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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在停顿一秒钟后冷声补充:“你已经听徐子默说了, 我病情发作时不受控制,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暴起伤人。更何况——更何况我一辈子都只能呆在收容所, 除开这具怪物般的身体一无所有,就算你对我再好, 也什么都得不到。”

林妧瞪大眼睛:“所以说,你之前一直在装睡?”

她的关注重点完完全全错掉了。

迟玉又被噎了一下,冷着脸继续说:“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如果你再三来烦我——”

他话没说完,嘴里就被喂进一勺双皮奶。

林妧把双皮奶放在透明的玻璃罐子里,每一瓶的份量都并不算多,正好当做茶余饭后的小点心。她手中的铁勺精致小巧,带着一点点凉意,轻而易举就能塞进迟玉张开的口中。

虽然在常温下放置了一段时间,但双皮奶还是残留了一些冰冻后凉丝丝的温度,哪怕他之前有再多的烦恼与愠怒,也都被这股清爽冷气全部冲散了。

这道甜点口感非常浓郁,薄薄一层奶皮嫩滑柔软,带着点小小的韧性,接触到口腔壁和舌头时,恍若轻纱渺渺地覆盖而下。

奶皮之下,便是香软细腻的双皮奶本身。滑溜溜的触感像不停流窜的水流,刚一入口,淳正奶香就在刹那间蔓延到浑身各个细胞。因为加了柠檬汁,鸡蛋腥气被全然驱散,只余留下微风般轻盈爽口的柠檬味道与厚重蛋香,两种口味混合交融,变成丝丝缕缕诱人的清甜。

随着双皮奶入口的,还有顶部装点的粒粒红豆。红豆被煮得烂熟,完全不需要牙齿咬开,刚被舌尖一碰就化成细细粉末,贴合在每一块被碾碎的奶块上,带来谷物独特的沙糯口感。

奶香、蛋香、柠檬微甜与红豆醇香在这份小小的甜品中完美融合,嫩滑得犹如液体的触感更是令人舍不得咽下,迟玉的喉结微微一滚,沉默着将它吞进喉咙。

林妧完全无视了他之前那番自暴自弃的狠话,举着勺子问:“怎么样?”

她说话时两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满怀期待的笑从眼底溢出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少年心头的阴翳尽数抹去。

在这次发病后,他曾和徐子默认认真真谈过一次话。

后者知晓他与林妧曾经的关系,一针见血地告诉迟玉,他们两人不应该继续保持联系。

随着交往逐渐加深,林妧很可能会察觉他过去的身份,到那时覆水难收,只会徒增烦恼与尴尬。

于是他尝试着拒绝,想要把她从身边推开,可是——

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人愿意靠近他。在这间沉寂许久的房屋里,少年曾经艰难地熬过一次次死亡和复生,所有苦痛都不为他人知晓。他形单影只,孤独到连与人开**谈的机会都寥寥无几,直到林妧在那天推开房门。

她是这么多年来,迟玉生命里唯一的变数。

而那个人又恰好是她。

眸光阴沉的少年垂下眼睫,声线比双皮奶更软,哪里还有一丝一毫之前的固执冷漠,认输般轻轻吐出两个字:“好吃。”

没有人能抵挡甜食的力量。

如果有,只能是因为甜食数量不够多。

林妧心情大好,又喂给他一大勺:“我也很喜欢它的味道,香香甜甜,吃再多都不会腻。”

她想起什么,嘴角的弧度更加明显:“你记下那些奇奇怪怪的情话,是不是因为看上了哪个小姑娘?真有喜欢的人,就应该多出去和她见面啊,如果一直呆在地下六层,只有我会偶尔来看看你。”

她用了开玩笑的语气,迟玉却对此格外上心,用无比认真的口吻快速应声:“我没有。”

仿佛是察觉自己的语气过于严肃,少年微不可查地红了脸颊,笨拙地转移话题:“你不要对我太好。收容所有规定,员工不能和地下六层的收容物频繁接触,你如果经常来这里,别人会想歪。”

林妧面不改色:“你让我不要对你好,我就真的乖乖听话,那样岂不是显得很没面子?”

迟玉低头看她一眼,不知想到什么,红晕终于从耳根生长到苍白脸颊上。

他的声音被压得低沉,加上不久前发病时伤了喉咙,说话模糊得难以分辨,软软地融化在周围空气里,像是不服输的赌气那样说:“那你多照顾我。”

林妧笑了:“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啰。”

他不是这个意思。

少年人在闻言的瞬间脸庞通红,浑身滚烫的热气把眼眶也染出一圈红色:“你不觉得很没面子?”

“无所谓啊。”她微微偏着脑袋,“面子是什么东西,又不能吃。”

迟玉不说话了。

他真是完完全全说不过她,不管怎样反驳,都会被越吃越死。

“再说了,禁止和地下六层频繁接触,那是收容所的规矩,”一双桃花眼斜斜睨下来,林妧用了理所当然且不容置喙的语气,“对你偏心,是我自己的事情,谁也管不着。”

偏心。

这不过是个再简单不过的词汇,被她轻飘飘念出口。可迟玉却莫名觉得,它居然要远远胜过那个本子上所有长篇大论的风花雪月,只需要轻轻一挑,就把他的整颗心脏都勾起来。

偏偏林妧本人却并没有多么在意。

在那之后,林妧又耐心地给他投喂了带来的白玉卷,迟玉变得乖巧很多,大多数时候一言不发地安静吞咽,脸上翻涌的红潮也慢慢褪去。

自打咽喉受伤,他吃东西的速度就变得很慢,每次都要经过细细咀嚼再往下吞,这让林妧想起小口小口吃食的猫,同样都是矜持又小心翼翼。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她望着少年棱角分明的脸,无意识地脱口而出,“你让我想起曾经认识的一个朋友。”

迟玉的身体隐隐顿住。

他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慢悠悠问:“所以,你是因为我和那个人很像,才特意来缠着我?”

“你和他一点都不像。”

林妧毫不犹豫地出声反驳:“那个人非常非常温柔,从来都是笑眯眯的——你要是能多笑笑就好了。”

迟玉垂下柳叶般细长的眼睛,眸底一片漆黑:“他现在怎么样?”

气氛凝滞了一瞬。

林妧答得语气淡淡,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很久以前就死了。”

她说完这句话便不着痕迹地转开话题,等迟玉吃完甜点,也就到了分别的时候。那场电影消耗了她绝大部分体力,出来才发现外面已经过了十二个小时,这会儿又累又困,只想要回家好好休息。

他们如往常一样道别,林妧本来已经打算离开,走到房门前转身说再见时,不知怎地停顿几秒,又抿着唇折返回来。

迟玉本来已经在床上躺好,因为这番举动困惑不已,只感觉心脏随着对方动作提起来:“怎么?”

她居然有些无措,半晌后才迟疑地告诉他:“我落了东西。”

他究竟在期待些什么呢。

原本提起的心脏又晃悠悠落下,迟玉自嘲一笑,将四周环顾一圈却没见到多余的物件,于是低声问:“在哪里?”

毫无征兆地,床前的小姑娘微微俯下脊背,缓缓朝他伸出右手。

指尖不偏不倚地落下来,正好拂过少年苍白单薄的嘴角,为他拭去一滴不小心沾上的奶油。

林妧的笑容很轻很淡,每个字却仿佛有千斤重,沉甸甸压在迟玉心头,让他难以呼吸:“在这里。”

她、她在……

她在做什么。

心间犹如淋上汽油,一根火柴被丢下来。

熊熊烈焰从心脏燃烧到大脑,整个身体都被蒙上一层难以忍受的燥热。许久未曾与他人有过接触的少年一动不动地屏住呼吸,在如同时间静止的身体内,只有心脏比之前更加剧烈地跳动着。

这个动作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从开始到结束不超过三秒钟,却足以让迟玉紧张得不知所措。

他正兀自红了耳根,身为罪魁祸首的林妧却后退一步,朝他无辜地眨眨眼睛:“这个才是撩人的方法,土味情话早就过时了。如果你真的想学,我可以教你。”

原来这道抚摸不过是一个玩笑,她心血来潮,想要逗一逗他。

少年的眼底瞬间就红了。

迟玉用满目血丝冷冷瞪她:“出去,不送。”

他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加上不久前吃了小甜点,即使咬着牙低哑开口,语气也是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威慑力,反而显出几分委屈的意味。

林妧保持原来的动作没变,像哄炸毛的猫咪一样发问:“下次想吃什么?”

迟玉像是赌气,低着头没理她。

“不说的话,”林妧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下次可就吃不到啰。”

他还是没应声。

林妧恬不知耻,越来越远的幽幽声线被拖得很长,像立体环绕的音效不停在他耳边打转:“吃——不——到——啰——”

卑鄙。

无耻。

血丝悄无声息地占据整个瞳孔,少年人神情淡漠,满带着冷冽的戾气。

然而当他轻声开口,沙哑声线却缓缓吐出两个与周身肃杀气息格格不入的词语:“……马卡龙和棉花糖冰淇淋。”

啊啊,他在说些什么啊。

真是太没骨气了。

因为没有抬头,迟玉看不见林妧现在的表情,只听她心情很好地笑了一声,把这段话用着重强调的语气重复一遍:“马卡龙和棉花糖冰淇淋啊,没问题。那我先走啦,下次再见。”

随即便是房门紧闭时发出的砰响,似乎是担心林妧再折身返回,迟玉保持低头垂眸的姿势坐了很久。

空气因为她的离去而逐渐静止,等寂静填满整个房间,少年冷然凶戾的神色终于出现一道裂痕。

被轻轻抚过的地方似乎还残存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触感,滚烫热气从那一个小点迅速蔓延,瞬间扩散至全身,把原本毫无血色的苍白脸颊灼烧成一片绯红。

心脏从很久之前就开始砰砰直跳,把思绪冲散得七零八落,连带着浑身上下的血液也沸腾不已。他虽然勉强稳住心神,却不愿意被林妧看出情绪波动,因此之前一直低着头不望她。

就算是开玩笑,她也不应该对他这么好。

否则他真的、真的会越来越想要贴近。

他忍住手臂剧痛,小心翼翼地伸出不停颤抖的指尖,放在林妧曾经触碰过的地方。

那是柔软的、温热的、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触感。

心口仿佛被重重撞了一下,迟玉狼狈地细碎喘着气,把脸颊埋进枕头里。

身体余留的疼痛仍然在蚕食理智,他的唇角却悄悄地勾起来。

室内极静,空调冷风徐徐吹拂,把桌上的笔记本翻到另一页。

如果林妧当时往前翻上一篇,准会大吃一惊——在那些工整的楷体字前,被迟玉用细腻柔和的笔触画了一个女孩的侧影。

那人有只笑意盈盈的桃花眼,她每天在镜子里都能看见。

*

林妧努力维持镇定走出房间,用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关上门。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转身见到那抹奶油时,会条件反射地上前帮迟玉擦拭嘴角,好在大脑及时反应过来,编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唬弄他。

好险。

差点就被发现,她是真的下意识想帮他擦掉奶油了。

林妧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脑袋里胡思乱想。

为什么她会情不自禁地对迟玉好,仅仅因为他让她想起曾经认识的某个人吗?

可他们俩明明是那么地不同,无论外貌、身份还是性格,完全没有一丝可以重合的地方。

声音倒是挺像,和印象里几乎一模一样。

但那人早就死了。

在最后,她用尚且清醒的意识想——

迟玉的脸,好像还挺软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是新副本XD

副本使我快乐,对手戏让我头秃秃秃

第73章 都市传说之夜(一)

林妧回家时, 远远就从屋外发现客厅里亮着灯。

她心下了然,和往常一样懒洋洋地开了门,进屋时一眼就瞥见躺卧在沙发上的年轻女人。

女人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模样, 波浪长发略显凌乱地耷拉在靠枕上, 狭长妩媚的双眼轻佻又勾人, 身上裁剪精细的定制黑裙一看就价值不菲,把凹凸有致的身材展露无遗。

与妆容精致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 她一双长腿懒洋洋地搭在桌面, 露出白玉般漂亮的小腿与纤细脚踝, 看上去不像淑女名媛,活脱脱一个懒散老大哥。

对方听见开锁, 也在同一时间偏转过脑袋, 把口中的奶香南瓜派匆匆咽下, 挥着手喊了声:“妧妧!”

林妧微微勾唇, 声线放软许多:“妍姐。”

她十五岁时被接出孤儿院, 领养人正是眼前的林清妍。

后者身为名气不小的服装设计师, 大半时间都在世界各地到处飞, 虽然见面时间屈指可数,林清妍却非常自觉地揽下了贴心老妈妈的身份定位,定期打来长达几个小时的电话粥。

“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女人神情悠哉,用力吸了口弥漫整间屋子的南瓜香气,“每次回家住几天, 我的体重都会蹭蹭往上涨, 美食真是害人。”

“女人有三个胃, 分别用来装正餐、甜品和零食。”

林妧振振有词, 一本正经:“一道甜品的烹饪,建立在无数鸡蛋、白糖和淀粉的自我牺牲上, 如果仅仅因为担心发胖而拒绝甜品,它们一定会感到伤心。为了回报那些食材的牺牲,吃吧。”

她歪理连篇,听得林清妍点头鼓掌,又往嘴里塞了块南瓜派,用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含糊地回了声:“好!”

南瓜派制作方法简单轻便,口味却并不会因此变得单调乏味。大大的圆形甜点铺展在桌面,金灿灿的鲜亮色泽如同暖阳照射在秋日金光枫叶上,点点细碎的白色椰蓉四处散开,漂亮得叫人舍不得下口。

因为被林清妍放进烤箱二次加热过,将其放入嘴里时,微微烫口的温度带着南瓜香甜填满口腔,满足感瞬间爆棚。

派底的面皮由低筋面粉过筛,加入细砂糖、黄油与牛奶混合而成。加热后脆度刚刚好,没有太过生硬的口感,像是吃下了一块奶香味十足的小饼干,在牙齿间发出咔擦咔擦的轻响。

最值得一提的还是最上层柔软的馅料。南瓜泥和牛奶炼乳搅拌均匀,刚与上颚有所接触,就软绵绵地轻盈化开。

奶味一丝丝渗进南瓜厚重的口感中,带来超乎想象的浓甜软糯。椰蓉在上下齿的咀嚼下散发出清新椰子香气,有效缓解了南瓜本身的单调口味。

林清妍幸福得弯起眉眼,喉头一动,把嘴里的南瓜派整个咽下去。

南瓜泥的口感最为奇妙,顺着口腔壁与喉咙下滑时,轻软得仿佛一股热腾腾的暖流,即使吞下满满一大口,也完全不会觉得噎人。细腻顺滑的滋味伴随热气,把肠胃烘得无比舒适,整个人只想无精打采地瘫软在沙发上。

咸鱼的生活,完美。

“南瓜派可以当做减肥餐,几乎不会让你发胖。”林妧笑了笑,“可惜夏天不是南瓜成熟的季节,反季蔬菜吃起来,味道总归没有原汁原味的好。”

“我可没你那么挑剔,小祖宗。”林清妍说着略微顿住,唇边的弧度压低一些,语气也比之前正经许多:“……在收容所的工作,感觉怎么样?”

“马马虎虎。”

林妧垂下眼睛,身旁的气压不知不觉低下来,抿唇思索片刻后轻声开口:“我还是没找到和叔叔相关的消息。他执行的那场任务属于绝密,就算是我,也没有知晓的权限。”

沙发上的女人神情微黯。

“既然是绝密,那起任务一定非常危险。”她声音很低,比起安慰林妧,更像是在对自己说,“世界范围内一直没出现过大的灾变,这就说明,他成功了。”

但成功的代价是显而易见的。

不知踪迹、人间蒸发,相关部门封锁所有信息,就连生死都是不明朗的未知数。

林妧没吭声,又听林清妍继续说:“如果实在找不到他,干脆从收容所离开吧。你年纪这么小,不应该整天和怪物打交道,江照年生死不明,如果你也重蹈覆辙,那样的话,我……”

她说不下去,林妧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虽然名义上的养母是林清妍,但最先把她从地狱里拽出来的,其实是当年任职特遣队队长的江照年。

第一眼见到那个年轻男人的时候,林妧和其他许多小孩一起蜷缩在阴冷潮湿的狭小囚房,伤口不停往外渗出鲜血,经久不退的高烧灼得她头昏脑胀。

唯一的朋友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她知道自己即将死去,因而毫无挣扎,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角落。

忽然紧锁的铁门被打开,一道白色亮光从走廊里照进来,刺得她眼底发疼。

那束光越来越近,如同笔直的利剑斩断黑暗,最终停留在她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么多哭泣着求救的孩子里,江照年唯独把死气沉沉的她轻轻揽在怀里,然后用坚定决绝的语气告诉林妧:“别怕,我会带你走。”

在那之前,他们明明是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真是太奇怪了。

被特遣队救出后,林妧与其他孩子被送往福利院生活,而江照年果然如承诺所说那样再度出现在她跟前,提出领养的请求。

——虽然领养人并不是他。

特遣队的工作九死一生,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发生意外,于是把小姑娘托付给名叫“林清妍”的好友。

林清妍单身多金又平易近人,对于当时的林妧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归宿。

在那之后,林妧逐渐学会掩藏过去所有不堪的痕迹,和普通人一样波澜不惊地生活。江照年隔三差五前来探望,林清妍对她疼爱有加,一切都往正常轨迹逐渐偏转,直到某天他突然断了联系。

毫无预兆地、恍如人间蒸发地消失了。

“哎呀。”

室内极静,似乎能听见空气流淌时发出的声响,忽然林清妍低呼一声,从背后生出一对蓬松羽翼,不受控制地张开时,有漫天飘飞的羽毛四处散开。

与天使圣洁纯白的翅膀不同,她的双翼通体漆黑,比屋外弥漫的夜色更为浓郁深沉——

那是与恶魔签订契约的印记。

“每次不高兴,这玩意都要露出来。”她似乎有些气恼,试图伸手抓住掉落的羽毛,“又又又掉毛了!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变成光秃秃的烤鸡翅,争气一点啊翅膀!明明我用了好几桶生发水!”

“生发水对翅膀绝对没用吧,小心从羽毛里长出黑黝黝的头发哦。”林妧终于淡淡笑了,“想不到堕天使也会有脱毛烦恼。”

林清妍气得厉害,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呜咽。

收养林妧时,她自称年龄二十五岁,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这女人不仅没生出让人烦恼不堪的皱纹,反而一天比一天更精神,模样自始至终没变过——毕竟恶魔是出了名的长寿种族。

林妧想,说不定再过几年,对方就要叫自己姐姐了。

“慢慢等吧,总会有线索的。”

气氛逐渐缓和,林妧的声线也轻快许多:“收容所里很有意思,我认识了不少新朋友。而且……”

不知怎么地,她又想起迟玉。

那股朦朦胧胧的熟悉感无论如何都捉摸不透,她安静地沉思几秒,带着困惑问:“妍姐姐,当年被救出来的小孩有好几十个,叔叔为什么偏偏选中我?”

林清妍定定看着她。

良久,像是一种无奈的妥协,女人低低喟叹一声:“他本来不让我告诉你……我曾经问过照年,他回答说,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

林妧的心跳猛然加快。

当年她每天都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性格又冷又硬,几乎没人愿意接近。稍微亲近一些的,只有一个人。

“我试过追问身份,照年却说,”林清妍拧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放缓声调,“照顾你,是那个人的遗愿——妧妧,他在你被救出去之前,就已经死了。”

她以为林妧会伤心难过,甚至做好了对方哭出来的准备,但眼前的小姑娘不过了然一笑,用云淡风轻的口吻做出应答:“我知道。”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保留过希望。

原因无他,只因为在特遣队闯入之前,那个人就被带去做了一件必死无疑的事。

他的死亡在多年前就成了定局,林妧明白,她不该对此抱有幻想。

*

林妧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当晚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后,便又恢复了和以往没什么区别的咸鱼生活,每天收容所与家庭小别墅两点一线,活得再悠哉不过。

直到陈北词给了她新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