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找远南,有什么事?”顾远南跟着女护卫来到成丽华跟前,对她屈膝行礼。

成丽华满脸笑容地将顾远南拉起来,笑着道:“远南妹妹不必多礼。我们两家事世交,我们之间,不必如此多礼。”

这顾远南的样子,跟成丽华见过的照片一模一样,心里暗暗点头,拉着顾远南问长问短,“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己的家都回不了?这还了得?!——刁奴欺主,你就该拿大棍子将他们都赶出去才是。”

亲切的语调,贴心的内容,让一直惶惶不安的顾远南感动得哇地一声,就在成丽华面前哭起来。

成丽华爱怜地将顾远南搂在怀里,低声道:“这么大姑娘了,还掉金豆,也好意思?”

自从顾远南的生母小赵姨娘过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对顾远南这样呵护过。

顾远南一时哭得更加伤心。

成丽华拿帕子出来给顾远南拭泪,慢慢套她的话,“你这是怎么啦?要不跟我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你。我知道你生母过世了,爹爹和祖母也过世了,嫡母又离付别居,你如今依附哥嫂生活,自然是不如以前顺风顺水。不过呢,你哥哥是个明白人,应该不会亏待你的。你怎么会有家回不了呢?”

这话说得顾远南又大哭一场。

成丽华耐着性子。等着顾远南好不容易停止哭泣,就又追问一句,“你哥不在家,嫂子是在的。你却进不去。难道是你嫂子把你赶出来了?你一个姑娘家,这天都快黑了,你又能到哪里去呢?”

顾远南听了。心里一动。她和弟弟顾远北被分出去的事,顾家并没有公开,知道的人也不多。

不过,分了就是分了,她也没法子说没有分。到时候一对景,对方就知道自己在撒谎。

顾远南垂头看地,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如小扇子一样,十分动人。

“我……我和弟弟,被分出去了。如今嫂嫂不让我进去,也情有可原。——到底是分了家的,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再属于我和弟弟。”顾远南抬起头,看向高大的顾家门楼,话里透出一股寂寥。

成丽华一惊。这件事,她怎么不知道?难道她对顾家上上下下了解得还不够多?成丽华在心里一边骂着成家的暗桩不给力,一边又感叹顾家被顾远东经营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宛若铁桶一块,实在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可怜见的,你才多大?订亲了吗?他们居然狠心将你和你弟弟分出去。——不用说。一定是你那位嫂嫂的枕头风太厉害了。人家都说,有后娘就有后爹,要我说了,有人做了大嫂,就连自家骨肉都容不下,实在是太狠太毒了。这样的人做顾家的主母。我看顾家……后事可虑啊。”成丽华慨叹一声,摇摇头,很是不齿齐意欣所为的样子。

虽然将顾远南和顾远北分出去,不是齐意欣的主意,可是在顾远南看来,根本就是齐意欣容不下她,才在顾远东面前煽风点火,将她和她弟弟赶出顾家。

“大总统夫人明鉴。我知道我和弟弟是庶出,平时最敬重我们的大哥,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他争什么。大哥以前对我和弟弟也都很不错,自从嫂嫂进门之后,我们姐弟俩在大哥面前的地位就一落千丈。自从我爹和姨娘相继过世,我就知道自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可是我还是没有想到,这日子能难过成这样。我居然连顾家的门槛都进不去了。”说着,顾远南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成丽华握住顾远南的手,低声道:“这事我不知道也就罢了,今儿既然知道了,就是我们有缘。你别哭,先去我车里坐一会儿,等我去见过你嫂嫂,咱们再好好说话。”

顾远南一听,忙擦了泪,求成丽华道:“大总统夫人,求你带远南一起进去好不好?——我想去看一看我以前住的屋子,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活着回来看一次。”

成丽华忙道:“这是从何说起?你还年轻,以后嫁了人,有的是时候能回娘家,你大嫂还能把你和今日一样拒之门外不成?——我跟你说,你大嫂今日这样做,就是仗着你大哥不在家。若是你大哥在家,她怎么敢不让你进去?急着讨好你还来不及呢!”

顾远南听了这话,心里更是凄楚,哽咽着道:“大总统夫人,我的事一言难尽。今日就求大总统夫人这一件事。”说着,便要给成丽华跪下来。

成丽华忙扶住她,道:“有话好说,别动不动就给人下跪。你是江东顾家的小姐,就算是庶出,也比这江东所有的世家小姐都要高贵。——哪怕是你嫂子,出身都不如你,你如何能这样任人揉搓?你爹和你姨娘地下有知,也会骂你不孝的。”

顾远南忙止了泪,道:“大总统夫人……”

成丽华在顾家大门口,被人一口一个“大总统夫人”,听着就觉得不舒服,忙道:“别叫我大总统夫人了,太生疏。我们两家是世交,我比你痴长两岁,你就叫我姐姐吧。”

能和江北成家的大小姐,当今大总统夫人以姐妹相称,顾远南欣喜无比,忙高高兴兴叫了一声“姐姐”,又道:“多谢姐姐教诲。以后我会小心的。——可是我还是想进去看一眼。明天那人就要来下聘了,我虽然不想嫁,可是我舅母一意孤行,没人能说得动她。”

成丽华听见顾远南话里有话,忙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舅母又是怎么回事?对了,你刚才说你们已经分家了。可是据我所知,咱们新朝有律例,像你们这样年岁的人,男未娶,女未嫁,是不能单独分出去过活的。你大哥可知道,他这样做,是触犯了新朝律法?”

不过关于分家的这个律法,也有一个前提,就是民不告,官不究。

顾远南明知她和她弟弟的事,恐怕有些说不出口的情形在里面,就含糊地道:“我大哥将我和弟弟托付我舅母照看,本来是想着都是我姨娘的亲哥亲嫂,对我和弟弟也能照料有加。可是他们……”

成丽华明白过来。

原来顾家在顾老夫人去世之后,已经分家了。

大概是齐意欣那恶毒的女子不想看见顾远南和顾远北这两个妹妹和弟弟在跟前晃眼,说不定还担心顾远南和顾远北会抢了她孩儿以后要承继的家产,所以一成亲,就迫不及待地将顾远南和顾远北两个还不到独自当家理事年龄的孩子分了出去。

这样不贤不孝,不管到哪里都是说不上嘴的。

成丽华就在心里面,将齐意欣犯的错,又记上一条。

“你的舅母自以为能做得了你们的主,所以要将你许配于人,是不是?”成丽华自动脑补出顾远南的处境。

顾远南连连点头,脸上泪痕未干,恨恨地道:“正是!——我舅母是个市井小人,眼里只认得银子。贪图人家的财财礼,居然要将我嫁给一个鳏夫做填房!我堂堂顾家的三小姐,竟然要委身给 一个死了老婆的老男人,我实在是不甘心。”

成丽华笑着将顾远南恨意的矛头指向齐意欣,“你舅母大概是受了某人的指使,才敢这样做的。要不然,就算是分了家,就如你刚才所说,你是堂堂江东顾家的三小姐,你舅母捧着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将你嫁给 一个鳏夫?——新朝上下,有多少世家公子想娶顾家三小姐为妻,就算是让他们永不纳妾,他们都是肯的。可见这件事里面,一定有猫腻。你别慌,今天你遇到我了,就是你的造化,我会帮你把你的亲事摆平的。”

顾远南大喜,对成丽华福了一福,“多谢姐姐援手!”

两人说着话,从顾家角门那里出来一个婆子,走到成丽华跟前,对她行礼道:“我们少夫人请大总统夫人进去说话。”

☆、第89章 大话拆穿了 (12月粉红2430、2490+)

顾远南听见齐意欣居然要请大总统夫人进去,立刻眼巴巴地看着成丽华道:“姐姐,带远南一起进去好不好?我只要去看看自己住的地儿,再给嫂嫂请安就够了。一定不会给姐姐添麻烦的。”

成丽华今天是有事而来,本不想多事,可是顾远南的情形又不一样。她是顾远东唯一的妹子,就算不是嫡亲妹子,可是只有一个妹子,就算是庶出,也比一般人要亲近。

成丽华以前貌似也听过有关顾远东和齐意欣的传闻。那时候,顾远东和齐意欣还只是结拜兄妹。人都说,顾远东对齐意欣这个结拜妹子,被亲妹妹还要亲。

成丽华听在耳里,并没有在意过。在她看来,结拜妹子再亲,也比不过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子。

外人之所以那么传,成丽华真心觉得,是齐意欣自抬身价,故意指使人传的。目的就是要独占顾远东的心。

今日正好有机会,成丽华倒是要看看,齐意欣对顾远南,到底是什么态度,她才好在顾远东面前劝一劝,让他认识到自己的贤惠和大度,更认识到齐意欣的狭隘和狠毒。

成丽华心念一转,就对顾家的婆子道:“有劳了。前面带路吧。”说着,挽了顾远南的手,一起往前走。

那婆子愣了愣,看着顾远南不说话。

顾远南就冲她笑了笑,摆出一脸忧怨的样子,咬着下唇不说话。

成丽华笑着对那婆子道:“怎么?不认识了?这不是你们家三小姐吗?——就算分家了,她也是顾三小姐不是?哪怕是街坊邻居,亲戚朋友,到家里来坐坐总可以吧?不需要拒之门外这样伤感情吧?”

这番话说得中规中距。一点错都挑不出来。

只不过。不许顾远南上门,是顾远东临走的时候,对顾家门房的命令。让他们看着点儿,在他不在家的时候,不许顾远南他们上门,以防万一有什么事。齐意欣又抹不开脸面,只能她自己吃亏。

若是不相干的人,顾远东很放心,知道齐意欣不会吃亏。

可是他也知道。齐意欣对身边的亲人朋友,总是会心软。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冲突,或者这些人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齐意欣一般都不会计较,就算对方出言不逊,她也会网开一面,不跟对方一般见识。

所以这样的人如果有什么歪心思。齐意欣反而更容易着人家的道儿。如今齐意欣又有了身孕,顾远东更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宁愿自己出头做恶人,也不想给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一些可乘之机。

顾家的门房当然不敢违拗顾远东的意思。当顾远南上门,想进去瞧一瞧的时候,顾家的门房一直拦着不让她进去。

但是现在成丽华贵为大总统夫人,主动提出要带着顾远南进去坐一坐,顾家的婆子和门房都觉得有些难以拒绝。

“大总统夫人。若是您执意要带远南小姐进去,请再等一等,奴婢进去向少夫人请示一下,看看少夫人的意思。”顾家的婆子不卑不亢地道。

成丽华斜了那婆子一眼,又转头看了看西面的天空,似笑非笑地道:“再去请示,然后回来通传,这天都黑了。”说着,拉着顾远南的手。对那婆子道:“前面带路吧。如果你们少夫人责怪下来。我一力承担。”

那婆子偷偷往门房那边睃了一眼。

顾家的门子做了个无奈的手势,打开角门。让她们进去了。

成丽华的两个女护卫还很不满,对顾家的门房道:“我们大小姐是大总统夫人,你们怎么能只开角门?你们难道不应该大开中门迎接?”

大总统夫人,可是跟过去的皇后娘娘一样的人,怎么能走偏门呢?——还不是应该到哪里都要大开正门迎接?

成丽华笑了笑,回头对自己的两个女护卫道:“行了,进来吧。我不计较这个,你们也不要麻烦人家了。”

那两个女护卫闭了嘴,跟在成丽华和顾远南身后,往二门上去了。

顾远南一路看着熟悉的景色,忍不住又在车上哭了一场。

顾家的婆子来到二门上,先使了一个小丫鬟去齐意欣的上房报信。

齐意欣听说顾远南居然跟成丽华一起进来了,诧异地挑了挑眉,道:“真是巧,居然让她们俩碰到一起去 了。”

蒙顶听了,更是站到齐意欣身边,寸步不离。

成丽华和顾远南携手来到顾家内院上房的堂屋里面。

齐意欣扶着蒙顶的手,从上首的位置上站起来,含笑点头道:“有劳大总统夫人亲自上门拜访。”又对顾远南点点头,道:“远南小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说着,便指了下首的位置,让她们俩坐下。

成丽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是大总统夫人,不说做上首,至少也应该和齐意欣平起平坐,坐在她旁边的位置才对。

齐意欣却只让她坐在下首的第一个位置。

要说在嫁给李绍林以前,成丽华对这种事并不是十分在意。

可是自从嫁给李绍林,做了大总统夫人之后,居易体,养移气,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特殊待遇,并且期待每个人都给她这种特殊待遇。

而齐意欣这种不以为然的平等态度,让成丽华很有些不适应。

再看见齐意欣高高隆起的肚腹,和她脸上那股子有子万事足的神色,更是让成丽华心里堵得慌。——知道顾远东的妻子怀孕是一回事,看见她的身孕,又是另一回事。

成丽华心里就如刀绞一样。看见齐意欣的肚子,就好像看见了自己男人在外面偷腥的证据,让她一股一股地往外冒酸水。

齐意欣当没看见成丽华的脸色,转头吩咐下人看座,上茶。

成丽华见齐意欣没有妥协的意思,只好在下首第一个位置坐下。

齐意欣却开口先跟顾远南说话。“远南。你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顾远南忙站起来道:“多谢大嫂垂怜。我今日来,是想去我住的屋子看一看,再有事要跟大哥说说。”

齐意欣笑着道:“我叫两个婆子,陪你去你以前住的院子看一看。至于你大哥,他公务繁忙。还没有回来。若是你要跟他说话,得等一等才行。”

顾远南大失所望,喃喃地道:“大哥真的不在家?他到底去哪里了?”

这样一问,连正在喝茶的成丽华竖着耳朵听。

齐意欣有些着恼。这种事。怎么能当着外人问出来?再说,顾远东去做什么事,就算顾远南还没有分家,也轮不到她来问!

“大嫂,有什么不能说的吗?”顾远南看了成丽华一眼,“姐姐也不是外人。”

齐意欣脸色淡了下来,岔开话题道:“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姐姐?我怎么不知道?”

顾远南笑着道:“就是大总统夫人。大总统夫人说我们两家是世交。不用太见外,直接叫她姐姐就行了。”

齐意欣含笑对成丽华道:“承蒙大总统夫人看得起,收远南做妹妹。”说着,又对顾远南道:“既然大总统夫人这样看得起你,我们也要慎重一下。——结拜姊妹这回事,是要插香请客的。和以前比,现在结拜姊妹,还多了一条,就是登报纸。向所有的亲朋好友打个招呼。可不是小事,咱们不能说说算了。来,大嫂帮你操持起来,跟你舅母打个招呼,让她择日摆香请客,让你和大总统夫人一起插香上契,斩鸡头为誓,做结拜好姐妹,好不好?”

顾远南心里一动。看向成丽华。羞涩地问道:“姐姐,你说这样可好?”

成丽华脸色铁青。她让顾远南叫她“姐姐”。不过是有意笼络她而已,一个称呼,叫叫又不会损失什么。

可是照齐意欣说的,要跟顾远南正式摆香上契,做正经的结拜姐妹,成丽华又打心眼里不愿意。

顾远南不过是个庶出顾家女,有什么资格跟她结拜?

不过齐意欣这一招更险恶的用心,却是让成丽华悚然而惊。

如果自己真的跟顾远南结拜为姐妹,以后要嫁给顾远东,就难多了。——至少,就把自己的身份拉低了一层。

若是跟顾家大小姐见阿喵做结拜姊妹,成丽华肯定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可是,顾远南,她配吗?

成丽华笑着四两拨千斤,“督军夫人这话太见外了。我们两家是世交,就算不结拜,也能以姐妹相称,何必又要摆酒请客的费事?”

这话一说,谁都听得出她的推脱之意。

顾远南又咬紧了下唇,有些幽怨地看着成丽华不说话。

齐意欣就又问了一句,“大总统夫人,您可愿意?”

成丽华发现自己又被齐意欣套了进去,心念急转之下,想出一件事,忙道:“这件事,可以以后再说。眼下远南妹妹却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希望得到督军夫人的帮助。”说着,连连向顾远南使眼色。

顾远南会意,对齐意欣福了一福,道:“今日确实有要事相求。若是大哥不在,大嫂帮我作主,等大哥回来,自然会对嫂嫂感激不尽。”

齐意欣“嗯”了一声,笑盈盈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顾远南就哭丧着脸,道:“我舅母给我说了一门亲事,已经订了亲,过不了多久,大概就要成亲了。”

“哦?那要恭喜你了。订亲是好事,是不是想请我们去喝喜酒的?”齐意欣忙问道。

顾远南连连摆手,“不!不是!——嫂嫂有所不知,我舅母给我寻的那户人家,男的年岁老大,还是个鳏夫。虽然家里有些钱,可是以我们顾家这样的家世,哪里还在乎银子?也就是我舅母,鬼迷心窍,非要把我卖了换财礼。”说着,又呜呜哭起来。

齐意欣看见顾远南已经有些红肿的双眼,知道她一定是哭过很多次了。

可是听说要把她嫁给一个上了年纪的鳏夫,齐意欣也是不忍的。

顾远南虽然嘴贱,但是并没有做过什么实质性的坏事。

“无论怎么说,远南妹妹也是顾家的小姐。如今你们顾家人不管她,把她扔给她的舅舅舅母挫磨,也是忒狠心了些。不说别的,就说看在故去的大都督份上,你们也该好好待她,而不是让她现在求告无门,差点就想寻短见了。”成丽华添油加醋地说道。

顾远南却觉得正合心意,忙道:“我不嫁!我死也不嫁!”

齐意欣听着不像话,脸色一沉,叫了眉尖进来吩咐道:“你去远南小姐的舅母家里,问问她,远南小姐的婚事是怎么回事?她怎么能自作主张,给远南小姐挑个鳏夫做丈夫?”

眉尖应了,给屋里的人行礼退下,连忙出去寻顾远南的舅舅舅母

齐意欣就对顾远南道:“你先跟着这两个妈妈去看看你以前住的屋子吧。等你舅母来了,咱们再谈这件事。”

顾远南心里轻松一些,忙拭了泪,对屋里的人福了一福,跟着那两个婆子出去了。

齐意欣就端起茶,做出送客的姿态,对成丽华道:“让大总统夫人见笑了。顾家家务繁忙,对大总统夫人一时疏忽也是有的。还望大总统夫人见谅。”

成丽华笑了笑,摇摇头,道:“还好。大家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做主母的,这些事是基本功。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这个道理,督军夫人不会不明白吧?”

齐意欣不动声色地反击道:“这话,我要和大总统夫人共勉才是。——大总统夫人比我这里要管的事更多,不过再多,也没有管到别人家的家务事这个道理。就算是大齐朝的皇后娘娘,也没有管过臣子的家务事。大总统夫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成丽华的脸色变了一变,又恢复过来, 笑道:“督军夫人真是好口才。督军夫人不去竞选国会议员,真是可惜了。”

齐意欣叹口气,又端起茶杯,再次做出端茶送客的样子。

成丽华只好言归正传,正色问道:“督军夫人,今日丽华前来,是想问问,你为何要殴打我爹派来的特使?”

☆、第90章 重估对手的能力 (12月粉红2550、2610+)

齐意欣知道成丽华巴巴地赶过来,肯定是来兴师问罪的。她把成士群派来的特使打了一顿扔到门外,成丽华又在东阳城,不来是不可能。——说不定成丽华还高兴齐意欣给了她这个上门的借口。

不过齐意欣既然敢打副总统成士群的特使,当然早就想好了打人的理由。

“大总统夫人,这件事,我已经跟政务总长上官辉修书一封,讲明始末,让他回去好好查一查这个特使的底细。”齐意欣义正词严地道。

成丽华知道齐意欣肯定要小题大做,撇了撇嘴,道:“这特使是我爹爹的心腹,是成家多年的手下,绝对不会有假的。你给上官辉写信做什么?难道还能查出huā儿来不成?”

齐意欣满脸为难的样子,叹息道:“大总统夫人,你这样说,可是将你爹爹放到火上烤了。你知不知道,副总统的这位特使今天都说了些什么话?”

“还能说什么?左不过是询问你们顾家军为何要将李家军缴械的事。——督军夫人不要无中生有,乱加罪名。”成丽华给齐意欣施压。

齐意欣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道:“大总统夫人如果这样说,那意欣就无可奉告了。——送客!”说着,居然就站起来,做出要离开堂屋的样子。

成丽华又惊又怒。跟着站起来,指着齐意欣,哆哆嗦嗦地道:“你真是太无礼了。我好心过来问话,你怎能如此待我?”

齐意欣不屑地摇摇头。两手一摊,道:“大总统夫人还想问话?您不是心里都打好主意了,还问我做什么?反正一不如您的意。您就说我是无中生有,那我还说什么?反正是说多错多,我还不如什么都不说。您想给我加什么罪名,就加什么罪名。——悉听尊便!”

成丽华的脸色阴晴不定,上前一步拦住齐意欣的步伐,道:“好吧,你说。我听着。”

蒙顶赶紧跟着上前,挡在齐意欣和成丽华之间。

“你这个下人,倒还忠心护主。”成丽华看了蒙顶一眼,对齐意欣笑道。

齐意欣扶着蒙顶的手,又坐了回去。脸上已经是满不耐烦的神情,恹恹地道:“那我就长话短说。您也知道,我是孕妇,容易疲累,不能劳神的。你们成家今日已经上门叨扰两次,我实在是撑不住了,一会儿还要吃保胎药,就不留大总统夫人吃晚饭了。”唠唠叨叨地把成丽华和那位特使都埋怨一通。

成丽华忍住气,一声不吭地听齐意欣发脾气。

齐意欣说完自己的不满。才言归正传,道:“今日那位特使对我的无礼之处,我就不细说了。我这人向来宽宏大量,慈悲为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人,我也让人。所以我也没有太在意。只是后来,他自称‘官家特使”是官家派他来的,这可是大大的不妥。可是要给成家招来弥天大祸的。”

成丽华一愣,想不到是这件事。他们在江北的时候,成家的下属是愿意称成士群为“官家”不过是都是私下里叫一叫,当着人都不会说这个称呼的。

在大齐朝,官家,是圣上的代名词。只有皇帝才配称官家。别的人称官家,那是心怀不轨,是僭越,是要满门抄斩的。

想不到那个过来惹事的刺儿头居然一时不慎,在称呼上被人拿住把柄。

不过,也只是说说而已。

口说无凭。她齐意欣有什么证据?这里是顾家,都是她的人,她就算说那特使造反,顾家的下人也只有迎合她的。这种事就算上公堂,也是不能做呈堂证供的。

成丽华就轻描淡写地道:“原来是这回事。看来我还要多谢督军夫人帮我们管教下人了。不过这个人是个粗人,什么都不懂,他说的话,当不得真的。督军夫人不如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回应副总统的问询吧,凭什么要将李家军缴械?——这可不是把人打一顿,就能捂住别人的嘴的。”

齐意欣见成丽华还是揪住缴械那件事不放,就冷笑着道:“原来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粗人,居然是副总统的特使。你们成家实在是用人不明,以后的衰败,指日可待了。”

成丽华大怒“你竟敢咒我们家!你真的以为,我治不了你吗?”

齐意欣不理她,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又道:“至于为何要将李家军缴械,这里是我江东的地方,我们顾家军有权维护江东的治安。李家军被并入成家军,就是江北的军队,不是我们江东的军队。我们怎么可能让这样一支大军,拿着武器在我们江东地盘上流窜。——只是缴械,已经是我们顾家军网开一面了。有法令可依,有事实可查。我就不知道,副总统到底是受了谁的撺掇,非要派个刺儿头过来给我们打脸的机会。”

“这要是在你们江北有这种事,你们何止是缴械,说不定会更狠,会让这六十万人,一个都不能活着走出江北。”说完冷冷地看着成丽华,面色更加苍白。

成丽华咬了咬唇。齐意欣说的,不无道理。确实,李家军已经被并入成家军,江东和江北各属不同的督军管辖,不让对方有作乱的机会,是每个督军都会做的事。

只是她不甘心,齐意欣这个商家之女,也有这样的政治触觉。——这明明是她成丽华的天赋,也是她在顾远东面前,一直压齐意欣一头的一个优点。

若是这个优点都不算优点了,她还有多少筹码在手里呢?

成丽华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齐意欣就放下茶杯,淡然道:“该说的都说了。我今儿已经特别劳神了。容我放肆,要去歇息了。——大总统夫人请回吧。”

“顾督军去哪里了?我有急事要跟他商议。”成丽华突然道,还是不死心的样子。

齐意欣摇摇头“无可奉告。”

成丽华一心想找回场子。冷笑着道:“丈夫这么多天不在家,做妻子不仅一无所知,而且不闻不问。督军夫人。我该夸你心胸宽大,还是神经特别粗大呢?这样明显的事情,你还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吗?”

齐意欣扶着蒙顶的手就往内室走,头也不回地道:“我夫君在做什么,不关大总统夫人的事。大总统夫人管好自己的丈夫就是了。听说大总统在外面置了一房外室,连孩子都快生下来了,大总统夫人这样聪明伶俐。怎么就连这件事都没有防备呢?”

成丽华猛然想起还有李云素的事,忙对着齐意欣的背影唤道:“督军夫人请留步,请把我李家的外室交给我。我要将她带回京城,让她在大总统府生产才是。不然孩子的名份上不好听。”

齐意欣停下脚步,满脸揶揄地道:“大总统夫人终于想起正事了?真是不简单。不过。大总统夫人白跑一趟了,李云素是大总统的外室,又身怀六甲,怎么会在我们顾家?还请大总统夫人不要胡乱栽赃,败坏我们顾家的名誉和家风。”

“不在你们这里?可是……”成丽华狐疑着道“据我所知,确实是被你们顾家的人接走了。”

“你听谁说的,就找谁去。我只有一句话,李云素不在我们顾家。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说着,齐意欣回过头,看着成丽华道:“大总统夫人说话做事,以后也要注意些。话说得太多,会闪了舌头。手伸得太长,会被人剁手的。”轻轻瞥了成丽华的双手一眼。

成丽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背后冒上来。看起来。她真的是低估了这个商家之女。

成丽华第一次,将齐意欣当成是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一样审视起来。

“好走不送了。”齐意欣再一次下了逐客令,扶着蒙顶的手走进月洞门。

碧螺上前一步,对成丽华一行人笑道:“大总统夫人,请。”

成丽华眼神闪烁,道:“远南妹子还没有回来,我要等她一起走。”

碧螺笑着道:“远南小姐是顾家人,大总统夫人是客人,哪有客人反客为主的道理?还请大总统夫人不要让我们下人难做。——请吧。”居然伸出胳膊,遥遥地指了一下对面的大门。

成丽华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再也不好意思继续待下去,只好拂袖而去。

成丽华的两个女护卫跟在她后面,也快步离去。

齐意欣歪在内室的长榻上,看着掀开帘子进来的碧螺道:“她们可算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