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齐家众人已经进了院子。

当先中间一个穿着金棕色五福团花褙子,头发全白的老太太,正是齐老太太。

左面扶着齐老太太胳膊的,正是齐二太太,穿着竹叶青的褙子,领口袖口都露出雪白的狐毛,甚是贵气雅致。

右面扶着齐老太太的,却是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小姐,头上绾着飞凤髻,一双丹凤眼含情脉脉,面容十分俊俏。身上披着一件桃红色斗篷。看着很陌生,从来没有见过。

齐意娟和齐意诚就跟在前面这三个人后面。再后面跟着两个婆子,四个丫鬟,都是齐家的下人。

齐意欣大惊,忙快步走下台阶。往齐老太太那边迎过去,福身行礼道:“祖母,您这是怎么了?这才几个月不见……”比半年前足足老了十岁。

齐老太太一辈子养尊处优,一直保养的很好。

可是这半年来的打击。让她终于苍老下来,整个人老态龙钟,比实际年岁看上去都要老。

看见齐意欣神采奕奕。齐老太太一下子就流出眼泪,哽咽着道:“意欣,可见到你了……祖母一直想来看你,可是他们不许我过来。”

齐二太太面容尴尬,对齐意欣使了个眼色,就扶着齐老太太的胳膊,道:“娘。这里风大,咱们进去说话吧。意欣刚出月子,吹了风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齐意欣会意,就给旁边的齐二太太行礼,“二婶别来无恙。”

顾远东索性跟着过来。对齐老太太和齐二太太一起行礼,“见过祖母、二婶。”又吩咐下人,“好生伺候老太太和二太太,还有夫人。”说着,又对齐老太太和齐二太太躬身道歉,“我外院还有公务,就先出去了。让意欣陪你们说话,中午一起吃饭。”

齐老太太连连点头,对顾远东道:“督军客气了。督军去忙吧。我们说句话就走,不会耽搁意欣很久的。”又推自己右面的那个少女,“快,给你表姐夫见礼。”对顾远东连忙介绍道:“这是意欣的远房表妹碧心,跟着寡母从我老家过来,到我这里投亲。说想她表姐,今儿跟着来见一面。”

叶碧心含羞带怯地走上前,对顾远东福身行礼道:“见过表姐夫。”羞得连头不敢抬。

顾远东瞥了那少女一眼,淡淡地道:“有礼。”就要离开。

齐意娟忙主动上前,对顾远东福身行礼,“见过姐夫。”

顾远东直接当没看见她,大步离开正院,往二门上去了。

齐意欣上前扶着齐老太太另一边的胳膊,和齐二太太一起,说说笑笑,往上房的台阶处走过去。

叶碧心咬了咬唇,低头跟在她们后面,也上了台阶。

齐意娟见没人理她,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跟着齐意诚走在叶碧心后面。

齐意诚悄声警告齐意娟:“早说你别跟来,你非要来。——看,碰钉子了吧?”

齐意娟啐了齐意诚一口,道:“你让我别来,你自己怎么来了?——呸,口是心非!”

齐意诚涨红脸,道:“我要不是为了看着你,我哪会来这里?——你又不是不知道,祖母今天专门过来,是要做什么的。三姐肯定不高兴,到时候说不定迁怒到你头上,你可别让我给你解围!”

齐意娟狠狠地瞪了齐意诚一眼,道:“谁稀罕你解围?——我就是来看热闹的!”说着,哼了一声,昂头走上台阶,来到齐意欣的上房。

这里是督军府内院的上房,黄花梨木的条桌,紫檀木搭缂丝双绣图的太师椅,屋角两盆刚刚被热气熏开的娇黄的水仙,给这个气氛沉肃的屋子增添了一抹亮色。

齐意欣一身大红遍地金通袖袄和银鼠皮裙,看上去稳重端庄,比生孩子之前,更像一个真正压得住场面的督军夫人。

齐二太太觑着眼上下打量齐意欣,满脸含笑,道:“你生了孩子,反而更出挑了。你祖母一直在家里说要给你送补品,担心你生了孩子,身子有亏。我就劝你祖母说,督军府还会少了补品,就怕你吃不了,浪费了反倒是不好。”

因来的人都是齐意欣的娘家人,齐意欣也很随意,就扶着齐老太太在上首位置上坐下,又让齐二太太在齐老太太下首第一个位置坐下,自己坐在齐老太太身边,笑着道:“二婶真是会说话。我今儿刚出月子,在月子房照镜子的时候,我还跟蒙顶她们说,我胖了这么多,可不能再海吃海喝下去了……”

话音未落,齐意娟突然插嘴道:“三姐,你确实胖了好多。——以前的那些衣裳你是不是都穿不下了?让姐夫给你做新的啊?”又推了推站在她身边的叶碧心,意有所指地道:“表妹,你说对不对啊?我三姐夫生得一表人材,你刚才也看见了的。对三姐好得不能再好。三姐要天上的星星,他也只会去找个梯子。到天上去把星星摘下来!——你想不想有人也对你这么好?”

齐意欣顿了顿,不想理她。

齐意诚也瞪了齐意娟一眼,再看向叶碧心,眼底却流露出几丝同情和怜悯。

叶碧心已经及笈。早就到了要说亲的年纪,可是因为有个不争气的爹,将家里那点分到的家财几乎败光。也耽误了她的婚事。幸亏今年他喝多了酒,失足掉到池塘里淹死了,她们娘儿俩才能解脱出来,准备去京城叶家去投亲。

她们的本家叶家在京城,就是叶碧缕的娘家那一支。

叶碧心这一支,是出了五服的旁支,除了取名的时候。还根据同一个辈份取名字,别的东西,跟京城叶家已经没有关系了。

她们路过东阳城的时候,叶碧心的娘亲想起很多年前,她们叶家有个姑太太。嫁到大齐朝的首富齐家做少奶奶,如今应该已经是老封君了,就临时起意,过来探望齐老太太。

齐老太太见是娘家来人,赶紧命人领进来见一面。

结果一见到叶碧心,齐老太太就打起了别的主意。

齐老太太这一阵子朝思暮想的,就是要把自己的大儿子齐大老爷齐利坚,从牢里救出来。她想了很多法子,也使了很多银子。可是对方就是不放人。

齐老太太一急,差点亲自去京城大总统府问个青红皂白。后来还是有人看不过去,指点他们,说让她的孙女督军夫人齐意欣出面,一定能起作用。

可是那时候,齐意欣还在坐月子。不仅齐二太太不同意,就连齐二老爷也不许齐老太太去顾家,打扰齐意欣坐月子。

齐老太太就想直接去见顾远东。可是顾远东经常不在东阳城,说是去下面的军团巡视去了。

也有人说,顾远东是在外面包了小的,老婆在坐月子,不能伺候他,他就出去打牙祭去了。

这话传了出来,相信的人有,不信的人也有。因为在现在这个时代,很多人开始赞同一夫一妻制,拒绝纳妾,但是也有很多人,依然坚持一夫一妻多妾制。至于外室,那根本就不算是自己家里的女人,完全不用计算在内,使用起来,更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齐老太太到了这个份上,却不得不往最坏的方面打算。她不是不知道女人容不下小妾姨娘,特别是女人在生孩子和坐月子的时候。她也知道,如果她给顾远东送女人,她和齐意欣之间的祖孙情分,就算是到头了。

可是她心里最关心的,除了齐家,就是她的嫡长子齐大老爷齐利坚,也就是齐意欣和齐意正的亲爹。

爹爹身陷囹圄,做子女的,怎么能就若无其事地过自己的日子呢?

可是齐老太太又没法怪齐意正和齐意欣。

齐意正因被他爹连累,被打得几乎成了白痴,自顾不暇,怎么还有精力顾及到他爹?

齐意欣又在坐月子,虽说没有齐意正严重,可也是女人很关键的时候,确实不能太过伤心操劳。

思来想去,齐老太太就做了两手准备。

等齐意欣出了月子,她要第一时间上门来,求齐意欣出手,去将她爹齐大老爷救回来。

如果齐意欣拒绝,齐老太太就打算把叶碧心送给顾远东做妾,求得顾远东出手,去救齐大老爷

再说自己的孙女刚给他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自己这个做祖母的,又给他送了一个十五岁的远方侄孙女做妾,这样双重保险,顾远东不会不领情吧?

这会子正好齐意娟说起齐意欣产后发胖的问题,正说中了齐老太太的心事。

她就接了齐意娟的话茬,跟着上下打量齐意欣一眼,皱着眉头道:“确实胖了不少。你还年轻,怎么能不知保养呢?督军也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外面那么多女人,你也当好好收拾自己,要拢着督军的心,不能认为自己生了儿子,就万事大吉了。——女人啊,儿子重要,可是夫君也是很重要。稍微一放松,就有人趁虚而入。不管是儿子,还是夫君,都要打起十倍的精神,好好应付,知道吗?”

齐意欣见齐老太太像是训话的架势,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道:“是。”

齐二太太越发尴尬,讪讪的抢话道:“意欣,你祖母也是关心你,才说这番话的,你别放在心上。”

齐意娟从后面走过来,站到齐老太太近前,撇了撇嘴,对齐二太太掩袖笑道:“二婶,您可真会拍三姐的马屁。难怪三姐宁愿家里让二叔、二婶当家,也不愿意让我们自个儿的亲爹当家。”

齐二太太对齐意娟忍耐许久,此时再也忍不住,脸上忡然变色。

齐意欣沉下脸来,对齐意娟道:“一个姑娘家,不好好学着谨言慎行,居然在亲戚家里就挑拨起是非了。你这个样子,怎么嫁得出去?!”

齐意娟抿着嘴笑,得意洋洋地道:“这就不劳三姐操心了。上门给我提亲的人把我们齐家的门槛都要踩断了,我只愁不知道该嫁给谁……”说着,又把话题引向站在自己旁边的叶碧心,“碧心表妹才愁嫁不出呢。”

☆、第128章 哪门子的亲戚 (含班太的日志和氏璧+)

叶碧心听了齐意娟的话,更是羞惭不已,脑袋都要垂到地上去了。

齐意欣不知道齐家最近的情形,更不知道齐意娟这个以前的“滞销货”,现在的行情如何,就看向齐老太太,问道:“祖母,意娟的婚事有眉目了?”

齐老太太驻着拐杖坐在上首,脸色突然沉了下来,摇头道:“我哪里有功夫管她的婚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还在牢里,他这么多孩儿,一个二个都想着自己,也不想着去把他救出来……”

说着,居然就指着齐意娟的鼻子骂起来:“这是在你嫡亲姐姐、姐夫家里,你放肆些也就算了。如果在外面也这样口无遮拦,你别说你是我齐家的女儿!你爹在牢里受大罪,遭大业,你居然还想着嫁人?难道你爹没有生你养你?你的孝道学到哪里去了?人不是畜生!况且连畜生都知道孝敬自己的生身父母!——乌鸦有反哺之意,山羊有跪乳之恩,你又做了些什么?好吃好穿的把你养大,从小就舍不得碰你一手指头。现在你爹遭难了,你居然没事人一样大宴宾客,就算你嫁得位置再高,命再好,不敬父母亲长,照样在人前抬不起头!”

齐二太太的脸色变得更差,求援似地看向齐意欣。

齐老太太这是在激将啊!

前面的话还在骂齐意娟,后面的话,什么“大宴宾客”,什么“嫁得再高”,明明白白是在说齐意欣啊。

就连齐意娟这个一向脑子一根筋的人都听出不对劲,不满地顶嘴道:“祖母说什么胡话?——我明明还未订亲呢,这嫁得高从何说起啊?再说我什么时候大宴宾客了……”

叶碧心心里一动,缓步走到齐老太太身边,捏起小拳头给齐老太太捶肩,细声细气地劝道:“姑祖母松松气。四表姐是个直性子,向来想什么说什么,我很喜欢她这个性子呢。至于三表姐。”她抬起头,飞快地睃了齐意欣一眼,“万事脱不了一个‘孝’字。就算长辈再有什么不妥,身为小辈的。除了服从,还是服从。我虽没念过几天书,也知道人之大伦,就是一个孝字。再说做人呢,都是人要脸,树要皮的。三表姐生得这样好,表姐夫又那样疼她。三表姐又孝顺,一定不会对表姑父的事情坐视不理的。三表姐才出了月子,肯定马上就会去京城将表姑父救回来。是不是,三表姐?”唇边含笑,定定地往齐意欣那边看过去。

这一顿夹枪带棒,不动声色地先捧再压,先扬后抑,连削带打。真不敢相信她是比齐意娟还小几天的姑娘。

齐意娟跟她一比,就是个没文化的傻子。

齐意欣就笑着看了齐意娟一眼,道:“四妹。论挑拨离间,架桥拨火,你离你碧心表妹,实在是差的远了。好在现在你天天跟碧心表妹住在一处,可不能白白饶过这个好老师,一定要好好跟她学学,要怎样才能在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的情况下,也要去损害别人的利益。这个本事,本是与生俱来的,想学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呢。”

叶碧心听完齐意欣的话。本来含笑的嘴角一下子勾不上去了,半垮在脸上,显得姣好的面容有些狰狞。

齐意诚在旁边又叹了口气。他这个三姐,连自己的娘亲都说不过她,怎么可能被叶碧心这种小小的伎俩挤兑?

齐意娟却听明白了齐意欣的话,一时嘴张得大大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蒙顶和眉尖相视一笑,又马上收了笑容,各自别开头去。——叶碧心敢说这番话的后台,在齐老太太身上。夫人就算是能不把叶碧心放在眼里,可是齐老太太那边却不容她不在意。

若是齐老太太亲自发话,就如叶碧心所说,万事脱不开一个“孝”字。除非夫人不想跟娘家走动了,这一次是逃不开的。

不过蒙顶和眉尖不知道,齐意欣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逃开。

齐大老爷她当然要去救回来,不过不是现在。不是她刚出了月子,连身子都没有完全恢复,两个早产儿还没有完全跟正常婴孩一样的时候。

成丽华命人将齐大老爷的案子压着迟迟不放,就是打着让齐意欣这边自乱阵脚的主意。

有齐老太太这个“慈母”,就衬的齐意欣这个“不孝女”更加面目可憎,可是她还不得不出面,将齐大老爷从牢里弄出来,实在是想让她又恶心,又大出血。

个个都是算盘能手,都揣摩着齐意欣不会打算盘一样。

齐老太太果然就不悦地道:“意欣,这话就不厚道了。你叶表妹哪句话说错了?你要这样说她?姑娘家名声最重要,你这样坏她的名声,她要嫁不出去,可都是你的错。祖母要罚你给碧心找一户好人家。如果找得不合祖母的心意,祖母就给她提一门好亲事,到时候你别后悔。”说得含含糊糊,却又意有所指。

齐意欣站了起来,凛然道:“祖母这话我听不明白。这叶碧心,我叫她一声‘表妹’,是看在祖母份上。说起来,她到底是哪家的亲戚,我可是一个字都不知道。我跟碧缕表姐那样要好,也没有听她提过有这样一个堂妹。”既然不是亲戚,当然犯不着给她找人家成亲。

齐老太太皱眉道:“我说她是你表妹,难道还诓你不成?难道我娘家的亲戚,就不是你的亲戚?”

齐意欣淡淡地道:“就算是亲戚,也有远近亲疏之分。不然无论谁要占些边,就能扔亲戚,让我负担她一辈子的幸福,实在是担当不起。”

说着,齐意欣不理齐老太太,转头直接问叶碧心,“我家不同别的家,身份不明的人,就算做客,也是不能进顾家的大门。今儿我看在祖母份上,对你网开一面,你给我把你们家的情形,仔仔细细说清楚。从你祖爷爷开始。到你这一代为止。都是叫什么名字,排什么辈份,在叶家算第几房。等我记下来,找京城的叶表姐查实清楚。再请你上门做客。今天对不住了,你必须出去,离开我顾家大门一里以外。”

叶碧心一听这话,脸色立时变得雪白。她倒不是冒充的,只是她们家,就算是同京城叶家,也是出了五服的亲戚。可想而知,跟齐家的亲戚关系,几乎就算是没有,跟路人甲的身份没有差别。

齐意欣居然因为这个小小的原因,就要赶她走,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叶碧心两手交叉在身前,握得紧紧的,扑通一声就跪在齐老太太身前。哭着道:“姑祖母,我的身份,姑祖母是一清二楚的。如今三表姐这样说。碧心真是百口莫辩!”说着,就在地上连连磕头,将额头都磕得红肿起来。

齐意欣当没看见她磕头,淡淡地道:“不说?也罢,来人!——给我把她拖出去,扔到顾家大门外头。记得,离顾家的大门一里远,少一寸都不行。”

顾家的下人当然只听齐意欣的话。

几个婆子发一声喊,就要上前拖人。

齐老太太连忙护着叶碧心,对齐意欣怒道:“你就说句话。到底去不去救你爹?如果去,我现在就带她走,以后再不来烦你!如果不去,我就……我就……”本想说出一刀两断的话,可是想到跟顾家一刀两断,最终吃亏的还是齐家。齐老太太又说不出口,只是满脸涨得通红,一下子就往后坐倒在椅子上,捂着胸口叫痛。

叶碧心忙膝行上前,帮齐老太太揉着胸口,哽咽着安慰齐老太太。

齐二太太看闹得不像,暗暗摇头。本来她还对叶碧心的印象不错,见她虽然是个荆钗布裙的女儿家,却能带着寡母讨生活,曾经想过要帮她一把,给她说个好人家。不说别的,就是齐意欣的五弟齐意诚,就对叶碧心很有好感。虽然叶碧心比齐意诚大两岁,但是女大三,抱金砖,对齐意诚来说,也不算不配,而且是齐老太太的娘家人,这门亲事,说不定连齐老太太都乐见其成。

齐二太太万万没想到,齐老太太居然打上了顾远东的主意!

这叫不叫关心则乱呢?

为了将自己的嫡长子齐大老爷弄出监牢,齐老太太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齐二太太甚至相信,就算对方说要齐家的全部家财,换得齐大老爷出狱,说不定齐老太太都会答应的……

想到自己的丈夫齐二老爷,同样是齐老太太亲生的儿子,待遇却差这么大,真是偏心父母古来多。

齐二太太虽然腹诽,却不敢真的说出来,只好上前打圆场,讪笑着道:“意欣,你祖母也病了好久,才刚能起身,又日日为你爹爹担心,有时候说出的话重一些,你不要放在心上。”

齐意欣定了定神,对齐二太太点点头,“二婶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齐老太太既然为老不尊,就不要想别人能够给她尊重。

这跟孝不孝顺无关。

古人还说,父不慈,子就不孝呢。

可见万事万理都是相辅相成的。想要孝顺,长辈就必须有个长辈的样子,不是说担了长辈的名声,就能对后辈为所欲为的,从来就没有这个道理。

齐老太太拉过叶碧心的手,对齐意欣试探道:“你别想着赶她出去。我做主,就算把她给了督军做小,也没人敢说我一个不字。你这样善妒,怀孕和坐月子的时候都不给自己的男人纳妾,外面已经沸沸扬扬了。你以为你真的能一辈子独宠?做人还是要悠着些,太满了溢出来就不好了。”

齐意欣皱了眉头。齐老太太看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居然弄个候补小妾来威胁自己,就不担心自己撂挑子不干吗?

齐意娟在旁边看得心头大畅,对齐老太太拍马屁道:“祖母,长者赐,不敢辞。三姐这是不收也得收,不然一个善妒的名声跑不了,以后三姐要是生了女儿,有这样一个善妒的母亲,都没人愿意娶她的女儿!”

齐意欣冷冷地道:“别人我管不了,自己的亲妹妹都管不了,真是枉为人了。——来人!”

蒙顶应声站过来。

“给我掌嘴二十!——然后让她给我跪在这个院子里,跪一天一夜,不许吃饭喝水睡觉。明儿这个时辰,再送她回去。你既然有爹养,无娘教,我这个做大姐的,就帮着教训你一次,免得你以后再嘴贱,惹出是非!另外,意娟的婚事,由我说了算。祖母就不用再操心了。”齐意欣先对蒙顶吩咐几句,然后对齐老太太下最后通牒。

齐老太太气得倒仰,看着齐意欣,目呲欲裂,伸着胳膊指着齐意欣,哆哆嗦嗦地道:“长辈送的人,你还敢退却?你敢不孝?忤逆?!”

齐意欣正色道:“何为长?就是年长吗?长辈要我杀人,难道我还要听从长辈的话,去违法乱纪?”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让你去杀人!”齐老太太训斥道。

“祖母威胁要给我的夫君纳小,就是在逼我杀人!”齐意欣挺直了脊梁。这一步当然不能退,为什么这些人总不相信她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叶碧心吓得一哆嗦。这个三表姐,怎么突然满身杀气?这样的女子,怎么会有男人喜欢?!

齐意娟正听得一愣一愣的。冷不防蒙顶已经走过来,照着她的脸就扇起耳光。

一个小丫鬟声音清脆的在旁边记数,“一、二、三……”一直数到“二十”。

蒙顶将鼻青脸肿的齐意娟拎起来,拖到院子中央的地上跪下来。

齐意娟想挣扎,却被蒙顶点中穴道,连喊都喊不出来,只好欲哭无泪的跪在那里,动弹不得。

齐意诚闭上眼睛,再也懒得管这个四姐。而叶碧心,看来也非自己的良配。他也死了这份心。

齐意欣这才对齐老太太道:“祖母,爹爹那里,我会去想办法,但不是现在。今天,我要先回去看我大哥。”说着,也不管齐家的众人,站起来就往外走。

☆、第129章 家主要换人 (含粉红2120、2180+)

……齐意欣不顾而去,将齐家众人一时晾在那里。

蒙顶忙拿上大氅,快步追上去,给齐意欣披上。

齐意欣脚步不停,伸手将大氅往胸前拉紧,匆匆忙忙往前走。

蒙顶提醒齐意欣:“夫人要回娘家,也该去跟老夫人说一声。”

按礼,齐意欣是出嫁女,回娘家应该要婆家同意才行。不过齐意欣的婆母范氏一向拿齐意欣当亲闺女看待,从来没有让她立规矩,更没有为难过她。不过正因为太宽松了,齐意欣反而有时候就忘了这里的规矩,还当自己是在和前世一样,就算结了婚,也是有人身自由的,至少回个娘家是不用跟任何人打招呼。

蒙顶的话,让齐意欣猛然记起来,她不是在前世。不能因为范氏对她宽松,她就不把规矩当回事。

规矩这种事,其实做给别人看的。她不能落人口实,以后让范氏被人嘲笑,说她娶个媳妇,惯的比祖宗的架子还大。

齐意欣就拐上往范氏院子里去的抄手游廊,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去跟娘说一声。”

眉尖瞥见齐意欣披着大氅的背影没有直接往二门上去,反而拐上了抄手游廊,就知道齐意欣应该是去老夫人那里请示了,便在屋里看着齐家众人道:“夫人去老夫人那里请示,一会儿就回娘家。请齐老太太和齐二太太快跟上吧。”

齐二太太忙扶起齐老太太,低声道:“娘,意欣才刚出月子,身子还没好利索。就算有心,她也无力啊。娘太心急了。况且意欣和督军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娘好好想一想。若是把意欣得罪狠了,对大老爷那边,其实是于事无补啊……”

叶碧心听见齐二太太的话,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这间屋子。她小时候,家里也是薄有家财,她记得以前娘也使唤过丫鬟。后来爹染上赌博的瘾,才把家财败得差不多了。尽管如此。她还是分得清这屋里的家具陈设,还有齐意欣身上的衣裳,头上的首饰,都无一不精,绝非凡品。这样的家世。就算样十个八个姨娘也是养得起的。不用自己做活,也不用没有四季衣裳,更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只要笼络好督军,再奉承好夫人,然后自己生下儿子,也算是终身有靠了。比嫁到平凡人家,要尊贵许多。

叶碧心的心越发火热,就要上前扶住齐老太太另一边的胳膊。

齐意诚却从后面撞了上来,将叶碧心挤开。自己扶住了齐老太太的胳膊。

齐老太太看了齐意诚一眼,又对叶碧心使了个眼色。

叶碧心会意,磨磨蹭蹭地留在后面。

眉尖和碧螺在旁边冷眼看着,索性出了正房,来到外面的回廊下站着。

碧螺就看着跪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的齐意娟,对眉尖笑道:“夫人常说。人贵有自知之明。可是蹬鼻子上脸的人总有那么多。也不知道那些人的脑子怎么长的,难道都是人头猪脑不成?”

眉尖笑了笑,轻描淡写地道:“自古富贵迷人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想不劳而获的人多了,也怪不得有些人异想天开。你想想,若是成了,就是一步登天。如果不成,也无关紧要,都是亲戚,谁还会把她们怎么样?所以碰上这般没有风险的买卖,都贸足了劲儿要撞大运。——其实也不关我们的事。撞了南墙,自然回头,你管她们长得是人头,还是猪脑?”

叶碧心在屋里听得明明白白,脸上一时红,一时白,到底年轻,还有些廉耻,羞愤之心发作,就低着头匆匆忙忙要往外走。

顾远东从外面进来,看见齐意娟跪在院子当中的地上,微微摇摇头,就往台阶上走去。

眉尖和碧螺在回廊上看见顾远东进来了,忙对他行礼道:“督军,夫人不在这里。”

顾远东“哦”了一声,脚步不停地往里走,道:“我回来给大舅兄取点东西,就出去跟夫人汇合,去齐家看大舅兄。”

眉尖忙问道:“奴婢要不要一起跟去?”

顾远东摆摆手,“不用了。你们在家里照应,还有两个孩子那里离不了人的。”

叶碧心这边正要往外走,没想到督军大人居然一个人进来了,一时心里怦怦直跳,两条腿就跟长在地上一样,再也挪不动脚。

顾远东大步跨过门槛,进了正房,抬头就看见那个跟着齐老太太过来的叶家表小姐还在这里,便回头厉声对眉尖和碧螺道:“怎么能让一个外人留在这屋里?!你们是怎么当差的?!”

叶碧心听了顾远东的话,心里一甜,越发有了信心,大着胆子道:“督军别怪姐姐们,她们伺候的很好,是我让她们出去,不用在屋里伺候。——不是她们有意怠慢我的。”以为顾远东是在责备那两个丫鬟怠慢客人。

顾远东哼了一声,拧着眉头道:“你是什么东西?也能在我家里发号施令?!”又横了眉尖和碧螺一眼,“下不为例!”像是知道了她们俩的小九九。

叶碧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然抬头看着顾远东,双唇颤抖,眼里立时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显得楚楚可怜。

“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拖出去。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们也不要在顾家当差了!——一个个惯的跟祖宗似的。”顾远东淡淡地道,也不理会叶碧心,自己掀开帘子,去内室取东西。

眉尖和碧螺也很内疚。她们就想着给叶碧心使袢子,好给她个下马威,让她知难而退。就忘了这里是夫人的上房,里面一刻也离不了人的。——她们确实是本末倒置了。

“叶姑娘,您也听见了,我们督军已经责怪我们。而且先前夫人已经发过话。要叶姑娘离开顾家,不得在顾家一里以内的范围内出现。所以,对不起了。”眉尖说完。就拍了拍手。从外头进来两个婆子,对眉尖屈膝行礼道:“眉尖姑娘有什么吩咐?”

眉尖冲着叶碧心努了努嘴,“这位叶姑娘,夫人吩咐过,不得出现在顾家一里以内的地方,你们把她扔出去吧。”就像在扔一堆垃圾一样。

叶碧心气得不行,冷笑道:“好!好!好!——我今儿才算见识了!原来大名鼎鼎的江东顾家。就是这样待客的!”

碧螺挑了挑眉,淡淡地道:“叶姑娘慎言。我江东顾家如何,不关你的事。而且我们也不信奉上门就是客,更不讲究和气生财。所以,得罪了。”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叶碧心看见两个婆子向她逼近,羞愤道:“我自己会走!——不用你们管!”

眉尖被气得笑了起来,对碧螺道:“我今儿才见到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真让人哭笑不得。”说着,就板了脸,对那两个婆子道:“怎么?夫人的吩咐你们都不听了吗?夫人说要将她扔出去,就要老老实实‘扔出去’!”

那两个婆子躬身应了声“是”,就一左一右架起叶碧心的胳膊,将她拖了出去。

叶碧心没想到对方真的敢动手。不由大叫起来,“督军……”

那两个婆子对视一眼,一个婆子便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块帕子,塞到叶碧心的嘴里,堵着嘴将她一口气拖到二门上,又在那里要了一辆小油车。将叶碧心送到顾家大门口。

“夫人吩咐,要扔到一里以外的地方。你们可记好了,一寸也不能少!”两个婆子叫了两个小厮过来吩咐道。

然后将叶碧心从小油车上拖下来,把她嘴里塞着的帕子掏出来,交待道:“叶姑娘,刚才多有得罪。不过叶姑娘也当管好你的嘴,免得再吃苦头。”

那两个小厮等着婆子嘱咐完了,就将叶碧心拖出顾家大门,拽着她的手,一路前行。

叶碧心被拖得鬓发散乱,又被堵了嘴,十分狼狈。

开始一段路,还是属于顾家的路段,本来就来往人少,叶碧心还没觉得太过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