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自然是风趣了,黛玉也暗自佩服宝钗不骄不躁,忍得住只从万洛开始攀谈,便不刺她,扯着万洛的袖子问她出嫁后过得可开心。万洛涨红了脸,神情还是颇为甜蜜的,黛玉这才放下心来,想来三阿哥那个庸才,应当是被万洛收得服服帖帖了,万洛配他才不算是糟蹋。

从前的几个朋友嫁为人妇后,她们就不好时常书信往来了,今日完颜青和万沅、王若兮都不曾来,黛玉便细问万洛,才知原来完颜青却是快临盆了,因此在宫里候产,就不曾到承德来,石家少爷外放了,万沅随到任上去了,王若兮的丈夫在京里上差,她也在京里伺候。黛玉看万洛神情间的意思,这几个朋友的日子都过得不差,就是王若兮有些不对,便看她一眼,万洛会意,悄声道,“说与你听也无妨,若兮娘家是汉军旗的,她家太太就先有三分看不上,嫁过来之后婆媳两个时常磕碰,这次她婆婆来了,便把她留在家中了。”

这婆媳矛盾古今如一,黛玉也只得陪着叹口气,万洛又笑眯眯地道,“现下不好走动得,等明年你嫁到十三弟府上,我们就能常来常往了,到时候可别嫌我是个侧室。”

她这话夹杂了三层意思,黛玉一时目瞪口呆,万洛笑笑看着她,又道,“是不是十三弟倒也难说,老佛爷疼你呢,是要让你挑的意思,只是你——”话说了一半,掩嘴一笑,黛玉品了品那个意思,知道这是万洛提点她,便也感激地对万洛笑了笑,心里还在琢磨万洛的话,就住了嘴只是出神。

一时大家都去看戏,石明珠走来看到黛玉一个人坐着,奇道,“今天是特特从京里赶过来的小唱班子,极好的,你不去?”

黛玉还想从石明珠这里探点口风,笑道,“你不是也不去?”起身要扶石明珠,石明珠笑着扭扭身子,看看客厅里的西洋自鸣钟,让黛玉,“到我房里吃点心去,孩子这时候就饿,我也该躺着去了。”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见得不是真心叫黛玉一起去,黛玉并不是顺竿子爬的人,见石明珠不方便,便推说在这安静一会,石明珠也不坚请,吩咐了立在客厅里的嬷嬷几句,自己带着丫鬟一阵风走了。黛玉在偌大的厅堂里一个人坐着想事儿,万洛一向够朋友,句句话都是在提点她,个中深意是要好好琢磨。

那边回廊里突然走来一个男人,黛玉遥遥看了一眼,一眼便认出那是楚疏南——纳兰性德,她看看厅里没处藏没处躲的,也只得僵坐在原地,纳兰性德寻寻觅觅进了厅堂,黛玉忙起身问好。他有些不好意思,温温煦煦和黛玉问了一声好,笑道,“来寻内人的,还当她在这儿呢,却是冒犯了。”

他是皇子的师父,林如海的同年,黛玉哪里当得起,正好她也不想瞧见那张脸,顺势又福身道不敢,纳兰性德虚扶了扶,那嬷嬷殷勤上前道,“纳兰太太方才是去前院了,许是先生眼错没见着,老奴且带您寻去?”纳兰性德忙道了谢,自己走去了。那嬷嬷都痴痴地看着他的背影,吃黛玉看了一眼,老脸一红,搭讪着笑道,“纳兰先生原是天仙般的人。”

黛玉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好在那嬷嬷久经风浪,省得自己说错话了,旋又道,“那班唱的也快演完了,到时候人多,姑娘喝杯茶。”亲自给黛玉倒茶。

这种太子宫中的老嬷嬷,手眼难保通着天呢!黛玉哪里肯让她动手,倒是倒了杯茶给嬷嬷。嬷嬷心里喜悦,方才万洛和黛玉说的话她全听在耳中的,吃了一口茶,提点她道,“老佛爷也有九十岁了,老人哪里经得起病,这次虽然大好了,但难保……”

黛玉一惊,诚心诚意把嬷嬷感谢到了十二分,忙把嬷嬷手中的茶盅满上,嬷嬷看着她笑,又道,“德主子素来是个心大的。”

她没头没尾这一句话,黛玉脑海中电光火石融会贯通,孝庄快要下世了,她念叨着自己的婚事,康熙肯定会给奶奶一个交代的,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挑选的时候了,孝庄膝下就两个曾孙得她的宠爱,德妃看不上她的家世,朝康熙吹了枕头风……可笑这些事,她居然到今天才想通!

她心念电转间已有计较,冲嬷嬷笑得一笑,毫不犹豫地从手腕上撸下一对金镯子递给那嬷嬷,小声道,“知道嬷嬷必是不想拿的,可把我从梦中点醒,这份大恩容黛玉谢过。”

天下没有不爱钱的嬷嬷,这嬷嬷本是内务府派来的,因石明珠喜爱,被派来做些迎来送往的活,主人身边就没能沾手。黛玉送的这金镯子,手工倒比金子值钱,说得又这般好听,那嬷嬷如何不喜,也不谦让,收了镯子又道,“却也有一事求姑娘。我娘家嫂子叫于嬷嬷的,现在正在老佛爷跟前听用,姑娘展眼就要进宫请安的,也替我和她报个平安。”

她这么上道,黛玉不由自主点点头,正要说些别的遮掩过去,大部队已是回来了,众人说笑一番,太子留饭。

惊遇刺太子垂危

说到留饭,成家的便都先辞了去,人一下少了一小半,厅堂里安静许多,男女眷也就在一起吃茶说话,黛玉环目四顾,纳兰性德和惊鸿一瞥的胤禔都没看见,心道可惜没有男色看了,目光恰和胤祥一碰。她冲胤祥微微一笑,旁边的胤禛留意到了,不禁也是一笑。

今儿的这个聚会对大家来说都很有意义,那些皇子们没有一个不是眼高于顶的,乘着这么多佳丽聚在一起的时候,挑一个出挑的合适的福晋,也是对他们的功课。而至于这些少女们,能否嫁入天家,几乎是决定下半辈子命运的事,两边都十分的上心。皇子们在逐个的看,少女们心里有数,面上只做不知道,仍是低声谈笑着。

这边黛玉和方才那嬷嬷谈了一席话,心里对自己现在的尴尬地位有数了。虽说也是正白旗下,但林家到底不是满洲大户,那些个对皇位有些心思的阿哥们怕是不会看上她的了,而对皇位没兴趣的几个又各有毛病,五阿哥和十二阿哥太老实,九阿哥十阿哥性子都较粗野,往下数年龄合适的也就只有十三阿哥一个人。便晓得了为何昨日是胤祥到贾府来找宝玉,她不动声色只是吃茶,心下却是暗恼,这些人一个个算盘打得滴答响,挑猪肉般对自己挑三拣四,总有一日都要叫他们还回来。

只是想到胤祥对这些安排应当是了然于胸的,却并无异议的样子,前儿还来贾府,黛玉免不得又有一丝异样,不由得再望了胤祥一眼,胤祥却并无丝毫异状。黛玉自己想了想也自笑着急了,她只有胤祥这个选择,人家胤祥的选择可海了去了。

那又如何,不嫁皇子,着急的是怀柔不是她,择个宗室嫁了她还开心呢,横竖若康熙不把她指给皇子,愧疚心理作用,应当会给她指一个好夫君的。黛玉想透了这层关节,微微一笑,低头去拨茶水上的浮沫。也没见得就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了。

她自家想得理所当然,殊不知这世上全能以理性控制感性的人是少之又少,在当龄少女里,头一个薛宝钗冰肌玉骨丰腴娇美,第二个就是黛玉,生得多好看那不必说了,精通琴棋书画又善于理家,性子又安静,配皇子除了门第儿还有什么不足?那些到了思春年纪的阿哥们,有不少都盯着她看。只是黛玉到底也是子爵之女,本人心气儿看着就高,想来是无法纳为侧室的,有些自家人知自家事的就死了心,只不过看看罢了。

这边九阿哥看了宝钗看了黛玉,心里暗暗摇头,两个都死沉死沉的性子,有什么趣味,却是直盯着探春,探春一见他必是恼的,狠狠送了两记眼刀过来,九阿哥心里才舒服了些,只是若明年选秀给他指了个嫡福晋,那同时纳个侧的,怕宜妃不许,因此又盘算起来。坐在他身边的八阿哥心思和九阿哥几乎一模一样,只他看中的是宝钗,无如本来自家母亲出身不高,再娶个商人女,自己在兄弟中还怎么做人?因此也只是看看罢了。比不得别人有滋有味的盘算。

四阿哥胤禛也在寻思,虽然老佛爷露出口风,可将黛玉配给他,但他的性子本就有些急躁刻薄,自己母亲的意思是寻一个稳重和平的,这是真真的道理,林家姑娘一看就不是这个性子,那稳重和平的薛宝钗门第更差。余下的他本就看不上眼,现下正在为难,又怕自己还稍稍满意的几个被别人先要去了,实是两难,可惜了就算是想讨黛玉,也不好和弟弟抢……五阿哥悠闲地翘着腿喝茶,他不担心,塔塔拉氏四房的三姑娘,虽然长得有些平凡,但性子温柔、又是理家能手,母妃已经看中了,他还有什么不足?

且不提这些阿哥们各异的心思,石明珠用过点心终于再次上场,捂嘴轻笑道,“我怠慢了,已是预备下了说书的,大家一起听过就可用饭了。”

太子今儿请客,却是一天都没露面,现在终于匆匆赶到,止住众人行礼,他挑了个好位置坐下等开场,一边和兄弟们寒暄。

那说书人身材高大,一进来就给黛玉似曾相识之感,细看之下,脸却只是平常人的脸,黛玉不由暗笑自己实在有些过敏,不认识的都看认识了,当下静听说书不提。

这蜀山剑侠传正进展到要紧时候,厅堂里那么多人,只有说书先生的声音在响,说到这石生赤条条地走出石头中,众女都掩口而笑,害羞的有好笑的有,各自娇态频出,独黛玉一人并不曾捂嘴,知道的人说她大方,不知道的人就说她有些呆了。胤禛哪是寻常人,对黛玉倒多添了一分好感。

这时讲到要紧关头,那说书先生就不肯讲,拿盘子出来讨赏,这是惯做的把戏,因他讲的好,人人都笑着给,到得太子跟前,他便跪下去,太子喜欢他懂得礼仪,从袖子里随手摸出个金锭子放到他盘里。那说书人还要伏地磕头,太子笑着说了一个‘你’字,白晃晃是刀光一闪,红彤彤是血液四溅,厅上人都呆了。

黛玉先是一惊,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站起身拔脚往石明珠那里飞跑,石明珠捂着嘴呆呆的站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黛玉一把抱住,招呼她身边那嬷嬷道,“还等什么!把她抱离了这里!”

她这一声出来,众人才回过神来,胤禛眼中出火,一个虎跃要扑过去,那先生擎出两把明晃晃的钢刀就要迎上去,女眷们全尖叫起来,场面越发混乱,太子身边跟随的十几个侍卫这时才扑进来。

黛玉不担心别的,第一个担心姐妹们受伤,送那嬷嬷出了屋反身死命挤回来,迎春吓得呆了,宝钗和探春倒还镇静,黛玉拉着她们出了屋门,这时女人才做鸟兽散,有的吓得狂了,直直跑远,有的吓得走不动路,委顿在地下,种种情态不一而足。男人在给侍卫添乱,有的也在往外跑,唯独胤禛拉着胤祥守在屋门口维持秩序,胤禩和胤禟说了几句话,奔出来叫道,“传太医!传太医!”

这时候叫传太医有什么用?太医远在避暑山庄里,唯一在此的一个是妇科专家,黛玉心悬屋内局势,踮着脚在窗边看了一眼,那说书先生两把钢刀舞得雪团也是,绕着太子只是疾走,那些侍卫只能牵制着他不再伤害太子,却一时也奈何不了那人。隐约间,太子身下仿佛是一潭血泊。

怒纷乱康熙大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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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只是为石明珠叹息,摇摇头也懒得看屋内局势了,回来一扯探春,宝钗扶着迎春站起来随着她往内院走,探春一面走一面问,“那里如何了?”黛玉摇头道,“我们不要添乱就好了,现下去看看太子妃要紧。”

果然,石明珠就躺在原来女眷呆的小厅里,一口气喘不匀,上上下下的吐气吸气吐气吸气。太医和几个嬷嬷围在身边,都是一团慌乱,黛玉疾走几步,进了厅朗声道,“太子爷无事的。只是插在了大腿上,肉厚得很!无大碍的!”

石明珠这口气才喘匀了,她放松地长长呻吟了一声,宝钗知机,上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娘娘想想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喝一碗药罢?”

探春便拿起放在桌上的碗送到石明珠面前,迎春终于回神,也上前帮着。黛玉见终没有一个能主事的人,想着石明珠对她的好,站起身沉声道,“姐姐若是放心,这里便交予我。”

石明珠长出一口气,疲惫地道,“好妹妹,你就放手去做吧……熬过了这一关……我和太子都……”说着已是闭上了眼睛。

众人一阵骚动,太医忙把了脉,脸色一松笑道,“无事的,只是过于松弛而已。睡一觉也好,现在的孩子真是闹人的时候,传话出去熬一碗我上回开的药。”

现在还传话给谁!黛玉苦笑一声,站起来拉了两个嬷嬷到外头院子里去,果然那群人还斗个没休,已是来了不少援军,苦于屋子到底不大,都在外头站着干看。女眷们是无人照管了,都茫然无措,黛玉便使两个嬷嬷去,一个个把人拉到隔一进院子里,叮嘱,“莫要出声,否则误了大事!”那些人吓得魂都没了的也有,俱都拼命点头。有几个有心的也站出来帮着收拾局面,不到一刻就处置好了,黛玉这里把最后一个姑娘拉出满满当当的小院,就见一行人疾步而至,为首的面色阴沉,正是康熙。

危急时刻,黛玉不过福福身便让到一边,康熙一言不发抬腿就要进院子,身后一人却抢前抱住,低声道,“皇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康熙这时哪里还听得进这些?双臂一振仍要进去,只听得里面一阵惊呼,一个黑影扑出院墙直往康熙一行人来,他来得极快,黛玉不及细想,回身死命一推康熙,自己往回坐跌,那人见事已不成,转向来刺黛玉。

这明晃晃的刀尖冲着自己,任谁都要腿软,黛玉勉力往回一缩,一个打滚,那说书先生力已使尽,哈哈一笑飘然滑到屋顶上大笑道,“千军万马也留不住我,尽管放马过来!”一阵箭雨这时才射过来,然而仓促之间难以找到好地方,到得那人身边,箭矢俱都软弱无力,那说书人一拂袍袖,傲然而去,一阵阵的大笑之声犹自传到众人耳中。

康熙跌坐在地上,不要别人扶,半日才站起来,脸色阴沉得可怕,有皇帝在就是有主心骨,众人都忙起来,这时就看出个人的不同来了,胤祥站在院中有条不紊地吩咐太医、侍卫各色人等进出,胤禩自觉把交代侍卫的事抓起来,胤祯在一边帮忙,胤禛亲自到屋里和太医一起把太子搬好。康熙阴沉着脸站在院子当中,不知在想什么。

黛玉犹自起不来,见自己的任务已经光荣完成,也是松了一口气,陡然记挂起在内院的石明珠来,急急忙忙爬起来,到康熙面前也不顾冒失,心中暗骂一声终究要跪,双膝落地,仰头道,“皇上,娘娘适才受了惊吓,已是动了胎气……”

“可恶!”康熙终于是忍不住发作了,一脚把院中的一个石香炉踹倒,大口喘息了片刻才休息过来,他不耐烦地挥开又要围上来的人群,点了几个人道,“去照看太子妃——”眼睛望向黛玉。

黛玉心里暗赞康熙果然是杰出帝王,这暴躁烦乱时刻,还记得问一问太子妃是否知道太子现下的情况,从容答道,“太子妃以为太子只是伤到腿部,并无大碍。”

胤礽子嗣艰难,迄今只有一个女儿,太子妃的这一胎是重中之重,康熙的眉宇略微舒展开来,这才注意到黛玉还跪在地上,“起来吧,你也到太子妃那儿去伺候着。”又转头吩咐身旁的男人,“今天到这里来的人,一个也不要放走,等会朕要一个一个的审!”

“是!奴才遵旨!”那人想来是上三旗的人,也剃了头,尊声应了,自去忙碌。黛玉眼睁睁看他从自己身边走过,挣扎着要站起身,谁知道她见事情都交代完了,心中一松,力气就使不上来。她正在无奈,身后有人一把把她提了起来,黛玉转头一看,却是胤祥。

胤祥冲她点点头,道得一声辛苦了,便自去照看,黛玉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慢慢地走到石明珠那里,石明珠已经睡着了,面容十分平稳。贾家姐妹和宝钗在她身边坐着看顾,见黛玉来了,俱大松一口气,围上来要问话。宝钗细心,把众人拉到门外,黛玉喘着气道,“事了了,那刺客走脱了,现下外头正忙着,怕是一时半会顾不到这里,也不知道咱们何时能走,轮换着先打理一下吧。”

宝钗听得刺客已走,心就放了下来,她见黛玉脸还是白的,把她拉到后头,自烧了一壶热水出来要给黛玉洗漱。这时使唤的人已经到了,那和黛玉说话的刘嬷嬷亲自来劝黛玉休息片刻,黛玉便果然软了下来,任凭别人摆布。她屏气凝神了这半日,现下松弛下来便十分乏力,歪在里头的太师椅上,宝钗亲手帮她整妆,一边低声问刘嬷嬷外头的情形。

刘嬷嬷敲着腿在一边坐了,慢慢的把事情说给宝钗等人听。众人听了都十分害怕,探春忍不住就落泪道,“好端端的怎么闹了这样的事……”

刘嬷嬷叹道,“可不是,我的腿还是软的呢。还不知道主子爷怎么样了……”一边说一边也落泪。

儿媳妇安胎,做公公的是不好来看的,康熙只是派了太医来把脉,到了晚间才到了外间,问过太医这胎绝对无事,脸色这才稍微松动了些。这时众人都又累又饿,只盼着快些回家。康熙把黛玉叫到一边,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沉着脸问她,“你可看见了那刺客的容貌?”

那说书先生的脸大家都看过的,怎么单单问她?黛玉老实说了,“蜡黄脸儿的中年男子,奴婢未曾看清长相。”

康熙难掩失望之情,他身边跟着的几个男人也都叹气,有一个开口劝道,“皇上,您劳累了这么些时,余下的事就交给奴才们做吧!您也该用膳了。”

康熙哼了一声,冷冷地道,“胤礽还没醒来,朕又怎么有心情进食!”众人都开口相劝。黛玉乘机退到一边垂首侍立。

康熙没有理会大臣们的劝诫,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另外几个女孩子,他威严地看了刘嬷嬷一眼,刘嬷嬷是内务府老人了,当下上前一一比着说了身份,又说了这些人何时来的,都做了什么事,因康熙看着黛玉,也把黛玉做了什么说给康熙听。

原来只知道这丫头在一片混乱中十分冷静,帮着把女眷们转移了地方,没想到她是最先回过神来的人,还先想到了太子妃的安危。康熙脸上多了一丝赞许,看着内室的方向沉吟着道,“林丫头,你的这些姐妹们可以先回去了,但你是媳妇信得过的人,她乍然醒来,怕是会有些惊惶,你在这里留一下吧,把事情好好的说给她听。”

黛玉连忙应过,康熙说了一句,“之后朕自会赏赐你们,”便遣退了贾府众人,刘嬷嬷也识趣地进房照看太子妃。康熙又仔细地盘问了黛玉几句,无如黛玉是真的没怎么留心那人的长相,只得吩咐她留心照看太子妃,他还有许多事未做,便自去了。

这边黛玉到石明珠身旁坐下,恰好她荷包里带了一方没做完的帕子,便拿出来慢慢的绣。石明珠又过了两个时辰才醒来,黛玉慢慢的把前因后果讲给她听,只说太子行动不便,方才看过了石明珠便也回去歇下了,等明日就能相见了等语。周围的人又一通安慰,石明珠这才放心,慢慢的又睡去了,黛玉便辞去回家不提。

且说康熙这边,审过了、问过了、查过了,那个刺客仍是一点线索也无,太医满面忧色又来说了几句话,康熙心情大坏,然而他是个讲究人,平静了一下,终于把这股气压了下去,喝了一口茶缓缓道,“高士奇。”

“臣在。”一个面相清矍的中年男人不动声色站了出来。

“去把索额图叫过来吧……”康熙叹了口气。“给他一个大臣的位置,让他陪着胤礽……”

众人都大惊失色,难道太子居然已经性命垂危了?确定是保不住了么?

乱象显天下震动

索额图和明珠,两个人都是皇子的舅舅,在康熙二十年前后,他们把持朝政,是康熙头顶的太上皇,自然也为康熙所忌,然而,这两个人的下场却有所不同。

皇太子胤礽的舅舅索额图,迄今已经被圈禁了八年,在康熙三十四年就被送入高墙之中,而明珠则在同年被罢了官,虽然也不算是什么好下场,但还是安安稳稳的在家做老太爷和富家翁。他能全身而退,主要还是靠着太皇太后的一句话。

在明珠倒台之后,太皇太后曾经说了一句话,就是这句话使明珠可以安稳归家。这句话也很简单,知道这件事之后,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委屈纳兰性德了。”

纳兰性德在康熙心中的分量是很重的,能文能武、出将入相,八旗子弟只要稍微优秀一点,就会被皇帝看重,更何况是天纵奇才的纳兰性德?更何况和索老三比,明珠还是很有眼色的,就算在最当红的时候,对自己这个皇上也称得上是敬重……因为这种种原因,康熙最终放过了明珠,不留情面地圈禁了索额图。面对前来求情的太子,他第一次感到了失望。

“索额图这个舅舅,难道就真的比朕都来的亲吗?”

这件事可以看做是康熙对太子的失望,但也说明了胤礽和索额图的亲密。胤礽生而丧母,舅舅几乎可以看做是母亲的化身,在索额图被圈禁之后,太子依然时不时地送些好东西到他府上,康熙也不曾阻止。

如今索额图都被放出来了,难道……

高士奇想的却是更深一层,在场的马齐佟国维都是满洲人,怎么也该是他们传旨放人,为何要派自己?康熙的这一笔颇有深意,这两个满洲大臣,心里不知道能否悟出来呢!

他这里自去传旨,那边过了数个时辰,黛玉回家,贾家车夫早候在外头,云霁亲自在车里等她,此时已是晚上十二点多,黛玉十分困倦,面上像是还有些惊容,打了个呵欠笑道,“你来了,家里谁照管?”云霁笑道,“都是齐全的,只等你回家了。”见黛玉心中有事的样子,便只是安顿她小睡一会。黛玉靠着她迷糊过去,那车夫今日分外殷勤,专拣大路,车行十分平稳,到了别府,黛玉已好了些,才下了车,那边凤姐亲自接出大门,接了黛玉一路进去,里面见个人脸上都带的是笑,黛玉大吃一惊,忙问凤姐,“这是做什么?”

你立了大功,皇上自然是要赏赐的么!凤姐话才出口,黛玉便变了脸色,这还不如把她放在火上烤!谁出的馊主意?她忍了忍忍不住道,“疯了么?太子爷刚遇刺,我们家喜洋洋,是巴不得别人看我们不对?”

熙凤脸上还是笑着的,口里十分无奈,“你舅母是当家主母,我说不上话,你进去劝劝就好了。”

黛玉一阵无语,原本等着收成的好心情十不余一,进了王夫人房里,王夫人满面笑容要起身说话,黛玉看看左右没有外人,先就又说了那句话。王夫人惊道,“不是说太子爷无妨么?我这才——”忙收了喜意。

想来这个舅母也不是那么蠢的。黛玉稍稍松了口气,这件事不能不让贾家先做好准备,她凑到王夫人耳边细声说,“太子爷怕是……”

王夫人大惊失色,死盯着黛玉,黛玉瞥屋里人一眼——熙凤是知趣的,早告退了,还有一些丫鬟站着侍立。王夫人会意,挥挥手把闲杂人等都遣退了,黛玉方道,“此话舅母不可告诉人去,我看着太子流了一地的血,且过了许久才被救出医治,心里本就觉得不妙,方才辞出来的时候,有个相识的朋友背着人告诉我的。太子实是……”她满面红晕,勉强道,“伤了……那个传宗接代的东西……说是齐根被斩断了……”

那刺客把太子变作废人了!王夫人木木地坐在那里,好半日才开口,“你可……听真了?”

黛玉苦笑道,“这件事如何能瞒得过人?当时就是好几个侍卫看到了……斩断的那东西……当下阿哥们便全知道了,只是皇上方才才放阿哥们回家,想来明天京里的人怎么都该知道了……”

太子被阉了!

这个消息果然是瞒不住的,不到半个月,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大清朝的太子被阉了!康熙十分震怒,但他也是聪明人,太子如今这样,已经是不能再当太子了,再去查访谣言的来源又有什么用?只是追捕刺客的刑部官员,这几日又加紧了动作,终究是搜出个江湖人士,虽然面貌身形都十分不像,只不过有“易容”两个字在,甚么都可说得,快快地处了绞刑,这件公案才算是完事。

黛玉只是在家中呆着,听到这一道道消息传来,也自有些感叹,那个刺客能混到太子府里,门道还能少了?会被这么搜出来抓去就奇怪了,想来是那些人放出的风声。她想了想笑了笑,宫里已是来了赏赐,因为这件事不甚体面,也不说是为何,赏了大车大车的绸缎布料并金银财宝,除却黛玉最厚,剩余三个女眷都是一样。太监也留了话,叫下个月初五,小姐们进宫陪老佛爷说话。

这么一来二去,贾家算是在皇帝面前讨着好了,家人自是喜悦。王夫人这几年在宫里也有了一些耳目,心里如明镜一般,最好的那个自然是黛玉了,皇上在查处此事的时候亲口在众人面前称赞,“此女处变不惊、临危不惧,实在是大将之才,只可惜不是男子。”这句话说出来,众人也都服气。王夫人是没见过兵刀的人,不晓得那明晃晃一把刀舞出来、红彤彤的一股血四处乱溅的惊心动魄,心里就有些妒忌,转念一想,黛玉把迎春探春和宝钗都携带进去,可见得心里还是有自家人的,倒比她妈妈强些,虽然想头十分古怪,但此后待黛玉就好了许多。

贾母却是个精明人,兼且和太皇太后当年也是有姐妹之谊的,宫中许多老人与她曾有渊源,打听回来的便仔细了许多,当日皇上还有一句话,“素日老佛爷便独喜此女,多次和我说起,她堪为天家媳妇,我还有些犹疑,果然老佛爷慧眼独具,将来也不知你们谁有这个福分了。”

这话说出来,看似平常,只不过是说黛玉可嫁入皇家罢了,只是老佛爷前几年说过,黛玉将来是她的接班人,有心人这么一合起来,那还了得?好在老佛爷见机得早,连忙又说了十个八个接班人,众人才少了些心焦。

原本就算如此,这番话也要有些回响才是,只是太子那处被废了,虽然康熙还不如何,但诸位阿哥、朝中臣子心中都是有数的,阉人怎么能做未来的皇上?一时京中是风起云涌,乱得不可开交,谁能计较到这些事上?

烈女骂缠郎探春明志

康熙心中也十分烦恼,这太子的□一去,只得等石明珠的孩子生下,将太子退位为亲王,打发到奉天去了。虽然心中十分疼惜这个儿子,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嫡子从小就是太子,和兄弟相处就不免跋扈了,将来不论谁得势他都尴尬,到奉天去还好一些。因此这边定了主意,但平日从来没有用看人君的目光看过别的儿子,仓促之间却是寻不到继位者,这也十分为难。正思量处,太皇太后派人把他接去说了半日的话,康熙便好受了许多,回来有了定计,想到大阿哥胤禔,素日里是个好的,年纪也大,若是现在就去了,他压得住场,先写了一份遗诏藏在身边,等回京了放到匾额后头,主意改了再换。

儿子们的事定了,他的心就定了,先雷霆般在朝野间发作了几个人,朝廷就定了下来,这时他才有闲心想到赏人,送了几车赏赐到贾府,又让几个姑娘下个月进宫请安,他开始盘算儿子们的婚事了。

前两次选秀,这样那样的事情不少,二来选秀的那几个女儿,都不是做正妻的料子,因此现在适龄的不能再拖的已经有好几个了,老三是个性子软和的,配个同样软和的妻子,想来也过得去,鹏春家的那个姑娘,马佳氏看了很满意,那就定下来。老四性子急躁,乌雅氏说得也不错,是要找个性子稳重和平的,费扬古的女儿,虽然生得平常,但门第很高,配得上这个曾被皇后养育的儿子,要再找一个差不多的也不容易,老四是没的挑了,顶多日后再找几个美貌的侧室罢了,娶妻还是要娶贤啊。

这老五,是个心好的,郭络罗氏给他看中的那个丫头,虽然家里一般,但样样都强,倒是让他放心。大的几个自己已经考虑几年了,倒是没什么,从老八起,一个个的就让人心烦。这老八母亲身份太低,找个门第不高的,自己舍不得这个儿子将来抬不起头,门第太高的又不好找,将来要是凭着自己家的势力,处处都要压老八一头,这怎么行?老九久已喜欢上了贾家三丫头,那是个庶出,本想三年前选给老九做侧福晋,但偏贾家有人去世,误了选秀,如今一下指两个人到老九府里,怕是嫡福晋心里会有埋怨呢。

老十,缺心眼的玩意儿,要找一个压得住的,京里的他看不上眼,到时候再打算了。老十二,是个可怜的,母亲位份低,自己也平常,到时候让他自己挑也行。老十三本来老佛爷执意要把黛玉许给他的,他无可无不可的样子,难道不中意林丫头?这个儿子是自己心尖尖上的,必得找个好媳妇。老十四额角高,到现在也寻不到中意的,再等三年?那儿子就太大了……

他这边厢这样想,却不知道儿子们都明里暗里,各自找那七八家孝庄亲许的接班人示好,原来孝庄当时嫁到爱新觉罗家,姑姑哲哲是正经大福晋,后来嫁去的姐姐海兰珠能和哲哲分庭抗礼,唯有她,十几岁的小女孩,生得也不如姐姐好,哪里能得到皇太极的宠爱,不是为了这个,海兰珠也不用再嫁过去,自己的娘家也跟着姑姑姐姐走,一时非常凄凉,全是凭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爬到这后宫第一人的位置。她一辈子跟着皇太极东奔西走,这大好江山,一半是她帮着打下的,皇太极去时,爱新觉罗家她说话最响,多尔衮就是她手里的一杆枪,哪还用得着下嫁?没几年福临大了,多尔衮自动让位,跟前的皇帝换了一个又一个,身后还是她布木布泰。她亲许的接班人,到后来定也是如她一般稳稳坐着这第一人的位置,这样的女孩儿,哪个阿哥不愿意娶?就连那些宗室家的适龄少年都来凑趣。

这边黛玉家,因孝庄有意为她遮掩,连说的全是豪门家的女儿,她就显得势弱了,只有胤禩、胤祥和胤祯送礼过来,胤禩还是做做样子,每家都送了礼物。这胤祥不消说得,宫中原本就属意他和自己成配,胤祯送礼,却是莫名其妙,黛玉拿了礼单发了一会呆,随手放到一旁。云霁见状,上来笑道,“姑娘,听柳嫂子说,街坊间传说十四爷心气很高,一直想娶个完人回家,又要有能耐,又要有才气,又要有美貌,性子也要好,一直也没寻到个好的,难道是看上姑娘了?”

黛玉微微一笑,月圆说道,“街坊也传说十三爷和十四爷极好的,怎么和十三爷抢?”云霁也是费解,挠头不语。黛玉笑道,“是不是,什么要紧。他看得起我,我未必看得上他。”众丫鬟们就说起别的事来。

因探春昨日身上不太爽快,黛玉寻思着去看看她,便亲自拿了一碟新下的葡萄装了个小食盒,走到秋爽斋,探春果然正在床上歪着,宝钗正和她说话,看黛玉来了,连忙给她让座。黛玉把食盒交给侍书,三人笑说些琐事。

说话间,侍书拿着洗净的葡萄过来,翠墨却在后头犹犹豫豫地,探春奇道,“什么事?说呀你。”

翠墨便递出一张礼单,轻声道,“九爷给姑娘送礼了……”她显是有些害怕,说完了便只看着探春,黛玉因就道,“翠墨,给我倒杯茶来。”翠墨忙透出一口气,自去了。

探春是个要强的,气得眼里汪了一泡泪,满面红晕就要撕那礼单,宝钗忙道,“这怎么好撕!仔细失了礼数!”说着抢过来看了一眼,叹道,“他对你也算有心了。”

黛玉也忙凑过去看,见那单子上都是药材,知道九阿哥是打听得探春昨日身子不爽,今天就给送药材来,也为他的用心感动,只是探春是庶出,除非有特旨,否则够不上做嫡福晋的,也不好开口说什么。给宝钗使个眼色,宝钗会意,两个人起身要告辞。

那探春,气得满口只是嚷道,“我就是瞧不上他为人!八抬大轿娶我做嫡我也不去!大不了一头碰死在这里!”两人倒不好就走了,又坐下来缓言劝慰。

黛玉心中也觉得胤禟有点过分,像探春这样亲姐姐在宫里当宠的,亲妹妹指给儿子本来就不太可能,喜欢探春又还这样来招惹,实是没有担当的做法。便用元春当宠讲出来劝探春,探春听了,心里多少好受一些,抹着泪也道,“若不是这个,我早受不住了。横竖等选秀之后,若是一撂牌子,我就求太太给我许户人家!日日被这样的人纠缠,死的心都有了。”

翠墨与侍书都在一旁劝慰,好容易劝得探春回转,黛玉和宝钗并肩出门,一时都无话可说,到得岔路口,宝钗道,“我年纪还比她大一岁呢”叹了一口气,也不告别,自转过去走了。

黛玉望着宝钗的背影,不由得也为她叹了一口气,又为自己叹一口气,走去寻宝玉说话。

景阳宫里三人三思

这一日到了初五,早上起来,各屋里就忙着打扮,算来也只有黛玉是曾经进宫请过安的,因此丫鬟们免不得来找云霁出主意,云霁笑道,“按本分打扮就是了,不要过于华丽,免得看着招摇,我们太太一向就是这话。”

黛玉刚洗过头,在内室里擦头发,云霁走来哄着她吃了一碗热热的杂菜粥,因为天气暑热,换了一碗沁凉的豆浆给黛玉喝,黛玉喝了两口,因道,“拿几个点心我吃吃,谁知道多会能吃上饭。”月圆早拿了一盒点心,揭开来给黛玉看时,是栗子饼、豆沙饼、牛奶饼等,都做成虎爪样式,玲珑可爱,黛玉拣了一个牛奶饼吃了一口,随手递给水明道,“拿一个发糕来吃吧,甜腻腻的,早上吃着腻味。”

慢慢的吃过早饭,云霁看看日头道,“今儿必定是极热的,姑娘穿得轻省些如何。”黛玉忙不迭点点头,换了那特制的亵衣亵裤,云霁捧过一条绿罗裙,十分透气轻便,黛玉便换了浅绿荷叶领袖的短襦,本想不带首饰,云霁强着给她戴了金刚石的耳坠,黛玉索性戴了金项圈,把耳坠卸了也换金的,这钻石耳环是她的爱物,可不想被别人看上了讨要了去。

换上白纱堆的鞋儿,在身上挂了一个荷包,黛玉满意地点点头,月圆取了荷花香露给她擦了些许,天方手上也梳好了,因天气太热,梳了个小唐髻,在额前坠一颗明珠,脑后便不做装饰,只是插一支金钗罢了。四个大丫环前后巡视一遍,又把黛玉簇拥到大镜子前,果然装扮的清爽文雅,黛玉点头无话,水明捧起她的脸为她画了眉毛,又稍稍描一描眼角,再在唇上少许点一点殷红胭脂,虽说已经简化了不少,但装扮出来站在那里,黛玉还是庆幸古代天气还算凉爽。

到得贾母屋里给她请过安,贾母十分喜欢黛玉的短襦,吩咐李纨给姑娘们也做去,李纨笑着应了,和黛玉说些闲话,又过一时,姐妹们才来给贾母请安。

这次进宫,于宝钗来说实是十分重要,她留神打扮了一番,看着十分美丽,众人少不得夸赞一番,自鸣钟敲过八下,这才登车往宫里去,等进了神武门,少不得和那些候见的命妇贵女们在一出等传,那些无知妇人们,不顾天气穿得厚重的也有,此时都不住地出汗,哪里比得上黛玉等人的轻便,黛玉拿着生绢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正在无聊时,有个少妇娉娉婷婷地走进来,一眼看到黛玉,惊喜道,“这不是林妹妹吗?”

黛玉定睛看去,原来是王若兮,算来也有年许不见了,没想到在这儿见面,忙笑着起身招呼,王若兮亲亲热热地携了她的手两个人道过别情,原来宜妃十分喜爱这个侄儿媳妇,王若兮常常到宫中请安,前天宜妃有些不舒服,她是来问安的。恰巧完颜青生了个儿子,也有看老朋友的意思。

黛玉虽然知道完颜青已经生产了,但是她还没出嫁,不好去看望产后妇女,忙解下腰间的玉佩托王若兮带去给完颜青,也是自己的一份心意,王若兮笑着收了,又低声叹道,“我都听说了,你也算不辜负石家姐姐对你的一片心啦,只是人的命还真不好说……五爷很宠完颜姐姐呢,这是他的第一个儿子,他不知多么看重。女人的福分,还是要看婚后那……”

想到石明珠当时多么风光,如今这刺客一剑下去,一生都要守活寡,黛玉也是十分可怜她,只是这候传的地方人多口杂,她不欲多谈,便问王若兮近日如何。因为黛玉住在亲戚家里,她们两人只是在黛玉刚到京的时候派侍女互相问候过,这还是第一次见面,王若兮笑道,“我们爷这阵子忙一些,我也就跟着瞎忙,本来想请你到我们家做客,但是天气太热,便想着横竖到了承德,见面机会尽有,没想到他事儿太多,我也走不开。”

虽然口中说忙,但王若兮显然精神很好,眼角眉梢流露着少妇的妩媚风情,说到自己丈夫时自然而然流露出一丝幸福,倒是比石明珠和万洛看着快活,黛玉有感于心,和王若兮对视一眼,都知道有话要说,偏巧宜妃派太监叫王若兮进去了,王若兮匆匆说了一句再联系便走了。过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孝庄也派人来叫黛玉等人进去了。

算来也有快一年没见到自己的这个老友了,依礼拜见了之后,黛玉便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孝庄。

孝庄老了,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一天就像一年那么漫长,算起来距离初次见面也不过就是六年时间,可孝庄已经完全老成了另一个人。黛玉心中暗叹,打消了和孝庄说说私话的念头,如今孝庄这个样子,身边是不能再缺服侍的人了。

果然,由荣贵宫女出面,和几个女孩子谈了谈话,孝庄眯着眼看了看这几个孩子的长相,便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众人知机告退,荣贵也不留,只是冲黛玉道,“老佛爷挂念着你呢,给你留了些东西,你记得过来拿。”

黛玉低眉应下,四个人退出了慈宁宫,早有宫女候在门外,一个说宜主子请贾三姑娘说话,一个说敏主子请林姑娘说话,一个说成主子请贾二姑娘并薛姑娘说话,众人对了个眼色,黛玉冲满面懊丧的探春使了个眼色,探春会意,挤出笑容和那宫女去了,黛玉和迎春、宝钗点了点头,自也随着敏妃派来的宫女慢慢地往敏妃居住的景阳宫走去。

慈宁宫距离景阳宫有一段路,这时候太阳已经很大了,黛玉走到后来几乎中暑,才进了景阳宫,敏妃便笑盈盈地迎了出来,张罗着让她到内堂休息上冰饮喝,黛玉挤出笑容从善如流,果然吃了一碗沁凉的绿豆汤,敏妃才笑盈盈地问她贾敏身体如何,新添的小弟弟如今可会说话等家常话,黛玉心里暗赞敏妃沉得住气,也就和她说些不着边际的闲话,待到茶过三巡,章佳氏才含笑道。

“我虽然没亲眼看着,但也知道那天你累着了,胤祥和我夸了好几次,说你遇事镇定,一点也不像十四岁的小女孩,我说他,你这就不知道了,她母亲和她一样少年老成呢。”她拿过茶碗呷了一口茶,“对老十三那,我是这么说,可心里我也想着,林丫头不会受惊了、累着了吧,怎么样,回家可休息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