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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京墨嗯了一声,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随便挥了挥手,将那头颅变成了灰烬。

陆鬼臼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灰烬,满脸厌恶的拍了拍手掌,他说:“师父,好脏。”

张京墨又嗯了一声,还是没说话,而是带着陆鬼臼从新回了陆家,只不过这次,他却没有抱着陆鬼臼。

回到陆家之后,陆鬼臼也没说想要去看父亲,而是说先想洗个澡。

张京墨见他一身狼狈,便施了个法术,在屋内变出了一桶热水,对着陆鬼臼道:“去吧,好好洗洗。”他说完,就转身出了门。

陆鬼臼看着张京墨的背影,轻轻的咬住了唇,他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到底想要什么,他不听话,他的师父不开心,他听话,可他的师父还是不开心。

陆鬼臼看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手掌,又闻了闻那让人作呕的腥气,垂着头将身上的衣物褪了下来,爬进了浴桶里。

张京墨站在门外,没有看陆鬼臼洗澡,他本该是高兴的,因为陆鬼臼比他想象的还要优秀。也难怪那一世的他,能走到那般的高度。

张京墨正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忽的听到屋内传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他愣了片刻,待仔细听后,居然发现是屋内正在沐浴的陆鬼臼在哭。

而陆鬼臼却像是不愿这声音被张京墨听到,不断的撩起水花想要制造正在洗澡的声音,他越哭越难过,到最后竟是开始打嗝。

张京墨迟疑片刻后,还是轻轻的叫了声:“鬼臼?”

屋内没了声响,隔了好一会儿,陆鬼臼故作淡定的声音才传了过来,他道:“师父怎么啦?我还没洗好呢。”

张京墨叹了口气,心道自己也是着相了,陆鬼臼再怎么妖孽,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杀了人,又遭受了长辈的冷遇,再怎么坚强也都撑不下去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直接推门而入,见到了正将整张脸憋的通红的陆鬼臼。

陆鬼臼一见张京墨推门而入,却是彻底的坚持不住了,他哇的一声便委屈的哭开,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陆鬼臼打着嗝,结结巴巴道:“师、师父,不要讨厌我,我错了,不要讨厌我……”

张京墨从袖中掏出一块套干净的衣裳,将陆鬼臼从有些凉了的水中抱了起来,他细声安慰:“是师父错了,鬼臼不哭了……”

被安慰的陆鬼臼却是哭的更惨了,他攀附在张京墨的肩头,眼泪不要钱一样的往下掉,甚至浸湿了张京墨的衣裳。

陆鬼臼道:“我好怕,我好怕……师父,我好怕……”

张京墨抚摸着陆鬼臼软软的后背,道:“不怕不怕,师父在这里。”

陆鬼臼道:“师父是不是讨厌我?”

张京墨叹道:“师父不讨厌你,师父只是在想,将来该如何教你。”若是太过仁慈,在修真界只能成为他人脚下的垫脚石,可若是嗜杀成性,他又害怕养出一头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怪物。

张京墨从来没这么言传身教的带过孩子,所以在见到陆鬼臼与寻常孩童太过迥异的表现时,也难免陷入迷茫。

陆鬼臼哭着哭着,便在张京墨身上睡着了。

张京墨反倒陷入了烦恼,他想了一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到最后只能想着干脆顺应天命,任由其发展。

第二天,陆鬼臼一醒来就看到了睁着眼睛,坐在他旁边的张京墨。

陆鬼臼声音沙哑的叫了声师父。

张京墨叹道:“醒了吗?醒了就快些起来,你父亲和哥哥,可是在外面等着你呢。”

陆鬼臼乖巧的点了点头,他的眼睛还有些浮肿,显然是昨天哭泣的后遗症。

穿好衣服,陆鬼臼开心的和张京墨出了屋子,两人一进到大厅,便看见已经恢复健康的陆父和神采奕奕的陆城嵘。

陆父见到张京墨,便行了个礼,恭敬的叫了声仙师。

陆鬼臼则是兴奋的跑到了父亲的身旁,嚷着要父亲抱抱他。

陆父把陆鬼臼抱起,道:“小子,你又沉了,再过两年,就是大孩子了,为父也抱不动了。”

陆鬼臼撒娇道:“我就要父亲抱!”他在家中是幺子,向来都得宠,撒娇的事情也经常干——但让人奇怪的是,他在张京墨面前却从未这么放肆过,虽然他似乎已经将张京墨这个师父,当成了自己最重要的人之一。

张京墨见到这家庭和睦的景象,只是安静的看着,时不时的应和两句,却是并不想参与进去。

不过在陆鬼臼吃下陆父为他准备好的早餐时,他也未曾阻止。

陆鬼臼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俗世的食物了,他也知道吃多了不好,虽然张京墨没有开口言说,但自己却是极有分寸。

陆父同陆鬼臼讲了好些进来发生的趣事,看着自己这个幺子的眼神越发柔软。

若不是他知道他们陆家无法带给陆鬼臼更加广阔的未来,恐怕他也舍不得将自己这个幺子送到那么远的山上。

可既然已经下了决定,就只能狠下心,咬着牙,披荆斩棘的走下去。

从这一点上看来,他们陆家人,倒是挺像的。

陆鬼臼在陆府待了一天,和父亲哥哥叙了一天的旧,在临近傍晚的时候,一旁静默许久的张京墨轻轻的说了声:“鬼臼,该走了。”

大厅里忽的变安静下来。

陆城嵘看向自己这个弟弟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忧郁,他很想将陆鬼臼留下,可经历这件事,他却明白,他更不能将陆鬼臼留下了。

因为无论是他,还是他的父亲,都保护不了眼前这个六岁孩童。

张京墨见到场面沉默下来,将一张符箓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他道:“将这个符箓烧尽,我便会知道。”

陆父眼睛一亮。

张京墨道:“但我只会来一次,所以你们到底是要因为仅仅是想见陆鬼臼便烧掉它,还是在危难之时用掉,都由你们来选择。”

陆父看着符箓的眼神动摇了一下。

张京墨道:“我算过你们陆府的运道,过了此劫,便可在三年之内飞黄腾达,百年内族运不衰。”

陆父道:“百年之后呢?”

张京墨闻言却是笑了,他道:“百年后你是黄土一捧,族内如何,与你何干?”

陆父似是明白了什么,他道:“鬼臼,好好听你师父的话。”

陆鬼臼点着头。

陆父和陆城嵘又叮嘱了陆鬼臼一些事,便向张京墨示意可以离开了。

张京墨看了眼还不及自己腰高的小孩,还是俯身将他抱进了自己的怀里,随即便挥了挥衣袖,消失在了陆府之中。

☆、第15章 外出寻药

处理完了陆府的事,张京墨和陆鬼臼回到了凌虚派。

经过此事,陆鬼臼却像是又成熟了许多,他回到凌虚派之后,便开始日夜苦习修炼,像是想将浪费的时日补回来。

而张京墨继续准备着他需要的东西。现在时机尚未成熟,待时候到了,他便计划将陆鬼臼带出凌虚派,然后去幽洞寻到那一本属于陆鬼臼的《血狱天书》

就在张京墨等待的时候,他的师兄出关了。

张京墨的师父是个元婴修士,现在已经坐化百年,他的同门师兄弟并不多,只有一个大师兄,还有一个小师妹。

师兄名唤百凌霄,师妹名唤岳芙蕖。

在师父坐化之后,他的师妹便遁入了大阵那头的魔界,从此不知所踪。

于是张京墨在修真界最亲的人,便只剩下了他那个冷情冷面的大师兄。

张京墨的大师兄在那一百二十多世里,也有着许多不同的结局,有的是修成大能居士,飞升凡间,有的是为抵御魔族,身死道消,有的却是沦落进了魔道,成了一代邪修……

也正因如此,在看人方面,张京墨的经验并不好用,因为他不知道这一世的大师兄到底未来到底如何。

百凌霄比张京墨大了几百岁,现在已经是元婴初期的修为,他闭关是为突破,现在突然出关,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百凌霄出关之后便找到了张京墨,他也没客气,直奔了主题,他道:“我要火融丹。”火融丹是一种可以帮助元婴期修士突破的丹药。

张京墨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百凌霄的这个要求了,几乎每一世,他都要听一遍。有时候他应下了,有时候他拒绝了。

张京墨说:“师兄,师弟有一事相求。”

既然有事相求,便算是答应下了百凌霄索要的火融丹。

百凌霄道:“说。”

张京墨道:“近来我收了个徒儿,名唤陆鬼臼。”

百凌霄一听到这名字,眼神便暗了暗,他道:“鬼臼?”这名字倒是和张京墨的京墨一样,是味药材的名字。

张京墨道:“是的。”

百凌霄道:“你想要让我教他剑术?”

张京墨点了点头,整个大陆之上,御剑之术超过他师兄的人,绝不超过三个。

百凌霄沉吟片刻后道:“可以,但是十年内,你便要将火融丹给我。”

张京墨又点了点头,他道:“可以。”

百凌霄微微颔首,在和张京墨达成共识之后,便直接离去了。

张京墨看着他师兄背影,却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火融丹,若是第一世的张京墨,不说十年,怕是百年也无法炼制成功。这丹药所需要的药材极多,对炼丹师的要求极高,一寸火候,一分药材,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张京墨也是失败了无数次,才终于掌握了诀窍。

熟能生巧,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

十年时间对于凡人来说已是非常的漫长,可对于张京墨这样的修真者,却是弹指间的事。

他打算将陆鬼臼送到百凌霄那里练习剑术,而自己则外出寻找药材,炼制火融丹。

若不是百凌霄急着突破,也绝不会如此轻易的同张京墨许诺收下陆鬼臼,他这个师兄,在修道上向来都不能容忍一丝的瑕疵。

火融丹之中,最为重要的便是一味名唤朱焱的火种,这火种只会生长在极寒之地。找到它本就非易事,更不用说取出。

也不知百凌霄对张京墨哪里来的信心,觉的他这个师弟能炼出这种让修真界都趋之若鹜的丹药。

但百凌霄的信心是对的——至少目前是对的,因为张京墨之所以敢应下,便是他知道哪里能取到朱焱火种。他这一百二十多世,可不是白活的。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张京墨不知道该怎么同陆鬼臼开口,告诉他自己准备远行,而且要把他寄放在百凌霄那里。

陆鬼臼自从陆家一行之后,就极为乖巧,张京墨说什么他便听什么,似乎深怕张京墨像那晚一样冷漠的待他。

张京墨不想他和陆鬼臼之间出现隔阂。

但再怎么犹豫,还是得说的,两月之后,张京墨备好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便把陆鬼臼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说:“鬼臼,近来修行进度如何?”

陆鬼臼乖乖的汇报,说他即将突破炼气期二层,进入三层。

张京墨已经习惯了陆鬼臼这逆天的速度,他道:“修行之事,最重要的是稳扎稳打,切不可为了速度贸然胡来。”

陆鬼臼低头应下。

张京墨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讲话说出了口,他道:“鬼臼,为师准备出去一趟。”

陆鬼臼一愣,随即道:“师父,徒儿在家好好等着师父回来。”

张京墨道:“不,你师伯才闭关出来,为师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便到他那里修行吧。”

陆鬼臼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的茫然,然而在这茫然之中,又有些泫然欲泣的味道,他说:“师父,你不要我了么?”

从进入凌虚派,拜张京墨为师的那一刻起,陆鬼臼似乎无时无刻不在被这种恐惧环绕,他总觉的张京墨丢开他。

张京墨道:“为师怎么会不要你。”他想要解释什么,可又觉的语言如此乏力,沉默半响后,才道:“为师是出去寻找灵药,回来之后,便接你回洞府。”

陆鬼臼咬着牙没说话,看他的表情,显然是十分的不愿,但又不敢将心中的话说出来。

张京墨叹道:“你师伯在这大陆之上,御剑之术无人能敌,为师好不容易求到他来教你,你为何会不高兴?”

陆鬼臼道:“为何不是师父亲自教我?”

张京墨:“……”因为你师父练了三十多辈子,才和你师伯勉勉强强的打了个平手,四十多世才利用法器修为,艰难惨胜——这话张京墨自是说不出口,在自家徒弟面前,他总不能说自己学艺不精吧。

陆鬼臼见张京墨不说话,情绪更加的低落了。

张京墨道:“鬼臼,待为师回来,送你个礼物可好。”

陆鬼臼闷闷道:“我不要礼物,我就要师父。”

张京墨听见陆鬼臼这任性的话,眉头终是皱了起来,他道:“你之前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师父,到现在又露出这幅女儿作态,让为师如何相信你?”

陆鬼臼委屈极了,他看着张京墨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无情的负心汉。

张京墨被陆鬼臼这眼神看的难受,他有些头疼的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陆鬼臼站着没动,就在张京墨以为他还要反驳些什么的时候,他从嘴里小声的挤出一个字:“好。”

张京墨的眉头舒展了下来。

陆鬼臼道:“若是师父这么想,徒儿便会去做。”

张京墨沉默的看着陆鬼臼,看着他从地上站起来,然后转身离开了,这是陆鬼臼第一次离开时没对张京墨行礼,看来他是真的难过了。

而此时的张京墨,也有些后悔,他后悔的不是把陆鬼臼交到百凌霄的手上,而是后悔对他太过放纵以至于失去了身为师父的威严。

若是第一世,陆鬼臼是绝对不敢对他摆脸色的。

张京墨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且陆鬼臼已经应下,那他便不打算再更改。

因为陆鬼臼的抗拒,张京墨又提着酒去找了他的师兄。

百凌霄没想到张京墨会上门,倒是露出几分讶色,他道:“何事而来。”他人如其剑,说话做事向来都是直来直去。

张京墨叹道:“还不是为了我那个不懂事的徒儿。”

百凌霄道:“怎么了?”

张京墨道:“他怕我把你丢到这里,再也不把他领回去。”

百凌霄闻言却是笑了,他道:“我百凌霄倒还没到夺人子弟的地步。”

张京墨却是不语,喝了口酒后,才幽幽道:“你猜他现在的修为如何?”

百凌霄随口一猜:“我猜刚是入道。”他已经很给张京墨面子了,毕竟六岁入道的孩童,在凌虚派已经非常少见,哪怕他这样的剑术天才,也都六岁才找到诀窍。

张京墨摇了摇头。

百凌霄疑道:“难道已经炼气期一层?”他自觉找到了张京墨来找他喝酒的原因,取笑道,“我看不是那徒弟舍不得你,是你舍不得你那徒弟吧,六岁炼气期一层,虽然难得,但我百凌霄……”

他后面的话没能说下去,因为张京墨朝着他伸出了三根手指。

百凌霄看着张京墨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他道:“这个玩笑,却是有些夸张了。”

张京墨道:“还希望师兄信守承诺别夺了我这个徒儿……”

百凌霄见张京墨神色认真,这才确定他这师弟,的确不是在开玩笑,他一口气喝干了面前的酒,道:“清远——若这是真的,师兄可真是,保证不了啊。”

六岁炼气期三层,妖孽这个词,也形容不了陆鬼臼了。

张京墨笑了,他师兄出关后第一次亲昵的叫他的名字,竟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他那个甩他脸色看的徒儿……

☆、第16章 遇恶徒

他们修道之人,一最看重的是修为,二最看重的,却是传承。

因为没人知道,自己弟子将来的成就会不会超过自己,而在超过之后,又是否会在修仙路上拉自己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