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是最稳妥,对其他人都公平的时候。

既成全她和陈庭川,也让孩子认妈。 

至于他,应该做一个前任。 

合格的前任,应该和死了一样,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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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几天,顾深远没把顾倾南带到医院。

不是不想让他见妈妈。 

是他不想让儿子多想。

顾倾南要是看见陈庭川和许意在一起,回头肯定会问爸爸,为什么妈妈和叔叔在一起。 

除去工作和陪小孩的时间,顾深远都在医院,陪守顾奶奶的同时,也会偶尔撞见对门的许意。

她每天会配合陈庭川的治疗。 

不难猜到,陈庭川想克制她的第一重人格。 

陈庭川抽出的空余时间几乎都花在她的身上,两人散步,吃饭,就连小护士都羡慕他们。

顾深远路过病房的时候,听见小护士对话。

“奇怪,明明那位小姐没有生病,为什么陈医生还让她住在医院。” 

“可能人家想要在医院秀恩爱呗,咱们管得着吗。”

“现在病房稀缺,陈医生这么做有点不道德。”

小护士说的不错,许意确实是这层病房中最健康的病人。

但陈庭川没让她出院。

她自己有提过,但被他拒绝了。

没有继续迟疑下去,顾深远直接去护士站。

对于这位大佬,小护士自然是认得的,即使对方没有医生的相关证明,但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顾总是想给许意小姐办出院手续的吗?”

“对。”

“陈医生知道吗?”

“不用通知他。”

“……好。”

小护士刚应下来,一道不咸不淡的男声突然传来:“为什么不通知我?”

顾深远挺拔的身形立于柜前,身上原先的烟草香被医院的消毒水味早已取代,少了几分风尘气息,平静如斯的双眸未曾波动,低头对小护士道:“继续。”

小护士很是为难。

“顾总,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陈庭川已经径直走过来,“我原本以为你这几天没打扰许意是明白了,没想到心思还没改。”

“是我有心思还是你有心思。”顾深远回了个差不多的口吻,“我们顺其自然,谁也别干扰她。”

上次用顾倾南刺激许意,没有得到效果反而让她昏迷之后,顾深远便打消想法了。 

陈庭川倒好,似乎有用药物干扰的想法,一直留着许意住院。

“我只是让她更加冷静而已。”陈庭川启唇轻笑,“不然总是被小孩子吓到的话,我内心难安。”

果然,他没做好事。 

是药三分毒,鬼知道他背后在给许意试什么药剂。

哪怕他是许意的救命恩人。

两个男人僵持的时候,小护士幽幽来了一句:“许小姐还出院吗?”

“出。”

“不出。”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截然不同的两个命令,让小护士实在难办。

不仅顾深远,这里大大小小的医生护士都知道许意浑身上下没半点毛病,陈医生所说的大脑和精神疾病,他们暂时并没有看出来。 

但陈医生作为权威专家,是这个医院最权重的医生,他的决策,除了顾深远没人敢反驳。

“陈医生是不是没搞清楚自己的地位。”顾深远唇际勾起嘲讽的弧度,“被威胁是在当事人自愿的情况下,别得意忘形忘记主权掌握在谁的手中。”

他话说得隐晦委婉。 

每个字,相当于拼凑成一把锋利的刀,架在陈医生的脖子上。

要搞清楚这是哪里。

顾家从上世纪开始,想捏死一个人不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吗,只不过子孙们跟随老人家信佛,不胡乱折腾。

陈庭川的面色有些惨白。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电话本来不该在这里接听,可陈庭川如果移动脚步的话不就相当于认输服软吗。

他生硬的手指划开接听键。 

手机那端,传来一道女音:“外面下了好大的雨,你来机场接我吧。” 

是一个女声。

这道女声,怪让人意外的。

陈庭川上次说他自己是个处,顾深远本以为他是个纯情小直男,没想到外面还是有花边的。

这个电话,让陈庭川除了意外还有不安,神色压抑,手背青筋暴起,似乎在强压着什么,最终一句话没说,直接把通话掐断。

再看顾深远,他眼神颇具深意。 

大有一副“你抓住我把柄但我也抓住你的把柄”的嘚瑟。

英俊的面容,带着薄薄的笑,直接嘲弄到人心底了。

陈庭川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看着他身影进入电梯,顾深远让护士继续办出院手续。

外面确实下雨了。 

顾深远没去打扰许意,给小李打了个电话,让他查一下今天机场航班落地的所有通行人口。

接到出院消息没多久,许意便提着行李箱走出病房,她今天穿得和往常一样,但原先披散的长发扎成爽快的马尾,一张娇小的脸蛋一览无遗,边走边和护士打招呼。

看得出来,出院后的许意换了一种心情。

医院外面雨势不小,哗哗啦啦的,良久没有减轻的意思。 

许意站在廊下,拿这雨势一点办法都没有。

出院通知来得太匆忙,她都没怎么准备。 

医院外面有公交也有出租,只不过下雨天未必能及时等到,何况她没有伞,直接过去的话怕是要淋湿身子。

她没注意到自己的身后,有人在看着她。

不远处的顾深远,并没有直接去帮她,能想象得到,他直接上前给她送伞或者开车接的话,许意会如何拒绝他。

最终,顾深远把目标放在指挥车辆进入的老大爷身上。

雨雾混杂,许意低头,并未注意到眼前有熟悉的人经过。

犹豫着要不要联系许映画时,眼前,一个穿制服的大爷撑着伞柄走过来,问道:“请问是许意小姐吗?”

“嗯?”放下手机,她有些不解地抬眸,“我是,请问您有事吗?”

大爷笑道:“有人托我把伞和车钥匙送给你。”

除了一把崭新的雨伞,大爷还递过来一个路虎车钥匙,钥匙上没有过分的点缀,干净崭新。

许意没有直接接过来,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给我干嘛?”

“可能有人可怜你一个女孩子等雨,想给你提供帮助。”大爷解释,“现在这样的好心人不多了。”

常在医院,大爷对各种各样的好心人都有所了解,但还真的没见过把自己的车钥匙转手赠予别人的,而且还是豪车。

许意接过了伞,道谢后看了眼车钥匙,“不好意思,这个我不能要。”

“我也就是个委托人。”大爷还是把钥匙交给她,用手指了个方向,“那边是车主的车子,你直接过去就行了。”

委托人大爷这样诚心帮助,自然收了好处,不论如何,也让许意把车钥匙给收下。

实在不想在这样闷气沉沉的天气里和大爷推脱,许意只能接过钥匙,问道:“对了,能告诉我是谁把车借给我的吗?”

“那位先生让我告诉你,他是个女的。”

“……”

许意面上维持的礼貌微笑逐渐变淡,最终唇角稍扯了下,“好吧,谢谢您。”

老大爷冒着雨来送伞送钥匙也不容易。

车主的车子停在不远处,雨势朦胧中,漆黑如墨的车身在一打普通轿车中显眼得很。

拿着这串车钥匙干等也不是个办法,许意迟疑几秒,还是走到停车处,拧开驾驶座车门。 

车厢内敞亮,没有熏香也没有烟味,乍一时间,她难以摸清这到底是谁送来的钥匙。

陈庭川还是顾深远? 

除了他们两个没别人,前者的话,没必要这么鬼鬼祟祟的。

后者的话……也没必要这么“做好事不留名”吧,她看他之前的几次举动不是高扬嚣张得很吗。

他怎么突然做起人来了?

许意粗略打量了下车厢里的布局。

单调得如同恢复出厂设置,半点装饰物都没有,并不能猜到是谁的。 

倒是副驾驶座上,被人随手放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初步判断,可能是个戒指盒。

戒指盒旁边,则放着行车证和驾驶证。

许意大概明白了。

车子启动前,许意擦拭掉车外后视镜的雨水,玻璃稍稍往下移动,确保视野开阔的情况下,她开着这辆车,把停车处转了个遍。 

最终,她在保安亭处,看见一道男人身影。

顾深远大概在和大爷说着关于感谢的话,面容谦和,递给大爷一包烟,又随口聊了几句。

不知道在聊什么,大爷看着挺开心的。

像顾深远这样的人,不应该挺忙的吗,哪有空在这里墨迹时间。

外面的雨不小,他身上衬衫或多或少被浸成深迹,自己似乎并未察觉,也没去考虑没了车的他该怎么办,反而和大爷聊上瘾了。 

一下子,他突然刷新许意对他的认知。

到底有多傻……会默默无闻地把车钥匙给她?想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吗。

许意面无表情地按响车喇叭。

本来顾深远被对着这边,听到声响后回头看了眼,隔着挡风玻璃,视野模糊,并不能看清里面的情景,但基本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我先走了。”顾深远对大爷笑笑。 

“走啥啊,我给你讲讲我年轻时追小姑娘的事儿吧,咱过来人,有经验。”

因为大爷帮助过自己,顾深远耐心地婉拒。 

老大爷是不是过来人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老大爷应该说漏嘴了,不然许意怎么这么快就找上他了。

看着摇下的车窗,顾深远做好她下车后冷着脸把车钥匙扔过来的准备。

许意没看他,也没太多的废话,“上车。” 

顾深远微愣。

“怎么了,自己的车连门都不会开了,还要我帮你?”许意又开口。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许意把驾驶证拿出来,指着上面的寸照和名字,一字一顿,“你是想告诉我雷锋做好事不留名,但可以留驾驶证吗。” 

“……”

两分钟后,顾深远在车内系好副驾驶座安全带。

他的车型大,许意身子娇小,开得不太习惯,因此车速不快,人也较为专心,没有因为被旁边男人盯着看而转移注意力。

这段时间他为了不让自己烦人,没继续骚-扰她。 

今天她主动找他,所以不算骚-扰。

虽然找他说话的态度一般,但没有之前那么抗拒。

顾深远没话找话:“外面的雨下得挺大。”

许意:“嗯。”

“你怎么没带伞。” 

“不知道下雨。”

“陈庭川呢?” 

“不知道。”

“你不打电话问问他?” 

“怎么,你想他了?”

“……”

前方是红灯,许意逐渐放缓车速,语调轻飘飘的,讽刺味倒是十足。 

顾深远没继续挑拨离间,噤声的同时,余光有的没的瞥着她。

许意在看戒指盒。

顾深远拿起盒子,把玩在手心,“你想看吗?言言” 

许意目视前方,“我只好奇你一个男人为什么随时带着这个。”

看他的身家应该不低,那盒子里面的戒指指定不便宜,随身携带的话不仅麻烦反而随时都有弄丢的可能。

顾深远语调稍稍轻佻,“你看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从他坐上车之后她就没正眼看过他。

她就是不想和他扯上太多的关系吧,毕竟她现在和陈庭川两人挺恩爱的。 

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让她看他一眼也成一种奢望。

许意别说看他一下,连半寸目光都没给他,淡声道:“你再这样,陈庭川会收拾你的。” 

“拿他唬我?”

“不是。”她仍然那副漫不经心的口吻,“我想让他过来帮你看看脑子。” 

“谢谢,不用。”

“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