她受那些有的没的委屈。”

齐意欣知道,她这样子跟着顾远东过去,肯定会有人说三道四的。

不过她不在乎罢了。――从后世来的人,大概是最不在乎流言蜚语的。更何况有顾远东、顾范氏都鼎立支持她,别人再泛酸,也只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而已。

而且齐意欣也不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今儿谁敢对她的出席唧唧歪歪,明儿谁就要上《新闻报》的豪门秘辛版去溜一圈了。――在背后阴人神马滴,最友爱了……

齐意欣和顾远东一起坐车来到北城门的大观楼下。

东街上已经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甚至比顾远东和齐意欣订婚那一天的人还要多。

顾远东要揽着齐意欣的肩膀,才能护着她,从人群中穿流而过,进到北城门里面,上到大观楼上。

一切进展顺利,顾远东从沈大总统手里接过任命书,又当着东阳城众人的面,宣誓对新朝效忠,对江东效忠,必将以毕生之力,保家卫国云云。

阿喵站在齐意欣身旁,笑着瞧了瞧顾远东那边,觉得无趣,又将眼光往大观楼下的人群中瞟过去。

只瞟了一眼,阿喵就愣住了。

只见大观楼下的人群里,有一个灰衣僧人,光着头,站在屋檐下。虽然隔得那么远,虽然他的装束和以前截然不同,阿喵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人。

“思诚!”阿喵尖叫一声,顾不得顾远东正在发表就职演说,从大观楼上直冲下来,推开丛丛人群,向街对面的那个人挤过去。

第二卷 凤凰于飞

☆、第一章 不离不弃

阿喵的尖叫,惊动了大观楼上下的人群。

负责警戒的顾平一惊,立即对身后的人摆一摆手。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顿时响起来,不仅湮没了阿喵的叫声,也湮没了顾远东的就职演说。

飞散的爆竹碎片从大观楼上飘飞下来,楼下的人群开始笑骂着四散奔逃。

阿喵只觉得一人群不断地往东街中央挤过来,将她挤得踉踉跄跄。等她好不容易挤到街对面,却看见那屋檐下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刚才那个人的影子?!

难道又是在做梦吗?还是自己又出现幻觉?

阿喵悲从中来,双手抱着头,不顾仪态地在屋檐下蹲下来,呜呜哭泣。

跟着阿喵的侍卫费尽力气,才挤到阿喵身旁,将围观的人群驱散,团团将她围在中央,免得再出事端。

齐意欣在大观楼上微张着嘴,也愣愣地看着屋檐下的那个方向。阿喵刚才站在她身边,阿喵尖叫的时候,齐意欣也下意识将头转向那个方向。

她看见的,是一个灰衣僧人站在那里,光着头,看不清他的长相。可是单单看见他站在那里的样子,齐意欣已经目眩神迷。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这句话,原来不单单用在女子身上。卓而生仙,矫矫不群。虽然立在俗世,身周却不染尘埃。周遭的喧嚣热闹似乎都与他无干,就如落入凡尘的谪仙,不过是来人间渡劫。劫难一过,他就要回返天庭……

齐意欣不知道,为何一个侧立的身影,就能让她生出这些联想,更能让阿喵如此失态。

她看得很清楚,阿喵冲下大观楼之后,那个僧人有一丝的动容。似乎要抬起头,可是旁边走过来一个穿着青色夹袍的中年男人,伸手将那僧人一拉。两个人就迅速离开,往东街外面行去。

等到阿喵终于千辛万苦地挤过去,那人已是惊鸿一现。渺无音迹了。

齐意欣眉头微蹙。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个穿着青色夹袍的中年男人,就是顾远东和阿喵嘴里经常提到的“十三叔”。她虽然见得不多,可是那种人一旦见一面,你是很难忘记他的。

大观楼上的鞭炮声逐渐淡了下来,顾远东走到齐意欣身边,拉着她戴着小羊皮手套的手,走到大观楼前面,跟楼下的人群挥手致意。

齐意欣赶紧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和顾远东挥手。

楼下的人群一阵轰动,大声叫着“大都督!”“大都督夫人!”更有人已经在楼下跪下来,给他们俩磕头。

沈大总统神色复杂地站在顾远东和齐意欣身后,看着他们两人并肩站立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南宫晓月站在沈大总统左面。脸上笑意盎然。李云素站在沈大总统右面,脸上的笑意却十分勉强,她定定地盯着齐意欣的后背,似乎要将她看出一个洞来。

上官辉和叶碧缕并肩站在顾远东他们的斜后方,两人脸上都是如释重负。见顾远东不避嫌隙地带着齐意欣一起受江东众人的叩拜,两人相视而笑。上官辉低头。在叶碧缕耳边轻声道:“等我们去了京城,你也要站在我身边,受我的属下叩拜。”

叶碧缕是在京城长大的,对京城当然比东阳城要熟悉。想到马上就要回京城,既跟上官辉过二人世界,又能经常回娘家,心里温馨一片,往上官辉身边移了几步,紧紧地贴在他左手边上。

上官辉索性揽紧叶碧缕的肩,一起看着楼下的盛况。

阿喵的异样,顾远东看在眼里,他也看见了那屋檐下的灰衣僧人,只是不动声色,等就职典礼结束之后,才特意嘱咐顾平,让他将阿喵赶紧带回去,好好看起来。

顾远东知道自己这个姐姐,这辈子唯一的痛苦,都是她的未婚夫安郡王范思诚带来的。

就职典礼结束,宾陆续散去。

齐意欣和顾远东一起,站在大观楼上,彬彬有礼地送走一拨又一拨的宾。

顾远东还是和以前一样淡然,对来道别的人只是微微颔首。

齐意欣见他这个样子,也不好意思太过热情,就也跟着点头,见到相熟的女眷,才打声招呼,说几句闲话。

“东子哥,你别这样。笑一笑啊。”齐意欣送走一拨人,在等着另一拨人上前来的空档,赶紧对顾远东轻声道。

顾远东侧过头,对齐意欣微微一笑,待转过头,又神色淡然,对来点一点头,眼光就投向别处。

齐意欣气结,索性不去理他,按照自己的方式,跟来见礼、道别,说话的声音也热情几分。

等人都走了,顾远东才托着齐意欣的胳膊,一起从大观楼上下去,坐到自己的雪佛莱小轿车里面。

齐意欣上了顾远东的车,轻声道:“东子哥,你如今是江东二十郡的大都督了,还这么不苟言笑的,对你的形象不好。”

顾远东淡淡地道:“我又不要收买民心,要那么好的形象做什么?”

齐意欣被噎了一下,气得扭过头,看向车窗外不语。

顾远东看见齐意欣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往她身边坐近些,低声问:“生气了?”热热的呼吸喷在齐意欣的后颈之处,让她全身都有些颤栗起来。

顾远东眼光一黯,手里的拳头捏了又放,却无可奈何,只好又挪回自己的位置,扭头看向自己那边的车窗。

齐意欣用指甲在自己手掌上狠掐两下,才平静下来,回头瞧了瞧顾远东,突然问道:“思诚是谁?”

顾远东回过头,看着齐意欣。微微摇头。

齐意欣明白顾远东的意思,是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改了话题,问道:“沈大总统他们什么是离开东阳城?我们要去送送吗?”

顾远东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有些疲倦地道:“明天还是后天吧。”说着,转头看向齐意欣道:“你表姐他们明天就走了。”

齐意欣知道说的是叶碧缕和上官辉,忙道:“我二叔昨天给我送信过来。说我们家锦今晚宴请我表姐和表姐夫。——东子哥,我今晚可不可以回去见我表姐一面?”齐意欣说的是齐家。

顾远东点点头,道:“行。我陪你回去。然后我再带你回来。”竟像是一刻也离不得她。

齐意欣心里甜滋滋的,笑着低声道:“我今儿在家里住一晚,明天再过来。行吗?”

顾远东一愣,问她:“你要做什么?”在家里住一晚,会有什么事?

齐意欣笑着道:“表姐今晚来做,我想留表姐住一晚,跟她说说话。”说着,有几分感慨地道:“我们以前那样要好,现在她成了亲,我们再也不能如以前一样,那样睡在一张榻上,说一夜的悄悄话了。”

顾远东偏着头。笑了笑,道:“我劝你别提这个话头。上官大少正新婚呢,你要让他跟他的新婚妻子分开一晚上,他会记恨你一辈子的。”说完,低头闷声笑。

连前排的司机和护卫都忍不住低笑出声。

齐意欣知道顾远东是什么意思。红着脸道:“上官大少不会这么不讲道理吧?他以后要跟表姐过一辈子的,也不在乎一个晚上吧?”

顾远东心道:我跟你没有那种夫妻之实,都舍不得让你离开我身边一个晚上,更何况食髓知味的上官大少?

“一刻值千金。你要真的想留下你表姐,你自己算算,上官大少要找你收多少银子。”顾远东看见齐意欣脸上的不屑之色。忍不住逗她。。

齐意欣撇了撇嘴,暗自思忖:一个时辰是两个小时,一刻钟是十五分钟的话,一个时辰就有八刻。一晚上,就算是四个时辰,那就是三十二刻。一刻值一千两金子的话,三十二刻,就是三万二千俩金子。

乖乖,把齐家帐房里所有的流动资金抽出来,也才够付一半的帐吧?

顾远东看见齐意欣似乎真的在算帐,扭过头去看向车窗外面,心情陡然轻松起来。

回到顾家,顾远东送齐意欣回梧桐院。

蒙顶和眉尖出去烹茶、拿点心。

齐意欣和顾远东并肩坐在暖阁的罗汉床上,低声问他:“现在可以跟我说‘思诚’是谁了吧?”

顾远东转头打量齐意欣:“为什么这么执着?”

齐意欣惊讶:“我哪里执着了?——喵姐今天这样失态,我想不出,有谁能让她露出这种样子。”

顾远东挑眉,“真的只是为了阿喵?”

齐意欣想了想,说了实话:“我自己也很好奇。那个站在屋檐下的灰衣僧人,我虽然没有看见他的样子,可是单单站在那里,已经将所有人都比下去了。——那种风姿,我只在伯母身上见到过。”

顾远东懒洋洋地将靠枕拖过来,靠了上去,道:“人都说,我生得像我娘……”

齐意欣眼珠一转,突然明白顾远东的意思,低头浅笑,摇头道:“原来,某人是吃醋了。”

顾远东一点都不躲闪,“嗯”了一声,道:“我就是吃醋了。你怎么着吧?”

顾远东这样坦白,齐意欣的花枪倒是耍不下去了,忙一脸讨好地偎过去,拿过美人拳,给顾远东捶腿,柔声央求道:“好人——,你就告诉我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跟安郡王有关?”想来想去,齐意欣只能想到那个众人口里惊才绝艳的安郡王,能够有那样的风姿。

顾远东被齐意欣一声嗲嗲的“好人”叫得全身都软了,只有一个地方硬起来,忙又胡乱从旁边拖过兰花袷纱被,盖在自己身上,掩饰着道:“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齐意欣又往顾远东身边凑近些,问道:“这几天忙忙碌碌地,我都没有机会问你去营州的事儿呢。说说看。到底怎样了?你不是要接安郡王回来的?他既然回来了,怎么不住到顾家来?还是住在公主府?也或者在东阳城的某个寺庙里面挂单?”

齐意欣的问题问得又多又快。

顾远东往罗汉床里面挪了挪,离齐意欣远些,叹息一声道:“其实,我也是一头雾水。我跟十三叔去了营州,寻到安郡王,劝说他回来。可是他不肯。我接到顾平发给我的急电,就提前回来了,只有十三叔留在那里继续劝他。”

齐意欣将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沉吟道:“这样说来,十三叔最终将安郡王劝服了,他跟着来江东了?”今天那屋檐下的僧人一定是安郡王范思诚。后来的那个青衣中年男子。就是十三叔。

顾远东双臂枕在脑后,点头道:“应该是这样。”说着,往前凑到齐意欣耳边道:“暂时别跟阿喵说。等我去公主府,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决定以后要怎么做。”

齐意欣连连点头,脸上一片恻隐之色,道:“安郡王这个样子,对喵姐来说,还不如他死了的好。——出家算什么回事?既然出家了,又跑到喵姐面前来。又算什么回事?”

顾远东终于平复下来,只觉得浑身燥热得很,将被子掀开,从罗汉床上下来,走到旁边的圈椅上坐下来。道:“安郡王也是心里苦。整个范氏皇族的男子,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本来还想着养好伤后报仇雪恨,可是却发现连我们顾家和上官家,都拥立了新朝。——你说,他有什么法子?又如何受得了?”

齐意欣默然半晌,点头道:“也是。他有他的苦衷。也许。他宁愿我们当他死了。寻他回来,岂不是让他要再一次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

顾远东叹息一声,一双长腿伸得长长的,横挡在暖阁里面。梧桐院的暖阁并不窄小,可是有高大的顾远东坐在里面,似乎大部分空间都被他塞得满满的。

齐意欣突然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从罗汉床上站起来,道:“我去看看茶和点心怎么还没来?”说着,掀开暖阁的帘子,走到外间。

齐意欣来到堂屋,刚要说话,就看见从自己的院门口冲进来一个丫鬟,飞快地穿过院子,跑上台阶,进到屋里,跪在自己面前,泪流满面地道:“三小姐!三小姐!求三小姐去看看我们大小姐!”

“阿喵又怎么啦?”顾远东从暖阁里面听见,撂开帘子走出来问道。

那丫鬟是阿喵的大丫鬟,此时见顾远东也在这里,忙磕头道:“二少,大小姐在自己屋里闹呢。说要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齐意欣一惊,顾不得看顾远东的神情,忙道:“我去看看。我会劝劝她。”

那丫鬟含泪谢过齐意欣,又磕了一个头,才起身离开齐意欣的院子。

齐意欣披了大氅就要出去。

顾远东拉住她的手,低声道:“等会儿你就一口咬定,说阿喵是眼花了,你什么都没有看见,知道吗?”

齐意欣咬咬唇,挣脱顾远东的手,不赞成地道:“你们这样,要瞒她到什么时候?”

顾远东忙道:“不是要瞒着她。只是不想让她再失望一次,你明白吗?”定定地看着齐意欣的眼睛,似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齐意欣窒了窒,有些心慌意乱地低了头,道:“我知道了。”说着,转身离开自己的屋子,往阿喵的院子那边去了。

顾远东看着齐意欣远去的背影,有些不放心,高声叫了一句“蒙顶!”

蒙顶从耳房里出来,问道:“二少有何吩咐?”

顾远东朝院子里齐意欣的背影努了努嘴,道:“快跟上去。”

蒙顶忙追出去,和齐意欣一起来到阿喵的院子里。

阿喵院子的上房里,齐意欣一进门,就看见屋里一片狼藉。无数的瓷器碎片摊在地上,屋里的帐幔帘栊被扯得乱七八糟,绫罗绸缎被剪成一片片,在屋里四下飞舞。还有一些拉脱的首饰珠子,滴溜溜在地上乱滚。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躲在一个角落,瑟瑟发抖。

刚才去齐意欣的梧桐院请她过来的大丫鬟,此时正在内室苦苦相劝:“大小姐!大小姐!您就算要出家,也不一定要绞头发!”

齐意欣听不下去了,一手撂开帘子走了进去。

内室里面,甚至比外屋更加混乱。就连墙角的箱笼都被翻得乱七八糟,各种裙衫大氅披肩围脖扔得到处都是。

阿喵披头散发,一手拿着剪子,一手抱着一个红色绸缎面的小本,哭得声嘶力竭,直冲她面前的大丫鬟道:“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不是绞头发了!”

齐意欣大声道:“喵姐,你发什么疯!”

阿喵看见是齐意欣过来,有些混乱的脑子里清醒了一瞬,眼神直愣愣地看着齐意欣,止住哭泣,突然道:“意欣,你有没有看见他?”问得没头没脑。

齐意欣却知道她问的什么,镇定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阿喵拎着剪刀,推开自己面前的大丫鬟,来到齐意欣跟前,满脸狂热地看着她,充满希翼地问:“你有没有看见?有没有看见他?我看见了!——他回来了!他给我报信来了!”

☆、第2章 莫失莫忘 上 (含enigmayanxi和氏璧+)

齐意欣怔怔地看着阿喵狂热的眼神,脑子里翻江倒海似地斗争:到底要不要告诉她?要不要?要不要?……

思忖到最后,齐意欣还是选择尊重顾远东的决定。更何况她在梧桐院的时候,已经答应顾远东,不向阿喵提起此事。――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特别是夫妻之间,这一点更为重要,她不能在顾远东那里留下个出尔反尔的印象。再说顾远东既然这样决定,也有他的道理。

想到这里,齐意欣伸手扶住阿喵的肩膀,坚定而有力地带着她走向梳妆台跟前,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来,笑着道:“你先别急,让莲蓬先给你梳梳头,换身衣裳,我们再说话,好不好?”莲蓬就是刚才去请齐意欣过来劝阿喵的大丫鬟。

阿喵急忙点头,道:“好!换了衣裳,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似乎已经憋了很久,今天终于忍不住了。

齐意欣看见阿喵这个样子,对她十分怜惜。――虽然阿喵的年岁比她大的多,可是在齐意欣看来,阿喵就是蜜罐里长大的孩子,因为丢失了自己最心爱的糖果,所以一直郁郁寡欢。

她对阿喵和安郡王的事情,了解得并不多。

阿喵抿着唇,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面前一尺见方的镜子,对身后给她梳头的大丫鬟莲蓬道:“给我梳堆云髻。”

莲蓬一愣,飞快地睃了齐意欣一眼。

齐意欣微微点头,让她照着阿喵说的做。

莲蓬垂下眼帘,低低地应了一声,道:“大小姐,既然是梳堆云髻,大小姐身上的衣裳也得换了,不然不相配。”

阿喵今日穿的和齐意欣差不多,都是连身洋装,配着她的大波浪卷发。自然是别有风情。可是跟旧时仕女梳的堆云髻,就很不搭界了。

阿喵没有做声,将胸前的红色绸缎面的小本捧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齐意欣就出去吩咐阿喵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让她们进来打扫干净屋里的地面,重新收拾一下。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这几间被阿喵折腾得乱糟糟的屋子,很快就收拾干净,地上的碎瓷片也清扫出去。

齐意欣看了看屋里的陈设摔得差不多了。就命两个婆子拿着她的对牌,去库房给阿喵再领一套陈设过来,举凡焦木尾琴、龙泉宝剑、黄玉石胆、青瓷花樽,还有墨烟冻石鼎,黄花梨小屏风,以及帐幔和窗帘,都领新的过来。

外面收拾好了,齐意欣才掀开帘子,回到阿喵的内室。

阿喵已经梳好头,换上一身湖青色兰桂齐芳锦缎面白狐狸里的大袄。系着蓝滚边素白缎如意暗纹银鼠长裙。额头正中系着珍珠勒子,颗粒饱满。莹洁圆润。堆云髻上斜斜插着一枚双衔鸡心流苏坠的素银凤钗。正是旧时大齐朝时高门贵女孝期的装束,和以前从头到脚的外洋打扮大相径庭。

只是手里还是紧紧抓着那个大红绸缎面的小本。

齐意欣惊喜地道:“喵姐,这样打扮多好看!”就像是从仕女图里刚刚走下来一样,和齐意欣的表姐叶碧缕相比,风韵又有不同。

阿喵看着齐意欣,笑了笑,坐在那里不说话。

齐意欣小心翼翼地绕过内室地上的狼藉。来到阿喵身边,笑着道:“我们去暖阁说话吧。这里让莲蓬带人收拾一下。”

阿喵点点头,跟齐意欣一起去暖阁。

暖阁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齐意欣和阿喵一起坐到暖阁的罗汉床上。小丫鬟送了清茶和点心过来。

“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齐意欣岔开话题。免得阿喵一直想着刚才的事情。

阿喵笑着将手里的红色绸缎面的小本递给齐意欣看,“是他的庚贴。”

齐意欣顿时觉得手里的东西十分烫手。

“喵姐……”

阿喵像是没有听见齐意欣说话,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穿的高低鞋,喃喃地道:“意欣,我今天看见他了。”说来说去,还是绕回今天她见到的那个僧人。

齐意欣叹口气,将安郡王的庚贴放到她和阿喵中间的紫檀木方几之上,问道:“他是谁?你看见谁了?”

阿喵看向齐意欣,眼里似有水雾滚动:“思诚,我的未婚夫,思诚。”

齐意欣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是安郡王吧?他不是殉国很多年了?你怎么会见到他?”

阿喵的泪水流了下来,倔强地道:“我怎么不会见到他?我知道他挂念我,就跟我挂念他一样……”所以自己上一世,结婚一年,就郁郁而终。那时候,自己以为,只要跟别的人在一起,就能忘记他。谁知嫁了人之后,她才知道,原来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取代他。自己上一世死的时候,最强烈的愿望,就是如果有来生,她一定要跟他在一起,同生共死。

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上天才可怜她,给了她重生的机会?

阿喵定了定神,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不能说,她对谁都不能说……

齐意欣琢磨半晌,接着问道:“你既然看见了他,为何又要出家呢?――安郡王既然现身,应该是不想你这个样子吧?”

阿喵一下子激动起来,双眸灿灿,面颊绯红,“你不知道,意欣。他在我面前出现,穿的是一身僧袍!”说着,阿喵站起来,在暖阁里面来回走动,“我知道,他以僧人的形象在我面前出现,只有一个目的――他想让我出家!”

齐意欣一口茶喷了出来,幸亏地上是木地板,不然可难收拾。

阿喵似乎没有发现齐意欣的异样神情,只是停住脚步,眼里又出现那种不顾一切地狂热:“对啊!我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呢?――既然他不在了,我如果不能跟着他去,我就应该出家为尼!只要我出家,我们俩就永远不会分离!”

齐意欣头上冒出数条黑线。她仿佛看见,有一天,这个世上会多出一对犯了清规戒律的和尚和尼姑!

要不要打听安郡王打算去江东哪个寺庙挂单?若是知道的话,也可以去找一找那附近有没有尼姑庵……

齐意欣有些恶作剧地想着。越发决定晚上要跟顾远东说清楚。这件事,不能再瞒着阿喵。他们不能代阿喵做决定!

“意欣,你帮我向我娘和我弟弟多说几句好话好不好?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阿喵的眼神越来越狂热,像看着救命稻草一样看着齐意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