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她,只知道自己母亲是赵琴兰,男朋友是陈庭川,小叔是许彦之。

以及她所就读的专业和导师。

其他的,她都不知道,也没兴趣了解。 

性格和记忆都被置换了,现在的她,是全新的许意。

看着一边喝茶一边仔细看文件的女人,许彦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除了认真,还有几分怜爱:“你身体真的没事吗?” 

“嗯。”许意没抬头。

“那就好,你妈让我带你练练手。”许彦之淡笑,“我还怕把你带坏身子。”

“你把我当正常人就好。”

“那今晚跟我去个局?” 

“OK。”许意答应得果断,把手里文件放下来,“不过小叔,我有个问题想要知道。”

“什么问题。” 

“水禾广场启动时间是三年前,因为部分因素导致停滞,为什么现在又突然重新启动?”

这个问题,角度没毛病,但让人不容易回答。

许彦之双手合十,坐姿懒散随意,“这就要问问远森集团讲诚信的顾总了,先前和我谈得好好的,突然脑子坏了不干了。”

“脑子坏了?”

“对。”

“那为什么不去医院?”

看着许意认真的表情,许彦之不知该不该笑。

她真的把顾深远忘了……

许意一直在看模拟结构图,许彦之一直在看她,两人好像不在一个层面上,只有遇到问题的时候她才抽空问一下他。

近些年网红打卡景点的风靡让不少商家在建筑的美观上花费功夫,一个商业性广场的目的在于消费,如果想在激烈竞争环境下生存的话,设计风格当属潮流,集艺术娱乐购物于一体,打造游憩大型购物中心。

尽管许意病愈后在赵琴兰安排下跟随导师有所学习,也参与部分项目的参与,但能力方面毕竟不如一个老牌资深设计师,许彦之却对她颇具信心,大有一副把一个广场送给她随便玩的意思。

-

晚上的局,说白了就是和其他合作企业老总一起喝喝小酒谈谈天。

有许彦之在,许意就像一个大家长羽翼下的小孩,不需要操心太多。

酒桌上有人打趣道:“没想到许总身边的女伴长得这么俊俏,咋不早点给咱们介绍介绍。”

许彦之衬衫袖扣没系上,露出腕间百万名贵钢表,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岁月沉淀后的成熟气质,他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子,拣起一只虾,仔细剥干净,放入旁边许意的碗中,对他们的话熟视无睹。

其他人自顾自打趣:“得了,这么漂亮的妹妹,许总恨不得金窝藏娇,哪轮得到咱大老爷们的份儿。”

没人认出许意是谁。

她以前就低调得让许家大小姐这个名号很少传闻,更何况现在几乎换了个人,那张小脸蛋依然清纯,但眼睛看人时少了几分温柔,多出几分妩媚。

许彦之没给那些人解释许意不是他的女伴,选择默认的同时,继续兴致勃勃做长辈该做的事,哄小孩似的哄着她多吃点。

饭局还算顺利。

许彦之没喝酒,车钥匙早已备着,准备接许意回家。

他私心地不太希望许意恢复成以前的样子,记起所有的事情,又希望她能和以前那样对他亲密起来。

“不了。”许意一边接电话,一边给等待她的许彦之做了个摆手的手势,“庭川在这家酒店开了房,让我过去一趟。”

“……”

明亮光线下,许彦之唇际荡着的似笑非笑略微凝固,微怔过后,神态很快保持如常,“这么恩爱吗?” 

“还好吧。”

“那……晚安?”

“晚安。”

许彦之目送她上了电梯之后,不动声色地往另一节电梯门口站去,停顿片刻,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下按键。 

他没问许意去陈庭川的房间干什么。

情侣之间的事,成年人都懂。

他没问,许意自然没解释,陈庭川给她订了总统套房说给她一个小惊喜。

抵达住房酒店的接应楼层,许意摸出手机,准备联系陈庭川让他下来接一下的时候,手机屏幕上,突然出现一个隐隐。

一个男人挡住了她头顶上方的光。

下意识地,许意回头去看。

她个子不高,对方又离得近,一转身,眼睛的视线正对着男人衬衫第二枚系得工整的纽扣上,他身上有浅淡的烟草味还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奶粉香。

她眼神呆滞,看他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顾深远的手,不由得捏紧奶瓶柄。

他今天照常带顾倾南去医院看望奶奶,但那小屁孩下午五六点的时候便困得要回家睡觉,他还有事要做,让人把他带到酒店套房,傍晚七八点的时候小孩子才醒过来,闹着要吃饭喝奶。

当爹的不得不伺候那小祖宗,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半时间都花在顾倾南身上了。

外界只知道远森掌权人雷厉风行,却不知背后是个操心娃娃喝奶撒尿的奶爸。

立于许意眼前的顾深远,一身正统西装,皮鞋一丝不苟,气质出众,偏白色光线下,薄唇微抿,侧脸线条刚硬冷漠,整个人都是散发着难以亲近的冷漠气息,除了手里的那只奶瓶。

因为他一直在看自己,许意也还算友好地投过去视线:“你是……” 

这个口吻…… 

比上次的“你好”要稍微熟悉一点。

但语气里还是透露着“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干嘛这样看我”的意思。

是装的?还是她已经变了个人? 

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大的恩怨让她装作不认识他吧。

顾深远往前走一步。 

许意下意识往后退。

本来两人就离得够近,他这样逼迫的话,根本没她容身之处。 

退着退着,许意便退到一个无人问津的柜台边沿,背后贴着冰凉的彩壁。

她不得不对上男人深邃的视线,问:“先生看着有点眼熟?”

顾深远将她堵得死死的,嗓音克制沙哑,一字一顿地质问:“许意,抛夫弃子这么多年,你还想跟我玩失忆?”

作者有话要说:有二更

☆、19

玩失忆?

什么玩意……?

许意沉默片刻:“你有……病病?” 

“……”

看着她眼里的陌生以及很明显的不耐烦,顾深远心头的一个不安想法被越放越大, 她真的不记得他……?

终于, 听见她长叹一声:“不好意思诶,先生, 我真的不认识你。” 

顾深远没有动,难以置信, 低声唤着她的名字, “许意。”

“虽然你知道我的名字,但我对你这个人没有太大的印象。” 

“小意。”

“至于你说的抛夫弃子,我都没结婚, 哪来的老公和孩子?你要是想搭讪的话, 还是换个方法吧。”顿了顿,她又说,“不过, 我有男朋友了, 我很爱他的。” 

“意意……”

顾深远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 眼眶略显猩红,被压抑在喉的嗓音克制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一个“我很爱他的”,这个口吻, 像极了她曾经对他小声说的“我好喜欢你的”。 

只不过当时的他没当回事, 那句话和“今天天气不错”对他而言没有太大的差别。

“不说了。”无视男人英俊面容下的沉痛,她耸肩,没心没肺道:“我男朋友还在房间等我, 我先走了。”

脚步还没抬,她的后背就被男人揽过,后背再次抵在墙上。

两只手腕也被他扼住,力道不重,但也不轻。

看着眼前这张长相温柔做事残忍的小女人面孔,顾深远失笑。

这个女人还真挺有本事,简单几句话就让他保持这么久的理智消失得无影无踪,哪怕她不记得或者假装不记得,他可能都有耐心再哄一哄。

可她说,她要和男朋友开房。 

她这三年,是属于别人的?

想到这里,顾深远嗓音压下去三分,“许意——”

被困得动弹不得又被男人无缘由地凶了之后,许意眉间明显不悦地微蹙,语气除了陌生还有几分毫不掩饰的厌恶:“放开我!”

“不放。”

“你到底干嘛?”

“你是真不记得我,还是为了让我吃醋装的?”

“……”

“看着我,告诉我,我是谁?”

他几乎是将她整个人都困在原地一动不动了,眼神也强迫似的对上,似乎想从她没有半分慌张的语气里探出几分假意和虚心。

许意没有装的,她从里到外所表露出的只有对这个男人的不屑,尤其是他用那种口吻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她差点不客气笑出声。

自以为是的老家伙。

不多的耐心被磨光后,许意面无表情陈述:“既然你不知道你是谁,那我告诉你,你其实是……”

突然的亲密让顾深远心中的希望逐渐燃烧,“是什么?”

许意:“傻逼。”

……

骂完一句后,许意温静美丽的面庞微微抬起,眼角眯出轻蔑,在跟前男人略显诧异的注视下,她早就握紧不知多久的拳头直击男人的腹部。

拳头不重,女孩子在外的基本防身法而已,只不过位置较为巧妙,也足够顾深远松开她。

撤离他几米远之后,许意毫不示软地警告:“你再这样,我告你性-骚-扰。”

微顿之后,她勉强看在他手里的奶瓶份上,没有再威胁也没给太多眼神,转身就走。 

很多男人觉得在外面拿奶瓶很没面子,有损男子气概,因此在街上甚至聚会中,几乎都以女性带孩子为主。 

综合刚才所说,她初步估计他离婚后一个人带孩子,看在他是个奶爸的份上,便不想费事把他告上法庭。

许意走得很果断。 

她去的楼层也是套房,和现在顾倾南所在的地方,母子相差应该不到两百米。

可他们一次面都没见过。 

甚至,她都忘记自己生过孩子。

许久,顾深远未缓过神来。 

他确定她变了个人。

性格决定命运,她性格的变化,导致现在的说话方式和行事风格都和过去截然不同。

从电梯口出来的许彦之,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顾深远像个愣头青似的杵在那里的情景。

这个楼层是通往公寓式酒店的必经之路,他变得这样失魂落魄,许彦之不难猜到刚才许意来过。

“她人呢?”许彦之走过去,明知故问。 

顾深远掀起眼皮,淡声道:“你说谁。”

“能让顾总如此失去心智,目前只有许意一人吧。” 

“谁说的?”

“不承认是吗。”许彦之了然笑笑,“你对她究竟是什么感觉,你承不承认都不重要,她身边已经有一个体贴的男朋友了。” 

“你很高兴?”

“至少比她和你在一起时要高兴。”

对于许意目前和男朋友开房这件事,许彦之心底多少有点落寞的,不过看顾深远这样子,他的落寞消减不少。

顾深远没再继续胡思乱想。 

他思绪很清晰,许意如果真的忘记他的话,可能和那场车祸有关系。

三年前,许意出事后,赵琴兰也不见了。 

不难猜出是赵琴兰把女儿带出去治疗了。

他们那帮人不过是趁着他不在才为所欲为,尤其是许彦之,在封锁消息这方面一点都不含糊。

“她是许意,是我孩子的妈,关系永远变不了。”顾深远摆出大度不予计较的样子,“倒是你,挑拨来挑拨去有意思么。” 

那轻描淡写的口吻,压根就没把许彦之放在眼里。

搞得他跟一大情圣似的。 

以前许意偶尔回家聚会,接到顾深远电话的话会立马赶回去,还不是因为她死巴巴地爱着他。

现在她别说爱不爱了,连他这个人都忘得干干净净。

也不知他哪来的本事。

“嗯,你厉害。”许彦之继续不遗余力地嘲讽,“厉害到现在只能和我斗嘴,放任她和其他男人开房。”

“……”

这一提醒,顾深远回想到自己怀里的小女人曾在下方低声求慢点的情景。 

低声温吞的喘气,香汗淋漓的轻叫。

这一幕幕地,再次回荡在眼前,不知不觉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而现在也很有可能发生,只不过是在其他男人那里。

想想就蛮让人……难过。

自家的酒店,大老板查个房间号并不难。 

不等顾深远去前台,看穿他心思的许彦之不由得轻笑:“你但凡做点人事也不至于把老婆弄丢。”

他猜到顾深远有去许意房间破门而入的想法。

殊不知那样做,只会让许意更加讨厌他。 

试想一下和自己男朋友恩爱得好好的,突然被一个陌生男人打扰的感觉,哪个女人会喜欢。

“那你说怎么办?”顾深远捏眉,“我必须要快点阻止,孩子还等着我去喂奶。”

“……”许彦之没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