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英摇了摇头,轻声道:“大爷,不能再掺和了。”

赵素英虽然也不是很懂政治,可是也知道,跟倭国人勾结,不会有好下场。

而这几个倭国人,特别是两个倭国女人,她明明在李家见过一次……

李绍林抿了抿唇,往后悄然退了一步。

沈大总统那边听见齐意欣的话,哼哼哈哈,打起了官腔,“这件事,要研究研究再说。——上官总长,”叫了站在离顾家人不远的上官辉出来,问道:“上官总长,这件事,列入议事日程,咱们回去再议吧。”

一直冷眼旁观的上官辉穿着月白色长衫,负手往前走几步,来到顾远东身边,看着矮胖的沈大总统,高临下地道:“这件事,我看不出要开会讨论的必要。不过大总统既然发了话,我回去就让外交总长给倭国国君发外交照会去,质询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明明就是赞同齐意欣的话,驳了沈大总统的话。

沈大总统见上官辉当着众人的面不给他面子,很有些下不来台,拂袖道:“这件事,我说要研究,就要研究!——天色不早了,我要启程回京了。”说着,对着顾家人的方向拱手一礼,“告辞!”便转身离开顾为康的墓地。

沈大总统的填房夫人南宫晓月不懂政治,不知道这些人嘴里的“外交豁免权”,还有“外交照会”,都是什么意思,迟疑几分,走过来对顾家人福了一福,深深看了齐意欣两眼,也跟着沈大总统离去。

沈大总统一走,有些人就站不住了。也想走。

齐意欣见状,高声道:“还有想走的,请自便。我们这里忙,就不送了。”

夏大都督咳嗽一声。上前道:“为康兄还没有入土为安,我们是不会走的。”

成大都督也收起脸上笑眯眯的神情,正色道:“吉时快到了,赶紧下葬封陵吧。”

在场的人见两大都督都不走,才都安心留了下来。

齐意欣眼见人情冷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齐家人这才回过神来,脸色雪白地看看齐意欣。又看看被她亲手打死的两个倭国女特使,一家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论理说,齐意欣还没有过门,不好以顾家人的身份给顾为康披麻戴孝的。

正尴尬间,上官简氏和上官老爷也走了出来,帮着招呼宾,主持葬仪。

一行人忙忙碌碌。直到午时过了,才将顾为康正式下葬。

最后一个工匠退出顾为康的陵寝,墓门前的断龙石轰隆隆地放下来。将这个陵墓掩盖得严严实实。

日头逐渐西斜,到场的宾一家家告辞离去。

李绍林一行人走得不早不晚,倒是不引人注目。

只是他的新婚妻子赵素英,然特意跟成大小姐说了几句话,十分谦恭亲热,让成大小姐都有些摸不着她是什么意思。

李绍林上了车,轻声说了赵素英几句:“成丽华那个人,眼高手低,鼻孔朝天,看谁都比她低一等。你何必去拿热脸贴她的冷屁股?”

赵素英笑了笑,道:“大爷,成家到底是三大都督之一,跟他们交好,对我们有害无益。”

李绍林嗤笑一声,没有再说话。——他向成家提亲被拒的事情。当然用不着让赵素英知道。

赵素英却很是胸有成竹。只因她的好姐姐赵素宁前几天告诉她,让她跟成丽华交好,说会对她以后的省长夫人之路有利。——这些事情,当然也不用告诉李绍林知道。

……

顾家的墓地那边,到日影西斜的时候,只有上官家的一行人还同顾家人在一起。

上官简氏拉着顾范氏在一旁轻声说话。

上官辉和顾远东脸色严峻,站在陵墓左前方的松树底下,不知道在商量什么事情。

齐意欣和阿喵,还有叶碧缕三个人站在一起,低声说话。

齐意欣问阿喵:“……什么时候动身?要不要成了亲再走?”说的是阿喵和安郡王范思诚一起回范氏祖籍朝阳山的事情。

阿喵摇摇头,道:“不了。我要给爹守孝一年,思诚也不想让我难做。——我们一起回朝阳山守孝。”他守他的,我守我的。阿喵默默地在心底又加了一句。

叶碧缕叹息一声,眼光温柔地看向在另一边松树下面站着的上官辉。——若不是有他,自己这辈子,就要跟李绍林那个阴险小人过一辈子了。

倭国特使的五具尸体,早就被顾平带着侍卫上前,拿麻袋装了,送到东阳城的官衙里面去了。

不管这五个人是不是倭国外交官,他们恶意诽谤,已经是触犯新朝律法。

到底要怎么做,还要等顾远东拿主意。

松树底下,顾远东脸色沉肃,对上官辉道:“你这次回京城,要准备好跟沈大总统正式扛上。”

上官辉毫不在意,轻哼一声道:“没想到,这个老匹夫连勾结倭国都做得出来,我们新朝,断断容不得这样的人做大总统!”

顾远东点点头,低声道:“他肯定是得下台,不过我们要从长计议,不能操之过急。——最近我家里事多,你又正值新婚,心思也没在政务上,就让沈大总统钻了空子,不知道联合了多少人手了。你小心阴沟里翻船。”

上官辉凝神想了想,缓缓地道:“你说的有理。我回去之后,是要重新布局,不然要是被他抓住小辫子,我可是冤死了。”说着,就想到顾远东在江东做的两件事,修铁路和办电厂。

因有了这两件事,顾远东在江东声望大振,一洗八年前在京城杀戮太重的“杀神”名声。

“你现在接任了江东大都督,以后有什么打算?想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上官辉微笑着问道。

顾远东看了上官辉一眼。“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才对。——若是沈大总统下台,你对这个位置感不感兴趣?”

上官辉的眼光飘向对面叶碧缕的方向,和她的目光撞个正着。上官辉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沈大总统下台。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目前还没有这个打算。——若是有打算,也要让碧缕生下我们的嫡长子之后再说。”看来是打算先成家,再立业了。

顾远东垂下双眸,掩盖住眼底的因羡之意,没有说话。

上官辉就往顾远东身上捶了一拳,道:“倒是你。明年正月十五是不能成亲了,想不想也挑三月初三这个日子成亲?”明年的三月初三,就是上官辉的结婚纪念日了。

顾远东微一侧身,躲过上官辉的拳头,胳膊顺势挥出,夹住他伸过来的手臂,淡淡地道:“这是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上官辉化拳为掌。从顾远东手里挣开,脸上收了戏噱之色,声音放的更低:“政务部从去年年底开始。就在筹划陆军部,设陆军总长,总管天下兵马。——你,好好想想吧……”

上官辉说完话,从松树底下走出来,来到叶碧缕身边,温和地跟齐意欣和阿喵微微颔首,道:“我们要走了。阿喵和意欣以后有空,去京城做。我和碧缕到履相迎。”说着,又将阿喵拉到一旁。低声问她:“安郡王怎么样了?我去公主府求见过他两次,都说在病着,不能见人。”

阿喵明知是安郡王还有心结,一时不想见到太多的故人,小心翼翼地帮他打圆场:“是病了。突然高烧,把我娘和十三叔急得不得了。专程请宋大夫坐诊。今儿早上才好些,正在公主府静养呢。——你看他连我爹的葬礼都没有出席,实在是病得起不来床了。”

上官辉盯着阿喵看了一会儿,见她眼神坦荡,似乎并没有隐瞒什么,而且他也知道,安郡王跟阿喵是未婚夫妻,是顾为康未来的女婿,他不来没有道理。如果没有来,就一定是他来不了,而不是故意不到场。

“那好,帮我向安郡王问好。我明天就和碧缕一起回京城了。以后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上官辉很是遗憾。

阿喵笑了笑,道:“有机会的。你别着急。”接着委婉地叮嘱上官辉:“思诚说他喜欢清静,现在的局面,又容不得他以真面目示人,所以你要帮我们保密。”

上官辉知道安郡王还活着这件事,一旦暴露出来,就会引起轩然大波。此时时局未稳,就算安郡王要出来,也要等他们把握住新朝的政局再说,就答应阿喵:“我不会对外人说的,就连碧缕,你也可以放心。她不是不知轻重之人。”

阿喵知道上官辉的父母也不是外人,也没有再多说。

叶碧缕听见他们说完话,缓步走过来,对着阿喵道:“你多保重。”

阿喵笑着点点头,和齐意欣一起目送上官家的人远去。

顾范氏一个人在顾为康的陵墓前又站了一会儿,才和顾远东他们一起坐上车,回东阳城去了。

顾家的陵墓是重地,平日里都有一个班的士兵日夜守在这里,也不担心有人盗墓挖陵。

回到顾家门口,顾范氏没有下车,对顾远东道:“送我回公主府吧。从此我就跟这里没有关系了。”

齐意欣站在一旁,不知道说什么。

顾远东点点头,问阿喵:“你是不是也去公主府?”

阿喵坐在顾范氏身边,抱着顾范氏的胳膊对顾远东道:“这还用问?”说着,对着站在顾远东旁边的齐意欣道:“顾家的胆子,就托付给你了。意欣,你可千万别撂挑子啊!”

顾范氏想起今天齐意欣在顾家陵墓那里一番义正词严的斥责,不仅没让倭国特使得逞,而且让沈大总统和李绍林都得了个没脸,很是欣慰地夸齐意欣:“意欣比我想象的要能干。东儿,你可要好好待意欣,有事跟她多商量,别一意孤行。——意欣年岁虽小,却很聪明,见事极明。假以时日,一定能做你的贤内助!”

顾远东看了看齐意欣有些压抑不住得意之情的小脸,忍住了没有跟着夸她,点头道:“我知道了。娘,阿喵,你们在公主府也要小心。我会再派一个营过去,在公主府外院驻扎。”

顾范氏和阿喵都觉得有些多余,可是想到安郡王还在公主府养伤,倒是大意不得,都点头应了。

顾远东将齐意欣拉到台阶上,看着顾家的军车载着顾范氏和阿喵绝尘而去。

齐意欣看着夜幕四合,一股归家之念油然而生。——今日在顾家陵墓那里的事情,让她想起了太多前世的事情。

爸爸妈妈,你们在那边,还好吗?

顾远东回头,看见齐意欣双眸里似有泪珠闪耀,眼光一闪,温言道:“怎么了?想家了?”

齐意欣点点头,又摇摇头,转身的时候,拿袖子在脸上抹了抹,擦去眼角的泪痕。

一个婆子从角门那里探出头来,看见顾远东和齐意欣站在门口,忙过来行礼,急吼吼地道:“二少、三小姐,老夫人在闹着要见夫人,还要见小赵姨娘……”

☆、第14章 名不正则言不顺 (含粉红1020+)

听见婆子说顾老夫人又闹起来了,顾远东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理也不理那婆子,自己往外院的军机院走去。

齐意欣却不能甩手就走,只好一边小跑跟在顾远东身后,一边对那婆子吩咐,“跟老夫人说一声,就说,我们刚给大都督下完葬,晚上还要去上灯。让老夫人别急,等我们办完丧事,就来陪她说话。”

那婆子忙忙地应着,就是不肯走,跟在齐意欣后面追着问:“夫人呢?还有小赵姨娘的事,要不要跟老夫人说?”

齐意欣想起小赵姨娘做的事,停下脚步,思忖半晌,对那婆子吩咐道:“先跟老夫人说,就说,她的宝贝侄女,害死了她的宝贝儿子。——问问她想怎么着吧。”

那婆子是知道小赵姨娘已经被顾远东处死了,本来想着跟老夫人交待一声算了,省得老夫人天天拉着她问长问短,她都快被车咕噜话连轴说的老夫人逼疯了。

现在齐意欣这样吩咐她,她不敢不从,又眼巴巴地盯着顾远东的后背,叫了一声,“二少,您觉得这样可行吗?”还是对齐意欣的吩咐有些拿不定主意。

顾远东停下脚步,转了个身,看着那婆子闪烁的眼神,不动声色地道:“你既然听不懂主子的话,就不要去服侍老夫人了。”

顾远东这幅表情,顾家的下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知道是他大怒的前兆。

一般他出现这个样子的时候,就是有人要送命了。

那婆子不明白自己是哪里触了眉头。眼前一晕,两腿软软地就跪在了顾远东面前,全身筛糠似地抖,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齐意欣淡淡地看着这一幕,抬头看着顾远东道:“东子哥,你不用这样。——这些下人没把我当主子,也不是她们的错。——我本来就不是正经主子。”嘴角撇了撇。一个人离开青石子铺的羊肠小道,往二门上走去。

从这里到二门,还有很远的一段路。若是走着过去,得要一顿饭的功夫才能走得到。

跟着齐意欣出来的蒙顶和眉尖连忙追上去。

顾远东顾不上地上跪着的婆子,低斥一声:“三小姐说的话。就是我的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在我面前阳奉阴违,调三窝四!还不快滚!难道等着我好剥你的皮吗!”

那婆子听见顾远东带着怒意的话,再也受不了,咚地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顾远东握了握拳,忍住上前踹一脚的冲动,冲着路边的小院子叫了一声“管事!”

一个青衣黑帽的中年男人从院子里出来,对着顾远东恭恭敬敬地行礼,道:“二少有何吩咐?”

顾远东指了指地上晕过去的婆子,道:“叫人来把她送回去。查一查她的卖身契。若是家生子。就先留着在外院当差。若是买进来的,就再转卖出去吧。”说着,又叫了青绸小骡车过来,坐上去,吩咐道:“快一些。三小姐在前面。”

赶车的车夫“哦”了一声,扬起马鞭,往小黑走骡身上甩了一鞭,匆匆忙忙往前奔去。

齐意欣没有走远。

青绸小骡车拐过竹林,顾远东就看见齐意欣一个人在前面走,蒙顶和眉尖落后一步。 跟在她身后。

车夫催着走骡快走几步,追了上去。

蒙顶听见后面传来骡车的声音,回头看了看,忙拉着齐意欣站到路边,免得被骡车伤到。

齐意欣头也不回,往旁边挪了一步,站到路旁的草地上。

正是初春,草地上绿油油的,看上去,是顾家有专人侍弄的上好草坪。

齐意欣怔怔地看着这些虽然被人践踏在脚下,却依然不屈不挠,努力往上伸展的小草,心情很是复杂。

青绸小骡车停在齐意欣身边,车门的青幔帘子打开,里面坐着的顾远东探身出来,对齐意欣伸出手,“上来坐车吧,二门还远着呢。”

齐意欣咬咬下唇,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低头上车,坐在顾远东身边。

青绸小骡车的空间不算大。若是两个女子坐在里面,还算宽敞。可是坐了顾远东一个大男人,空间就显得狭小多了。

齐意欣想离顾远东远一些,都无处可去。只好趴着车窗那边的板壁坐着,扭着头不看他。

顾远东垂下头,静默如山,一言不发。

齐意欣没有向往常一样,叽叽喳喳给他台阶下,而是疲乏地靠在青绸小骡车的板壁上想心事。

过了好久,顾远东抬起头,对齐意欣轻声道:“那个婆子,我已经罚过她了。她不会再在内院出现。你放心,这次以后,无人再敢置疑你的话。”

齐意欣刚才吩咐的好好的,那个婆子然还要顾远东说句话,才肯听从。

这样的行为,让齐意欣脸上火辣辣的,就像被人当面打脸一样。

是啊,她算什么呢?虽然是顾远东的未婚妻,可是,也只是未婚妻而已,并不是顾家的正经主子。

以前她虽然也经常来顾家,可是那时候,她是做,对顾家的家事从不置喙。自然跟顾家的下人也没有冲突。

可是现在,她这个未婚妻,却要尴尴尬尬地帮顾远东打理内院,主持顾家的中馈,也难怪有些丫鬟婆子不敢完全听从她的吩咐。——不是不尊敬她,更不是轻视她,而是担心她不够份量,若是照她的话去做,最后出了事,这些下人担不起这个责任。

未婚妻这个身份,说亲近,确实很亲近,因为代表着她有可能做顾家未来真正的少夫人。

可是说远也很远。因为未婚,所以婚约还存在不定的因素。就像赵素宁。她以前也是顾远东的未婚妻,现在呢?婚约解除,她又远赴外洋。她的命运,似乎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

非常奇怪的,齐意欣又想起赵素宁。这是她最近第二次想起赵素宁了。

顾远东说完话,见齐意欣还是扭着头看向窗外。对他刚才的话置若罔闻,不禁有些头疼。

正盘算要怎样再哄哄她,齐意欣已经转过头来。眉尖微蹙,看着顾远东道:“东阳城的船坞修的怎样了?也快有两三个月了吧?”

顾远东不明白齐意欣怎么突然问起船坞的事,可是只要她愿意搭理他。他就求之不得。

想了一想,顾远东道:“修船坞的工程浩大,要投入的前期费用也高,赵家这会子,应该还是在筹备阶段,筹资、设计、备料,最快 也要四五月份才能动工。”

齐意欣想起这船坞先前本是给李家的,就问了一声:“李家不是已经开始修了吗?怎么赵家要从头开始?”

顾远东踌躇半晌,眼望着青绸小骡车的青布帐幔帘子,还是对齐意欣交了底:“是我嘱咐他们要推翻以前李家打下的基础。重新再来。”

齐意欣一根手指头无意识地绞着脸颊边垂下来的一缕秀发,将那捋头发绞成一圈一圈的波浪,在鬓边打着旋儿的晃悠。

顾远东瞥见那一缕别出心裁的头发,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一晃一晃的,忙扭头看向另一边的车窗。

齐意欣琢磨半晌。回过味来,对顾远东问道:“你不放心李家,担心他们在船坞那块儿做手脚?”

顾远东很是意外。——今天他好像意外很多次了……

“记不记得我们的江南之行?”青绸小骡车颠簸在青石子路上,余韵悠悠。

齐意欣想起那一次去江南辉城夏大都督府上做,和顾远东一起经历的那一次生死时速,红着脸点点头。

顾远东垂下头。在齐意欣耳边轻声道:“蜂麻堂贩卖烟土,是从我们江东走私过去的。而我们江东的烟土,又是从外洋走私进来的。我们顾家把持着江东这一带的海关关口,要直接从海关走私,是太难了些。所以李家才执意要得到这里的船坞合同,为他们大规模走私烟土做准备。”

齐意欣立时明白过来,“你是担心,他们已经在给船坞打基脚的时候,留下给走私船的位置?”

顾远东点点头,“十有,他们已经这样做了。我不想以后防不胜防,所以索性让赵家将李家以前打下的船基全盘推倒重建,兴许还省事些。”

齐意欣了然地点头,道:“那赵大小姐,还可以在外洋逍遥几个月了。”暂时还不能正式动工,合同上面的事情,还有去京城船舶署领取工程费的时候,才需要赵素宁出面。

顾远东偏了头,懒洋洋地靠在青绸小骡车的板壁上,“你怎么老提赵大小姐?你找她有事?”

齐意欣笑了笑,“我怎么会找她有事?只是看见她妹妹赵素英那幅趾高气扬的样子,就忍不住想将她姐姐拎出来打击她一下。”

顾远东想不出赵素英是什么样子,微笑着看向齐意欣,“不生气了?”

齐意欣又扭过头,不肯承认自己刚才犯了小性儿,“我哪有生气?——你看错了。”

顾远东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虽然不敢靠近齐意欣,可是就看着她在自己面前不加掩饰地生气发脾气,心里就似被什么东西塞满了一样,鼓鼓地像要溢出来。

青绸小骡车来到二门门口停下。

顾远东先下车,然后扶着齐意欣下了车。

“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就出来。”顾远东交待一声,便跟着齐意欣进了二门,先回到齐意欣的梧桐院。

“累了吧?晚上你就别去上灯了,我一个人去就行。”顾远东看着齐意欣这几天消瘦不少,两颊以前的圆润也变作纤长,看上去和去年尚有稚气的样子不可同日而语。

女子的十五和十六,真是一个分水岭。

齐意欣不肯,坚持要跟顾远东一起去。——顾范氏和阿喵都走了,只有顾远东一个人去给顾为康上灯,实在是太冷清了。

顾远东推脱两下,也就顺水推舟地应了,对齐意欣道:“你去老夫人那里应付就回来。好好吃饭,等我进来接你。——我还有事,先走了。”

齐意欣送顾远东出去。

来到门口的时候,顾远东突然回头,对她轻声道:“我看拣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晚上上完灯,就直接去你们齐家的家庙,找你继母问话去,怎样?”

齐意欣又惊又喜,忙道:“会不会太麻烦了?我不知道齐家的家庙在哪里呢……”

顾远东忍不住笑了,俯身下去,将齐意欣抱了一抱,就赶紧放开她,道:“我知道在哪里。——离顾家陵寝那边不远。”

齐意欣松了口气,“不远就好,我担心太远了要绕路,耽搁太久就不好了。”说着,有些心疼地看着顾远东。这一阵子,也把他累坏了。顾家军里面的事务繁杂,他又刚接任大都督一职,除了顾家军内部事务,现在还多了外部事务要处理。看得出来,他已经有好一阵子没睡好觉了。

“进去吧。我先走了,不要等我吃晚饭。我会在外院吃。你记得多带些衣裳,披上最厚的大氅。城外晚上冷得很。”顾远东又交待几句,看见蒙顶和眉尖已经从院门处进来,才告辞而去。

齐意欣跟着走下台阶,对尚在院子里的蒙顶和眉尖道:“你们也别急着进去,先跟我去看看老夫人吧。”说着,带着两个丫鬟往老夫人住的院子行去。

顾老夫人自从上次被齐意欣押着亲眼见到顾为康的遗容之后,才接受这个事实,明白自己的儿子是不在人世了。

认识到这个事实,顾老夫人不敢在作天作地,只是成天躲在自己屋里,抱着儿子顾为康小时候穿过的小衣裳悲悲戚戚地哭。

顾为康下葬的时候,她是长辈,不能去。再说顾远东也命婆子将她看得牢牢的,她就是想偷偷溜去就不行。

顾老夫人闹腾半天,想起来好久没有见过小赵姨娘,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去给顾为康送葬去了,便叫着要见她,想让她去给远在外洋的顾远南和顾远北送信,叫这两个孩子赶紧回来,不然家产就都要被顾范氏这个女人生的孩子给抢走了。

☆、第15章 包子和极品的关系 (6K,含浅笑轻纱和氏璧+)

“我说了多少次!给我把眉好叫过来!我有话要对她说!”顾老夫人经过数天的修养,精气神都恢复许多,此时对仆妇下人的呼喝中气十足。

几个婆子不安地互相看了一眼,并不敢说实话。——二少没有说给这件事能说,她们就不敢说。

如今的顾家内院和外院一样,都快用军法治府了。

“老夫人,刘妈妈已经去大门口等着了。等二少或者三小姐一回来,老夫人就能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奴婢们日日在这院子里陪着老夫人,我们也不知道小赵姨娘到底去哪里了。”一个婆子陪笑着福了一福,转身就离开了顾老夫人的内室。

另外几个婆子跟着出了屋子,将内室房门轻轻带上,聚在外屋门口的回廊下等候。

“老夫人也真厉害,前几天还伤心欲绝,今儿就想着争家产了……”两个婆子声音压得低的不能再低,头碰头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就叫实时务。大都督横竖已经不在了,老夫人既然舍不得跟着大都督一起去,就只有打点精神活下去了。——你别说,只有小赵姨娘的两个孩子,能真正当老夫人是祖母。我们夫人生的大小姐和二少爷,对老夫人本来就是面子情儿……”声音越来越低,逐渐随着渐渐黑沉下来的夜色消失在夜空里。

齐意欣带着蒙顶和眉尖一起过来的时候,看见顾老夫人外屋的回廊下面站了四五个交头接耳的婆子,不禁挑了挑眉,轻轻咳嗽一声。

回廊上站着的婆子看见是齐意欣过来了,忙走下台阶给她行礼问好,又觑着眼睛往她身后瞧,向蒙顶和眉尖打听:“两位姐姐,夫人和二少可一起过来了?”打听顾范氏和顾远东会不会一起来。

齐意欣刚才还为了这事,跟顾远东小小地闹了一场。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刚才自己有些过分。

虽然自己现在还不算是名正言顺的顾家人,可是以顾远东对她的心,难道她还担心自己会和赵素宁一样,面临被退婚的结局?

顾远东那一夜在自己家里兵变夺权,软禁他爹顾为康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他娘亲顾范氏这么多年的委屈?

齐意欣和顾远东之间有些话虽然没有说出口,可是彼此都心知肚明。

顾远东那时候等不及兵变夺权,有很大一个原因,就是要将亲事的自主权握在自己手里。

想当年。赵家能让赵素宁跟顾远东订亲,倚靠的也只有顾为康和顾老夫人而已。而顾老夫人又是倚靠顾为康这个儿子,才能在这个家里做她的老封君。既不时给顾远东的娘亲顾范氏添堵,又不时跳出来对顾远东的亲事指手画脚。

为了斩断这条利益链,顾远东煞费苦心。

他早已不是当年的热血青年。在铁与血的洗礼当中,他已经深深明白,只有掌握真正的主动,才能克敌制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