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凝却愈发惊疑起来:“你怎么认识我?”

邵朗逸低头一笑:“在这里能有如此娇纵的女子,除了顾小姐,还会是谁呢?”

顾婉凝面上薄薄泛起了一层红晕:“对不起,刚才我认错人了。”

邵朗逸淡然凝眸:“山里风凉,小姐留神。”

顾婉凝听了他的话,才省起自己方才一时心动跑了出来,身上穿着的却是一件寝衣,她连忙用手拉紧了身上的披肩,说了句“告辞了”,便低着头转身而去。

邵朗逸望着她如瀑的黑发间颤巍巍的缀着一朵柔白的玉簪花,良久才收回目光。

他见过许多美丽的女子,或清雅或 ,这世间的万千风情,叫人很难说得出哪一种才是最好,不过是久闻牡丹香方觉莲花美。眼前这个女孩子,也未必就胜却人间无数,只是,她一笑一颦之间,却是一种让人束手无策的美。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那直抵人心的清艳历历在目,却又仿佛缥缈无着,叫人无端生出一缕无可奈何的痛楚。他见了她才相信,那一份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银烛照红妆的痴妄心意,大约竟是真的。

邵朗逸寂然一笑:“怪不得…”

020、那你猜猜我是谁?(二)

顾婉凝一路低头疾走,刚刚拾阶而上进了回廊,已被人揽住,她不必看就知道是虞浩霆,忽然没来由的有些委屈:“你到哪儿去了?”

虞浩霆在她发间轻轻一吻:“我去接了个电话。你怎么这样就跑出来了,小心着凉。进去换件衣裳,有客人来了。”

顾婉凝抿着嘴道:“我见到你那个邵朗逸了。 ”

虞浩霆听她语气中竟似有些气恼,诧异道:“怎么了?”

顾婉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喃喃道:“他怎么倒像你兄弟似的?”

虞浩霆闻言一笑:“他就是我兄弟”,随即恍然明白过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顾婉凝面上一红,闪身进了房间,却将虞浩霆关在门外。

她换了件樱粉色的素缎旗袍,一打开门,便见虞浩霆微微低着头,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掩唇而笑:“你怎么他了?”

婉凝咬唇道:“我让他猜我是谁…”

“那他猜出来没有?”

虞浩霆见顾婉凝低头不语,笑意更盛,伸手拉了她出来,顾婉凝一边跟着他往外走,一边问:“你刚才说,他是你兄弟?”

虞浩霆点头道:“朗逸的母亲是我的姨母。” 顾婉凝沉吟一想,便看见邵朗逸正朝这边走过来。

“既然你们见过了,就不用我再介绍了。”虞浩霆轻轻揽着顾婉凝,对邵朗逸道。

邵朗逸仍是略带寂寥的笑着,只是他挺秀俊朗,那寂寥让人看在眼里也觉得洒脱:“早知道你这里有佳人相伴,我就不来了。”

虞浩霆看了婉凝一眼,说:“我过几天才回去,江宁城里正是热的时候,你不如也在这儿待着。”

邵朗逸闻言,神色一敛:“我可不要。你自己在这里愿做鸳鸯不羡仙的还不够,非要叫我形单影只地在这里陪着衬着,心里才加倍的惬意么?” 一句话说的顾婉凝红云浮面,虞浩霆已一拳虚擂在他肩上:“你几时话这么多了?”

邵朗逸笑道:“我还真是有不少话要跟你说。刘民辉那里差不多了。”

虞浩霆眼中光芒一闪,顾婉凝见他们谈到公事,便对虞浩霆道:“我约了文嫂教我褒汤的,时候差不多,我先过去了。”

虞浩霆犹拉着她的手说:“你怎么忽然想起来学做菜?”顾婉凝已从他手里脱出来,并不答话,走到廊下,只对他回眸一笑,便翩然而去。待她婷婷袅袅的背影远远地没入花丛,虞浩霆才回头对邵郎逸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邵朗逸淡淡一笑:“我等你看完了。”

虞浩霆和邵朗逸从书房里出来,已是晚饭时分,等在门外的郭茂兰遂上前道:“四少,邵军长,晚饭在酌雪小筑。” 虞浩霆一点头:“去叫顾小姐。” 郭茂兰道:“小姐已经过去了。”

两个人一走近酌雪小筑,便望见顾婉凝正在花厅里有说有笑地帮着文嫂布置餐桌。邵朗逸远远看着,忽然问: “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女孩子?”

虞浩霆眼中蕴了笑意,眉峰一挑:“ 不是我找的她,是她来找的我。” 邵朗逸只觉他神色之间那一派意气飞扬,竟比方才和自己指点江山时犹胜三分。

婉凝见他们两人进来,浅浅一笑,走到虞浩霆身边:“今天的汤是我煲的。” 虞浩霆揉了揉她头顶:“这么一桌菜,你只弄了一样,就来邀功么?”顾婉凝一抿嘴:“我是先提醒了你,待会儿吃了不好,你也不许说。”

“我看看你弄的什么。” 虞浩霆说着,走到桌前,揭开那汤碗的盖子,看了一眼,却转头对邵朗逸道:“这是给你做的。”

邵朗逸闻言走过来一看,便笑着对文嫂说:“难为您总记得。”

文嫂笑道:“你有些日子没回来了,整日在外头出兵放马,军中的东西我可知道,填填肚子罢了,能有什么好吃的?”

虞浩霆听了,凑到他耳边说:“不过你小心了,这汤不是文嫂熬的。婉凝…我可从没见过她下厨。 ” 顾婉凝闻言瞥了他一眼:“你到底吃不吃?”

虞浩霆坐下来,迳自先舀了一碗汤出来,尝了一口,见顾婉凝盯着自己,却不说话,只对邵朗逸道:“你尝尝。”

邵朗逸闻言也舀了一碗出来,尝了一口,亦不动声色,只对顾婉凝道:“ 你这汤不是文嫂的做法。”

顾婉凝见状,咬唇道:“…我自己尝过了,觉得还好。”

邵朗逸和虞浩霆都是一笑,邵朗逸才说:“没有不好,只是你另加了东西。”

顾婉凝听他这样说,才微微有了笑意:“我想着莲子芯太苦,就挑掉了,可文嫂说这汤原是消暑的,要有莲心才好,我就挤了点柠檬汁进去…”

虞浩霆笑道:“你这是西餐的路数。”

顾婉凝面上一红,文嫂忙道:“这汤煲了三个钟点,顾小姐一直在厨房里瞧着。”

邵朗逸闻言望着顾婉凝凝眸一笑:“多谢顾小姐了。”

020、那你猜猜我是谁(三)

一时三人落座,顾婉凝见他二人把酒言欢,只觉得虞浩霆平日里的傲气倒去了一半,邵朗逸亦是谈笑风生,初见时眉宇间的那份寂寥神色也淡了许多,不禁玩味起来。

“小霍如今在陆军部怎么样?”

虞浩霆听邵朗逸问起霍仲祺,闲闲道:“他来陆军部不过是为了要躲着他父亲。其实,小霍人顶聪明的,只是他不乐意受拘束,我也不好勉强,干脆就等着他惹出了什么大乱子,叫霍伯伯生了气,正好打发他去你那里磨练。”

邵朗逸笑道:“你这样算计他,他知道么?”

“他的心思都在玉堂春呢,还顾得上这个?”

邵朗逸沉沉叹了口气:“你们俩在江宁 快活,倒让我一个人整天跟康瀚民纠缠。”

虞浩霆唇角一牵:“你以为我不知道呢?你之前跟个女记者打的火热,最近又在绥江行营里弄了个跳芭蕾的女孩子,是不是?”

邵朗逸皱眉道:“偶然碰上的罢了,这都是谁告诉你的?”

虞浩霆一笑:“难道我这里的事情你不知道么?”

邵朗逸看了顾婉凝一眼,笑而不语。

顾婉凝见状容色一凛,站起身来,低低说了一句:“我吃好了,你们聊。” 虞浩霆连忙拉住她:“我和朗逸玩笑惯了…”

她却轻轻一笑,截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不过,你们说笑,也不必逼着别人非听不可吧?”

虞浩霆见她人犹在笑,眼中却全是凉意,刚要开口,邵朗逸已笑着说:“我人在绥江,也听说虞四少如今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对顾小姐是情有独钟。”

顾婉凝听了转头对他笑道:“你不必这样给我面子。你们在这里说笑,恐怕也不知道那些女孩子转过头去,是怎么品评邵公子和虞四少的。” 邵朗逸见她唇角微扬,目光却淡如初雪,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顾婉凝又接着道:“你们自然不必在意这些。”说完,便走了出去。

她这一眼看得虞浩霆和邵朗逸心头都是一悸,虞浩霆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冲邵朗逸一笑起身:“我去看看她。”

邵朗逸默然了片刻,忽然又去盛汤,立在厅里的佣人忙走过来道:“汤凉了,我去热一热。” 他却摆了摆手:“不用了。”

虞浩霆从花厅出来,见婉凝斜倚在回廊边的栏杆上,一只手垂在身侧,指尖轻轻拨着池中的水。虞浩霆走到她身畔,抚着她的肩,低低唤了一声:“婉凝。 ”

顾婉凝仍是侧脸望着水面:“我没有生气。”

“那你笑一笑给我看?”

“我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那我怎么样才能叫你笑一笑?”

顾婉凝听他这样问,忽然抬起头,比了个手势示意他附耳过来,虞浩霆连忙俯 子,冷不防她另一只手从池中泼起一串水花来,打在他脸上。

虞浩霆一惊,却见她眼中尽是促狭,心中顿时一松,笑道:“好,你耍我。”说着,伸手便将她揽在了怀里,径直去吻她的唇。

顾婉凝连忙用手推他:“你脸上都是水…” 虞浩霆捉了她的手,硬是吻了上去,许久方才放开,顾婉凝一边用手帕去抹脸上的水,一边轻嗔:“你那边还有客人!”

“朗逸不算客人”,虞浩霆双手圈牢了她:“那我去陪着他,你陪着我,好不好? ”

021、邵三公子最洒脱

花厅里的酒宴已经收了,佣人摆了时新的干鲜瓜果,邵朗逸靠在一架暖椅上,刚剥开一枚龙眼,便看见虞浩霆牵着顾婉凝进来,望着他笑道:“ 刚才婉凝跟我说,你倒不像个带兵的人。”

邵朗逸闻言亦是一笑:“我还真是迫不得已,要不是你,我也不爱管。”

虞浩霆在他对面的贵妃榻上坐下:“这你可怨不得我,你要怨只能怨你二哥。” 说着,随手剥了粒葡萄要喂给顾婉凝。顾婉凝却避开了,自己拣了一颗送进嘴里,对虞浩霆道:“你为什么就喜欢呢?”

虞浩霆见她望着自己,沉吟了一下,说:“我没的选。我七岁那年,有一回,父亲从前线回来,抱起我就放在了他的马背上,带着我一直跑到江边,用马鞭指着对岸跟我说:‘这个天下等着你来拿’。” 他说到这里,莞尔一笑:“从那以后,我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倒是他和小霍,不知道有多逍遥…”

邵朗逸听着,“嗤”了一声:“我倒觉得还不如像你那样,既然到头来都是如此,一早就没了其他的心思反而干脆。”

顾婉凝听了奇道:“那你本来想做什么?”

邵朗逸答道:“ 我本来是学西医的。” 他抬头一笑,却见顾婉凝面上的神情有些怅然:“难怪你这人看起来这么…”她蹙着眉头想了想,才道:“…lonesome。”

邵朗逸心头一震,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上面原有两个哥哥随着父亲南征北战,到了他这里,父亲已没有什么强求。没想到,先是大哥战死在徐沽,随后二哥又被戴季晟怂恿密谋兵变,被父亲亲手击毙在莒山,父亲心痛之下,一病不起,他只得匆匆退学回来主持邵家的军权。本想着待父亲病愈,他便继续回去完成学业,然而这一耽,就是五年。

邵氏是虞军肱骨,虞邵两家亦是通家之好。多年来虞靖远对虞浩霆的着意栽培,虞军诸将心知肚明;只是今年他仓促之间接掌江宁一系,若此时邵家军权旁落,难免会人心不稳,他和虞浩霆年岁相仿,自幼一起长大,是兄弟更是知己,不必一诺,已倾生死,如此一来,邵朗逸便更走不得了。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人生的玩笑开得太厉害。

一颗医人的心,到了杀人的时候竟也不会有一丝抖颤,他曾经那样排斥的一件事,接受起来竟也这般自然。偶而午夜梦回,恍然间,他竟不知道到底哪一段人生才是真的?

他羡慕虞浩霆的骄傲磊落,也羡慕霍仲祺的纵情任性,而他,只有寂寞,他的寂寞不可说。

他无论做什么都逃不开这一缕寂寞。

他喝烈酒,杯中凛冽是寂寞;他鞭名马,满眼风光是寂寞;他赏美人,连那名花倾国亦是寂寞…虞浩霆明白他的这份寂寞,却不说破。他想,总有一天,这万里江山,盛世繁华能热了他的血。邵朗逸知道他的心意,可那是他的志气,不是他的。

他终于寂寞到了已经不去在乎自己的寂寞,于是人人都说,邵三公子最洒脱。

他和他都从不说破的一件事,却叫她随口说了,一时之间,他和他都踌躇起来,邵朗逸自失地一笑:“其实也没什么,或许我本来就当不了个好医生。”

顾婉凝看了看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轻轻一笑:“我前几天看到一首近人的旧诗,现在想起来,倒像是写给邵公子的。”

邵朗逸眼波一凝,笑道:“是什么?”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虞浩霆已凑过去笑道:“你告诉我。”顾婉凝就俯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虞浩霆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的了然,随即已笑了起来:“你跟他说。”

顾婉凝便轻声道:“偶赋凌云偶倦飞,偶然闲慕遂初衣。偶逢锦瑟佳人问,便说寻春为汝归。”她念了第一句,虞浩霆就含笑盯住了邵朗逸,待她念罢最后一句,邵朗逸双眼微微一闭,嘴角挂着一抹笑意问虞浩霆:“你带她去过我那里?”

虞浩霆摇摇头:“你不在我去做什么?”

顾婉凝莫名地看着这两个人,却想不出他们话中所指,遂拉了拉虞浩霆的衣袖:“怎么了?”

虞浩霆微微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注:

“偶赋凌云偶倦飞”,出自龚自珍的《己亥杂诗》,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以这首诗批评龚自珍轻浮,说“其人之儇薄无行,跃然纸墨间”,不少人都打过抱不平,比如以“儇薄无行”著称的胡兰成。偶个人觉得这首诗其实是对世事和个人际遇洞悉通透之后,一种无奈的自我解脱。

021、邵三公子最洒脱(二)

顾婉凝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便不再说话,只静静倚着虞浩霆,听邵朗逸讲些北地风情间或聊几句他们小时候的趣事,渐渐闭了眼睛,朦胧睡去。虞浩霆便叫人取了薄毯来,将她揽在自己膝上。

邵朗逸看着他二人这番光景,忽然下颌一抬:“你这是什么打算?”

虞浩霆低头抚着顾婉凝的一头长发:“我要娶她。”

邵朗逸一怔:“她肯么?”

虞浩霆薄唇一抿:“不肯。”

邵朗逸笑道:“这样的女孩子,自然是不肯给人做妾侍的。” 虞浩霆闲闲说道:“我倒没有想着要她做小。”

邵朗逸听了,有些讶然:“那她也不肯么?”

“她说她还要念书。”虞浩霆说着,轻叹了一声:“我想着,她对我恐怕还是有些心结。”

邵朗逸惑然看着他:“我瞧着她和你在一起倒是良时燕婉。” 虞浩霆苦笑道:“你早来一个月还不是这样。当初是我逼了她…” 邵朗逸皱了皱眉:“怎么会?这倒不像你了。不过,就算她肯…庭萱你怎么办?”

虞浩霆忽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抱起顾婉凝上了楼,将她安顿在房里,方才转了回来。

邵朗逸目光雪亮:“原来你瞒着她。”

虞浩霆冷冷道:“我和庭萱又没有婚约。”

“你这就不厚道了,难道你之前没打算要娶霍庭萱? ”

“那是以前的事了。要娶她的是虞家,不是我。况且,那时候我也没有遇见婉凝。”

邵朗逸沉吟了片刻,脸色忽然有些肃然:“你父亲和淳溪那边都还不知道你这个想头吧?你把她看好了。”

虞浩霆目光一冷:“我的私事还轮不到旁人插手。”他说着,忽又低低一笑:“反正我总有法子。”

邵朗逸奇道:“什么法子?你也教教我。”

虞浩霆一本正经地说:“等她有了孩子,父亲和母亲那里自然不好再说什么,连她也只能乖乖嫁给我。 ”

邵朗逸失笑道:“你居然也有这一日。”

虞浩霆却浑不在意:“你若遇见了,自然也是如此。”

邵朗逸敛了笑容,望着虞浩霆道:“无论如何,恭喜。”

虞浩霆微微一笑:“多谢!”

邵朗逸到皬山一向住在离酌雪小筑不远的空山新雨阁,虽然他久未回江宁,但是这里的洒扫陈设却没有半分马虎,佣人端来的茶亦是他喝惯的君山银针。他品了一口,回头对副官孙熙平说:“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明天我回余扬,放两天假给你。” 孙熙平立正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皬山的物候比江宁迟了不少,邵朗逸窗前的一盆素馨正在花期,修剪的枝叶扶疏,细白小花略带红晕,他用指尖轻轻捻过 ,恍然间想起顾婉凝那一身淡淡的樱粉来。

“你是邵朗逸” ,“怪不得你这么lonesome”,“偶赋凌云偶倦飞”

他忽然觉得自己捻着 的左手有一点 的痛,然后——然后,他才反应过来疼的不是手,而是他的心,他忽然一阵伤心。

伤心?

庾郎未老,何事伤心早?

他想起少年时读《诗经》,一篇一篇都是“既见君子”、“邂逅相遇”、“见此良人”、“俟我于城隅”…他就想,他们怎么那么容易就见到了呢?他怎么就偏偏见不到呢?

原来,她在这里。

他忽然一阵伤心,他不是伤心她不是他的,他来不及伤心她不是他的。他只是伤心,他竟从来没想过这世上是有这样一个人的,他竟从来没想过要去寻她。若他没有在这里遇见她,若他这一生都不知道她,那可怎么办呢?

原来,她在这里。

她,是他的。他甚至连嫉妒和遗憾都来不及,他只是想,幸好,幸好让他见到她了,让他知道这世上有这样一个人。

此时此地此心,终于让他见到她了。

021、邵三公子最洒脱(三)

顾婉凝虽然喜欢住在皬山,但是为着宝笙的婚礼,八月中还是回了栖霞,因她不爱开风扇,房里便搁了冰,桌上又用冰镇了“玫瑰紫”、“无核白”的葡萄,欧阳怡和婉凝都安静坐着,只陈安琪嘟着嘴转来转去。

“宝笙的性子你知道,她不敢来跟你讲,只好央我来说。她怕你不开心,又不敢违了她家里的意思。”欧阳怡皱眉说道。 顾婉凝一笑:“那我正好省的麻烦了。他们家不会不让宝笙穿那件礼服吧?”

陈安琪冷笑道:“那他们倒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