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许多的混蛋男人一样给了喜欢的女孩子一堆美丽的承诺,不过是海市蜃楼。我终究让她自己一个人满怀希望地去了北京,那里却没有我。我几乎能想到她多么艰难痛苦,却隐忍着,倔强得像头小驴。

她就是那个傻得说都说不出来,只会委屈自己的笨孩子啊。

我知道,对一个人情根深种是什么样的滋味。

食不下咽,精神恍惚,自责而痛苦。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本来就在娘胎里前天胃发育不全,这么一病,人都被掏宝了。夏珏说,你这样下去她也是看不见的。她知道什么,我才不要她看见我这个样子,没用的窝囊的,病恹恹的样子。我讨厌夏珏,无比讨厌。可是我还是下决心好好养病,坚持吃药,吃饭,行尸走肉般。

因为,我还是想见到那个孩子,看她过得好不好,只看一眼也好。

不谈看情的,纯粹的远远看她一眼就好。

后来她发生了很多事,她最狼狈,最痛苦时,身边伴着另一个男人。而我身边也是有一个女人的,那个女人缠着我喋喋不休,她是母亲派来的间谍,她有家庭的支持。如果说以前是好朋友,现在算什么呢。她又不是那个我爱到心头肉里的孩子,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我听见夏珏与那些所谓的高中同窗幸灾乐祸地议论她,她打了人,她被退学,她与老师厮混。她们都唯恐天下不乱,把我当成宝贝的孩子放在地上踩个稀巴烂,我捏紧了拳头咬牙一声不吭。

后来我就看见了那个混血的男人,挺拔俊美,有一双勾魂摄魄的绿眸。他看着我的时候,很清晰的敌意,绝非善类。他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给她围上,拉着她的手。她对那个男人笑,真漂亮,带点羞涩的天真,我嫉妒得要命。

以前就是这个样子,她对谁都好,不是真的爱情,我这么安慰自己。

可是为什么那一刻我清晰的感觉到,这个男人会把幸月萱从我的生命中抢走,连根拔除呢?

那一瞬间,我内心绝望着,荒芜成一片沙漠。我干渴,喉咙冒烟,可是那个男人捧着我的水,慢悠悠地放在唇边,准备吃干抹净。

呵,我就是这么个没种的男人,每次说要放开她,让她过自己的生活。可是还是忍不住去看她。她越来越美,只是瘦得可怜,在道馆里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的酒量还是那么差,喝了两杯就在日式餐厅外的沙发上缩成一团,可怜巴巴的小虾米。她看着我,清醒无比的外表和烂醉如泥的大脑,她像个小贼一样笑,若薰啊,你老在我梦里捣乱。

我的眼泪轰然炸开,你这个笨蛋,我到底,到底欠了你多少?

真的,太喜欢一个人,也是一种病,我已经病入膏肓。可是我只能把她赶走,我能怎么办呢,连我自己都没自信给她幸福的时候,只能把她赶走。可是那孩子到底能有傻啊,不仅傻,还愣,一声不吭地跑去做替身演员。有一天我安排的眼线跟我说,有个替身演员烧死了,房间号就是她的那个。

以至于后来中间的过往我都不再记得,我只记得自己很平静,只想着把她的骨灰带回来,然后陪她一起去另一个世界。

内心的那种虚无的黑暗的幸福感,在看见她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时,彻底崩溃了。忍不住了,装不下去了,也放不开了。我已经离开她四年了,再不相爱就老了。

她真的一点儿没变,又剥掉自己的壳,乖乖地陪在我身边。真的太幸福了,每天都像是偷来的,世界末日一样的惶恐的幸福。她的身体那么漂亮,在我的怀里,那么乖,看着我笑,傻傻的。

我没有再敢提起那个绿眼睛的俊秀男人。只要牵扯到他,一切都是不对劲的。她对他的感情并不单纯,他们曾经做过恋人,后来亦师亦友。因为那个男人对她好过,所以她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她什么都能忍,即使委屈。

可是没有男人在长久接触后,不沉醉在她那双岁月静好的眼睛里。

当我看见他亲吻她的照片里,全身刺痛,痛得无可抑制。我愤怒,水沮丧,甚至眼睛发热。她像做错事的小孩那样安静,不辩解,也不惊慌,只是认真地对想看她笑话的人说,我愿意跟着他,即使他有妻子,我什么都不怕。

所有的痛好像都被这一句话填平了,那些自私自利的人怎么能懂得她的珍贵。什么家人,什么朋友,我全都不要了,苍天可鉴,我顾若薰此生唯一所爱的人只有幸月萱。只要我带着她离开,去一个那个狐狸眼男人再也找不到的地方,任何男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我要把她护得好好的,谁都觊觎不到。

我对她的占有欲,已经强烈到连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地步,恨不得金属藏娇,这辈子她只看见我一个人。

我对她说,我们出国吧,什么都不要了。我知道她一定会同意,她会装作高高兴兴地同意,可是内心还是会痛苦。她那么善良,她不忍心伤害亲朋好友,不忍心让她们失望。我就这么仰仗着她对我的爱情,逼着她做出了选择。

办手续和等护照的时间,突然变得漫长,我心急如焚。

后来那个男人受伤,她说是她的错,咬着唇,眼底是灰色的。她很自责,每天都去照顾他。我知道这都是那个男人的把戏,他太聪明了,知道那孩子的弱点在哪里。我的舅妈依旧让私家侦探去拍照片,他配合得很好,举止暧昧,像一对情人。

我从没告诉她,我只希望着一切快点结束。我知道她不好受,她憔悴了许多,对我的愧疚,和对那个男人的补偿,她想做到最好。那个傻姑娘怎么知道我们都是心如明镜,只有她疲于奔波,像颗忙碌的小棋子。

我心疼她,又

我心疼她,又气她,可是我无可奈何。

因为幸月萱告诉我,好几次她因难的时候,都是那个男人出现的,他是个好人。

他来回地折磨她,明明知道她为难还故意纠缠不清,他清什么好人?

可是我没理由对她生气,因为那些灾难都是我带给她的,我有什么理由责怪她?所以我讨厌那个男人也是心虚的,如果没有他,不知道我的孩子会多凄惨。说不定就像那街边的小流浪猫,谁都能捡起石子砸一下。

每天她都带着一脸愧疚出门默默地去照顾他。

每天都有人送照片来。BB s ·j OOYo O· NET

每天都在家里等她,胡思乱想,想着那个男人摸属于我的小手,吻属于我的嘴唇,心如刀割。

可是后来我终于撑不住了。因为她撑不住了,我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配保那个混蛋男人,把她变成了一个干扁的小心翼翼的小老太婆。她太瘦了,眼睛无神,走路都拱着腰,时常发呆。各种压力已经过早地摧残着她的身体。

我想了两天,回来收拾我的行李,我决定离开。她不在家,一定是照顾那个男人去了,也好,静静地离开说不定对她也是好的。去卫生间收拾东西时,我看见她坐在地上,屋子里都是烟。

她只是烧掉那些照片而已,那种萎靡不振的,怯怯地看着我的表情,让我愤怒自责。

她看着我,我跟她告别,她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我。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她的眼睛,真漂亮,就像书法里最有气质的娟秀小楷,说不出的神韵。可是眼神很空,悲凉和绝望什么的都看不见,反而更让人害怕。

我走出家门,想着那双眼睛,刚走到大门口就拔不动脚了。街上的冷风吹得我的眼睛很痛。我后悔了,想到这么一走,我就永远也见不到她了,便心如死灰。

于是我拖着行李又折了回去。

我就是这么个没出息的男人,看见她昏迷在床上的样子,我觉得那一刻自己也差不多快死了。她发烧,邻居家的两个女孩子说她烧了两天了,却不去医院。我一点都没发现,我真是个混蛋。

她一直支撑到我回来,她想见我,而我却迫切地想要离开她。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她昏迷了两天,这两天我想了很多。为什么她会那么辛苦?为什么她一直在那个坏透了的男人身边照顾他?为什么样?又傻,又笨,又愣,还拼命拼命地想着别人的事。补偿或者赎罪。我握着它的手,看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她的表情却是痛苦的,根本就不清醒,像是在呓语。她伸出手,我握住,刚要唤她的名字,她的眼睛突然流下眼泪来,小心翼翼地喊:“落......落凡 ......”

我像被雷击中,铺天盖地的疼。

在她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我从来都不在她身边,直到她叫别的男人的名字,我才知道,已经晚了。或许幸月萱最爱的是我,可是那个人在她的心里的位置,已经牢不可破。

我悄悄地离开。

心不甘情不愿。

她的一切我都没有再去问,除了工作的时间,我每时每刻都想念她。她给我那么多回忆,我宁愿活在这样一个梦境里。有一天夏珏跑来告诉我,幸月萱跟那个男人去了英国,他们好像过地很开心。

我听了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我现在什么都不求了,只想让她高兴。

母亲让我跟夏珏结婚,我说,我只爱她一个,这辈子不变,下辈子也不想变了。她打了我一巴掌,说我走火入魔。我说,我只恨我没能早点走火入魔。她气得发疯,可是她再也没办法掌控我了。

每天下班我开车经过黄兴路,都会在那里停一会儿。

黄兴铜像下满了人,不知道她还记得不记得,我们说好,假如走散了,就在这里见面。我会一直等着她。

这辈子等不到,就下辈子,她不来也没关系。

我只是想为她做这样一件事,做一件比那个孩子做过的所有的事,都笨,都傻,都愣,拼命拼命地只想着她的事。

我最爱的那个孩子。

我只想天荒地老地爱下去。

(正文完)

若薰外传

夏天的教室里总是特别难熬,教室里转着两台大吊扇,靠中间的位置,那里坐的都是好学生。像我与夏珏这样被班主任老胡喻为“教学史上的耻辱”,只能乖乖的坐在倒数第二排的窗边,夏天吃火锅,冬天吃冰棍,潇洒得很。

这是1998年的夏天,我与夏珏趴在三楼的阳台上啃两毛钱一根的老冰棍,课间的广播里播放的是湘江的水位,让同学们不要听信谣言,安心学习,听老师统一安排。

夏珏笑得很坏说:“这个播音的刘岚是我初中同学,你跑去她们班吼一句,大坝垮啦,她绝对第一个哭着往岳麓山上冲。”

“她声音挺好听的。”我的评价比较中肯。

“得了吧,这声音也叫好听?我邻居家那个小朋友才是色艺双全,声音好听得能让全班女生骨头酥半边,没见识,出去别说你跟我混啊。”

“哈,不是吧,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家邻居,一个鼻涕虫小胖子,哭起来倒是挺惊天动地的,挺有男子气概。”

夏珏只是笑了笑,把吃了一半的冰棍从窗户口扔下去,接着便听见一声惨叫——“我靠,楼上的谁扔的,有毛病啊!”我俩对望一眼,灰溜溜的往教室里钻。上午的课程很是无聊,起码没我喜欢的语文课。上数学课时打盹被眼尖的老胡抓住,在众人“祝福的眼光中”,我去楼道里罚站看风景。

这种程度的体罚我已经习以为常,口袋里也经常备着一本言情小口袋本。楼道里的风吹过泡桐树的叶子,又灌进楼道,空旷又安静,我盘腿靠着墙坐下来看小说。这种书在校门口左转的巷子里出租,两毛钱一天,被同学们亲切的称为小黄书。

这种台湾言情书不仅女生喜欢看,男生租得也很起劲。往往出租屋刚进了新书,便被男生们眼疾手快的借走,等书还回来到了女生手里,通常看到某些激情部分便会换来一声哀号。大多数女生都是咬牙切齿一番便忍气吞声,只有夏珏会气得摔桌子打板凳的:“哪个孙子撕的,给老娘还回来啊!”

作为和她共进退的狐朋狗友,她丢人,我总是跟她一起丢。

可是罚站却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这让我有点愤愤不平。

无聊地翻着缺页的小说,隔壁的教室门打开了,英语老师的中式口语传出来又被隔断,我不经意得扭头看了一眼,对上一双黑色的温润的毫无攻击性的眼睛。他的手还搭在门把手上,怀里抱着一大摞的作业本,身材很是挺拔匀称,看见我也有点意外。

这个男生我是知道的,应该说全校应该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他。

且不提他那傲人的成绩,单是修养和长相,便很容易让人过目不忘。他是个只能用“美人”两个字来形容的男生,美丽的人,美好的人,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干净斯文,颇有距离感。如果非要挑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那就是顾若薰从来没交过女朋友,甚至对女生的追求颇为冷淡。于是整个年级的男女八婆们都在疯传,顾若薰不喜欢女生,那就一定是喜欢男生啦。

几秒后我才反应过来自己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看,回过神来也有些不好意思。顾若薰稍稍点下头,嘴角扬了一下,很有礼貌。

下课后我脑子晕乎乎的对夏珏说,我看见顾若薰了。夏珏翻着白眼说,我天天都能看见顾若薰。这家伙一定在认为我在吹牛,于是我云淡风轻的诅咒她,今天放学回去时最好被洪水冲走啊。夏珏抬脚想攻击我的小腿,被我拉住马尾一声惨叫。

因为最近不太平,所以不用上晚自习,阿姨做饭也不这么勤快了,一进门就看见她织那个已经织了两个月的毛衣袖子。我扔书包,踢拖鞋,阿姨赶紧制止我说:“萱萱,你妈妈下午打电话叫你过去那边吃饭,今天是莜莜的生日,你收拾一下快点过去。”

“惨了,我妈每次都搞突然袭击,我答应馆长今天帮他陪练呢!”

“自己弟弟的生日都不记得,你也好意思说!”阿姨颇幸灾乐祸。

“行啦行啦,我这就去趟道馆请假,然后就飞奔到林家。”

我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急匆匆的跑出门,将阿姨那句注意安全抛在耳后。父母离异的孩子就是这么一点儿烦人,有什么事还要两头跑。关于我父母的爱情故事,说起来也很俗气。他们那个年代经过介绍认识,家庭和人品都不错,又知根知底的,就结婚了。婚后也过了几年甜蜜的日子,可是很快就发现对方不是适合自己的人。

当时可怜的幸月萱小朋友已经三四岁了,为了孩子的幸福,他们勉强把家庭经营得又强大又完美,可是毕竟是有缝的蛋,时间长了,里面也就烂了,臭了。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母亲跟她的男同事,一个主任医师,一个护士长,长久合作便生出感情来。

我记得很清楚,从民政局拿了离婚证回来,我爸笑得跟朵花似的,说,以后还是朋友啊。

因为一个孩子,两个人在这段婚姻里都有点筋疲力尽。

那时我还闹过一阵子叛逆,也像其他那些没品的小孩子一样,又哭又闹了一阵,后来年龄越来越大了,便明白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一个坟墓。我也不想每天放学看见两个活死人在我面前扮恩爱。后来父亲也再婚了,阿姨为了表达对我的忠诚,坚决不再生小孩,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养着。而母亲再婚的林叔叔,也会偷偷的瞒着母亲塞给我零花钱。

除了亲生父母不生活在一起,基本上生活还是继续,很多事情都是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当初难过的感觉也跟着淡了,渐渐又有新的烦心事涌出来。

夏珏用一句话总结,人类的烦恼就像一日三餐,解决了这顿还有下顿,是一生都无法攻克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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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莜小朋友今年已经满了七岁,去林家的路上,看见商场门口有卖兔子的,我就买了两只给莜莜当生日礼物。母亲没把我骂死,她有洁癖,满屋子的兔子尿味会把她逼疯的。莜莜抱着笼子眼泪汪汪的模样很是可爱,口中说着:“这是姐姐送我的生日礼物,我会自己照顾它的。”

无良的老妈还搞了个“喂养协议”,愣是逼着七岁的莜莜按手印画押,这才同意把兔子留下来。看来当年选择跟着父亲生活,真的是太明智了。不过这种话,这只能内心OS一下,如果母亲知道我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以她护士长的彪悍作风,非拆了我的骨头不可。

小孩子的生日会只能用无聊两个字来形容,请了几个跟他玩得好的小朋友,吹蜡烛,做游戏。快到八点的时候,夏珏打来个救命电话,被林莜缠住不放的我眼角眉梢里都是喜悦。

“妈,我去夏珏家里做功课,明天有个数学测验。”

“数学测验啊,看你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捡了个金砖呢!”

“我走啦,有事给我打电话。”

夏珏的家住在师大附近,父母都是师大附中的老师,性格一板一眼的,搞得夏珏一进家门就跟千金大小姐似的,那个知书达理,看得我直冒鸡皮疙瘩。用夏妈妈的话说,我们小珏从小就文静。想到夏珏去跟着高三的学长们去打架,还凑热闹的喊口号,打呀,往死里打!我就觉得这孩子肯定被逼得精神分裂。

夏珏的卧室里没有床,一个巨大的床垫横在房间里,我们俩趴在床上写作业,脑袋挨着脑袋,不时的争吵两句。两个人一对儿数学残障,对着一堆数字大眼瞪小眼。

“要不问你爸去?”我提议。

“要死人的嘞,我老爹肯定瞪着眼睛说,这种程度的都不会,你上课到底干什么去了!”夏珏学着他爸的板砖脸,笑得我快岔气了。两个人合计了半天,决定马上跑去班长赵榕优家里虚心求教,抄吊扇底下坐着的学生的作业总是不会错的。

每次去借赵寻的作业,他都会严肃的对我们说,你们这样是害了自己啊,明年高考你们能抄谁的去?说教的表情和班主任老胡一模一样,不愧是老胡的得意门生。我们俩一边飞速的抄作业,一边快速的点头承认自己是害虫。

就在我们要出门时,隔壁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摔打声,除此之外是一片诡异的安静。夫妻打架摔东西我一点都不陌生,毕竟我们家楼上有一对小夫妻就挺热闹。最狗血的一次,男人抱着孩子到阳台上,要把两个人制造的恶果扔下去摔死,那小女孩哭得惊天动力的,整个小区的家长吓唬小孩的方式变成了:如果你不听话,就把你从窗户口扔下去!

夏珏天生是个爱看热闹的人,跑到阳台上伸着脖子往隔壁望,却没有眉飞色舞的模样,倒是挺焦急。

“这个时候就别看人家夫妻吵架了。”我催促着,“我们快去找赵寻吧,交不上作业老胡又要让我们跑操场了。”

夏珏想了想,拉着我就往楼下跑,两个人蹲在冬青下面喂蚊子。我正奇怪着,不过会儿,一个穿着长卷发的女人穿着白长裙从楼上跑下来,打开楼下停着的车门,扬长而去。我笑了两声:“老婆跑啦,老公追出来?你天天就看这个?怪不得一脑子的病态思想。”

“不知道的就别瞎说!”夏珏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生气。

我忙闭上嘴,听见楼道里传来噼里啪啦的拖鞋声,一个清秀修长的身形猛然闯进路灯的昏黄里,柔软的贴着脖子的头发上像镶嵌了一道金黄的毛边儿。已经看得很清楚了,黑色的温润的眼睛,因为跑得太快而微微张开的喘息的嘴唇。

是顾若薰。

这有点像大晚上的梦游,这种传奇人物竟然是夏珏的邻居,保密功夫做得真到位。顾若薰朝BBS.jOOY OO. NE T着车远去的方向静静的看了几秒钟,紧紧的抿着嘴唇,表情有点难过。

“若薰!”夏珏冲出去,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你没事吧?啊……你受伤了!”

“没事,就擦破一点皮。”顾若薰抽回胳膊,敛着眉眼,“谢谢,我先回去了。”

从我的角度看去,他的胳膊划开了不小的一道血口,血液已经凝固了,一直蜿蜒到手指尖,看起来还是很狰狞。虽然磕磕碰碰习惯了,但是看见这样的伤口,我还是觉得有点心惊。这么一紧张,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顾若薰这才发现还有一个人藏在冬青树下,目光凉凉地扫过来,我出来也不是,藏着也不是,很是尴尬。

“不行!你受伤了!必须去消毒!”夏珏强硬的再次扯住顾若薰的胳膊,再回头命令我,“阿萱,这个你擅长,我们快点上楼去处理伤口。”

顾若薰朝我淡淡地点了点头,我只好走出来,装作不在意的往楼上走。顾若薰倒是没再说什么,幸亏夏珏的脸皮是万里长城的厚度,对于人家礼貌的拒绝视而不见。

顾若薰家里是三室两厅的房子,深色的原木地板,淡黄色的墙壁上挂着花草的油画。其中一间卧室的门没有关,白色的欧式床上铺着素白的床单,地上铺着大块土耳其羊毛地板,上面散着几本书,都是英文的原文书,以我的英语水平根本就是雾里看花。

“阿萱,医药箱在电视柜左边的柜子里,别愣着了,快拿出来。”夏珏对顾若薰家很熟悉。

我拿出医药箱觉得满心的不舒服,顾若薰住在她家对面,两个人看起来也很是熟悉,作为夏珏最好的朋友,我却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生平第一次觉得夏珏有点讨厌,这种刻意的隐瞒的确让我的心思动摇得厉害。

顾若薰说着谢谢,我熟练的处理着伤口,夏珏已经开始打扫钢琴旁的碎玻璃瓶渣子。

“你妈就是一个神经病,不高兴就砸东西,这次又是为了什么,都砸到你身上去了!”夏珏愤愤不平的,“这样下去你的身心怎么健康的起来?你听过零点的电台广播没,有多少人因为得不到父母的关爱而走向歧途的啊!”

“她就是心情不太好。”

“我看她心情就没好过。”夏珏哼一声,转身去卫生间里拧墩布。

听见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顾若薰的呼吸在我头顶不轻不缓的吹着,客厅里瞬间就安静下来。整个过程很快便结束了,双氧水清洗,上药,绑纱布,药箱里连消炎药都有。

“好了。”我说,“环丙沙星,吃了这个,消炎的。”

“谢谢。”

“不用。”我把药箱收拾好,回头见顾若薰已经倒好了茶水,骨瓷的茶具,杯身的青花颜色很漂亮,再配上顾若薰葱白的长手指,怎么看都很讲究。

“今天你在楼道里看的什么书?”原来他还记得。

“郑媛的言情小说啊。”我有点奇怪,他不会没看过吧。

“不是作文书?”他迷茫的看着我。

“谁跟你说是作文书?”

“……”顾若薰皱了皱眉,有点明白了,“夏珏。”

夏珏提着墩布从卫生间里出来,接着还是数落顾若薰的母亲不负责任。他好像也习惯了,只是淡淡的笑着,并没有顺便诉苦或者什么。顾若薰的话特别少,应该说,我和他两个人加起来都没夏珏一个人能说,整个一话唠。

两个人待了半个小时,帮顾若薰把烂摊子都收拾完了,连夏珏这种厚脸皮都没理由再赖在他家里。

我跟她走到楼道口,我说:“夏珏,我先回家了。”

“哎,我们的数学作业还没解决呢。”夏珏有点莫名其妙的。

“我还是跑操场吧。”我朝她摆摆手,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次日我没交上作业,夏珏也没交上,偌大的操场,有高年级的学长占着篮球场,低年级的男生干瞪眼。以往总是夏珏跟我讨论哪个男生球技烂,哪个爱耍帅,而今天是我在前面跑,她在后面跑,两个人都一句话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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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没有和夏珏冷战的经历,毕竟她神经粗,大脑和小脑都不发达,惹毛我也不止一次。夏珏脸皮厚,也没什么耐性,经常憋不过半天就嘻嘻哈哈的跑过来跟我说话。像这样冷战三天,连看都不看一眼根本就是天上飘红雪。

我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去校门口乘公车去道馆。刚走到门口就碰见赵寻背着双肩包,直愣愣的站着,就像个门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