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韩越蹙眉转头,轻斥一声。

逢瑶扯韩越的动作愈发牢固,哭得梨花带雨道:“我不放!二爷,就因我没照顾好逸哥儿,你就要冷待我一辈子么!是不是要我给逸哥儿偿命,二爷才肯原谅我!好好好,只要二爷吱一声,我立刻就去给逸哥儿偿命!”

韩越用力一抖手臂,震脱逢瑶的拉拉扯扯,被抖开的逢瑶因重心不稳,一个趔趄之下,竟跌坐到了地上,韩越也不去扶她起身,只眉目冷沉的斥道:“你也是大家闺秀,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是一番哭啼做派,你到底懂不懂何为端庄,何为淑德?整日哭哭啼啼寻死觅活,成何体统?”

逢瑶拿帕子捂着脸哭道:“你既不叫我出门,又不肯理我半句,你叫我如何?谁家夫婿像你一样,这么待自己妻子的。”

韩越深吸一口气,声音冷冷道:“你要是真觉在韩家受了委屈,我可与你和离,你再找一个待你好的男人嫁去罢。”

逢瑶一呆,然后又哭道:“我哪有这个意思,我已经跟了你,又给你生了儿子,你还叫我嫁谁去,你个没良心的…”她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要是和离再嫁,还能说到什么像样的人家,逢瑶接着再哭道,“没照顾好逸哥儿,是我的错,是我不对,二爷已禁足我这么久,又冷了我这么长时间,难道这处罚还不够么?这大节下的,别家夫妻都在团圆过节,二爷却仍不理我半分,我心里难过啊…”

韩越闭了闭眼,再道:“好好照顾栋哥儿吧。”说罢,拔腿就要走。

逢瑶见韩越依旧还是要走,不由伸手抱住他的小腿,仰脸哭着问:“二爷,你到底还要冷我多久,我真的知错了,求你留在屋里吧,栋哥儿好久都没见爹了,逸哥儿是二爷的儿子,难道栋哥儿不是么…”韩越没再强行离去,逢瑶顺势拽着韩越站起身来,伸手环住他的腰,偎依在他的胸口,哭得哀声幽怨,“二爷,求你,别走了。”

韩越低下眼睛,蹙眉看了半晌趴在怀里哭的女子,最后,留在了正妻屋里,见夫婿终于态度软和,逢瑶心中不由欢喜,端庄贤惠地替他更衣,然而没过多久,留宿在正屋的韩越,又让逢瑶刚欢喜起来的心情,直接降落到寒渊之底。

自打出了逸哥儿的事,两人已有两个月没再同床,据丫鬟们汇报过来的消息,韩越宿在书房的这一段日子,也没宠幸哪个通房,黑暗之中,逢瑶咬了咬嘴唇,纤纤的手指悄悄摩挲过去,欲探伸进夫婿的衣襟,韩越本已有些昏昏的睡意,陡感有只手摸在自己的身上,不由清醒过来。

逢瑶见韩越没有抗拒之意,指尖一挑,柔嫩的纤指滑进衣下光裸的胸膛,不待逢瑶蹭近韩越身边,韩越已豁然坐起身,径直挑掀帐帘,下床穿衣,任凭逢瑶如何叫他也不再理会,裹上玄色大氅后,韩越直接摔门离去,逢瑶难忍羞辱,伏在床上痛哭不止。

第88章 逢春V

已经哄到床上的男人,最后又摔门走了,逢瑶直气得哭了大半夜,待哭得又乏又累后,才孤枕独被的睡下,而身在嘉宁长公主府的逢春,因今天是她的生辰,姜筠以此为借口,把夜宵时间一延又延再再延,直到更深露重时,逢春也才又乏又累的歇下。

冬夜漫长,嫤姐儿和晏哥儿睡得又早,是以一大清晨,两个小朋友都风风火火的起床了,在各自屋里看到兔儿灯和莲花灯时,一个兴奋地又蹦又跳,一个嘴角微微露笑,然后,两人目标一致的冲向父母的正屋,而此时的逢春和姜筠,因妖精打架的太过超标,这会儿还沉沉地睡着。

如此一来,可苦了大丫鬟瑞云和小雁——既要拦着少爷姑娘别往里头闯,又不能惹两位小祖宗生气,好难噢,俩娃娃被奶妈和丫鬟教育了半天‘打扰父母休息的孩子不是乖孩子’后,嫤姐儿决定‘那我要去找祖母’,晏哥儿表示‘我要等爹娘休息完’,小姐弟俩意见不一致,遂一个蹦跶去了明萱堂,一个歪在暖炕上伪冬眠。

逢春是被摇醒的。

然而,姜筠摇醒了逢春的神智,却摇不开她的眼皮儿,姜筠轻亲逢春的脸颊,嗓音含笑道:“醒醒吧,虽然这阵子不用天天去请安,也不好真的睡到日上三竿吧。”

逢春困得很想哭:“都怨你,没完没了的闹…”平时只要睡眠时间充足,她稍一狠心,就能立马起床穿衣,而今天,逢春只觉自己才沾上枕头,眼皮才刚合上不久,就又被催着该起床了,逢春一脑袋昏昏的困倦,“什么时辰了…”

姜筠口吻悠悠地说道:“已过巳时一刻了。”

逢春慢慢睁开眼睛,她这是直接睡到九点半了?

姜筠拍拍逢春的脸蛋,笑着说道:“嫤姐儿和晏哥儿一大早就醒了,见咱们总也不起床,丫头跑去娘那里玩了,儿子还在次间等着…”逢春想到嫤姐儿那张小嘴儿,脸色微微发黑,这小丫头百分之九十九会给姜夫人嚷嚷,我爹我娘还在睡觉觉,姜筠半压在逢春脸前,又笑道,“没事,若是娘真的问了,我就给娘说,你想给我再生个儿子,老一辈都盼着多孙多福,有了这个理由,娘应该不会说什么的…”

逢春朝姜筠皱皱鼻子,嗔道:“你连娘都蒙啊你。”明明就是自己贪欢来着。

姜筠毫不羞愧地回道:“这怎么能算蒙呢…”想再生孩子,肯定需要两人多多努力嘛,姜夫人大概会理解的,将逢春捞着坐起来,姜筠用指腹描着逢春的眼角,再道,“我只是会这般对娘说,你可别往心里去,我没催你赶紧再生孩子的意思。”距离双生子出世已快三年,两人恩爱的频率虽不算很多,但也称不上少,逢春一直没再怀孕,说实话,他心里还挺庆幸的,一旦逢春再怀孩子,他又得跟着紧张好久,顺便,美好的夜生活也要被剥削掉了。

逢春展颜一笑:“我了解…呃,你刚说,晏哥儿还在次间?”

“是啊,这个傻小子,也不知道出去玩。”姜筠笑了一笑,起身去搭帐子,“起吧,别叫傻儿子憨等着了。”

逢春与姜筠穿好衣裳去到次间的时候,只见晏哥儿坐在临窗的大炕上,貌似很懂行地在翻书玩儿,逢春放目一瞧,原来是自己正在看的某册话本子,昨晚随意搁在炕上,忘了收回她的小书箱,姜筠在炕边坐下,将漂亮儿子搬坐到怀里,摸着他的大脑瓜笑问:“晏哥儿能看懂书么?”

他能看得懂才怪——逢春在心里默默吐槽。

晏哥儿窝在父亲宽厚的怀里,十分实诚的摇摇头,小嘴里吐出几个词:“爹爹,娘,都这样,我也这样…”

小东西这是在表述,你们都会这样,那我也会这样,姜筠乐不可支道:“我家晏哥儿真聪明,都知道翻书玩儿了,真是个乖宝宝…好儿子,等你再长大一点,爹爹教你念书识字。”

小小年纪,居然照模学样的翻书玩,而没有不懂事的撕书玩——对此,逢春表示很欣慰。

过了正月二十后,姜筠再度恢复去书房上课的日子,姜筠在去年连过县试和府试,今年七月就可参考院试,一旦院试通过,就有秀才的功名了,小儿子由傻变好,已是天降美事,如今在读书进考上又愈发长进,姜大老爷颇觉满意,闲暇之余,常会考较姜筠的功课。

说来,姜大老爷也是一朵奇葩,母亲是长公主,舅舅是当今天子,哪怕他不学无术是个纨绔子弟,只要长到了合适的年纪,差不多也能捞个油水肥差,然而,姜大老爷在青少年时期,就特别上进,对读书写字之类的日常,充满了极大的热情,嘉宁长公主见儿子如此好学,自是为他请名师聘大儒,最后竟然金榜题了名。

一般来讲,王公侯伯子弟中多出纨绔败类,像姜大老爷这般能自考为官的有爵之家子弟,实属凤毛麟角,因有姜大老爷做榜样,姜二老爷也在母亲的期盼中,拼着脖子读呀读考呀考,最终在举人学历上止了步,虽不如长兄厉害,但也是相当难得了。

逢春默默感慨,上天是公平的,姜大老爷脑瓜子灵光,然长相欠缺,姜二老爷生得绮年玉貌,然学识略薄。

二月初九,晴雪成婚。

逢春按照之前所言,这一日,又叫瑞云、小蝶、小鹤三人去喝喜酒,午间,待逢春和姜筠午睡之后,几个闲下来的丫头,在屋外的彩廊下低低磨牙。

小鸽轻声感慨道:“二奶奶待碧巧和晴雪两位姐姐真好啊,每人陪了九十九两银子不说,还赏了不少料子和首饰。”

这份嫁妆都能嫁个家底很不错的小家碧玉了,尤其给碧巧和晴雪所配的男人,都是颇利落能干的小伙子,两人的婆家在长公主府也颇有体面,奴才丫头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碧巧成亲时,小雁去喝了喜酒,这一回轮到晴雪成婚时,便换了瑞云过去,小雁倚坐在廊椅上,悄声嗔道:“你个小丫头,也是跟着二奶奶陪嫁过来的,早先更是在迎香院里伺候过,这里头的事,你难道还不清楚么?”那年二奶奶落水之后,记忆全失,原来服侍的两个大丫头翠浓和红玲,被老夫人直接发落罚离了内院,“自晴雪和碧巧两位姐姐被指派给了二奶奶,两人对二奶奶尽心又尽力,二奶奶自然会厚待一番。”

说来,小鸽和小雁被安排进内院后,一直都在迎香院伺候,那一段日子真是:“翠浓和红玲都是三太太的人,待五姑娘一惯不怎么上心,一昧地去讨好奉承七姑娘,哼,待我们这些小丫头,也是又苛刻又严厉,整日耀武扬威的骂咱们…”

想起旧日时光,从小丫头熬成大姑娘的小鸽,心中大是不忿:“好在换了晴雪和碧巧两位姐姐来,若跟来的还是翠浓和红玲…”

小雁嘴角微微泛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若还是她二人跟着陪嫁…”即意味着三太太的眼和手,还紧紧贴在二奶奶身边,毕竟红玲和翠浓两家人的性命,都捏在三太太手里,待到大夫人整顿五姑娘的陪嫁丫头时,与三太太有点关联的小鹊和小蜻,也叫大夫人剔了出去,只有她和小鸽与三太太没什么干系,这才被留了下来,新补进来的小蝶和小鹤,更是从外头买来新调|教好的。

想起自己被提拔成大丫头时,二奶奶对自己说过的话,小雁再道:“咱们二奶奶是个和善人,只要咱们待二奶奶尽忠尽心,二奶奶也不会亏待咱们的…”伸手轻拧小鸽的圆脸颊,轻轻笑道,“你也不用羡慕碧巧和晴雪,等你到了年龄时,二奶奶也会替你细细打算的,现在,只要好好当差就成,咱们素日的一举一动,二奶奶都瞧在眼里呢。”

小鸽大力点头,笑着应道:“我知道。”二奶奶给晴雪和碧巧挑男人时,多上心呀,又是叫人打听,又是请二爷代为相看,在送嫁之时,更是出手阔绰,叫她们嫁得风风光光,还叫院子里的姐妹过去喝喜酒,真好。

“翠浓不是给了一个老财主当妾么,我年前回家探亲,我娘跟我说,那老财主已厌弃了她,把她赏给下头的管事了。”小鸽爆料着昔日顶头上司的近况,因翠浓颇有几分姿色,在被老夫人撵出内宅,命她自行婚嫁时,被她爹妈送给了一个好色的老财主为妾,换回了不少礼钱。

至于红玲,过得也不甚好,她配的那个男人,酗酒好赌,喝醉了赌输了常打婆娘,听说红玲有一回劝自己男人少喝少赌后,还被打流产了一个已成形的男胎,说起来,红玲这桩婚事,还是三太太亲自做主配的呢,她可真能糟践人。

小雁摸摸脸颊,叹道:“妾就是个物件儿,爷们不喜欢了,送人赏人也是常有的事,哪有当正头娘子好…”说着,眼神微微一凝,二奶奶嫁入长公主府后,因二爷既无妾室也无通房,这院里的彩霞和绿桑,仗着有一点美貌,不免动了歪心思,趁二奶奶不在时,在二爷跟前妖妖娆娆的乱晃,哪知二爷完全不开窍,这几年下来,二爷只守着二奶奶一个人,那俩丫头便也完全歇了爬床的心思,又常凑在二奶奶跟前卖乖讨好,心知肚明的二奶奶,待两人总是淡淡的,瑞云已和自己一道提了大丫鬟,和玲也常能进屋伺候,就她俩还被隔在屋子外头做活呢。

“小雁姐姐,你想什么呢?”小鸽比小雁年岁小,故以姐姐相称。

因和玲在侧,小雁不想直言唾弃彩霞和绿桑的为人,便随口回道:“在想七姑奶奶呢,她年前没照顾好逸少爷,叫逸少爷夭亡了,听说七姑爷一直冷着她,这都二月份了,也不知和好了没有?”

小鸽扁扁嘴,没有吭声,心里却道——七姑爷永远不和七姑奶奶和好才妙呢。

那一年初夏,七姑奶奶又到迎香院找茬,在自己捧盘献茶时,故意失手打翻茶盏,浇了自己半袖子热茶,七姑奶奶骂了自己半天不说,还对五姑娘说,这小丫头真是没规矩,就该打一顿长长记性,翠浓最是讨好七姑娘,不待五姑娘开口表态,就啪啪甩了自己响亮的八巴掌,自己心里委屈的要死,还得感谢七姑奶奶的恩典,快晚上时,五姑娘让小雁姐姐悄悄给了她一些药膏子抹伤处。

五姑娘出嫁之后,痴傻多年的五姑爷突然病愈,又待五姑娘宠爱有加,为着这茬事,七姑奶奶当真是嫉红了眼睛,七姑娘一向瞧不起五姑娘,小鸽只盼着,自家五姑娘以后能越过越好,如此一来,就能把七姑娘气得心肝肺全是疼的,只要七姑娘过得不痛快,她就比得了赏钱还痛快。

韩逸去岁十一月十三病夭,直到今年的二月十五,韩越才解除了逢瑶的禁足令。

二月十五这日,逢春和韩氏结伴去伽蓝寺,去取姜夫人供在佛前已满三个月的五块玉璧,其中三块是给韩氏的三个儿女,另外两块是给嫤姐儿和晏哥儿的,两人取了东西,又拜了一遍佛爷,赶在晌午前到了清平侯府,韩雅顺路回家看母亲,便邀同乘一车的逢春去娘家吃顿便饭。

逢春没什么犹豫,直接应了——反正逢瑶大概还在禁足中,又碍不着她什么事。

两人在韩府门口下车时,忽闻前面有两匹马哒哒哒地小跑过来,韩雅和逢春展目一瞧,只见来者正是韩越和随行小厮,不过须臾,行至韩家大门口的韩越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过来牵马的小厮后,便对韩雅和逢春抱拳行礼道:“大姐!五姨姐!”

逢春略还半礼,温声应道:“七妹夫。”

韩雅眉目温和,笑着问道:“二弟,怎的这会儿回来了?”

三人一边往大门里进,韩越一边与大伯家的大堂姐闲聊:“今日没什么要紧差事,回府陪母亲吃顿饭。”

按照古代的规矩,哪怕是姐夫或者妹夫,抑或是大伯子小叔子,也得多注意避嫌问题,是以,逢春只跟着韩雅安静而行,一句话也不与韩越多言,不过,韩越回答韩雅的话,颇值得玩味——回府陪母亲吃顿饭?也就是说逢瑶还在被冷藏中喽。

进了侯府二门,又略行片刻,韩越自往韩二太太的院子拐去,逢春跟着韩雅挪向韩大夫人的院落,穿过一道月洞门,走过一片春意绽放的花林时,迎面走来一个穿深蓝色长袄的丫头,头发梳得十分整齐,髻上插了一对小小的偏金簪,正是许久不见的老熟人——折杏。

身为韩家二奶奶逢瑶的陪嫁大丫头,折杏既认得韩府的大姑奶奶,也认得自家的五姑奶奶,是以,快步走上前来福身问好,逢春口气悠悠道:“原来是折杏啊。”折杏正要开口说话,韩雅已拉着逢春继续前走,口内笑着说道,“快些走吧,咱们今日临时过来蹭饭吃,早点过去,好嘱咐厨房再加几个菜,若是去得晚了,还得等呢,唔,对了,你想吃什么?”

“大嫂既问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想吃一道香辣大虾,越辣越好。”逢春笑嘻嘻应道,韩雅既爱吃虾,又较嗜辣,她点这一道菜,也不算特别出格。

韩雅微微惊奇道:“昨儿晚上不是才吃过么?”嘉宁长公主府各房主子的饭食,都提前一天会让各房过目,若有添的删的,只要和厨房那里交代好就成,昨儿晚的饭食明明就供有香辣虾。

“哎呀,别提了,昨儿那么一盆香辣大虾,我才只吃到五个,嫤姐儿和晏哥儿还一人吃了仨呢,二爷吃了小半盆,其余的都给丫头吃了。”逢春轻轻地抱怨着。

闻言,韩雅声音好笑道:“噢,我知道了,你一吃辣,极容易上火,二弟是恐你又上火,才只让你吃那几个吧,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嫤姐儿和晏哥儿还小,吃辣的容易呛着,你可注意着些,别呛着孩子了。”韩雅一开始很是艳羡姜筠待逢春那么好,后来相处得时间长了,韩雅也慢慢想通了,逢春上半辈子遭罪,如今这是后福到了,自己千娇万宠的长大,夫婿的品行又已极是难得,她哪能奢求那么多,事事都顺心如意呢。

逢春又笑道:“不妨事,虾肉在温水里涮过后,才给两人吃的。”她吃过五个香辣喷喷的大虾后,可恶的姜筠同志说道,要么她不许再吃,若是想继续吃,也要和两个小娃娃一样待遇,过了温水的虾肉既没滋又没味,吃了还不如不吃呢。

韩雅接着再笑:“跟他们大伯一个德行,那么大个爷们,居然吃不得辣味,每次都要在温水里过一遍才能入口…你既说了,我今日可以管你吃饱,不过,你回头要是上火这疼那疼,可别找我抱怨呐。”

逢春呵呵一笑,随韩雅渐行渐远。

折杏站在后头,听着两人说笑的声音愈来愈轻,最后直至消失不见,折杏看着满目的初春之景,在心里哀愁的叹气。

想当年,她在定国公府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丫头,后来,和她一道服侍七姑娘的抱菊,打了个半死后被发卖了,再不久,自己跟着七姑娘陪嫁到清平侯府,七姑娘在婆家混的不好,连她们这些陪嫁丫头,都得跟着低声下气。

而随五姑娘陪去长公主府的几个丫头,一个一个都跟着五姑娘水涨船高。

从老夫人那里拨出来的晴雪和碧巧不用提,一个已在年前风光成亲,另一个也在数日前风光出嫁,听说她们两个的夫家,在长公主府都极是得脸,陶家好些旧日的姐妹,也都过去恭贺新婚赴席吃酒,另外陪去的四个小的,如今一个一个也都有了体面,那个成了大丫头,这个被拨去服侍小主子。

折杏有些心凉地往院里回,自己比碧巧、晴雪还略大一些,人家两个都有了好着落,而自己…却还在干耗着,七姑娘现在与韩二爷关系僵硬,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哪有心思替自己物色亲事,听闻,曾有一个外院管事的儿子,想求娶自己做媳妇,却叫七姑娘以‘年岁尚轻,再等两年’的借口回绝了。

什么年岁尚轻,折杏微微有些自嘲,那时候的自己已经二十岁了好不好。

自己没随七姑娘陪嫁前,都已经快二十岁了,三太太一日日不肯放她嫁人,自己老子娘只得主动去求三太太,请她开恩允许自己去婚配,三太太是怎么说的,说自己跟了七姑娘这么久,最是忠心耿耿,叫她随着陪嫁,定让七姑娘在清平侯府给她配个好女婿,七姑娘也答应的好好的。

如今都快两年了,切,都是骗子,都不把她们丫头当人看…

心里怨怼归怨怼,折杏还得尽职尽责的当差,自己的身契还捏在七姑娘手里,自己若是不听话,打骂一顿都是轻的,要是再被打卖出府,被人牙子卖到什么穷乡僻壤,这一辈子…也许就真的完了。

收拾好心情,折杏脚步匆匆地回到院里,先回复好办完的差事,然后再汇报韩府的所见所闻:“二奶奶,二爷今儿中午回来了,又去了二太太院里用饭。”

在七姑娘被禁足的三个月里,七姑娘不甘做个眼瞎耳聋人,整日叫自己出去打听韩府的家事,尤其是二爷的行踪,以及二爷是否宠幸了哪个通房,每日都必须向她汇报,哪次汇报的欠缺,就要挨一顿训斥。

听到折杏的报述,今日刚被解除禁足令的逢瑶,轻拍炕桌,咬牙怒道:“这个没良心的…”韩越自打正月十五摔门走人后,这一个月来,只来看过栋哥儿五次,自然也没有留宿过正屋,夫婿如此薄情寡义,逢瑶崩溃的几乎夜夜以泪洗面。

折杏不敢随声附和,又再接着道:“奴婢刚才回来时,碰见咱家的五姑奶奶和这府的大姑奶奶来了。”见主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折杏硬着头皮道,“两人似是从佛寺上香回来,来府里吃顿午饭。”

逢瑶脸色一沉,片刻后,轻哼道:“你去请五姑奶奶过来。”

第89章 逢春V

听到主子依旧任性的吩咐,折杏心底无语至极。

时过境迁,五姑娘再也不是从前的五姑娘,哪还会由着骄纵任性的七姑娘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折杏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二奶奶,五姑奶奶是您姐姐,长幼有序,按照规矩,您该亲自过去…”

哪怕不论长幼有序,便是单论待客之道,也该由七姑娘亲自过去一趟,哪有叫她一个丫鬟,过去传唤的道理,更何况,五姑奶奶是这府的大姑奶奶带回来的,自己一个下人如此过去邀请,岂不是下大姑奶奶的面子,不管怎么说,这道理都是不通的啊。

她就不明白,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七姑娘是怎么做到完全无视的。

逢瑶一竖秀眉,拔高声音怒道:“你说什么!你叫我亲自去请她!笑话!”

这里又不是陶家,又不需要在老夫人眼皮子底下扮乖,姜筠那个二傻子又不在这里,她凭什么还要忍气吞声,脸色气愤地再拍炕桌,逢瑶朝折杏冷喝道:“好啊你,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叫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她才不要去大房看人脸色呢。

折杏忍着酸涩心凉,硬着头皮再道:“二奶奶,二爷才解了您的禁足令,咱们还是少些事吧,您到底还养着栋少爷,待过了这一阵子,二爷肯定会回心转…”你安分消停些,看在栋少爷的面子上,二爷还是会回心转意的,你要是老这么折腾瞎闹,只会叫二爷越来越嫌啊。

不待折杏劝说完言辞,逢瑶厉声打断道:“少和我提那个没良心的。”活生生的小儿子养在屋里,夫婿隔三差五才来看一眼,连亲抱疼爱都欠奉,而逸哥儿都死了三个月了,他还牵挂个没完没了,她给他生的儿子,哪里比嫡姐生的儿子差啦。

“快点去!就说我想和她叙叙旧!”逢瑶不耐烦再听折杏的啰嗦,催她赶紧去叫人。

她憋攒了一肚子的火气,正好找陶逢春发泄发泄,这满府的女眷,个个都比她辈分高,她招惹不起就算了,找陶逢春过来略撒撒气总行吧,陶逢春难道会因为自己给了她一点气受,就嚷嚷的满天下皆知嘛,这个哑巴亏,她陶逢春吃定了。

折杏劝说不下,又恐惹主子大发雷霆,自己没有好果子吃,只得福身应是,又离开逢瑶所居的院子。

“你说什么?!”正端着一只粉彩茶碗的韩雅,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般,不加掩饰地露出一脸匪夷所思,看了看折杏涨成猪肝色的双颊,又望了望逢春微带讥诮的神色,心念一转间,已然明白,想来这位陶七小姐,以前没少干过这种事儿,都这会儿了,还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

韩雅拿茶盖撇了撇茶叶,口气悠悠道:“知道了,等你们五姑奶奶吃过饭,就去找你们二奶奶叙旧,出去罢。”

已得到回复,折杏立即福身告退——来传这种话,她都觉着臊得慌。

韩大夫人裘氏斜靠在紫檀雕花的软榻上,软榻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的妇人,正是韩超所留的遗孀柳氏,柳氏自夫婿逝后,一心为夫婿守节,除了偶回娘家外,基本不大出门,韩大夫人温声和气地叹道:“越哥儿新娶的这个媳妇,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韩雅搁下手里的茶碗,口气冷淡:“不懂规矩,那就教她学点规矩。”一抬眼睛,韩雅朝一个穿着深绿色衣裳的丫鬟说道,“胭脂,你去二太太院里,就说越哥儿媳妇不懂规矩,请她好好调|教一番,免得丢了韩家脸面。”胭脂是韩雅的一个大丫鬟,得令之后,很快福身离去。

逢春面色羞赧的笑了笑:“叫两位嫂子和婶母瞧笑话了。”心底却在愤怒的咆哮,这个逢瑶,就不能消停两天么,她得了势时,也没找她耀武扬威过呀,怎么她就能这么理所当然地欺负她呢,两人就这么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日子不行么。

韩雅不在意地摆摆手,说道:“怪道筠二弟不许你和她再往来,摊上这么个妹子,也是…”庶姐已经嫁入高门为贵妇,且地位维持的稳稳当当,这个陶七姑娘不说客客气气地处着,居然还能这么嚣张跋扈,真不知该说她无知无畏还是脑子有病。

也在屋里待着的小韩湘,面有不解地问道:“姑姑,二叔…筠二叔既不让二婶和二堂婶有往来,你怎么还答应叫二婶去和二堂婶叙旧呀。”韩湘在姜府居住时,唤姜筠为二叔,唤逢春为二婶,偏家里的堂叔也行二,说起姜筠夫妇和韩越夫妇来,便溜出一嘴的二字来。

虽然韩湘嘴里冒出一嘴的二字,但在场众人都听明白了,韩大夫人轻点一下孙女的小鼻子,笑嗔道:“真是个笨丫头。”

韩湘轻嘟嘴巴,目光濡湿地看着祖母:“我就是不明白,才问姑姑嘛。”

韩雅轻轻掩唇一笑,连柳氏都些微莞尔,逢春笑着开口道:“湘姐儿有一阵子没去你姑姑家了,今儿个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你婷妹妹、嫤妹妹都惦记着和你玩呢。”这个小丫头还不知道,她和姜逍已算是订下娃娃亲了,在姜夫人那里已基本过了明路。

一听逢春的提议,韩湘立时眼睛发亮,满脸雀跃,温声问韩大夫人:“祖母…”

听着孙女软软的声调,韩大夫人心头立时一软,自己英年早逝的儿子,只留了孙女这一滴骨血,家中没有年岁相近的小姐妹,孙女本就寂寥,原来还有个差不多大的逸哥儿,堂兄妹俩时不时也能说说笑笑,如今逸哥儿一去,孙女更是孤独。

见母亲微露迟疑之色,韩雅和声说道:“没事的,娘,湘姐儿在家也是一个人孤着,时间久了,对孩子的性子不好,我那府里刚好有两个小姐妹,和湘姐儿一块玩耍着,也是一件热闹事…都还小着呢,没那么多避讳。”

韩大夫人摸一下韩湘的脸蛋,答应并嘱咐道:“好,那湘姐儿到姑姑家玩几日,一定要记得听话,知道么?”

韩湘用力点着小脑袋,宛若小鸡在兴奋的啄食,见状,韩雅笑道:“弟妹,你叫人给湘姐儿略收拾一下,我们吃过午饭就回。”

柳氏应了一声,转头去吩咐自己的丫鬟。

待丫鬟报说午饭已摆好时,被韩氏派去韩二太太刑氏院里的胭脂,也已经折回来了,韩雅问道:“都说了?”胭脂抿嘴笑道,“说了,奴婢回来时,故意走的略慢,二太太已经叫人去传二奶奶了。”

听到逢瑶将要受到婆婆训诫的消息,逢春不准备有任何圣母表现——她要是想欺辱逢瑶,大可趁此机会,叫逢瑶过来拜见她,逢瑶若是推拒不来,自己随时能盖她一顶‘不敬长姐’的帽子,可她并没有那么做,她是秉承与逢瑶过互不干扰生活的理念,但逢瑶闲着没事来惹她,她也不会很客气,就算韩氏不出手,她也有借口不去。

逢瑶叫她去,她就得去?真是脑子秀逗了。

韩二太太与逢瑶的关系一直不睦,比逢珍那会儿更恶劣的多,逢瑶先前一直处于禁足期,韩二太太便没怎么理会她,如今禁足期刚结束,就触了韩氏的眉头,韩氏深知二房婆媳不和,又有逸哥儿这片逆鳞在,把逢瑶的小辫子送到韩二太太手里,韩二太太少不得要借故发作一番。

更何况,这会儿,韩越也应该在韩二太太那里,韩氏此举,可谓一举多得,既能叫韩二太太摆婆婆的威风,又能叫韩越对现任妻子的愚蠢和无礼,有更深一层的认识,顺便还能替逢春出气——你不是想与你五姐姐叙旧么,待我们吃了午饭,我们会去你婆婆那里找你叙旧滴。

韩雅挽着逢春的手臂,笑意温娴淑和:“来,入座吧,一大盆香辣虾,管你吃个饱!”

另一厢,折杏将韩雅的话带回给逢瑶时,逢瑶又是拍桌大怒,低声骂道:“关她什么事!闲得无聊!”口不择言之下,连大姑子韩雅都骂上了。

折杏总觉得心头不安,再度苦口婆心地劝道:“二奶奶,五姑奶奶是您姐姐,又是韩家的客人,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这么叫她来这里呀…”若是七姑娘生病了,五姑娘过来探望,还算合情合理,或者你主动去见个面,把人邀过来,也算无可指摘,可现在这算什么,七姑娘一没禁足,二没生病,却跟传唤下人似的,叫娘家姐姐自己挪步来看她,这搁在有规矩的人家,怎么也说不通啊。

逢瑶竖起双眉,一脸烦躁的怒道:“我怎么行事难道需要你教我么!不都答应饭后过来了么,你还唠叨个什么劲儿!烦不烦啊你…午饭已送来了,给我摆饭!”

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折杏咬了咬唇,然后,转头指挥小丫头摆午饭,只是午饭才摆了一半,刑氏院里一个夫家姓邹的妈妈已踱步而来,一脸冷肃的说道:“请二奶奶到二太太院里去。”

逢瑶心中升起无限厌恶,却得端着脾气与邹妈妈交谈:“不知母亲找我有何事?”她这里正要吃午饭。什么事早不来玩不来,偏赶到这会儿来。

邹妈妈嘴角弯出一抹冷淡的笑意,说道:“太太有吩咐,奶奶只管过去就是了。”

见逢瑶满脸都是不情愿之意,邹妈妈目露冷笑道:“怎么,二奶奶是想忤逆二太太的意思么?”

婆婆官大一级,逢瑶只能丢开筷子,心里咒骂着去了婆婆院中,哪知,到了院落正中央时,邹妈妈忽顿住脚步,对逢瑶说道:“请二奶奶站在这里等着,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逢瑶努力摆出平静的脸色,应道:“好。”

往这里来的路上,她已经盘算过老虔婆的想法,许是见午饭时辰到了,故意叫她过来伺候吃饭吧,真是的,又用这种事情作践她,自己手脚齐全的,不会自己吃饭么,逢瑶心中犯了一会儿嘀咕,忽觉邹妈妈怎么进去通报这么久。

屋内,韩二太太正与长子韩越同桌而食,脸上挂着极为不悦之色:“瞧瞧你又娶的这个媳妇,她除了无事生非,寻死觅活,还会干什么?!”隔着微开的小窗户,韩二太太放目外瞧,只见儿媳妇一点不老实的站在原地,不由冷哼一声,“看见没,还不知道我为何罚她站呢。”

韩越死死揪着眉头,捏握着筷子的右手,也是一片青筋暴起。

看到儿子烦躁不堪的模样,韩二太太心头一软,微微缓和了脸色,温声道:“越儿,不是娘不盼着你夫妻和美,非要从中作梗添乱,实在是这个陶逢瑶,太不成样子了,娘当初整日叫她立规矩,就想看看她的脾性如何,只要她能老老实实挨过三个月,娘也就不说什么了…可结果呢,她只勉强敷衍了一个月,就给你抱怨哭诉,说我故意折腾她了是吧。”

“哪个女人不是从儿媳妇熬过来的,便是娘刚进韩家门时,也在你祖母跟前立过不少日子的规矩。”韩二太太慢慢拨着细瓷碗里的清香米粒,再道,“她进门也快两年了,她可有叫你舒心过一天?还是亲姨母呢,把逸哥儿照顾的小命都丢了…”

想起自己宝贝快六年的孙子,韩二太太忍不住眼眶湿润:“我养了逸哥儿这么多年,才把孩子交给她几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忆及面容酷似自己的长子,韩越也不由目染哀色,如果可以,他愿意折寿为儿子续命,韩二太太放下筷子,掏出手绢轻轻拭泪,“好啦,娘不提逸哥儿了,一提就伤心。”

“立规矩的事,娘也不说她,再说她怀有身孕之后,她怀上你的骨肉了,娘也高兴,便叫她在院里好好养着,每日好吃好喝地待她,她又干什么了?仗着怀了孩子,可劲儿给几个通房脸子瞧,又为了不知什么鬼姨母的事儿,哭你闹你,差点没把孩子给折腾没了。”韩二太太提起这个儿媳妇,就是满肚子火气。

听着母亲所说的桩桩件件,韩越食欲全无,慢慢搁下了手中的筷子,伸手从旁边搬过一个小匣子,打开之后,里面都是逸哥儿的一些小物件,有翡翠雕成的小兔子,红绳拴成一串的小金猴,成双成对的鱼形玉坠,一块圆形的青玉雕花佩,透明水晶做成的星星…

“远的也不提了,就拿今日之事来说。”韩二太太语气愤慨道,“你才解了她的禁足令,她就闹幺蛾子,她可真能给咱们二房‘长脸’啊…这样不明事不懂礼的媳妇,你真要一直留着她?”

听了母亲半晌的絮絮叨叨,韩越终于开口:“那栋哥儿怎么办?再叫他也变成没娘的孩子么?”栋哥儿到底是韩家骨血,不管他是休妻还是和离,栋哥儿也会变成‘无母’之儿,他日后再娶进门的媳妇,难道会把栋哥儿视如己出么?估计又是一团糟糕。

韩二太太蹙眉片刻,最后道:“再瞧瞧吧。”末了,又忍不住轻声抱怨道,“若是当初不和陶家结亲,也就没这一摊子破事了,继续吃饭吧…”轻怨过后,韩二太太又冷声喝道,“外面那个,叫她站足两个时辰才准回去,邹青媳妇,你去外头训诫她,再叫她站好,少东张西望,乱走乱晃。”

邹青媳妇应声而去,正要跨出门槛时,又被韩二太太叫住:“再派一个小丫头盯着她,她若罚站不老实,就加倍罚站,我就不信,我还收拾不了她了!”

院外,逢瑶本就憋了一肚子火,陡闻居然要罚站两个时辰,她差点就要暴怒而起——她叫陶逢春去叙叙旧,这也算坏了规矩?

这个老虔婆,根本就是在借故找茬!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逢瑶握紧拳头,咬着腮帮子,立在太阳底下罚站,虽才入春,但今日的阳光格外灿烂耀眼,不多久,逢瑶就被晒得脸蛋发烫,又过一会儿,韩雅携着逢春过来,旁边还跟着兴致勃勃的小韩湘,要去姑姑家住了,即将有小伙伴玩耍的韩湘表示很高兴。

韩雅步子优雅,面带从容地走过逢瑶,根本不为她驻足留步,逢春也是脚步不停,跟随韩雅直往正屋走去,小韩湘微有不解,却并不多问,也乖乖与二堂婶擦身而过,去与堂祖母简单道个别。

逢瑶的面色相当难看,本以为她们会出言奚落自己,谁知,韩雅和逢春竟直接当没看到她。

在丫鬟的传报声中,韩雅、逢春神色自然地进了正屋,给韩二太太见过礼之后,由韩雅开口说道:“二婶,今日我和弟妹去伽蓝寺进香,回来家里吃顿便饭,这会儿要走了,特意过来给二婶行个礼…”说着,又朝一旁雀跃欢喜的韩湘道,“湘姐儿,给堂祖母和二叔告个别。”

韩湘端庄地行了个礼,嗓音稚嫩道:“我要去姑姑家小住几日,特来给堂祖母和二叔辞个别。”

韩越一脸温和地回道:“湘姐儿真懂事,到了姑姑家里,玩得开心些。”

韩湘连连点头:“我知道,谢谢二叔。”家里的二堂叔待她也很好。

只略说一会儿话,韩雅就告辞离开,路过正罚站的逢瑶时,依旧不给予半分颜色——你想做清平候夫人,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就算她亲弟弟死了,她母亲怀着的是个女儿,你也别妄想能当上侯府的女主人,她爹现在依旧是清平候世子,待祖父仙去后,袭爵的只会是她父亲,请封世子的流程,是先报宗人府,再由宗人府奏请皇上御批,只要皇上点头,她的庶弟就是侯府世子。

说起来,高氏当初只想着大房无嗣,理应顺承着由嫡出二房袭爵,然而,她忽视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韩家大房虽没了嫡子,却还有一个出嫁长公主府的嫡长女,只要姜大老爷愿意扶持一把亲家公,请求皇帝通融立大房庶子为世子,也并非什么困难之事。

而站在姜大老爷的立场,他估计十有八|九会去求这个情,清平候的爵位留在韩雅的亲兄弟手里,自己的后辈与清平候依旧是姻亲,若是换成韩家二房袭爵,那就与自家断了亲了,韩越并非见识浅薄的妇孺之流,在堂兄过世之后,他早已想过,侯府爵位…基本与他无缘,是以,在知道大伯母有孕之时,他并没有多少心焦遗憾之意。

即将离开韩二太太的院子时,逢春回头望了一眼罚站的逢瑶,心中毫无波澜——真搞不明白逢瑶这个人,安安生生平平静静过日子不好么,非得没事乱找事,找事到最后,通常都是作茧自缚,然后又把责任一昧推到她人身上,从来不想想自己是否有错。

她刚才路过逢瑶身边,用眼角余光偷瞄逢瑶时,那丫头可是一脸愤怒委屈,真是无语…

待韩雅和逢春带着韩湘乘车离去后,逢瑶一直站在婆婆的院落中受罚,期间,老公韩越从屋里出来,经过她身旁时,也是脚步不停,一言不发,逢瑶哀声戚戚地唤了一声‘二爷’,韩越充耳不闻,只留个逢瑶一个越走越远的后脑勺。

丈夫反应如此冷漠,逢瑶差点被气了个绝倒。

因没有婆婆发话,逢瑶不敢私自离开,一直熬够两个时辰,到了日落西山时分,负责盯梢的小丫头才终于发话道:“两个时辰到了,二奶奶可以回去了。”

逢瑶饿了一顿午饭没吃,饥肠辘辘地回了院里,先吃了些东西填饱肚子,有力气之后,逢瑶很生气地摔了两个果碟,三个茶碗,外加一个茶壶,她是散了些闷气,但由于最后落地的茶壶声音太响,却把快十个月大的栋哥儿吓哭了。

一听在外头玩的宝贝儿子哭了,逢瑶忙走出屋门,从奶妈怀里接抱过儿子,声音轻轻地哄着他,哄好儿子,陪他略玩一会儿,又简单吃了些晚饭,逢瑶在灯下呆坐半晌之后,见夫婿依旧没有要来的意思,只能神气低落地去安寝。

哪知,第二日清晨,逢瑶得到一个快气炸肺的消息,夫婿昨夜竟宠幸了通房,逢瑶一肚子邪火没处撒,便把跟在身边的折杏狠狠骂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