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兰一脸无语地摇了摇头:“没有,七姐姐只叫人买了些丹药,让谦哥儿服下再试试,就是那种药,可以那样的…”逢春又是一阵张口结舌,不去吐槽逢瑶的奇葩思路,只问,“那有用么?”逢兰揉着手绢再道,“有一点点用,谦哥儿就是怕露出破绽,所以洞房那一晚,一口气吞了好几粒药,这才损耗过度,祖母知道这事后,把七姐姐叫回家去,狠狠骂了她一顿。”

逢春:“…”

第103章 逢春V

姜筠拎着一笼灌汤包,一纸包糖炒栗子,外加两根红澄澄的冰糖葫芦,脚步轻快地回了如意苑,进到院内之时,只见逢春正领着轲哥儿在院中散步,瞧到小儿子水灵灵的目光望来,姜筠忙将两手零食小吃往身后藏去。

逢春好笑地挡到轲哥儿眼前,温声笑道:“来,轲哥儿,再和娘走两圈,等你爹爹换了衣裳,就来和你一道玩。”

轲哥儿正处于新鲜好奇期,见到什么稀罕玩意儿,都想抓来放嘴里吃,炒栗子和糖葫芦之类的零食,还不适合给他吃,所以不能叫他看见,不然,这小娃娃大概要闹脾气哭鼻子。

过了一会儿,姜筠换过家常衣裳出来,拎抱起小儿子,要带他去逛园子,离开前朝逢春笑道:“等你们吃完了,再使人去叫我回来。”昨天晚上,姜筠说要给娘仨带些吃的,问他们都想吃什么,嫤姐儿点了糖葫芦,晏哥儿点了炒栗子,逢春点了灌汤包。

逢春双眼轻弯,笑得丽色如花。

妻子的一双眼睛生得极美,安静不笑之时,像一汪澄澈盈透的清泉,眼角轻轻弯起后,便似黄昏后的溶金湖面,清风稍一拂过,泛起层层涟漪的迤逦水波,端是活色生香的潋滟光彩。

姜筠眸光一深,低声说道:“在外头不许笑得这么好看,我会生气的。”说罢,抱着直往脖子里蹭的轲哥儿,潇洒如风地又离开院子。

逢春抚抚舒展的脸颊,无语片刻,然后摇着精致的红穗团扇回了屋。

嫤姐儿和晏哥儿下学回来后,看到各自想吃的零食后,一个眉花眼笑地去啃糖葫芦,一个老神淡定地去剥栗子,逢春已吃过几个灌汤包,这会儿便笑盈盈地瞧着两人,说道:“一会儿要吃晚饭,少吃一些零嘴,别误了正经吃食。”

“娘,我爹爹呢。”嫤姐儿喜滋滋地嚼着糖葫芦,问待她最好的爹爹去哪儿了。

逢春单手捧腮,道:“哦,你爹爹怕轲哥儿看见你们吃零嘴,也吵着想吃,就带他出去玩了…弟弟还小,不能吃这些东西,你们也记着,别当着弟弟的面吃,记得避开他。”

待娘仨吃完零嘴,又清扫完战场,嫤姐儿主动请缨去找老爹和幼弟,晏哥儿却懒得动弹,径直坐到游廊之下,享受最后一缕落日余晖,晚饭过后,一家子如常的去请个夜安,散步回来后,该睡觉的去睡觉,该学习的去学习,该调戏媳妇的…还在等媳妇沐浴完。

逢春沐浴回来后,坐到菱花镜前,欲往身上涂些香蜜,做睡前肌肤保养,谁知,手还没摸到香匣,便叫翘着二郎腿的姜筠打断了:“先别忙着涂香膏,你过来一下。”姜筠倒不是接受不了涂膏擦粉的逢春,只不过,夜里过夫妻生活时,他最喜欢逢春清水出芙蓉时的天然模样。

“做什么?”逢春回过头去,未挽到髻上的秀发垂落在肩头,“有什么话,你坐那儿说,我在这儿听,也不妨碍么,哦,要是你想说什么悄悄的话,那我…”

姜筠拍拍床板,一脸正色的打断道:“就是悄悄话。”

逢春从梳妆镜前款款起身,捋着肩头的乌黑长发,嘴里闲闲道:“有什么事,又要悄悄的说呀…”在床边坐下,逢春很随意地伏趴到姜筠胸前,伸手戳戳他的脸颊,问道,“什么事儿,说吧。”

姜筠拿两条胳膊锁住逢春,目露温柔之色:“又犯傻了,现在是晚上,你我是夫妻,我叫你过来,还能有什么事儿。”逢春微微睁大眼睛,轻轻嗔道,“昨儿不是才…你稍微收敛些吧。”姜筠摩挲着逢春的眼角,“本来今天不想的,可叫你下午那一笑,就又想了,你总是勾我…”

逢春脸色一黑,轻轻啐道:“明明是你六根不净!”

姜筠伸掌一摁,把逢春摁趴在颈边,嘴唇轻轻吻在她的额头,口内低笑道:“没办法,一朵鲜花开在身边,我做不到视而不见,也做不到心如止水,怪不得古人有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原不信这话的,现在,不得不信了…乖,上来吧,等会儿再抹香膏,我给你抹。”

逢春被姜筠捞进床里侧后,又起身去卸帐子,逢春蜷腿坐着,嘴里嘟囔道:“喂,二爷,咱们这是不是也太频繁了,对身子不好吧…”姜筠卸完床帐,遮住帘外仍燃烧着的烛光,回身搂住逢春,低声笑回道,“我又没觉得力不从心,你瞎操个什么心,若是我真力有不逮,我自会减少敦伦之事…再说了,我只用应付你一个,就凭你这没用的样儿,你还想掏空我?”

才穿到身上的中衣,转瞬即被扒去,有濡热之意在颈间游走,逢春轻轻揶揄道:“你呀,这般不知节制,小心老了变…”濡热之势游移到逢春的嘴角,然后嘴唇被咬了一口,逢春不由轻轻‘啊’了一声,姜筠却笑的蔫坏,“咱家补品多,我出多少力,回头你给我补回来就是。”

逢春恨恨道:“我认为,我应该给你断了补品,叫二爷好好败败火。”姜筠能如此精神饱满,体力充足,跟素日所吃所补之物,肯定脱不开干系,怪道有些上了年纪的富贵老头,还能左讨一个漂亮小妾,又纳一个绝色姨娘,晚上的夜生活简直不要太丰富忙碌。

“傻,我要是对你没了火气,你就等着空闺寂寞吧。”一扒完粽子皮,姜筠立刻毫不客气地享用起来。

逢春要招呼饿狼,自没功夫再扯闲话,等把狼喂饱了,逢春也懒得不想动了,只翻着白眼望姜筠:“不是说要给我抹香膏么,你倒是给我抹呀。”

姜筠搂着软泥一般的逢春,语气餍足的笑道:“我抹的不好,你明儿叫丫头给你抹吧。”

逢春咬牙怒道:“我这一身的印儿,能给丫头瞧么?”

姜筠登时口气怜惜,声音温软道:“对不住,我又有些失控了,但绝对不是吃了什么药,我就是…”姜筠也不知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只轻轻道,“和你一起很快活,总忍不住。”

这评价绝对属于高度赞扬,逢春立时脸颊滚烫,羞声道:“你别说了!”

姜筠摸摸逢春的脸蛋,附耳悄声道:“不说就不说,说的再天花乱坠,也不如做的叫你满意,这些年来,我没叫你失望过吧。”

逢春囧的几乎想钻到床底下去,口气恼火道:“你…你还说!”

姜筠见逢春一幅羞不可抑的炸毛反应,不再多说其他,只轻轻抚着她顺毛道:“好了,我真不说了,我明儿要早起出门,你不是也要回娘家送节礼么,早些睡吧。”

逢兰今天爆料的消息,言犹在耳,逢春不由心头一动,逢谦那小哥儿们…也真是倒霉,摊上不好言说的隐疾,本就够霉运当头了,偏偏又撞上逢瑶这个姐姐,不想着替他请正经大夫看病治疗,反倒走起了偏门邪路,竟去弄了一些壮阳药给逢谦,晕,这种药是能浑吃的么。

逢谦这件事涉及个人**,她们自家人知道便也罢了,旁的人最好别再乱传,她虽与姜筠无话不谈,但这茬事明显属于不适宜交流讨论的话题范畴,是以,逢春将此事牢牢捂在了心底,没有对姜筠透露一字半句,次一日,晨光微明时,逢春打发吃过早饭的姜筠去上班。

“二奶奶,今天回公府,您想穿什么颜色的衣裳?”主子不打算再睡回笼觉,小雁自然要准备好一应的衣衫和首饰。

逢春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回道:“快到中秋节了,取一件红色的吧。”更何况,她此回回娘家,还要见新进门的弟媳妇,是该收拾的喜庆一些,至于逢谦的囧事,她就装作不知道,过了一会儿,小雁捧过来一件石榴红遍洒金玉兰花的长衫,下头配着月白色的撒花长裙。

陪两个大孩子一道吃过早饭,打发他们去上学后,逢春又送小儿子去明萱堂玩,在小儿子被吸引走注意力时,逢春悄悄溜出了家门。

逢谦的新婚妻子邵氏,乃是陶景的同僚之女,生了一张鹅蛋脸,柳叶眉,杏核眼,也算是个端正俏丽的美人,逢春身姿端方的坐在椅中,受了邵氏规规矩矩的福礼,之后,逢春拿过小雁捧上来的藕荷色荷包,笑盈盈地递了出去:“七弟妹,不必多礼。”

若是逢春和逢谦姐弟和睦,此时没见他和邵氏一起过来,逢春或许会问两句‘谦哥儿呢’,然而,她和逢谦实在不熟,也没怎么相处过,便丝毫不提地揭过,只问陶老夫人身体可好,又叮嘱一番老年人的注意事项,至于邵氏,只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也不怎么插话凑趣。

一般的新娘子,成亲后的头几个月,大都神色娇羞,粉面含春,邵氏则不然,她的表情中并无婉转的羞涩甜蜜,却有一些淡淡的哀怨之意,想想也是,妙龄少女初为人|妻,才成婚第二日,就得知丈夫是个银样镴枪头,叫她心中作何感想。

邵氏站在福安堂的房内,心里悲伤怨怼又凄凉,父亲想攀附权贵,就把自己许给了同僚之子,在家从父,她没办法反对父亲的威严,只能低头认命,在一日一日紧张的等待中,她坐上了成亲的花轿,成亲当夜,宛若一场噩梦,丈夫半点不怜香惜玉,嬷嬷又嘱咐不能哭喊,到最后,她不知人事的昏了过去。

待到次一日,又是另一场噩梦的开端,在门外丫鬟的轻轻呼唤中,她迷迷糊糊的醒来,全身酸疼的难受,一转眼,却见新婚丈夫脸色惨白气息虚弱地躺在一旁,直将她吓了个魂飞魄散,险些再次昏死过去,她推不醒,也叫不醒,只得赶紧叫人进来。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邵氏满心的匪夷所思,只觉如坠梦中——丈夫不能自然的人道?全靠烈药来刺激?新婚丈夫的隐疾,夫家长辈也一概不知?大夫仔细替丈夫检查过后,也不敢保证何时能有疗效?

新婚之夜,身体本就不甚康健的丈夫,因纵欲太过,直昏睡了一天一夜才勉强醒来,又休养了好几日,才勉强恢复过来神采,出了这种意外,三朝回门之日,自然回不了娘家,等丈夫的身体缓过来之后,他也不肯陪自己回娘家。

应该说,自打丈夫的隐晦丑事,被暴露于天光之下后,他就变得…特别疑神疑鬼,总怀疑有人在背后嘲笑他,议论他,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步也不肯挪出门外,大夫开熬出来的药,端过去一碗,他就砸一碗,谁靠近他说句话,他就歇斯底里的叫谁滚。

夜里的时候,他把自己撵到厢房去睡,却留了一个通房在正屋,夫姐送给丈夫的那些烈药,早叫搜刮没收走了,没了那些药的助兴,也不知他在捣鼓什么,半夜三更的时候,正屋常传出来女子的哭声,好似欢愉又好似痛苦的求饶声,直听得她毛骨悚然,夜夜不敢合眼。

…她已快被折磨疯了。

夫家老夫人说,她要是早知丈夫的情况,绝对不会让他成亲,还说委屈自己了,邵氏心里茫然的欲哭无泪——她难道要一辈子这样下去么?

陶老夫人着实被气了个半死,上个月月底,最后一个孙子大婚,原本想着在自己离世前,能看到所有的孙子成家立室,如此她也能含笑九泉了,谁知,幼孙成亲后的第二日,头顶就劈下来一道惊天响雷。

逢谦生性胆小,不敢给家里说身上的隐疾之事,陶老夫人心中虽气,但也不好多做责怪,最让她恼火的是逢瑶,你兄弟正是相信你,才将难以启齿之事,讲给一母同胞的亲姐知道,若是逢瑶在得知此事后,第一时间告诉娘家长辈,不拘是暗地请医瞧看,抑或是暂缓议亲之事,都能风平浪静的处理了。

真不知道逢瑶脑子里都塞的是什么东西,居然搞起了那种歪门邪道,现在可好,幼孙的糗事几乎闹了个阖府皆知,若是能很快医好,那也就罢了,若总也没有效果,那…

娘家的氛围实在不算好,留过午饭后,逢春就立即撤退了,她若是不知是何缘故的话,还好意思去关问一下,如今,既已晓得前因后果,她一是不好再明知故问,二…这种**话题,她还是不问比较好,回到婆家后,逢春径直去了明萱堂,陪婆婆姜夫人说会儿话,然后领着小跟屁虫轲哥儿回家。

“娘…哪儿…”被母亲牵着走的轲哥儿,口齿不清地问道。

逢春知道,小儿子在问自己溜哪儿玩去了,拉着他一边慢走,一边笑答:“娘去看你姐姐哥哥了,看他们有没有好好上课读书,轲哥儿呀,娘问你,你以后能不能乖乖读书,别和你晏哥哥一样,一上课就打瞌睡,搞得教书先生很烦恼哎…”

轲哥儿咯咯一笑,又开始咿咿呀呀的自说自话。

逢春望着不远处郁郁葱葱的桂花树,心中默默叹了口气,逢谦…的确是被逢瑶害惨了,当一件事是个人**时,逢谦还能佯装无事的正常生活,而当一件糗事众所周知时,逢谦的性子哪怕再娇气不懂事,到底也是个男人呐,被那么多人知道难振雄风,是个男人…只怕都会伤到自尊心。

同样可怜的还有邵氏,陶家若是知道逢谦的隐疾,怎会让他现在去成亲,肯定是给他治好病之后,再商讨谈论亲事,现在,唉,只盼逢谦早些变好,邵氏也能正正常常的过日子。

转眼便是中秋佳节,府中所有的老爷少爷们,都休沐在家过节,一大家子赏月听戏,过的好不热闹,回到如意苑后,逢春穿着睡衣,散着长发,趴在窗户口看月亮,月如银盘,高悬天际,散着柔柔淡淡的光芒,周遭隐有薄薄的云雾缭绕。

“刚才还没瞧够月亮么?怎么又赏看起来了?”姜筠洗浴完毕回屋后,见逢春立在窗前望月,不由挪步到她身旁,嗓音柔和的与她说话。

逢春微歪脑袋,问揽着自己腰的姜筠:“二爷,你说月亮上到底住没住着嫦娥啊。”嫦娥奔月的故事,在大商朝也广为流传着。

“我怎么会知道…”姜筠掐了一把逢春的腰,语气暧昧地低笑道,“今儿是团圆的好日子,你不是想在这里看一宿月亮吧。”逢春眨巴眨巴眼睛,莞尔笑道,“谁让窗户开着呢。”姜筠挑了挑眉,探身拉上两扇漆红雕花窗棂,“现在可以走了吧。”

逢春轻弯眼睛:“不想自己走…你背我回去呗。”

姜筠轻哼一声:“得寸进尺…”却一把横抱起撒娇的逢春,眸中含笑道,“懒得费劲儿背你,还是抱着走吧。”逢春搂着姜筠的脖子,再笑,“那你倒是走啊。”姜筠抱起逢春后,脚下却跟钉钉子似的站着不动,板着脸道,“你不知道,我为何不走?”

逢春咯咯一笑,然后朝姜筠的嘴唇上吧唧一口,姜筠满意了,这才扛着逢春回床,共度花好月圆夜。

中秋过后,姜筠再度去上班,晏哥儿和嫤姐儿也各去上学,逢春仍旧教着轲哥儿学说话,杯子念成‘胚子’,筷子念成‘怪子’,鼻子念成‘皮子’,嘴巴念成‘腿巴’,逢春无语的歇菜,轻轻骂道:“小笨蛋!”轲哥儿有模学样的念叨,“吊粪叹!”

逢春昏倒——好吧,轲哥儿小盆友,你又赢了。

逢谦投井自杀的消息,就是在这个时候报了过来,彼时,轲哥儿还在咯咯傻乐,逢春还在无语叹气,瞪了好一会儿腰系孝带的陶家仆妇,逢春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说…七少爷投井了?!”

因是报丧,戴孝仆妇一脸悲戚的回道:“五姑奶奶不是外人,老奴就不隐瞒了,七少爷中秋前一天…就投了井,打捞上来时,早已经…不中用了。”

逢春知道,前头的那事儿会伤害到逢谦的自尊心,但她万万没有想到,逢谦的心理承受能力,居然会这么脆弱,他的那件隐疾之事,只家里人知道,又没有人给他嚷嚷到外头,他…更何况,家里也已请男性专科大夫,替他细细诊疗,只要治好了,照样是好汉一条,他…

给姜夫人道过亲弟殁了之事后,逢春换上素服回了娘家,家里的姐妹已都在了,逢瑶哭的尤其呼天抢地,没有人上前去安慰她,事实上,在陶家上下得知逢瑶给亲兄弟出那样的馊主意后,一个比一个气的厉害,陶景尤甚,那时候就已甩了逢瑶一个耳光,今日,陶景又不客气地甩出一个大嘴巴!

“你还有脸哭!你弟弟就是被你害死的!”陶景额角青筋暴起,大怒着吼道。

逢瑶捂着迅速泛起红掌印的脸颊,不住的哭着辩解道:“我真不是故意的呀,是谦哥儿不想叫人知道,我才给他…”

不待逢瑶为自己辩解完,陶景已怒声吼道:“你还有脸说!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

逢春听的暗暗无语,逢谦怕丢脸,自然不想更多的人知道,可是,这种体患有疾的大事,他一个毛头小子分不清轻重,逢瑶可是二十来岁的人了,你难道也分不清么,若是你自己患了不孕之症,莫非你宁肯相信那些歪门偏方,也不肯叫正经大夫帮你瞧么?

下午的时候,换过常服的姜筠骑马来了陶家,日落西山之时,才领着逢春一道乘车回府,半路之上,逢春将大概的前因后果,说给了姜筠知道,姜筠听了,直接久久无语,逢春扯着手里的帕子,眼眶微红着叹道:“我落水失忆之后,虽与谦哥儿没什么姐弟情分,但和他也没怎么闹过闲气,我原想着,待日子长一些,他说不准就能治好了,谁知,他竟如此想不开,小小年纪,就起了轻生的念头…”

姜筠虽不喜逢谦,然而,死者为大,他也不好多加评价,他只骂逢瑶:“无知蠢妇!”

逢春目光幽幽地望着车顶:“若是我嫡母知道谦哥儿没了,不知道她…”

第104章 逢春V

繁华的背后,总隐藏着萧条,就像气派恢弘的定国公府内,也有几处荒僻的冷屋。

高氏已经被囚禁快四年了,这三年多里,她一直被关在牢房似的小屋里,不见天空,不见日月,除了看守她的四个粗壮婆子,她几乎再没见过其它的人。

因吃喝拉撒全在封闭的屋内,又不怎么通风透气,故里头的气味着实难闻,然而,对于日日待在里头的高氏来讲,她早已辨不出香臭之别,看守高氏的四个婆子,因耐不住正屋里的臭味,已经搬到外头的厢房住宿,素日除了必要的事情,几乎不往屋内再去。

这一日,犹如牢中囚犯的高氏,隐隐约约听到丝竹管弦声,立即将耳朵贴到被钉死的窗户口,仔细聆听辨别,好久好久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前头奏的似乎是哀乐?

哀乐?!

高氏歪着蓬头垢面的脑袋,神智迟钝地去思考问题,府里奏哀乐,那就是有人死了,有人死了…高氏浑浊老迈的目光里,陡然绽放出一抹悚人的神采,然后一骨碌爬起来,双手疯狂地拍着窗户:“来人!来人!快来人…”对对对,一定是作践自己的死老婆子死了,哈哈,她死了,自己终于能出去了!

“嚷嚷什么呢!叫魂呢你!”一道粗矿的女嗓音骂骂咧咧的响起来,“还没到吃饭时辰呢!老实待着吧你!”

高氏瞧不到外头,只能不停地拍着窗户,扯着干涩的嗓门问道:“是谁死了!是谁死了!”她上一回听到府里的动静,是自己儿子娶媳妇,好像还没…过去多久,对对对,一定是死老婆子快要死了,家里想叫儿子成亲给她冲冲喜,哈哈,自己那个没用的男人,是个软耳根,只要老太婆死了,儿子女儿再去求丈夫,自己很快就能出去了。

“哈,耳朵倒还管点用,还没聋透呢。”一个黑脸婆子双手叉腰,嘴里一阵阴阳怪气道,“你当谁死了?突然这么欢天喜地的?本不想告诉你的,但是,你既问了,老娘也不藏着掖着了,告诉你,是七少爷殁了!跳井淹死的!捞上来的时候,人都泡肿了!”

高氏呆了一下,嘴里喃喃的重复道:“谁是七少爷?七少爷…”待想到七少爷是谁后,高氏猛然发出一阵尖锐的嘶吼声,“胡说八道!七少爷是我儿子!他前几天刚成亲,怎么会死!你们这些下贱胚子,敢胡说!敢骗我!待我出去了,我叫你们一个一个不得好死!”高氏又被刺激出了癫疯的病症,开始不断的疯狂咒骂。

“哼哼,三太太,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摆太太威风呢!”一个圆脸婆子走到被封的窗户前,在外头高声冷笑道,“你想从这里出去呀,除非你死了,否则,你就待在里头养老吧你!你想不想知道,七少爷他为啥跳井寻死呀。”

高氏情绪激动之极,在里头疯狂跳脚道:“你们胡说八道,我儿子才没死!我儿子才没死!”

圆脸婆子靠在窗户前,嘴里磕巴着瓜子皮儿:“谁没事和你胡说八道,七少爷上个月才成亲是不假,可惜哟,三太太,你唯一的宝贝儿子,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要不是靠着壮阳药,他连举都举不起来,呵呵,一个男人,在床上不行,真是丢人呐…”

“臭老婆子,你说什么!”身在牢屋里的高氏,听到‘壮阳药’‘举不起来’之类的词后,脑中陡觉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昏死过去,“你说…你说…”

圆脸婆子性子粗鲁且庸俗,嘴里相当刻薄道:“还不明白呀,就是你儿子是个硬不起来的软蛋,连婆娘都睡不了,啧啧,听说七奶奶是个挺漂亮的美人,可惜喽,偏嫁给了一个没种的男人,本来传宗接代都没指望,这下子更倒霉,过门还不到一个月,就成寡妇了…”

“三太太,你想不想知道,这么隐秘的事儿,我们是怎么知道的么?”圆脸婆子兴致颇高地和高氏聊着天。

圆脸婆子嘴下无德,高氏只觉脑袋里泛起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口内的话几乎是从牙齿里硬挤出来的:“…怎么知道的…”

高氏头里一抽一抽的疼,全靠死死抠着窗户,才没直接软晕过去,她的神智已在逐渐脱离,外头婆子的说话声,忽远又忽近,忽听的清楚,忽又变得模糊,什么‘成亲第二天’,什么‘昏迷不醒’,什么‘七姑娘’,圆脸婆子说的那叫一个痛快,陡闻屋子里传出一声重重的闷响后,忙扔了手里的瓜子儿,招呼其余三个婆子进去瞧看。

开了里屋的锁,只闻到一阵臭气熏天,高氏躺在昏暗的墙角,身体轻轻地抽搐着,四人捏着鼻子近前一瞧,只见四年前还优雅美丽的高氏,此时口歪眼斜,脸色惨白,加上花白蓬乱的头发,满是肮脏污渍的衣裳,已变得十分丑陋不堪,比皇城根下的叫花婆也不遑多让。

“逢谦的事儿,算是完了。”数日之后,逢谦的棺椁正式发丧入土,当夜,姜筠揽着数日未得清闲的逢春,温声关怀道,“这几日,好生歇歇吧,脸色都憔悴了不少。”

逢春靠着姜筠温厚的身体,微微笑道:“无碍的。”说着,又轻轻叹气道,“其实,逢谦原可以…好好活着的,有些事情,就坏在一念之差。”若是逢谦早早和家里说实话,也就不会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境地了。

姜筠默了片刻,又道:“这件事,固然有逢谦不肯吐露心声的缘故,但和家里人不够关心他,也有脱不开的干系…”轻轻蹭了蹭逢春的额角,姜筠低声道,“逢春,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委屈的事,千万不要瞒着我,一定要和我说。”

“二爷又说笑了,你这么护着我,谁还敢给我委屈受啊。”逢春抱着姜筠的腰,偎趴在他的胸口,耳畔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我原以为,我这辈子要混混沌沌的过下去,没想到…能遇到二爷,我很高兴。”在姜筠心口动了一动,逢春又笑着调侃道,“二爷,说不准咱俩上辈子就是夫妻呢,这辈子算是…再续前缘?”

姜筠的身形微微一僵,随即轻轻失笑:“…也许吧。”

可惜不是呢,上一辈子,只怕他有机会娶逢春,他也会白白错过,他是个命不长久之人,根本就没娶妻生子的打算,他不想留一个青春守寡的苦命妻子,更不想留一个没有爹疼的可怜孩子,现在,他更是无比庆幸之前的打算,若是他带着记忆死而复生,却有两个妻子,两脉孩子,可着实要为难万分了。

逢春没错过姜筠细微的情绪变化,只笑着又猜道:“当然,咱们上辈子也有可能是仇人,嗯,这辈子做夫妻,是化解恩怨来着。”

姜筠嘴角微勾,嗔道:“什么仇人?你怎么不猜,咱们上辈子还是兄妹呢。”

逢春一呆,不是吧,不会真这么重口味吧,细细想来,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见逢春面露惊悚,似乎真是在思考这一种可能性,姜筠忙亲一口她的脸颊,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嗨嗨嗨,想什么呢,我不过随口顽笑两句,上辈子的事情谁能知道,管他上辈子是夫妻、是冤家、还是仇人,只要咱们这一辈子是恩恩爱爱的两口子就行了。”

逢春收回思维跑歪的畅想,点点头:“说的对。”

说完一阵睡前闲话后,逢春负责去吹灯,姜筠负责落帐子,然后,两人相安无事地互拥入眠,好几天早出晚归,逢春这几日都没好好陪过儿子女儿,是以第二天,逢春摆出一脸慈爱的亲妈架势,搂着大闺女亲昵了一会儿,又抱着大儿子逗玩了一会儿,然后送吃过早饭的两人离苑上学。

目送两人走远后,逢春来到轲哥儿睡觉的屋子,坐在床边等小儿子睡醒。

刨去一些无法改变的规则问题,她现在的日子很美满,也很幸福,孩子们偶尔会调皮淘气,总的来说,还是听话懂事的,没有故意寻衅挑事的婆婆,妯娌也算相处的和睦,至于另一半…她的日子能过的幸福圆满,根源全在他那里呀,若是他不喜自己,在这人人尊崇富贵的家里,她一个小小庶女算什么呀。

“娘…”睡醒的轲哥儿,扭动着肉呼呼的四肢爬起来,奶声奶气地往逢春怀里钻。

逢春抱住睡眼惺忪的小儿子,心内泛起一阵柔软的温暖。

已是八月下旬,距九月初姜篱的婚期已然不远,府中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筹备婚事,因姜篱是二房姑娘,上有亲娘孟氏,下有嫡嫂牛氏,倒用不着逢春费什么心,日子一天天过去,快临近月底时,姜筠向逢春、嫤姐儿和晏哥儿宣布,待到月底休沐之日,会带他们出门逛街。

这一项决定,令嫤姐儿雀跃不已,晏哥儿也微来兴致,窝在逢春腿边的轲哥儿也咯咯傻乐,逢春掐掐小儿子的脸蛋,笑骂道:“又不带你,你乐啥乐,真是个小笨蛋!”

“吊粪叹!”轲哥儿学习的积极性蛮高,然,学习效果进步不大。

要说,天有不测风云,计划就是赶不上变化,八月的最后一天,一家四口请过早安,吃过早饭,又将傻乐的轲哥儿塞到明萱堂,正欲到二门乘车离家时,陶家又有系着孝带的仆妇前来报丧——逢春的嫡母高氏殁了,高氏虽被软禁多年,但到底没有被休弃,她只要一日顶着陶家三太太的名头,逢春就一日得认她当嫡母。

礼法上的亲妈挂了,逢春哪好意思再去逛街玩,换下颜色鲜亮的秋装,再换上素衣孝服,由姜筠陪着回了娘家,许是高氏离世前的遗容,不大好入目,逢春回到陶家的时候,高氏已被送进棺椁,连外头的棺木盖子都被钉死了。

才挂了亲兄弟,紧接着连亲妈也挂了,还连最后一面都看不到,逢瑶伏在高氏的棺木板上,哭得撕心裂肺,死去活来,好似要嚎出来心头无数的委屈。

逢春不理哭得凄惨的逢瑶,只静静挨到逢夏的身边,和她一样哭的含蓄,逢谦过世之时,逢春心里还有一点可惜和遗憾,至于高氏…逢春的心头只有一片漠然。

中场休息时间时,逢兰凑到逢春身旁,两人悄悄咬耳朵,逢兰微红着眼圈道:“五姐姐,你想知道这里头的缘故么?我来的早,大嫂子已都与我说了。”

逢春想了一想,然后轻轻点头:“说说吧。”

说来,此事的来龙去脉,并无多大悬念,高氏自打被软禁荒院之后,并不死心认命,不停地想法子耍手段,欲逃离困住自己的牢笼,一次一次下来,终惹得陶老夫人勃然大怒,原本高氏还能在荒院,当个衣食富足的贵太太,只是行动自由会受限而已,后来,在陶老夫人改变主意之后,高氏的生活水准顿时一落千丈,吃不好,穿不暖,不给洗澡,不给见光,直将她困逼成了疯癫老太婆。

一年又一年的苦日子熬下来,高氏不仅神智不大清晰了,身体也变得十分虚弱,因不给她请医看病,她只得自己煎熬着病痛,前一阵子,因逢谦过世,看守高氏的几个粗使婆子,把这个十分悲恸的消息,告诉了还意图想重获自由的高氏,高氏听到儿子是个性无能,不仅没法传宗接代不说,还被乱人嘲笑讥讽,没经受不住这个沉重的打击和刺激,竟然昏迷中风了。

消息报到陶老夫人那里后,陶老夫人只给出简单的一句话——随她自生自灭。

叫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自生自灭,于是,高氏的生命火焰,很快寂寂熄灭,因高氏病逝时,面容丑陋,形容不堪入目,陶老夫人命人给她擦身换衣后,直接将她装殓入棺,并不准备叫奔丧的晚辈,瞻仰高氏的遗容,外人暂且不好说,在陶家,谁不知高氏是因错受囚,是以,也没人对这不合时宜的举动提出异议。

逢春端着温热的水杯,长长的眼帘低垂——曾经扎在心里头的刺,终于不留痕迹的拔走了。

高氏不止是逢春的嫡母,也是逢则的嫡母,收到京城的传书后,逢则和其妻苏氏连忙启程回京,因长子和长女年岁尚幼,怕他们受不了日夜赶路的颠簸,便暂且把两个幼童托付到他们外祖家里,逢则闻知高氏的死讯时,也已上报过丁忧。

数年不见,逢则的行事和举止愈发稳重,堪堪接近而立之年,便蓄起了短短的小胡须,逢春看得暗暗好笑,又忍不住微微感慨——真是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

高氏的葬礼在风风光光举办时,家里的堂房小姑子姜篱,也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出了阁,因红白喜事刚好重叠在一起,姜夫人只叫逢春管她娘家这头的事,如此凄凄哀哀到了九月中旬,高氏也终于入土为安,充当完孝女的逢春,被姜筠心疼万分地拎回了家。

丈母娘挂了,借着这个理由,姜筠请了好一阵子的假期,陪着扮孝女的老婆,也装了一把贤婿,反正以后再也不会有瓜葛,姜筠不介意给这个面子。

姜筠提溜着逢春回到如意苑时,嫤姐儿拉着晏哥儿和轲哥儿,朝逢春一扑而上,小姑娘嘴巴特甜,腻在逢春怀里甚是撒娇:“娘,我好想你哦…”

轲哥儿也跟着姐姐鹦鹉学舌:“娘,我搞痒你哦。”

晏哥儿看了一眼姐姐,又看了一眼弟弟,最后绷着漂亮的小脸蛋,声音平铺直叙地说道:“娘,洗手去吃饭吧。”见母亲目光哀怨的扫来,未满六周岁的晏哥儿小朋友,嘟起粉嫩润泽的小嘴巴,小声道,“好了啦,我也想娘。”

在母亲怀里霸占到一席之地的嫤姐儿,朝大弟弟晏哥儿皱皱鼻子:“笨蛋晏哥儿,你想娘,还不过来叫娘抱抱你。”使劲往逢春怀里钻的轲哥儿,咧着一口白生生的小牙,“娘,抱我,抱我,抱我…”

姜筠朝嫤姐儿和轲哥儿板板脸:“你们俩把位置都抢光了,晏哥儿还怎么往前头凑…”说着,伸出胳膊将晏哥儿捞离地面,抱坐在自己手臂上,笑道,“好啦,爹爹来抱晏哥儿。”嫤姐儿一看老爹抱起了大弟弟,不由跟小兔子似又窜到老爹的腿边,仰着灵秀的小脸嚷嚷,“爹爹,我也要你抱我…”

懵懂无知的轲哥儿,也跟着姐姐溜离母亲身边,很鹦鹉的嚷嚷:“爹爹,抱抱,抱我,抱抱…”

刚才还童香满怀,陡然又跑了一个不剩,坐在炕边的逢春,忍不住叉腰怒道:“真是一群小没良心的!”姜筠笑呵呵地放下晏哥儿,指挥他道,“乖儿子,去叫你娘抱抱,再告诉她,别生气,生气会变老。”打发走晏哥儿之后,姜筠一手揽着嫤姐儿,一手捉着轲哥儿,问他俩,“爹爹一次只能抱一个,你们两个,谁先来?”

还记得尊老爱幼原则的嫤姐儿,戳戳身旁的小弟弟:“先抱轲哥儿,再抱我。”

那一厢,晏哥儿已慢慢偎进逢春怀里,趁嫤姐儿和轲哥儿不注意,逢春偷偷啃了大儿子一口,直亲的小美男羞涩捂脸,用‘为老不尊’的小幽怨目光,望着自己比姐姐还能撒娇的亲娘,玩闹过一番后,早早的吃了晚饭,之后,三个娃娃各自离开正屋。

“才吃饱饭,先消消食,过会儿,再去沐浴洗身,今儿别叫丫头了,我来给你搓澡。”待三个孩子跟着奶妈离开之后,姜筠揽着逢春靠在炕头,声音懒懒地说道。

逢春瞥过眼,微微挑眉:“你给我搓澡?还是算了罢。”姜筠先生前科累累,每逢他给她搓澡之时,搓到最后,他一定也会跳进浴桶里,生生把简单的夜间洗浴,升级为暧昧的鸳鸯戏水,“我今儿怪累的,过两天,待我缓过劲来了,再服侍二爷。”

“少把我想歪。”姜筠不悦地掐了一把逢春的脸蛋,“这些天,你都留在娘家,吃的不多,睡的也不惯,我不知道你累么?我就那么不知道怜香惜玉?我就是单纯的给你搓搓澡。”

逢春轻轻‘哦’了一声,然后表示:“多谢。”

姜筠眉眼柔和道:“不用客气,权当你为我搓澡多年的一点小回报。”

逢春歪了歪唇角:“算你有良心。”

两人安静的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逢春微带怅然的开口:“我七弟媳妇才过门,逢谦就走了,我祖母瞧她可怜,本欲叫她回娘家,之后再行婚配,她带来的嫁妆一应取回,当初下的聘礼也不用退还,并且还会再另补她一些妆彩,可有趣的是,邵家居然不叫女儿回家,坚持让她为夫守节…”

姜筠嘴角微微一晒,没有吭声。

逢春低低叹道:“有这么攀高枝的么?”

“只要邵氏一天是陶家媳妇,邵家和陶家就是姻亲关系。”姜筠口气冷淡道,“但若是邵氏寡妇再嫁,邵家和陶家可就没什么关系了。”换言之,当初结亲的意图就白搭了,让守寡的女儿留在夫家,一能博个守节的美名,二也能维持姻亲关系,对某些人而言,倒是两全其美之事。

逢春语气讥诮道:“我七弟媳妇还是正房太太生的呢。”嫡女尚且被如此对待,更何况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庶女,归根结底,都是这个世道的错。

“你不是提过,你这个七弟媳妇是前头原配生的么,哦,若是后母当家,那倒也不足为奇了…”姜筠不辨喜怒的接口道。

逢春在姜筠怀里动了动,感慨道:“都说有娘的孩子像块宝,没娘的孩子橡根草,这话真是一点没错…唉,这世上的可怜人真多啊。”

姜筠轻抚逢春柔软的发丝,口内说道:“有的人是命运不济,是真的可怜,的确值得同情,而有的人…却是自己作的,哦,你七妹妹就是其中的典型。”

逢春微微眨了眨眼睛,忽而悄声说道:“我近来才知道,自打逸哥儿夭了之后,我七妹妹她姑爷…就再也没和她同过房,呃,这个,这都快三年了吧,怪道,我祖母之前会叫她和离再嫁,哎,逢瑶这阵子在婆家不挺安分么,她姑爷到底和她怄什么气呢,居然能怄这么久…”

姜筠摩挲摩挲下巴,沉吟道:“你要是好奇别的事,我还可问问韩越,替你打听打听,你好奇这件事,啧,不大好问出口呐…”

扑哧——逢春忍不住喷笑出声,攥着雪白的小拳头,轻轻捶了一记姜筠的胸口,瞪眼嗔道:“胡说八道,哪个叫你去问这事,我只是有一点点纳闷嘛,要是他们夫妻真的反目成仇了,那肯定得闹掰了呀,干嘛还这么凑活着过下去,要是没有什么不可调解的矛盾,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呗,都这么久了还没和好,嗯,此内必有玄机,可惜呀,二爷这个神算子,也算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