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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夏夏摸着手机跑过来,兴奋地要给她看网络上那些粉丝们三观崩跌的评论,可是寂白却怔怔地望着远方的层叠的乌云。

良久,殷夏夏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寂白哭了。

她没有发出声音,眼泪无声地自眼眶滑落。

她固执地咬紧了下唇,哑着嗓子,沉声说了五个字——

“代价太大了。”

她牺牲了谢随。

**

因为访谈是现场直播,所以寂绯绯偷窃的那段视频在第一时间就流传到了网上,她的粉丝们简直像是被喂了shi一般的难受,没有想到粉了这么长时间的励志女神,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卑鄙小人。

在真相大白的这一刻,脑残粉对她的追捧和热爱彻底转化成了无尽的愤怒,杀人诛心的谩骂从未停止——

“贱B,太恶心了!”

“真的没想到,我粉的偶像居然会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服了服了,这女表子段位太高了吧。”

“我真是瞎了眼,当初还帮这贱人去骂别人。”

“都少说两句吧,人都被你们骂进医院了。”

“她现在在哪个医院,死了没,没死的话我现在想过去弄死她。”

寂绯绯的微博成了硝烟纷飞的战场,每一条微博下面都充斥着粉丝怨毒的谩骂,甚至还有人把她发的自拍照p成了各种各样的表情包,对她进行嘲讽和人身攻击。

寂白只刷了几条便不再看下去了。

正如当初他们在寂绯绯的引导下,辱骂安可柔一样,现在寂绯绯终于是养蛊反噬了。

不仅如此,粉丝们还找到了寂白的微博,以前那些无人在意的内容,现在刷新了寂绯绯人设以后,重新来看,全都变成了寂绯绯的“罪证”。

【又抽了200的血液,我好痛,但是妈妈骂了我,说姐姐更痛,我该忍着。】

【想喝热水,但妈妈和爸爸都忙着照顾姐姐,我有点头晕,难受得爬不起来。】

【我也想要好好地活下去,拥有自己的人生,拥有健康,不再成为别人生命的附属品。】

......

相比于成为一个逢人便诉说自己委屈的祥林嫂,寂白用这样安静的方式所记录下来的内容,被网友们引爆之后,成了压垮寂绯绯的最后一根稻草。

寂白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天呢,我无法想象,寂绯绯究竟对她妹妹做了什么!”

“从生下来就被迫给姐姐输血,还被家里人道德绑架,这简直太可怕了!”

“如果换作是我,我肯定恨不得杀了我姐姐吧!”

“寂绯绯以前在公众场合对她妹妹绝口不提,肯定是心虚!”

“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简直太可怕了!”

“我他妈都想报警了,把这一家杀人凶手全部抓起来,绳之以法!”

一切都按照寂白所预想的剧情发展,她所有的委屈和不甘,终于在真相大白的这一天,沉冤昭雪。

过去那些追捧寂绯绯的粉丝现在都成了她的地狱,可能她还会在地狱里煎熬很长一段时间。

晚上,母亲陶嘉芝给寂白打了一个电话,说晚上会在医院陪着姐姐,不回家了,让她自己吃饭。

寂白问母亲:“她怎么样了?”

陶嘉芝无奈地叹息道:“你姐姐的身体没有大碍,但精神状况不太稳定,要一直住在医院里。哎呀,你说说,事情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寂白听到寂明志的声音:“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还不是这丫头自己闹的,她要不是偷白白的琴,能被人抓住把柄吗,现在视频都被人放到网上了,网上那些人骂得多难听啊!”

“你说说,是哪个王八蛋把视频放出来的,我肯定让你陈叔叔开除他!”

显然,父母并不知道寂白和这件事有牵扯。

如果不是谢随突然横插一脚进来,或许现在家里早已经闹翻了天,寂白都能够想象到父母知道了会怎样对她。

甚至…奶奶那边,她都无法交代,毕竟寂老太太一贯主张家和万事兴,任何事都应让位于家族利益。

谢随是真的帮了她太多。

寂白无声地挂掉了电话,独自坐在沙发边,她沉思着,给谢随发了一条短信,问道:“情况怎么样?”

谢随没有回复她,她给他打电话,语音提示他关机了。

寂白回想着今天陈校长怒气冲冲的模样,可以想象他有多么愤怒,谢随不会有好果子吃,轻则记过,重则…多半是会被开除的。

第二天,如寂白所料,谢随没有来学校。

第二天第三天...寂白每天都会经过十九班的教室,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也根本联系不到他人。

他的几个兄弟那里问不出情况,口径一致都说随哥出去避风头了,没什么事,让寂白不要担心。

只有殷夏夏神秘兮兮地跑来告诉寂白,说谢随已经被关到局子里了。

寂白猛地放下笔:“你从哪里听说的?”

“是我爸,他说漏嘴了,后来然我给问出来了。”

寂白知道,殷夏夏的父亲是公安局的人。

“谢随没有犯法,公安局凭什么抓他!”

殷夏夏连忙说:“你先别激动,我听我爸说,学校是准备起诉谢随偷窃的,就是他播放的那段视频,是他趁监控室老刘打瞌睡的时候,溜进监控室窃取的!现在学校准备抓着这个,告他偷窃。”

寂白气得浑身发抖,声音低沉得可怕:“偷窃...到底是谁偷窃!”

他们怎么还有脸说谢随,分明就是学校包庇寂绯绯的盗窃行为,才会引发后来的事情,谁才是真正的小偷,他们搞清楚没有!

殷夏夏见寂白气得脸色苍白,她安慰她道:“你先别急,起诉的事情,这也就是校领导气头上说出来的,我爸其实也觉得,这事是学校做得不厚道,现在网络舆论压力这么重,如果学校敢起诉谢随的话,肯定要被骂死了!他们不敢轻易这样做。”

殷夏夏的话倒是提醒寂白了,她放下笔,也不管待会儿上不上课了,径直朝着逸夫楼走去。

还没到校长办公室,楼梯口,寂白就被丛喻舟几人截胡了。

见寂白这来势汹汹的样子,丛喻舟也猜到她是要去找校长说明情况。

“寂小白,现在随哥那边已经全部交待了,警察口供也都录了,你现在去找校长顶锅,没用。”

寂白扯下肩上的书包,重重地扔在地上,愤声问:“你们还是不是他兄弟,被关进公安局这么大的事,你们瞒到现在?”

丛喻舟是没见过寂白发这么大脾气,过去那个话说重了都会抖的小猫咪,突然露出了爪子,他们心里头也有些发怵。

“你、你先别生气啊,随哥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交待的事情,咱几个也不敢不听啊。这事我们劝了,没用,他全揽下来了,偷录视频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学校起诉,一拿一个准。总之现在不是追究对错的时候,当务之急,咱们要想办法把这件事大事化小。”

寂白了解谢随的性格,既然他担下了所有的事情,为了保全她,肯定该交代的都交代了,现在寂白就算是一百张嘴说这事和谢随没关系,都没人相信她。

蠢货!

就在这时,陈校长和几位校领导从会议室出来,寂白连忙迎上去,丛喻舟几人见状不妙,也赶紧追上去。

“陈校长,我有事要和您说。”

陈校长看了寂白一眼,边走便敷衍地说道:“小白,你姐姐的事,校领导已经开过会研究过了,我们肯定会还她一个公道的,你放心。”

“还谁一个公道?”寂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校长停下脚步,拍了拍寂白的肩膀,叹息道:“你姐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领导不会坐视不理,我们会上诉,让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受到法律的制裁。”

几个男孩听了,瞬间绷不住骂了起来:“卧槽!你有没有搞错!偷东西的是寂绯绯好不!我们随哥不过是把罪犯公之于众,他有什么错!”

陈校长指着他们说:“谁让你们来这里的,不想念书就都给我滚回去!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一个个,真是不像话!”

寂白的手紧紧地捏着腿侧的裤子,良久,只听她沉声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难道不是您吗,陈校长。”

陈校长诧异地看着寂白:“你说什么?”

“如果不是您为了学校的荣誉和自己的面子,包庇寂绯绯,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误,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恕我直言,您根本不配成为一名教育工作者。”

陈校长气得嘴唇发抖,指着寂白道:“我看你真是疯了!你再多说一句,我告诉你爸妈!”

寂白面无表情道:“陈校长,谢随已经在公安局呆了三天了,如果明天早上他再出不来,我会把我所知道的,关于您包庇寂绯绯的所作所为,全部发到网上,寂绯绯这件事现在已经成了热搜事件,我愿意自费,再帮德新高中上一次热搜。”

她说完这些话,甚至都不给陈校长任何分辩的机会,转身离开了。

几个男孩跟在寂白的身后,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想着她刚刚和陈校长针锋相对的模样,丝毫不见平日里在谢随面前的柔弱和胆怯。

蒋仲宁戳了戳丛喻舟,低声说:“哎,就寂小白这样的,能让谢随欺负住?我是不信的。”

丛喻舟道:“以前信,现在我也不信了。”

“你说她是不是扮猪吃虎。”

“不是,我觉得她是有意让着我们随哥,要真刚起来,随哥指不定让她虐成什么样呢。”

“我怎么从你这话里听出点霸道宠爱的意思。”

“就是霸道宠爱。”

“不是,谁宠谁啊。”

丛喻舟睨了身边几个男孩一眼:“当然是她宠你随哥。”

这时,寂白突然回过头,几个男孩立刻立正站好,听候差遣。

“你们一会儿有事吗?”她问。

“没事没事,嫂子...不是,寂白同学你有什么吩咐。”

寂白想了想,说道:“今天晚上谢随应该会被放出来,但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总之,你们先去公安局外面守着,如果他被放出来了,你们给我来个消息。”

“行,没问题。”

寂白骑上车准备离开,丛喻舟忽然叫住她:“小白啊,那个...如果随哥没被放出来,你打算怎么办,不会真的要发微博吧,你这样公然帮谢随,站在学校和你姐姐的对立面,你家里人那边要怎么交待?”

寂白轻轻地咬了咬唇:“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有家人,可谢随没有,谢随进去就是进去了,连个来看望他的人都没有,更不会有人为他说话,帮他请律师打官司。

他一无所有,只有她了。

**

晚上八点,谢随被放了出来。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夹克,单肩拎着黑色书包,整个人气质下沉,左边的断眉越发显得凶戾。

他脸色低沉,看见哥几个也只是简单地扬了扬手,未发一言。

被拘留了三天,任谁放出来都不会开开心心的。

丛喻舟迎上去,接过了他肩上的背包:“饿了吧,走,下馆子去,咱们都还没吃饭呢。”

谢随和他们去了常去的那家大排档,点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他闷不吭声地大口扒饭,看样子在里面吃得也不怎么好。

丛喻舟替谢随打开了手机,第一条就是班主任发来的信息,让谢随明天照常来学校上课。

“应该是没问题了。”丛喻舟说:“这件事学校不会再追究了。”

谢随眼角透出轻蔑之色:“有种搞我,没种搞到底。”

蒋仲宁说:“这次要不是...”

丛喻舟抬脚踹了踹她,没让他把剩下的话说完,寂白吩咐了不让讲,他们便不能讲。

谢随腮帮子里嚼着饭菜,望向蒋仲宁:“要不是什么?”

“没什么,随哥,你多吃点。”丛喻舟给他加了菜:“在里面肯定没吃好,对了,里面的人有没有欺负你啊。”

谢随鼻息间发出一声冷嗤:“他们倒是敢。”

想想也是,谢随这样的狠角色,这世界上恐怕也没几个人能欺负到他的头上。

谢随漫不经心地问了声:“她怎么样?”

“谁啊?”

丛喻舟睨了蒋仲宁,能让谢随心心念念的人,还能有谁。

“小丫头被吓破了胆。”丛喻舟对谢随说:“一句话不敢吭,也没乱说话,我们都帮你看着她呢,放心吧,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被吓到了?”谢随望向丛喻舟:“她知道我被关进去了?”

蒋仲宁说:“绝对不是咱哥几个讲的!可以对天发誓!”

谢随脸色沉了沉,三两口扒了饭,拎起书包便要离开了。

寒凉的风,湿漉漉的街头,谢随站在人行道前等了三个红绿灯。

路面的水滩映着行人的倒影,呼啸而过的轿车溅起水花,弄湿了他的裤脚,而他浑然不觉。

谢随握着手机,思忖了很久,给寂白发送了一条短信:我出来了,不用担心。

考虑了片刻,他将“不用担心”删掉,只保留了前面四个字,点击发送。

寂白盘腿坐在床边,看着他发送过来的那四个字,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很快,谢随又发了几个字过来——

“能不能见一面。”

寂白:“嗯?”

“身上现在没钱,肚子有点饿了。”

寂白放下手机,低头继续写作业,但是有些难以集中注意力,两分钟后,她又瞄了眼那条短信,终于还是心软了。

“你现在在哪里?”

**

街尽头,谢随远远地望见了寂白,她穿着一件宽阔的棉服,扎着马尾,还戴着毛茸茸的白手套。

她望见了他,朝着他加快步伐走来。

“咔嚓”一声,谢随按灭了打火机的火苗,正面迎上了她。

她的黑眼睛明亮清澈,唇瓣红润,卷翘的睫毛上仿佛缀着水雾。

谢随见着她,心都快抽搐了。

“你想吃什么?”寂白柔声问他:“这个时间,很多饭店也关门了,你想吃烧烤吗,这附近有一家...”

她话音未落,谢随突然上前一步,将她拥入了怀中。

他的身上隐隐散发着某种铁锈质的味道,有点像鲜血,又好像不是...寂白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气息,但那是属于谢随独有的味道,她并不排斥。

他穿着夹克,衣服质地很硬,硌着她脸蛋娇嫩的肌肤,隐隐有些难受。

寂白沉声问:“谢随,你受伤了吗?”

“没有。”他嗓音沙哑:“老子就是...关了三天,想你,想疯了。”

寂白将手挡在胸前,推了推他,可是没有推动,男人的拥抱箍得更紧了,紧得身体肌肉都在发抖,像是要把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

寂白被他抱得呼吸都不顺畅了,呛了呛,剧烈咳嗽了起来。

谢随无可奈何地松开了她,小心翼翼地替她抚着后背,顺顺气。

“你能不能...别这么粗暴。”

“对不起。”

对待这柔花一般的女孩,轻了不解渴,重了又怕弄坏,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