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凝摇了摇头,却仍是垂着眼睫不看他,她忽然一阵委屈。

诗经里说,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可在心里默默念过,无端就叫人觉得怅惘。

既见君子,便是花月佳期,之前的荒凉宛转风雨如晦自然都不必再提,那些曲折的女心转眼便成了三春好处无人见,十二亭台是枉然。

虞浩霆见她抿着唇默然不应,面上划开一抹带了苦意的笑容,将她拉在怀里,轻柔耳语:“你还在气我呢?”

她仍是摇头,他还要问,却突然发觉她的手臂圈在了他身上,轻微又执拗的用力,若有若无之间那不可言说的依赖,让他骤然一僵。

“那天在广宁,枪响的时候我一点儿也不害怕,只是后来我看见仲祺脸色那么坏,我才想,不会我真的就这么死了吧?”

她娓娓地说,话里还牵着几分跳脱的笑影,他的怀抱却愈发束紧了。

“那时候,我只后悔一件事。”她抬起头,颊边似晕上了帘外的棠红:

“之前在竹云路,我知道我说那些话,你一定会伤心…其实,我没有那么想,我只是想气你走,我应该告诉你的,可是我不想再提了。”

她轻轻吁了口气,脸颊贴到他胸口,既见君子,云何其忧?

那一晚,她躲在暗夜中,从窗帘的缝隙里看他,漫天冷白,岑寂无声,他孤寞如岩的身影却是她最深的委屈。

她的话一句一句落在他心上,柔柔抚过那些无人窥见的伤口,仿佛一束暖亮的柔光照进幽寒的深潭。那感触太过深切,竟让他无法言喻,只能拥紧了她,闭目一笑,柔声道:

“是我不好。我那天就该带你回去,女孩子从来都是口是心非的。”

怀里的人却幽幽如叹:“那我会恨你的。”

虞浩霆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吻,眉目间的笑容一丝阴霾也无:“我不怕你恨我,只要你不为难你自己。”说着,拿过衣架上的披肩裹在她肩上:“走,我们去趟广宁。”

085、陌上谁家少年

战事将歇,广宁城内还是一片萧条,街面上行人不多,仍在开门做生意的店铺不过十之三四。婉凝本来以为虞浩霆过来有公事,没想到车子却停在了一处酒楼门前:

“我们到这儿来干嘛?”

“吃饭。”

虞浩霆牵着她径直上到二楼,郭茂兰已等在那里,见他们上来,便推开了包间的门。顾婉凝四下打量了一眼,包间里头的陈设修饰都寻常,壁上的条幅字画乏善可陈,窗外也不见别致风景,唯有绿荫掩映,不由奇道:“为什么到这儿吃饭?”

虞浩霆只含笑望着她:“不为什么。”

片刻工夫,已经有勤务兵过来上菜,几样蜜碗、到堂点还罢了,等凉粉鲫鱼、开水白菜几道菜上来,顾婉凝一尝便笑了:

“这里做菜的师傅是李敬尧家的。”

“我原想请他去江宁的,可他却说故土难离,我只好打本给人家开店了。”虞浩霆悠然笑道,眼波如杯中浅碧的酒:

“不过,我跟老板说好了,要是虞夫人喜欢,就得麻烦他歇业两天,到江宁来烧几样菜。好不好?”

顾婉凝一边跟碟子里的鱼肉纠缠,一边若无其事地微微一笑:“我记得——虞夫人喜欢淮扬菜。”

虞浩霆敛了笑意,把她面前的碟子端了过来,用筷子拨着鱼刺,娓娓说道:“之前我跟家里说,要替父亲守孝三年,不谈嫁娶的。我们这次回江宁先订婚,明年再行婚礼,你说呢?”说着,把剔好的鱼肉递给她。

顾婉凝颊边飞红,用筷子点了点碟子里的鱼肉:“吃鱼的时候别说话,有刺。”

虞浩霆含笑点了点头:“好。”

婉凝慢吞吞吃了碟子里的鱼,见他犹自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只好搁下筷子,闷闷说道:

“明年我还没有到20岁。”

虞浩霆笑道:“你是一定要等到满了20岁才嫁人吗?”

婉凝轻 了下筷尖,犹犹豫豫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不是,我不想结婚。欧阳的姐姐就不结婚的,我们都佩服她。”

虞浩霆又替她拆了片鱼肉,幽深如海的眼眸在她脸上迂回了一遍,像探寻又像是安抚,既而柔声道:

“就算是我们结婚,你想要做什么,你尽管去,我又不会拦着你。”

他话音一落,就听见顾婉凝小声嘟哝了一句:“你见过有总长夫人每天去上课的?”

虞浩霆手中的酒杯停在了唇边,抬眼望着她凝眸一笑:“你说什么?”

顾婉凝见他神色暧昧,心中一省,讪讪红了脸:“没什么。其实——结婚这种事也没什么意思,八十年前就有个女作家写过:婚姻迟早会被废除的。”

虞浩霆沉吟一想:“你喜欢george sand?”

顾婉凝闻言倒有了兴趣:“你也看她的书吗?”

却见虞浩霆不置可否地皱了眉:“法国人到现在也没有废除婚姻。那结婚——就没有一点好处吗?”

婉凝默默吃着东西,觑了觑他的脸色:“也不是,有一个好处的。”

“什么?”

顾婉凝眸光闪亮:“女孩子结了婚,就可以在床上吃早饭。”

“就这个?”虞浩霆讶然失笑,随即爱怜地看着她:

“你放心,你不愿意做的事,我一定不会逼你。不过,等我们结了婚,我保证——你想在哪儿吃早饭都可以,你想在床上吃什么都可以。”

顾婉凝一笑低头,心里暗暗吁了口气。

锦西大局已定,虞浩霆却迟迟不回江宁,好容易动身,却是先去了龙黔,又转道燕平,侍从室的人瞒不住,只好向虞夫人交待了顾婉凝的事。已到深秋,栖霞官邸的草坪仍是幽绿如茵,邵朗逸陪着虞夫人闲闲散步,康雅婕和几个丫头在不远处哄着乐蓁玩耍。

“那女孩子是你送到锦西去的?”虞夫人面上一派闲适,话里却带着责意。

邵朗逸淡然笑道:“浩霆这些日子可是辛苦的很,我这个做哥哥的瞧着都心疼,难道姨母不心疼吗?”

虞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庭萱下个月就回来了,他把这么一个女孩子放在身边,像什么话?”

邵朗逸闻言,垂眸浅笑:“您这不是说浩霆,是在说我不懂事了。”语气中竟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虞夫人蹙眉瞥了他一眼,十分无奈:“算起来,你在我身边的日子比浩霆还多,外人看着他年轻沉稳,说到底——他还没有你一半的老成,你该多提点着他。”

“姨母这还是在教训我。”

邵朗逸故意板了面孔:“我原想着,送浩霆一份大礼叫他开心的,谁知道反而伤了他的心肝宝贝,还不知道他回来要怎么埋怨我,这边又惹了您生气。

也罢,等庭萱回来,您只说是这事儿是我挑唆的,我坏人做到底就是了。”

“你啊!”虞夫人皱眉看着他,唇边一抹苦笑:“那个姓顾的女孩子,浩霆到底是怎么个打算?”

邵朗逸神情散淡,目光远远落在乐蓁身上:“这个我可不知道了。兴许庭萱一回来,顾小姐那边,他就没兴致了呢?”

虞夫人冷笑了一声:“你别在这儿糊弄我。当初他为了那女孩子魔怔了一样,好不容易撂开了手,如今又…”

“姨母——”邵朗逸轻轻一笑,眉目清润:“我那时候也有要好的女朋友,还不是浩霆一句话,我就娶了康雅婕吗?”

虞夫人闻言认真打量了他一眼,叹道:“我原先也以为他是个有分寸的,谁知道如今一头扎进去,什么都忘了。

你这会儿帮着他糊弄我也没什么,我和你霍伯母商量过了,过些日子庭萱一回来,就安排他们订婚。”

邵朗逸仍是一派风轻云淡,:“这件事您不用跟我商量,您只跟浩霆商量就是了。”

虞浩霆耽在锦西,又要到旧京视察昌怀的空军基地,汪石卿便提前回了江宁。锦西战事未定的时候,他就动用了所有在沣南的公私人脉去查当年的旧事,原本只是为了查实顾婉凝的身份,却没想到事情比他预料的复杂。

各种一鳞半爪的线索拼在一起,不过是场再寻常不过的鸳鸯蝴蝶梦,然而她母亲多年前死在沣南,其中的缘故却无人知晓:一说是陶盛泉逼戴季晟下的手,也有人说是戴夫人因妒生恨杀了戴季晟的这个秘密情人,更离奇的是说戴季晟迷上了一个要行刺他的女子,那女刺客却是死在戴季晟的卫士手里??这些演绎过的桥段,汪石卿都不相信,不过,无论她母亲是怎么死的,都和戴季晟脱不了干系。

那这女孩子待在虞浩霆身边是想要干什么?

报复?

不管有没有她,将来他们和戴季晟都少不了兵戎相见,她不必多此一举。

意外?

这三年的阴差阳错峰回路转,要说巧未免太巧,要说有人刻意安排,线又未免太长。

邵三公子那么疏懒散淡的一个人,虞霍两家的事情,他是清楚的,那他为的是什么?或者,他是有别的打算?

这件事戴季晟应该早就知道了,那他又打的是什么主意?四少的女朋友是戴季晟的私生女,这样的事情揭出来,谁的面子都不好看。

如果这件事告诉虞浩霆…汪石卿不自觉地摇了摇头,这女孩子几番失而复得,就算她这个身份虞浩霆娶不了,一时半会儿也决计放不下。况且,四少太自负,越是棘手的事情,他越是甘之如饴,若是他觉得这女孩子身世可怜,别有“情趣”,反而更糟。

一旦顾婉凝的身世被人知道,江宁上下必是哗然,难道戴季晟打的是这个主意?他真以为这女孩子能做虞家少夫人?

汪石卿心中冷笑,要是他们把这件事揭出来,笑话还不一定是谁的,这么一个女孩子捏在他手里,未必就没有用处。

汪石卿这边琢磨着顾婉凝,转念间便想起霍仲祺来。

到了这个地步,汪石卿已笃定霍仲祺之前莫名其妙在旧京待了半年就是为她。

小霍此番回到江宁,日日来参谋部跟他报到,不管什么事情交到他手里,都只有一句“好”,比张绍钧这些人还勤快,只是寡言少语,沉默的让人不安。旁人都觉得霍公子到前线几番磨练,收了从前的荒唐脾性,汪石卿却知道是顾婉凝在锦西挨的那一枪着实惊吓了霍仲祺,他这心事说不出藏不住,惟有逼着自己一刻不闲,才能不去想罢了。

这么一想,这女人就有点儿红颜祸水的意思了。

不去想?

他怎么能不去想?他连梦里都避不开那一刻的惊撼心痛。

谢致轩听说了事情的原委,唏嘘良久,半真半假地跟他感慨:“仲祺,你以后千万离浩霆这个心肝宝贝远点儿,你跟那小丫头八字冲犯吧?”

八字冲犯?

从他遇见她的那天开始,他就只想让她好,哪怕她不和他在一起,哪怕她全然不明白他的心意,只要能让她快活,什么事他都愿意做。可事到如今,每一件事却都和他的心意背道而驰。

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小霍闷闷地问道:“我让你帮我找的东西怎么样了?”

谢致轩闻言精神一振:“我还没问你,你那东西从哪儿来的,有些年头了吧?我找了几个都配不上,我们家里也没找出好的。这样的东西可遇不可求,你耐心等等吧。”

霍仲祺薄薄一笑,如秋叶离梢:“那算了。我过些日子就送人了。”

“哎,我听姑姑说,庭萱年底就回来了,浩霆的事——你先跟你姐姐打个招呼?”

谢致轩说得犹疑,霍仲祺听得纠结,一时五味杂陈噎在那里,闷了头又要喝酒,却听外面由远及近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两人回头一望,只见谢家小妹谢致娆笑靥如花地闪了进来,自己拉了椅子在他们边坐下,却不理她哥哥,只嘟了嘴对霍仲祺道:

“你说没空去学校看我们演话剧,怎么有空在这儿跟谢致轩喝酒?”

霍仲祺无所谓地笑了笑:“我来找你哥哥是有正经事,这会儿说完我也该走了。”

谢致娆撇了下嘴:“你现在事情怎么这么多?”

“你哥哥如今不也整天忙东忙西的?”霍仲祺说着,起身冲谢致轩打了个招呼:“我先走了。”

谢致娆也跟着站了起来:“你要去哪儿?”

霍仲祺不动声色:“参谋部。”

谢致娆只好站住不动:“那你什么时候有空,陪我去云岭骑马?”

霍仲祺微微一笑,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叫韩玿?陪你去,他回来这些日子,闲的很。”

他一走,谢致娆便没精打采地坐了下来,谢致轩见了,不由好笑:“女孩子,还是矜持一点的好。”

谢致娆白了他一眼:“小霍说,他才不喜欢那些装腔作势的女人。”

谢致轩低低笑道:“你跟仲祺,要是玩玩儿呢,我没话说;要是当真的,还是算了。”

谢致娆脸上一红,她喜欢小霍的事谢致轩一直都知道,但说得这样直白,还是第一次,当下便吞吞吐吐起来:

“为什么?他现在也不应酬什么女朋友了。”

谢致轩听了,一句“那他也不应酬你啊”话到嘴边,却不忍心说,只道:

“他如今跟着浩霆去了两回前线,心思不在这些事情上,等回头那边的事情他玩儿腻了,准保还是老样子。”

“我不管,反正我不要他跟那个谭昕薇在一起。”

谢致轩一怔,苦笑道:“你是为了跟谭家那丫头赌气?”

谢致娆垂着眼睛“哼”了一声,不再答她哥哥的话。

她才不要跟谢致轩这个只会挖苦她的家伙说心事,她才不会告诉他,她是一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嫁给小霍的。

母亲怎么说她没大没小,她也只肯叫他“小霍”,她才不要叫他“哥哥”,他不是哥哥,他是她喜欢的人。

她才不是跟谁赌气,她喜欢他的时候,谭昕薇还不认识他呢!

她八岁那年,给大哥哥的婚礼做花童,提了缀着蕾丝花边的小提篮一本正经地走在新郎新娘前面撒 ,又骄傲又漂亮,谁知道被地毯的褶皱一绊,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

她不知所措地抬头,周围人都在笑,虽然一点也不疼,可她只想哭,她排练了好几遍,还总教导另外一个做花童的小妹妹,可是那个头发少少脸蛋扁扁的丑小妹妹都没事,偏她出了洋相。

忽然有人伸手把她拉了起来,她就呆呆看着那个笑容明亮的男孩子从边上那小妹妹的花篮里捧了些 ,大大方方地放在她篮子里,又蹲 子展了展她蓬蓬的纱裙裙摆,轻声说:“走吧。”

她十二岁那年,和姐姐到云岭骑马,她害怕那庞然大物,马不动,她也不敢动,姐姐不耐烦教她,连那马都不耐烦她,慢慢腾腾地就要回栏里去。

他白衣白马从她身边掠过,又转了回来,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待她终于坐稳小跑着遛了几个圈子,被他从马上抱下来的时候,她的脸已经比马身上的胭脂点子还要红了。

晚上回到家,她一闭上眼睛,就是他春日艳阳般的笑容,许多从前她在书上念到过的句子,都在那一晚才突然有了意义——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086、我什么都说了

“姨母说,下个月庭萱回来就安排订婚的事——怎么办,你想好了。”邵朗逸的声音总带着一点倦意,电话那边依稀有轻微的音乐声响:“你这次要带婉凝回来吗?”

“我当然带她回去。”虞浩霆俯看着窗外幽深的夜色,低低答道:“霍小姐要是在国外待久了,不耐烦应酬我,母亲也没办法。”

“庭萱可不是康雅婕。”

“嗯,所以庭萱比较讲道理。”

邵朗逸在电话那头轻轻一笑:“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就不用我多说了。”

虞浩霆搁下电话,转到对面的卧室只看了一眼,便蹙了眉,床周的纱幔没有放下,顾婉凝侧身蜷在被子里,像是睡熟了,壁灯的暗光下只看见长发逶迤——身边还趴着syne,这狗真是长大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压到她的头发。

他们去龙黔那几天,syne养出个坏习惯,动不动就蹭在顾婉凝床上睡,他原想着是入冬之后天气渐凉的缘故,可这会儿饭店套房的里的水汀暖意十足,这小玩意儿居然还这么大大咧咧的赖在床上,虽然不碍着他什么事儿,但是怎么看都觉得碍眼。

手织的羊毛地毯踩上去几乎没有声响,可他刚一走到床边,syne立刻就抬起脑袋,扭身看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卧倒了。

虞浩霆拍了拍它,指着地面轻声道:“下去”,那狗却伏着身子一动不动,虞浩霆抬手就把它拎了起来,正要往床脚的软塌上丢,syne突然挣扎着叫了一声,声音不算大,却惊动了顾婉凝。

婉凝半睡半醒之间茫然看了看床边的人:“…怎么了?”

虞浩霆把syne随手抛到沙发里,在婉凝身边坐下,探身在她额前一吻:“没事,我想你了,过来看看你。”

婉凝闭上眼睛柔柔一笑,挪了挪身子,枕在他腿上:“你吵到syne睡觉了吧?”

说话间,syne已经从沙发上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蹭到床边,完全无视虞浩霆警告的眼神,纵身一跳,伏在了床尾。

虞浩霆盯了它一眼,若无其事地说道:“你以后别让它到床上睡了,这家伙掉毛的。”

“嗯…”婉凝轻轻应了一声:“它不进你房间的。”

虞浩霆柔声道:“那等我们回栖霞呢?”却听顾婉凝喃喃了一句:“我不想去栖霞。”他默然了片刻,抚着怀里的人:“好。”

第二天一早,婉凝要回学校,虞浩霆自然不方便陪着,倒是syne一直磨磨蹭蹭地跟到燕陵饭店门口,等到顾婉凝上了车,才百般不情愿地被勤务兵牵了回去。

顾婉凝在锦西一番曲折,耽搁了大半个学期,连期中考试也误了,眼看学期将尽,老师建议她来年重修,婉凝也只好整理了课本作业回去补课,董倩一班人忙着应付期末考试,连笔记也不能借给她用。

“你生什么病,这么久才好?”董倩一见了她,满眼都是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