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怪物收容所做美食上一章:第 11 章
  • 在怪物收容所做美食下一章:第 13 章

“五大三粗、阴狠恣睢、喜怒无常、目中无人,”她说着做抹泪状,“最过分的是,他居然觊觎我的美貌,妄图强行非礼……明明当时许下永远在一起的承诺,等我来到收容所后,却再也没见过他。”

林妧:?

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吧!绝对是把能想到的贬义词全部用上了啊喂!还有那个听起来又渣又虐的小故事是什么鬼,特遣队队长不要面子的吗!

天使飞快地看她一眼,满目的震惊诧异。

所以说真的不是啊啊啊!

林妧努力微笑:“但我听说,那名队长不是这样的……”

“别提他!”蛇女咬牙切齿,语气悲怮,“我已经脏了。”

神○○脏了。

又开始了是吗!你这家伙不要这么轻易入戏好不好!太过分了!过分!

“此子竟恐怖如斯!对不起,让你想起了伤心事。”老实人德古拉同情地叹了口气,尝试转移话题,“你和林妧又是怎么认识的?”

林妧平复好心情,淡声应道:“许多异常生物进来这里,都是由我准备的第一餐饭。”

其实她这句话没什么问题——特遣队收容的生物多数危险性极高,进来后只能被关押在地下六层的小房间里,也可以称之为——

吃,牢,饭。

德古拉恍然点头,挺直腰板拍拍胸脯:“我叫德古拉,是个吸血鬼。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要是谁再欺负你,报我的名字就好。”

震惊!男人看了会沉默,女人看了会流泪,单纯傻白甜竟被心机大姐姐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且以你的人缘和名声,报出名字绝对会被打得更惨吧德古拉先生!

吸血鬼以清冷高贵闻名于世,蛇女没见过这么憨傻的家伙,轻声笑笑:“我是娜塔莉娅。”

虽然过程跌宕起伏了点,但一场危机终于还是稀里糊涂地落了幕。林妧长舒一口气:“大家都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吃的。”

*

今天的午餐是林妧从两天前就开始准备的一道菜式——牛杂煲。

牛杂煲兴起于广州一带,不同种类的牛内脏经过炖煮后口感大增,加之萝卜、土豆等蔬菜辅佐,不但鲜香味美、不容易发腻,而且营养价值极高。

菜品以大锅装盛,端到餐桌上时热气腾腾,白烟般的雾气与辛辣香气扑面而来,等白气渐渐散去,便能见到锅里的景象。

红褐色汤汁咕噜咕噜冒着气泡,脆盈盈的葱花增添一抹葱茏亮色。牛身体各部位的肉块满满当当地充盈其中,土豆与萝卜偶尔翻上来打滚,料多得快要满出来。

“这香气,”德古拉深吸一口气,咽下唾沫,“我好像恋爱了。”

啊不要吧,要是以后的女朋友浑身散发一股子牛杂味道,果然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

被德古拉叫来吃饭的陵西毫不客气,拿起筷子夹起第一块牛腩放入口中。

这块牛腩带着一片筋膜,大理石纹理清晰可见,被色泽浓郁的酱汁包裹其中,只是看上一眼,就足以让人食欲大增。

牛骨熬制的汤底非常鲜爽,肉香与煸炒过的胡椒、葱蒜与干辣椒完美融合在一起,使整体味道鲜香麻辣,对口舌极有刺激性。

肉块都用卤料熬煮过,自带无与伦比的醇厚香气,咬上一口软烂入味,称得上入口即化,完全不会塞牙。上下齿碰撞的瞬间,能清晰感受到条条纹理在牙齿绽开,汤水被挤压而出,丝丝都是细腻到极点的享受。

德古拉见他的千年面瘫脸上露出微笑,毫不犹豫地夹满一大筷放进碗里。

因为用料丰富,随便一夹便是各式各样种类不同的肉块。牛筋外形晶莹,爽口弹牙,吃入口中时仿佛轻盈弹跳在舌尖上,满满的胶原蛋白带来独一无二的硬质口感;牛肚非常有嚼劲,长时间的蒸煮并未影响口味,反而让汤汁尽数浸入每一道褶皱中;牛肉丸外皮Q弹,在口腔里圆滚滚地旋转,咬开时汤水爆出,滚滚热气与香辣味道一同灼烧口腔,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收容所内安装有空调,在丝丝凉气下陡然接触这份炽热的辛辣,有种浑身被暖流包裹的奇妙感觉。

“太、太好吃了!”德古拉幸福到痴汉笑,“这里是天堂!”

德古拉与陵西大吃特吃,林妧则一边夹菜一边向坐在身边的天使搭话:“你终于愿意从房间里出来啦。和其他人接触的感觉怎么样?”

天使的声音软绵绵,仍然带了点拘谨的情绪:“很开心,大家都很好。”

——你是最好的那个。

“等你再适应一些,还可以去收容所外面看看。”

林妧说着偏过头,正巧望见天使在茫然地摆弄筷子。无意中瞥见她看着自己时,一抹红潮自耳根涌上青年白净的脸颊。

“怎么了?”

她凑近一些,视线停滞在天使骨节分明的右手上。

那是双修长漂亮的手,指腹隐约残存着几道浅淡疤痕,但他拿筷子的姿势着实怪异,像是在刻意模仿,却又不得要领,几根手指混乱地搅和在一起。

原来是不会用筷子。

想来也对,他失去了过往的记忆,一直被圈养在密室里,来到收容所后又每天以蔬菜沙拉为食,完全没有使用筷子的机会。

天使被她的目光看得脸色通红,羞赧地低垂下脑袋,连身后的翅膀也下意识合拢一些。

“你看,”林妧把握着筷子的手放到他面前,温声开口,“把筷尖对齐,主要用中指、拇指和食指将它拿起来,发力时拇指和食指夹住筷子,这样才能固定住。”

天使眨眨眼睛,一板一眼学着她的动作调整姿势,乖巧认真的模样让林妧无端想起黄白相间的大狗狗。

“对,就是这样。”她展颜一笑,用指尖点了点他的食指,“但是这里的力道也不要太大,你的手指都按得发白了。”

这个触碰本来是无心之举,却让身旁的青年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心跳不明所以地快了些许,他悄悄望一眼林妧含笑的眼睛又很快移开,按她所说那样减轻力道,生涩地将筷子伸进锅里,手腕颤抖着夹起一块萝卜。

“像这样炖煮之后的萝卜特别好吃。”林妧来了兴致,耐心讲解,“许多汤汁都被吸收在里面,咬开时味道非常浓。你可以试试盛一些汤到饭里,加一块土豆后把它戳碎,然后把汤泡饭混合萝卜、土豆泥一起吃。”

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她听见德古拉吞口水的咕嘟声。

天使乖巧照做,浓郁骨汤落入碗中,瞬间把白莹莹的圆润米饭染成深色。在小心翼翼地把食材送入口中后,一双澄澈的浅蓝色眸子骤然亮起来。

经过时间的沉淀,汤汁完完全全浸入到每一块萝卜里,将其晕成白中带褐的色泽。一口下去汤水溢出,牛骨自带的鲜香配合萝卜清甜,其中混杂着咸香诱人的碎土豆,三种味道彼此交织,碾转于整个口腔。

同样值得一提的是,萝卜与土豆都被炖得软烂不堪,在嘴里轻轻用力,就会将它们压得更加细碎,完完全全与软糯白米饭混为一体。

天使安静地品味了好一会儿,再抬眸时笑得眉眼弯弯,嘴角也勾起月牙般轻巧的弧度:“好吃,谢谢你。”

他生得好看,一双眼睛尤其漂亮。笑起来时毫无防备与掩饰,眸底的喜悦像一汪春水溢出来,映着浅浅的蓝。

呜哇,太犯规了。

吃饭时露出这样的笑,很容易让人没办法把注意力集中到食物上啊。

林妧摸摸鼻子:“喜欢就好,你再尝尝锅里的肉,味道也不错。”

她说罢把目光从天使身上挪开,直到重新看向围坐在桌旁的其他人,林妧才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没有人说话,空旷的餐厅里充斥着沉默的空气,连呼吸一口都让人觉得窒息。

娜塔莉娅皮笑肉不笑地冷冷盯着她,蛇瞳里没什么光彩,阴沉如黑云密布的夜晚,暗藏无限杀机;陵西一只眼睛从眼眶里掉出来,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嘴里无意识地啃咬筷子,也不知道究竟咬了多久;只有疯狂吃饭的德古拉稍微正常一些,却也双眼放光,一副看好戏的吃瓜群众模样。

等等,她刚才应该只是教导了天使怎样使用筷子吧?没杀人放火强抢良家妇女吧?这种气氛是怎么回事?

“哎呀,”娜塔莉娅抢先打破沉默,媚眼如丝,丝丝缕缕融化成慵懒的笑意,一股脑落在她身上,“怎么办,我不会吃东西,得有人喂一喂才会好。”

林妧:?

陵西深吸一口气,满脸震惊地把目光转向她。

“亲爱的姐姐无法进食,小妹却冷眼旁观,”长长黑发披散于肩头,衬得肌肤如奶油般莹润白皙,她撑着腮帮子,用哀婉的嗓音继续说,“明明上一秒还和别人说说笑笑呢。”

“姐姐”两个字被刻意加重,林妧捕捉到她满含调笑意味的眼神。

所以……她是因为自己和天使的接触感到不爽?都这么大的人了,为什么还是争强好胜的小孩子脾气啊。

俗话说得好,女人心海底针,林妧是真不懂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了。

但无论如何,既然有把柄在人家手里,对于不越界的要求还是乖乖照做比较好,更何况喂一口饭菜也不会让她有丝毫损失。

林妧没多加思索便把一块牛腩夹到娜塔莉娅嘴边,艷丽的红色唇瓣微微张开,极缓慢地含下那块方方正正的肉。

美人无论何时都是美的。咀嚼食物时,许多人会因为各种原因难以控制表情,但娜塔莉娅吃得矜持又灵动,既不会让人觉得矫揉造作,又没有狼吞虎咽的吃相,连腮帮子的上下鼓动也极为优雅,唇角的笑自始至终没停过。

等食物被咽下,她才凑到林妧耳边低声道:“我觉得厨师很适合你,担任特遣队队长真是屈才了。”

她刚一说完,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煞风景的低喃——

陵西终于停下了毫无意义的啃筷子,沉着脸道:“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靠装可怜来博眼球。”

细长的蛇瞳危险地收缩起来,娜塔莉娅正想出手让这小破孩明白什么叫痛彻心扉,下一秒就看见他面无表情地卸下自己右手,然后神情冷淡地抬头:“我的手断掉,没办法吃饭,得有人喂一喂才好。”

娜塔莉娅:……

结果你也是这副德行啊!那之前那副清高的样子是做给谁看啦!而且连文案都是照搬的拜托要点脸好吗!

林妧笑眯眯:“手断掉的话,就把它送去火化吧,反正也没用了。”

小朋友吓得浑身一哆嗦,与此同时耳边传来德古拉怜惜的话语:“陵西不哭,我来喂你。张嘴,啊——”

这陶醉的表情,这迷离的眼神,这高高翘起的兰花指。

好的他脏了,现在唯一的愿望是高价回收一双没看过这张脸的眼睛。

娜塔莉娅看着他悻悻然把手臂安回去,模仿陵西的语气笑道:“现在的小孩儿,就是喜欢靠装可怜来博眼球。”

陵西向来讨厌别人拿他的年龄做文章,这句话无疑戳到了他的痛处,当即冷笑一声摘下脑袋:“怎么,你难道想和我battle?”

居、居然真的字面意义上地掰头了!这也太硬核了吧!原本温馨快乐的日常剧情秒变恐怖片啊喂!谁会想要在吃饭时面对一个孤零零的人头啊快给我停下!

这回连娜塔莉娅都愣了一下。

她顿了三秒钟,用同情的语气很认真地问林妧:“这孩子,是不是脑袋不太好使?”

林妧看着他空空如也的脖子:“他不是脑袋不好使,是已经完全没有脑袋了。”

*

一顿午餐圆满落幕,缺根筋的德古拉竟成为最后赢家,在连吃五碗饭后撑得走不动路,只能浑身无力地躺在中心广场的座椅上。

他正恍恍惚惚地哼唱着克苏子的主题歌解闷,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童音软软糯糯地响起:“德古拉叔叔。”

猛地回头,便看见怯生生的团团和满脸嫌弃看着他的陆银戈。

在人类的固有认知和许多文学作品里,狼人与吸血鬼都是不共戴天的死敌。这一点在众多的虚假消息里算是少数的正确情报,也就直接导致了德古拉与陆银戈互相看不顺眼、亦敌亦友的关系现状。

“团团!”可爱的小孩子是德古拉的一大兴趣爱好,他颤颤巍巍坐起身子,挺着肚子笑,活像个腿脚不利索的老大爷,“又和哥哥来收容所玩儿?最近想不想叔叔?”

这句话说完,德古拉愣怔了一下。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为什么陆银戈那个装逼犯是“哥哥”,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他就是“叔叔”啊!最最关键的是,他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件事啊喂!

德古拉很认真地想,难道自己不是蠢萌,而是真正的智商低?

“林妧姐姐!”

见到一旁的林妧,团团脸上的笑意刹那间扩大,依旧脆生生地小声叫她,小耳朵因为兴奋而微微晃动。

被漂亮又乖顺的小朋友糯糯叫出名字,无论是谁的心脏都会被立刻化开。林妧蹲下摸摸团团脑袋,指尖最后停他耳朵上揉了揉。

单薄的一片,有许多绒毛附着在上面,触碰时能感到令人安心的热量。因为每天都会经过定时清洗,他的毛发非常顺滑蓬松,手指经过时,好像陷入了温暖的棉花里。

在陆团团的记忆里,似乎从没有人这样温柔地抚摸过他。

之前流浪在贫民窟里时,定期洗漱对他来说无异于奢望,因此浑身上下尽是令人恶心的脏污,再加上自己异生物的身份,人们一旦见到那双脏兮兮的耳朵,就会面带嫌恶地躲开。

他曾经无比羡慕家养的宠物,有人喜欢它们毛茸茸的身体,饿了有饭吃,脏了有澡洗,最重要的是,有其他人陪在它们身边,不像他总是孤孤单单的一个。

林妧的动作轻柔和缓,抚过耳朵尖时带来一股莫名的痒,顺着周身脉络淌入心头。那种感觉并不讨厌,反而有种让他上了瘾的舒适与平和。

团团被摸得不好意思,紧张地低下脑袋,嘴角却暴露了真实想法,不由自主地弯起来。

原来这就是被别人抚摸的感觉。

“你还要摸到什么时候?”一旁的陆银戈不耐地开口,“狼人的耳朵不能随便给人摸,这种常识都不懂?”

林妧本以为跟他出生入死一次后,这家伙对她的态度会稍微好一些,结果仍旧是和往常一样的臭脾气。

好在她早就发消息拜托他对自己的身份保密,虽然对方很无情地回了“有病”这两个字,却还是口嫌体正直地答应下来。

“对女孩子不要这么凶嘛。”德古拉走路像挺着白白胖胖大肚子的企鹅,说话时打了个饱嗝,蹲下来看着陆团团,“团团,动画片里的坏人是不是都恶狠狠的?”

小朋友点点头。

他继续说:“你哥哥刚才是不是也挺凶的?”

这次团团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联系上下文思考,你哥哥是什么?”

陆团团茫然地睁大双眼,回答时含了点哭腔:“我哥哥……不是坏人。”

让人想爆锤出题者的神逻辑。

陆银戈气得厉害,却又不想在弟弟面前表现得太过凶残,只得按捺住性子,勉强扯出一个笑:“德古拉叔叔逗你玩呢。”

德古拉面容扭曲。

这臭小子果然把“叔叔”两个字着重强调了吧!绝对是他带坏的团团啊!身为尊贵的德古拉伯爵,他明明是个人见人爱的英俊美青年好吗!

“对了,林妧。”陆银戈无视他凶狠的视线,走到林妧身边低声开口,“郑泊庭醒了,他想见你。”

*

林妧与别人见面总爱带上些自制的甜点作为礼物,前往医疗部时,也习惯性地从厨房里拿了份前一天做好的白玉卷。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药水的味道,洁白墙壁被日光映照得闪闪发亮,推开房门时,有阵风扑面而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阳光下的郑泊庭。坐在病床上的青年面色苍白,线条流畅的侧脸上倒映着窗外婆娑的树影,点点碎芒落在他蓬松柔软的黑发、漆黑深沉的眼眸与毫无瑕疵的面颊,为整个人笼罩上一层朦胧薄雾。

他没有戴眼镜,听见有人敲门时安静应了声,然后安静地侧过视线,眸子微微眯起。

“是我。”林妧话语间带着清浅的笑,放轻脚步走上前,“病院消失的时候,多谢你保护我。从那么高的楼层摔下来,现在应该挺疼的吧?”

郑泊庭拿起床头的金丝眼镜,垂眸将它戴好,笑得悠然自得:“没死已经是福气。你不用谢我,救你权当是赎罪。”

“你的状态怎么样?”她略过这个话题,把对方打量一遍,“那道黑影的确是进入了你的身体吧?”

“它寄生到了我身上。”郑泊庭语气淡淡,“那怪物受到重创,这力量不过是它的一份微弱残余,影响应该不会太大。”

林妧点点头坐下来,把装盛白玉卷的透明小盒子递给他:“送你的小礼物,我亲手做的。”

青年怔怔低头,在看见盒子里的东西后笑得弯了眉眼。

几块白玉般纯净漂亮的小点心平躺着,安静地紧贴在一起,圆滚滚的身体看起来胖乎乎,十足可爱。

这是她的第一份白玉卷成品,因此有些迫不及待地催促道:“你快尝尝。”

郑泊庭没说话,只是无奈地笑,打开包装盒后将其中一个放入口中。

因为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包裹在外的糯米冰皮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凉意。舌头最先接触的冰皮软糯有弹性,咬下去有点脆生生的感觉,扯出来时微微拉丝,牵出几条银白色的细线。经过口腔内热量的融化,冰冰凉凉的外皮在口中慢慢变软,软绵绵地粘黏在舌尖与牙齿。

第二道口感是中间薄薄的一层奶油。甜丝丝的香气顺着味觉神经扩散至四肢百骸,像是在吃冰凉细腻的冰淇淋,并不会太过甜腻或刺激,舒适得恰到好处。

最后接触到舌头的,是块厚厚的戚风蛋糕。糕体蓬松柔软,在奶香加成下,给人的感觉像是一片甜软香柔的云朵在嘴里横冲直撞。

林妧见他眼底泛起笑意,自己也跟着笑起来,撑着腮帮子开始闲聊:“其实我觉得,你应该是真的能看见别人的灵魂。世界上奇人异事那么多,你不过是其中一个。”

顿了顿,又好奇地问他:“味道怎么样?”

“挺好。”

郑泊庭凝神看着手里的甜点,忽然兀地抬头,侧身凑在林妧耳旁,用含笑的悠哉口吻低声说:“但要说的话,还是你的灵魂更香。”

一股裹挟着奶油香味的热气从耳畔扩散至鼻尖,她如临大敌地向后一闪,又看见对方恶作剧得逞般勾起嘴角:“我不会吃你,放心。”

她真是被这家伙一时的温柔蒙了头脑,差点忘记他是个捉摸不透的怪人。

林妧稳住心神,愤愤咬了咬牙:“你真能把别人的灵魂吃掉?”

“它们对我来说拥有无穷的诱惑力,尤其是你这种没有杂质的稀缺品。”郑泊庭停顿片刻,在阳光下眯起眼睛,像是自言自语,“如果能多吃上一些美食填饱肚子,说不定就能有效地克制欲望吧。”

这人。

言下之意,不就是让她多送些吃的来吗。

这话题算是聊不下去了,林妧瞪他一眼,沉沉开口:“我还有个一直想不通的点,西区病院已经销声匿迹这么多年,为什么会在这几天突然出现?”

“我不知道。”郑泊庭答得慢条斯理,笑意渐渐淡去,“那股力量原本并没有这么强,只够维持我和病院建筑的存在,结果不久前所有人都突然复生,还变成了毫无理智的疯子。”

又是这样。

上一个任务里,周航星也是在数天前不知不觉就拥有了能力。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某种拥有共通性的异变,林妧思索不出结果。

她蹙眉想了好一会儿,忽然抬眸问他:“所以,你一个人在那栋病院里生活了这么多年?”

郑泊庭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略带诧异地眨了眨眼睛,镜片下的黑瞳晦暗不明。半晌,他低低笑了笑:“啊,我早就习惯了。”

因为声称能见到他人灵魂,同学与家人都将他当做无可救药的怀胎。那是个愚昧守旧的年代,在交通不便的小城里,流言与八卦从来都不胫而走,久而久之便也没有人愿意理会他。

亲情、友情与爱情对他而言都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郑泊庭习惯了一个人独处,在西区病院里遇见的三位朋友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然而这道光芒终究还是逐渐黯淡至熄灭,化作一摊只能在回忆里找到的灰烬。

当病院在大火中毁灭殆尽,唯独他一人被留在那栋孤零零的建筑时,孑然一身的青年想,或许这就是他的宿命,习惯孤独与黑暗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有一天,某个人将他从禁锢里拉出来。

“无论如何,多谢。”

不知想起什么,他的目光里带了点无奈:“你不叫‘陆银戈’,对不对?”

林妧想起这茬怔了一下,眼睛微微睁大:“你怎么……”

“诈诈你罢了。”郑泊庭皱着眉头笑,“我只是觉得,以你的性格不会那么乖。”

这叫什么,自投罗网,当场抓包,我卖我自己。

“那就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右手,“我叫林妧,隶属于歧川异常生物收容所,担任特遣队队长。”

窗外和煦日影落下来,化作一袭轻纱覆盖在她莹白的手臂。青年挑了挑眉,轻轻握住对方的手掌。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和女孩子握手,小姑娘的掌心软软乎乎,带着股柔和的热气,只是稍一触碰,就将他冰凉的右手染上浓浓暖意。

他不动声色地笑:“郑泊庭。”

*

郑泊庭身上的伤口尚未痊愈,在短时间内必须乖乖呆在病房里。林妧与他交谈片刻后便道了别,走出房间时,居然迎面碰到两个老熟人。

——天使安静走在过道内侧,对他直接负责的研究员李墨白则一直神情关切地说些什么。

前者几乎是一眼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望见她,半张了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扯出一个喜形于色的微笑。

李墨白见他神色有变,顺着目光看去,正好对上林妧的眼睛。

作为一个母胎单身、从小到大只与学习谈恋爱的科研工作者,他很少和异性有过眼神接触,当即仓促低下头,故作镇定地扶了扶眼镜,轻咳一声:“你好,林小姐。”

……怎么说呢,从某种方面来看,他们俩还真是挺像,能被分到一起也算缘分。

“你好。”林妧走上前,带着笑看向天使,“生病了吗?”

“是处理以前的旧伤。”聊到这个话题,李墨白像个整天为儿子担惊受怕的老父亲,“他必须定期来这里检查和包扎,否则很可能会继续恶化。”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天使身上的伤口,但从伤痕累累的脖颈与手臂看来,他一定经历过长时间惨无人道的虐待。

林妧心底一颤,柔声问:“还疼吗?”

天使摇摇头,倒像是在安慰她:“没关系,我不疼,你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