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本来就是那种关系,有什么可误会的?”顾若薰很少这么不依不饶的,连手都缠上来了,我吓得又躲,顾若薰没再动。我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见他低着头,眼睛里闪烁着某种类似伤心地情绪。

“若薰……”我无意刺伤到他,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办,因为我自己也很难受。

“你要是觉得跟我在一起很辛苦,你可以说,你想一直藏着我藏到什么时候呢?”顾若薰握着拳头,可以隐忍着的伤心还是流露出来,“跟我在一起有那么可怕吗?”

顾若薰说完就推门走出去了。

夏珏见若薰走了,忙跑过来问是不是吵架了,我摇摇头,勉强的笑了笑。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若薰那种想要诏告天下的决心是多么的可贵,可惜被年少又自卑的我毫不留情的错过了。

若薰外传

从那天起我好久没看见顾若薰,他不来找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去找他。学校里建校时种下的泡桐树已经有三层楼高。不知道什么时候枝头长了嫩嫩的叶子,又长了成簇的花苞。四月的长沙忽冷忽热,下了几天的雨,空气里全是雨水的气味,让人心情低落。

下了一周雨后的大晴天,我们班上体育课,阳光的味道有点暖暖的香气,我抬头发现泡桐花已经迎风怒放。像往年一样,白色的花朵压弯了枝头,衬着教学后后面的红墙。有男生叠罗汉爬墙帮女生摘上一大枝,养在罐头瓶子里,放在教室窗台上,连吹进来的风都是香的。

第一次模拟考试的成绩贴在后面的板报上,我和夏珏的排名是中等,意料之中。

她高兴得又蹦又跳,与我的无精打采形成强烈的对比。

“你跟若薰吵架还没好?”

“我们没吵架。”

“求你们了,快和好吧,赵寻都跟我说了,顾若薰最近脸臭得像一坨大便。”

“你就不能用点文雅的形容词?”我瞪她。

“那是赵寻说的,你骂他去。”夏珏跟我嬉皮笑脸的,“我就不明白你们俩在矫情什么。我跟若薰说你都快成愁出皱纹来了,结果那没良心的抛出一句,那也比你好看。都护犊子护得硬着呢,还吵什么吵啊,穷折腾!”

我不知道怎么跟夏珏说,只能闭着嘴唇,心里更是空得厉害。

夏珏看我又是愁云惨雾,也跟着郁闷到不行:“你天天当林黛玉,姐姐我还真受不了,得了,放学后姐姐带你去见识见识点新鲜玩意儿。”

“什么东西?”就她鬼点子多,其中包括层出不穷的馊点子。

“不能说,得保持点儿神秘感。”

放学后夏珏直接拉着我跑出学校,走进学校后面的巷子里。这个巷子是死胡同,有一个租书屋,还有一个卖豆腐脑的。夏珏走到出租屋,跟老板打了个招呼,就拉着我往楼上走。我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问着“楼上有什么呀”。夏珏笑得神秘兮兮回答说:“看动作片!”

楼上黑咕隆咚的,是个小的放映室,摆着一排排的旧沙发。里面有十几个人,大多的男生,还有两对情侣,其中一对还穿着校服。屏幕上放映的是《东成西就》,张曼玉演的国师正仰头把鸡肉塞喉咙里面钓蜈蚣。

“这种片子拜托你回家租张影碟看好不好?”

“等着,还没开始呢。”

我索性闭上眼睛打瞌睡,耳边是夏珏嘟嘟囔囔的“你要好好学习,小心若薰不要你”。我心不在焉的想着若薰的事情,再睁开眼睛真的看见顾若薰。他坐在我身边,夏珏正被赵寻抓住胳膊往外拽。

“若薰……”

“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是夏珏拉我来的。”

“快点,出去再说。”若薰刚说完这么一句,原本林青霞演的三公主施展武功喊着“大海无量”, 突然屏幕上一晃,两具白花花的肉体纠缠在一起,某个部位的特写在屏幕上放大,男生们哄笑几声接着就安静下来。

我恶心得连晚饭都省了,跟顾若薰出了录像厅,咬牙切齿的考虑着明天要不要踢断夏珏的狗腿。

从巷子里出来,顾若薰拖着我的手往前走,我看不见他的脸,不知道他生气还是什么,有点着急。本来打算着再见面就像他道歉,可是现在并不是道歉的气氛。迎面走过来几个穿校服的学生,我吓了一跳,连忙挣开顾若薰的手。

他停下来,回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你要是觉得跟我在一起很辛苦,你可以说,你想一直藏着我藏到什么时候呢?

其实这几天我已经决定什么都不管了,反正在师长眼中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习武之人最怕的就是把弱点暴漏给对手——而顾若薰就是我的弱点。

这种反射性的甩手让我自己也想抽自己,几乎是立刻抓住若薰的手,却被他甩开。我再抓,他再甩。我们像在进行一场长久的拉锯战,来回拉扯了不下几十次。顾若薰像是受不了我的厚脸皮,咬着牙说:“你这又是什么意思?你不怕别人误会了么?”

“什么误会,我们本来就是那种关系。”我气势汹汹的。

顾若薰又看了我半天,在我以为他灵魂出窍时,他终于敛下长睫毛,淡淡的笑了。大概太久没看见他这种喜悦的表情,我有点看得眼睛发直。顾若薰大力揉了揉我的头发,反握住我的手,幸福的往站牌走去。

第二天夏珏小心的观察了半天我的脸色,才大胆的跑过来说:“幸月萱,我知道你现在脑子里想的是‘踢断夏珏那王八蛋的狗腿’,但是你俩和好了吧,你看你脸上春情涌动的,我能将功补过不咯?”

若不是赵寻发现她带我去那种“不正经的地方”,我跟顾若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好,所以我打算暂时保留夏珏的狗腿。不过夏珏每次用的形容词都让我想要海扁她一顿。

中午我主动跑去精英班找顾若薰一起吃饭,旁若无人的走进他们教室,他正在做题,抬头看见我,愣了一下笑得很开心。

于是我跟顾若薰的奸情彻底曝光了,在食堂里他把茄子夹给我,我把芹菜夹给他。夏珏得到了第一手的资料那就是女生们很高兴,因为顾若薰交了女朋友,那些喜欢男生的谣言便不攻自破了。

若薰外传

周五早上我跟阿姨打好招呼去夏珏家里睡,结果夏珏下课后就跟赵寻去游戏厅玩跳舞机,让我先去顾若薰家做功课。下了晚自习后,我和顾若薰手拉手压马路回家。路边灯光透过稀疏的叶隙落下来,如碎落的星斑。

这一切都是令人陶醉的,只恨这夜不够浓,恨这路不够长,也恨这时光不够慢。

虽然他不说,但是我能感觉到顾若薰格外的幸福,连眼睛都像是闪着光的。我不是善于表达的人,他也不是。我们之间应该是有种默契的,不用像其他情侣每天都追问着你爱不爱我。

那些能轻易说出口的爱和誓言,又有几个能实现呢?

“又走神。”顾若薰拿书拍我的头,“半小时你做了两道题还错了一个半啊。”

我揉揉眼睛,时针已经指向十一点,夏珏这个人来疯还没回来。我说:“若薰,我有点困。”

“那你先睡一会儿,等夏珏来了我叫你。”

“耶!我可以睡你的床吗?”

“……洗过澡可以。”顾若薰有洁癖。

“真的啊!”我嘻嘻哈哈的把脑袋凑过去,“我很干净的,你闻闻,脑袋一点都不馊。”

“不洗不许睡。”

“毛病吧。”我钻进浴室随便的冲了冲,洗漱台上有两瓶洗发水,上面是英文的字母,我闻了闻,选了顾若薰用的那个香味。我高兴的跑进卧室,撒欢的往床上一扑,抱着松软的蚕丝被打了两个滚。

顾若薰见我这么孩子气,也忍不住笑了,去卧室里拿了吹风机帮我吹头发。这时我才想起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若薰,你妈为什么老不在家?”

“她经常住在她男朋友那里。”

“哦,你要有后爸了啊?”

“不会的。”顾若薰平静的说,“那个男人有老婆孩子。”

“那你妈妈……”为什么还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呢?

“头发干了,睡吧。”顾若薰明显的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我只能闭上嘴巴,这好像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本来已经困得打瞌睡,躺在床上却又睡意全无,只能闭着眼睛胡思乱想。我比顾若薰幸运,我是爸妈两家人的掌上明珠,还有个同母异父却格外粘我的弟弟。可是顾若薰的家里,却只有他一个人。

我觉得胸腔里一阵阵的发烫,泛着酸软的疼,连整颗心都跟着疼起来。

这么好的若薰,这么坚强,这么干净,这么让我放不开。

我想我对顾若薰的过度膨胀的感情,已经无法只用“喜欢”两个字概括。那是用“我爱你”都嫌不够的很多很多的爱情。

那天夏珏没有来敲门,我只好住在若薰这边。顾若薰洗澡后柔软的头发滴着水,我没头没脑的说,沙发多窄啊,我们一起睡吧。顾若薰的脸马上就红了,波光潋滟风情万种,看来夏珏的录像厅教育对他的冲击也很大。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光,若薰的脸近在咫尺,在呼出的气息都能感受到。我幼稚的玩着他可以在钢琴键上轻松跨八度的手指,他只是看着我笑,没有说话也感觉很幸福。几乎是顺其自然的,我圈住他的腰,他搂着我的身体,抱得密不透风。

若薰的嘴唇在我的额头上蹭着,很快便找到我的嘴唇。我紧张得全身发抖,任他的吻越来越浓,像要把我吞下去一样吮着我的嘴唇。顾若薰漂亮柔软的手指贪婪的在我的腰上摸索,从衣服下摆探进去,有点生涩的探索着。

他的身体变化太明显,我想起言情小说里激情部分的描写,紧张得呼吸困难,却一点都不害怕。因为面前的人是顾若薰,我愿意把一切都给他。这么坚定的想着,我颤颤巍巍的伸手来解胸前的扣子。

顾若薰猛得清醒过来了,按住我的手,眼睛湿漉漉的,像下了一场春雨。

“萱……”顾若薰低声叫着我的名字,“不行。”

“噢,你不行?”很久很久当我再长大一点,才知道自己无意识的说了什么鬼话。

“我不行?!你看我行不行!”他咬牙,像是生气,又是像在忍笑,把我看糊涂了。

“你行你行。”我真不知道说错了什么,笑着讨饶,“反正我没关系,你知道的,反正只有你了。”

只有你了,这辈子只有你了,所以怎么都没关系。

顾若薰狠狠地揉了揉我的头发,把我的脑袋抱在胸前,声音很温柔:“我知道的,你这个傻得没边的家伙,怎么办啊,也只有我能保护你了。”

若薰也想要保护我,我知道他能做到,他说的,他都能做到。我心里出奇的满足,因为顾若薰好像比我想象中的更喜欢我。

次日上午夏珏没去上课,我跑去精英班找赵寻,结果赵寻也不在。顾若薰跑去问了老师,他们班主任正因为赵寻阴云密布。昨晚在游戏厅赵寻的脑袋被开了瓢,正在医院里躺着呢。我一听就急得不行,连课也不上了,和顾若薰往医院里跑。

在护士站一打听昨晚被打破头的高中生,护士连想都没想说,在后面的病房,昨天跟他来的那个女孩子哭得让我们以为那孩子没救了呢。

若薰急忙问:“他伤得很重吗?”

“嗨,就是脑袋流血有点吓人,一点儿事没有,好像打完针下午就可以办理出院了。”

“哦,麻烦你了。”

“不麻烦,又不是我缝的。”护士很热络,“你是他同学?哪个学校的?”

我连忙挽住若薰的胳膊喊:“阿姨,不好意思,我们先去看同学了。”这一句阿姨让那个二十多岁的护士脸都绿了,若薰笑得半死。我们跑到病房看见赵寻正在打点滴,夏珏正在义愤填膺的比划着什么。

夏珏看着还挺精神,搂着我的脖子不撒手:“阿萱,昨天你要是在就好了,敢打我们家赵寻,他祖宗的,我们今晚就再杀过去,你把那俩小子的头也给我开瓢了!”

昨晚他们去游戏厅,一个女生是塞了游戏币进去机器坏了,工作人员过来修,她去买瓶水的功夫,机器就被夏珏占住了。结果那个女生不依不饶的,夏珏是火爆浪子的脾气,两三句话说不准,跟那女生来的两个男生就冲上来推搡夏珏,赵寻护着她,被打破了头。

赵寻翻了个白眼,瞪着夏珏说:“你以后做事动点脑子行不行,你看不出来那女生是个太妹啊,还说什么让我们家阿萱来KO你,白痴!”

赵寻说话一向是这种不太善良的口气,夏珏三两句话就被气得口不择言:“你还好意思教训我,两个一米六的男生都能打趴下你,早知道我就不带着你了,没点用。”

赵寻气得不轻,怔了几秒钟,用力的一扯针头,就往外走。顾若薰喊着他的名字,连忙跟上去。

若薰外传

夏珏和赵寻正式开始冷战。

我知道夏珏后悔自己嘴没把门,什么都乱说。她脸皮也厚惯了,特长就是死皮赖脸。可是夏珏却没有去道歉,我知道她是因为心存愧疚。赵寻为了她受伤,赵寻为了她考中南。即使再没心没肺,她也明白自己没有给赵寻带来任何的好处。

她甚至不是赵寻引以为傲的朋友,提起来只能叹气摇头。

赵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夏珏,等我神经大条知道的时候,赵寻已经喜欢她很久了。夏珏总是装傻,因为她真的很喜欢赵寻,可惜是当朋友的那种喜欢。

他对夏珏的喜欢就如同滴在清水里的红墨水,一点一点的渗透,任夏珏的感情再纯粹,也不可能再是无色透明的。

这些事情并不是不去提起就没有发生过。

我和夏珏因为在物理课上睡觉,被老胡点名去跑操场。这是泡桐花开得最茂盛的时候,夏珏喜欢紫色,所以她总是很生气为什么当年没种紫花泡桐。可是我喜欢白色的泡桐花,就像是天上的云朵,又像是雪,无论哪种都是我喜欢的。

“哎呦,老胡真好,半年没跑操场了,好怀念这片为我而生的土地。”

“你跟赵寻别扭什么?”

“别提那呆瓜,让我清静会儿不行?”夏珏夸张地扒扒脑袋。

“行了,明明你也知道是你嘴贱。也就是赵寻受得了你这副欠抽的德行。”

“他最好恨死我,再也不想见到我,跑去考北大,最好再混个教授,要多出息有多出息。十年后搂着一个漂亮的洋妞在我面前晃,跟我说,夏珏你算坨屎啊,瞧你混得跟孙女似的,后悔了吧,想老子了吧,晚了……”

我明白,夏珏也不是完全没心眼。作为夏珏的狐朋狗友,我完全无条件的支持她的决定。我搂着她的脖子,用力抱了她一下。夏珏立刻就笑了,拉着我坐到教学楼旁边的墙根处偷懒。

“满眼白色泡桐花,哪有紫色高贵,什么欣赏水平啊……”夏珏四仰八叉的坐在树下,声音渐渐的迷糊,“对了,顾若薰那个小子啊,好像很喜欢花啊。”

“他喜欢花?他从没跟我说过啊!”作为顾若薰的恋人,对这些一无所知的我,不自觉有些气短,“而且男生不是都喜欢篮球和名牌运动鞋的么?喜欢花也太没出息了一点吧。”

夏珏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说着:“真不知道顾若薰喜欢你什么,对于男朋友一无所知的人才没出息吧。”

如果在这时说“因为高考没时间相处”或者“以后再了解也不迟”,肯定会被夏珏嘲笑。而关于对顾若薰一无所知,完全覆盖了上次模拟考试的分数中庸得让人想自残的难过。下午得语文小考,我干脆难受得连作文的主角名字都叫顾若薰。

晚上在食堂吃饭,顾若薰端了餐盘过来,我将茄子夹到他的盘子里,他把芹菜夹给我。他问着,下午考的怎么样?我没好气的说,反正没你好,别说一个大学了,能不能成功搭上首都的三流大学都成问题。

顾若薰笑了笑说着:“我可不管,你把命拼上也要跟我去首都啊。”

“我只能考三流大学。”

“反正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看着办。”顾若薰翘起可爱的嘴角,“反正我把我的人生都交给你了。”

我差点喷饭:“若……若薰……你的意思是要我娶你吗?”

“娶我就可以了,娶我妈就算了。”若薰式冷笑话,没有最冷,只有更冷。

因为顾若薰一句话,我便奉为圣旨。他把人生都交给我了,那么重,压得我喘不过气,却幸福得发昏。每天闻试卷的味道闻到反胃,吐完还是接着做题。夏珏怀疑的问,阿萱,你不是怀孕了吧?是若薰的吗?

早知道夏珏的脑子里是一堆黄色垃圾,我给她一脚,是啊,恭喜你,你要当阿姨了。

夏珏哈哈的大笑,那么快乐。

我记得很清楚,我们因为高考而痛苦的忙碌着,却都是那么快乐。我们快乐的向前跑,我们都以为等待着我们的是万丈光芒的美好未来,却不知道是在奔赴命运的陷阱。

这是泡桐花开得最美的时间,刚结束一场惨无人道的地毯式轰炸考试。父亲难得有假期,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准备丢下女儿去海边渡假。即使我控诉着“把柔弱的女儿留在家里的父母到底在想什么啊”,阿姨也会面不改色的申辩着“能同时撂倒三个彪形大汉的女孩子说自己柔弱不脸红么”。

这些家事跟顾若薰说起来,我义愤填膺,恨不得飞去海边把那对父母丢去喂鲨鱼。顾若薰立刻露出羡慕的表情,你好幸福啊,我妈自从跟我爸离婚以后,就再也不肯相信男人了,也很少笑过了。

我心疼那么美好的顾若薰,他能平静的跟我说,他的母亲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不伤感,也不高兴,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十年前的若薰是什么样子的,那么小,却要面对那么残酷的命运。没有人会关心他心里想什么,大人的自私有时候可耻到可怕。可是若薰却默默的长成这么好的少年,时光把他雕琢得晶莹剔透,送到我身边,就像一份完美的礼物。

我把他按下台阶上坐好,我说,你闭上眼睛等我啊。顾若薰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小声问着,你要干什么啊?他一定把我当成饥渴的女色狼,可是我让他失望了。我俐落的爬到墙上折了一枝开得雪白的泡桐花,夜色中飘着浓郁的花香,我凑到他鼻子前面,他打了个喷嚏,睁开眼。

“你娶我吧,不用管其他人,我给你幸福。”我低着头能爆出血的脸,颤抖着说完,“花……收了就不能反悔了啊。”

很多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看不见摸不着的回忆,是多么有力量的东西。足以让我抱着这些回忆渡过漫长的一生。

我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蠢事,顾若薰没动,即使一秒钟因为等待都会变得特别漫长。我想顾若薰一定被我的厚脸皮吓到了,这时是不是要说“开玩笑的啦”或者“你不会当真了吧”,那样问题就是迎刃而解。可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我是认真的,像个疯子一样想要跟顾若薰结婚。

“……不要算了。”我挫败的想要放下那只举着泡桐花的手,下一秒,却被握住了,接着就听见顾若薰沙哑的嗓音,“确定是给我的吗?你要想好,我这里也是货物售出概不退货的啊。”

我们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像是一对偷取幸福的小贼。

那天顾若薰红着眼进教室,一副惨遭蹂躏的模样,成为当月最大的谜团。面对夏珏威胁着,你们不说,我就把你们的丑事公之于众。顾若薰那么不经缠的人也坚持说,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秘密,是绝对不能跟幸月萱以外的人分享的。

幸福不能独享,幸福也不能分享,跟他求婚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疯狂甜蜜的事。

后来顾若薰像啄木鸟一样,一下一下啄着我的唇角,用正经的口吻说——幸月萱,我原谅你,因为当时你买不到玫瑰。

我的脑海里流窜的全部是,我爱死这个可爱又别扭的家伙了——不过,他的脸皮真的好厚啊!

若薰外传终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黑色七月。

高考结束那天,我磨磨蹭蹭的出了考场,顾若薰已经在门口等得满头大汗。看见外面太阳下每一张平静又疲惫的脸,想起这半年来自虐般的生活,夏珏哭着勾住我和若薰的脖子吼着:“他姥爷的,我们今天谁不喝醉谁是孙子!”

因为太开心的缘故,即使别班不熟悉的同学,也觉得长得跟亲人似的。去喝酒的队伍壮大到十几人,顾若薰在我耳边说:“我们还是单独行动吧。”夏珏的兔子耳朵比谁都尖,不高兴的踢我:“你们犯得着这么争分夺秒么?等你们去了北京变成连体婴儿也没人管!”

夏珏是我遇见的最够义气的女生,想到跟她分开,我就想哭。我曾经不止一次的说,我们一起去北京不好吗?离开你我会很寂寞的,夏珏,现在还没离开你,我就觉得寂寞了。

说这话的那天,班上的女生们都在忙着告白和留通讯录,顾若薰忙得让我嫉妒。夏珏笑着弹了弹我的额头说,你傻啊,你真当我是圣女啊,你和顾若薰爱得如胶似漆,我说不定哪天神经受了刺激就要跟你争个你死我活呢。

夏珏说,每次我看见顾若薰很早的到学校门口,你这个人总爱迟到,他也不嫌烦,甚至不懂得晚来一会儿,就那么抱着本书默默地等着。看见你出现的一瞬间,他的表情会突然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藏都藏不住。但是他还是装作很不在意的,恰好遇见的样子向你跑过去。

夏珏说,顾若薰的微笑太珍贵了,没有你以前,他每天就是礼貌疏离的样子,无论我做什么他都是皱眉勉强接受。我每次看见顾若薰的妈妈,她好像都在因为心情不好而面色恶劣。即使把耳朵贴在他们家的门上,也听不见他家里有人说话。那样的环境下生活了七八年的顾若薰,我想,能作为他的朋友,看见他为你而微笑,我也会觉得很幸福。

夏珏说,如果你不想剥夺我的幸福,那么就让顾若薰幸福下去吧。

我郑重的发誓,我不会辜负顾若薰,夏珏才笑了,笑得有点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