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不可能!!!”见到陆鬼臼命牌碎裂的宫怀瑜好似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他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偏殿冲了过去,显然是要看看陆鬼臼此时的情况。

张京墨一言不发的跟在他后面,手中死死的捏着那几片碎裂的木块。

“不!不可能!”开启画幕的时候,宫怀瑜整个人表情扭曲到了极点,他自言自语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张京墨站在宫怀瑜身后,看着画幕亮起。

画幕之中呈现出了一副让两人心都沉下去的画面,在画幕之中,没有了人的身影,只能看见了一个漆黑的洞口,洞口之外,还依稀能看见鲜血的痕迹。

宫怀瑜嘶吼一声,想要叫出什么,但最后的理智提醒了他张京墨在他身后,于是他咬住牙,硬生生的将那句话和喉咙里涌出的鲜血咽了回去。

张京墨声音轻飘飘的,他说:“我要去魔界。”

“去!去个屁!”宫怀瑜很想一巴掌拍到张京墨的身上,但他不能,于是一掌下去,这偏殿的墙壁竟是塌掉了一半,他恨恨的转头,死死的盯着张京墨,那目光之中,全是让人骨头发寒的冷意,他说:“张京墨——你永远,永远都是包袱。”

张京墨也以冷漠的眼神回应了宫怀瑜,他说:“包袱?”

宫怀瑜道:“若不是你——若不是你!”

张京墨依旧冷静,他手上的木牌碎片嵌入了他的手掌,鲜血顺着他的手指一滴滴的落到地上,他的表情平淡,眼神冷漠,就好似刚才的颤抖,都只是错觉,他说:“说啊,我怎么了?”

宫怀瑜又是一声嘶吼,他身上的暴走的灵气荡开,直接将张京墨拍了出去。张京墨简直像是个纸糊的人,被这灵气撞倒身上,竟是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他重重被砸到另一面墙壁上,硬撑着没有晕过去,但此时他看向宫怀瑜的眼神里,已只剩下了冷漠和憎恨。

宫怀瑜走到了张京墨的面前,硬生生的掰开了他的手,取走了陆鬼臼命牌的碎片,他说:“你根本不配同他站在一起。”

张京墨吐了口血,他抓陆鬼臼命牌抓的极紧,但却被宫怀瑜掰断了手指硬生生的夺了去,手指剧烈的疼痛让他竟是生出一种怪异的兴奋之感,他咳嗽一声,低低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宫怀瑜浑身一僵,眼中冷意更甚。

张京墨嘴唇微微动弹,说出的几个字却让宫怀瑜有些听不清,他冷哼一声,揪着张京墨的衣领将他从倒塌的废墟之中举了起来,他说:“说啊,我是谁。”

张京墨看着宫怀瑜近在咫尺的脸,忽的就笑了。

宫怀瑜见到张京墨的笑容,便察觉情况不对,然而已是太晚——瞬息之间,张京墨浑身上下都射出无数根细小的针,那针刺入皮肤后,便游走于血液之中,随着血液直通心脏。

宫怀瑜甩开张京墨疾身后退,他即便是退的及时,但因为他靠张京墨靠的太近,还是被刺到了,被蝼蚁暗算,宫怀瑜的表情更加扭曲,他恨不得直接在这里要了张京墨的命——就像当初那般。

陆鬼臼既死,杀意便生,宫怀瑜眯着眼看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张京墨,道:“手段不错。”

张京墨冷漠的看着他,这招是他的最后一招,这几千根针都是特意炼制,不是凡物,一般人被刺进一枚,就足以致死……没想到这人被他如此暗算,竟是还能站着同他说话。

罢了,看来今日,是要卒在这里了。

面对死亡,张京墨的心情却格外的平静,他脑子里已经开始谋划下一世的事,想着到时弥补大阵的时候,定要小心些,若是有机会,看看能不能救下顾家兄妹……

宫怀瑜一步步的靠近了张京墨,他的杀意张京墨已经感受的一清二楚,他甚至能看到宫怀瑜被面具掩盖了一大半的眼睛里射出的红光。

就在宫怀瑜即将出手的那一刻,他却听到了一个冰冷的声音,那个声音说:“宫怀瑜,我不要你的命,是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但我已经不想看见你,你走吧。”

宫怀瑜呆愣在原地,他僵硬的转身,却发现周围空无一人,这里只有他和张京墨——那个声音,不过是他的幻听。

可即便是幻听,却依旧勾起了宫怀瑜某些记忆,甚至他那条瘸掉的腿都开始隐隐作痛,痛的宫怀瑜恨不得将它一刀剁了。

张京墨本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了,然而宫怀瑜却莫名其妙的停下了脚步,甚至于脸上闪过惊恐和痛苦的表情,好像被什么魇住了。

宫怀瑜莫名其妙的说了句话,他说:“主子,为什么?”

张京墨浑身上下骨头都断的差不多,此时连移动都十分困难,他看着宫怀瑜失神的模样,心中开始暗暗的思索自己是否能要了眼前人的性命。

但这到底只是想想罢了,宫怀瑜和他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宫怀瑜可以轻松的劈死一个元婴修士,而自己,死战还不一定能获胜。

这幻想只困扰了宫怀瑜片刻,他很快就从中挣脱出来,将目光再次投向了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人。

宫怀瑜没有看漏张京墨眼里的杀意,但他在看到张京墨眼中杀意之后,竟是没有愤怒,反而笑了起来。

他说:“多漂亮的一双眼睛,就该这么冷……”当初的张京墨,若是像现在这般多好?也不至于,让他做出最糟糕的选择。

宫怀瑜和宫喻瑾是宫家双子,二人在游历之时结识了陆鬼臼,后来投于陆鬼臼的门下,宫怀瑜的性子跳脱,更加容易冲动,他一直以为陆鬼臼能带着他们走向通天之途,可是,可是——

张京墨道:“你很恨我?”

宫怀瑜听到这话,低低笑着,他说:“我恨不得杀了你。”

张京墨道:“为什么不下手?”

宫怀瑜沉默的看着张京墨,看着他眼中的挑衅,看着他眼中怪异的兴奋,说:“因为,我怕。”

张京墨没有问他怕什么,因为他知道宫怀瑜不会说,不过既然知道宫怀瑜会怕,那边足够了。

这偏殿毁了大半,昆仑巅的其他人知道此地发生了争斗,却都不敢上前,宫怀瑜说:“我不杀你。”因为我知道,比起死亡,于你而言还有更痛苦的事。

张京墨不说话了,他干脆的比起眼睛,再也不看宫怀瑜。

宫怀瑜看着张京墨奄奄一息的模样,冷漠吩咐道:“给他疗伤,若是让他死了,你们就陪葬吧。”

说完这话,他起身离去,留在了一地的狼藉。

张京墨躺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画幕中的那个巨坑,嘴唇动了动,依稀的叫出了鬼臼两个字。

命牌碎了,便说明,这个人……不在世上了。

张京墨闭上眼,心中好似已经被什么东西给挖空了。

接下来的事,张京墨却已经不太清楚了,他感到自己被一双手抱起,放到了柔软的床上,然后那双手小心翼翼的帮他清理伤口,抹上药膏。

张京墨痛的厉害,但他已经习惯为了疼痛,所以这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最让他难受的,是他心脏之处好似被钝刀一刀刀的磨着,闷的难受,痛的窒息。

张京墨的手被人扶起,那人细细的帮张京墨挑着手掌里的木刺,陆鬼臼的命牌是特殊的木头制成,这木头万年不腐,灵气也无法附着其上,只有以针一点点的挑出来。

张京墨闭着眼睛,像是死了一样,照顾他的人,还小心翼翼的用手探了几次他的鼻息。

那人挑出木刺后,又上了上好的药膏,还帮他缠好了绷带,他见张京墨还不说话,便小心翼翼的出了声,叫了句:“墨墨。”

是鹤童白月半奶声奶气的声音,他说:“墨墨,你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

张京墨没睁眼,也没回答,他心想的是,他怎么会难过呢,就算陆鬼臼死了也没什么,他只需……只需要再来一世,便可以再次见到陆鬼臼了。

鹤童道:“墨墨,你不要这样。”

张京墨听的疲惫,他并不知道鹤童口中“不要这样”是什么意思,但想来那孩子也是为了他好,于是口中轻轻的嗯了一声。

哪知他嗯完,鹤童便将头靠在了张京墨的手臂,轻轻的抽泣了起来。

☆、第105章 事已至此

陆鬼臼的死亡无论是对张京墨亦或者宫加双子,都是沉重的打击。

那日对张京墨出手之后,宫怀瑜就急匆匆的赶去了魔界,想要知道陆鬼臼的具体情况。

宫喻瑾跳下那洞穴不久便发觉情况不对,那洞穴并不太深,可入其内后却没有发现那大虫的踪迹,而洞穴里面又没有其他的通道。

至此,宫喻瑾失去了陆鬼臼的踪迹。

而此时的宫喻瑾并不知陆鬼臼命牌碎裂一事,所以心中还抱着些许侥幸之心,觉的以陆鬼臼的命格,怎么都不该损在这里,所以依旧没有放弃希望,在四周搜寻陆鬼臼的踪迹。

然而半日过去,宫喻瑾还是一无所获,就在他心绪浮动之时,却见到了匆忙赶来的宫怀瑜。

宫怀瑜面色极为难看,浑身风尘仆仆,见到宫喻瑾的第一句话便让宫喻瑾的心凉了大半,他说:“哥,陆鬼臼的命牌碎了。”

命牌碎裂绝非小事,即便于陆鬼臼而言,都是极凶之兆,宫喻瑾道:“你确定?”

宫怀瑜道:“我怎么会不确定?我可是亲眼看到张京墨从怀中掏出的木牌碎片!”他说到这里,露出恨恨之色,眼神之中已是一片怨毒。

宫喻瑾见状不对,立马警觉道:“你不会对张京墨出手了吧?!”

宫怀瑜抿了抿唇,却是不答。

宫喻瑾看到宫怀瑜听到他问题时露出的表情,就知道了这个问题答案,他怒道:“宫怀瑜,我出来之前,对你说过什么!”

宫怀瑜嗫嚅两句,没什么底气的说:“不要……对张京墨……出手。”

宫喻瑾道:“那你看看你又做了什么!”

宫怀瑜咬了牙,道:“哥,主子都死了……都是因为张京墨……既然如此,我还为什么要对张京墨客气?!”

“死?”哪知宫喻瑾听了这话,却冷笑了起来他说:“宫怀瑜,主子的命有多硬,还用得着我说?我看恐怕你死了,他都还活着!”

宫喻瑾很少说如此重话,既然他已说出口,便说明他此时已是怒极。

宫怀瑜自知理亏,但却还是一副不肯认错的模样,他道:“主子的命牌都已碎了——难道不成,还有什么转机?”

于常人而言,命牌碎裂便代表身死道消,可对于陆鬼臼,这说不定还代表着机缘。反正就宫喻瑾所知,陆鬼臼已是被死亡威胁了无数次,可次次化险为夷。

就算这次在他人看来已是生机断绝,现在却也并不能完全做下定论。

而若以巨龙喻之陆鬼臼,那张京墨便是那龙身上决不可触碰的逆鳞,无论是谁,触之即死!

当初他们两兄弟便险些因为张京墨丢掉性命,宫喻瑾本以为宫怀瑜已是得到了教训,却不想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他居然还是如此的冲动。

现在对张京墨除了手倒是可以解气,只是等到陆鬼臼回来——

宫喻瑾咬牙道:“你没取他性命吧。”

宫怀瑜忙道他怎么敢,说只是稍微教训了一下张京墨。他可不敢告诉宫喻瑾,他用灵气将张京墨打成了重伤,现在还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

宫喻瑾松了口气,他道:“还活着便好,他心肠软,到时说些软话倒也不怕他对陆鬼臼说些什么。”

宫怀瑜听了这话只想苦笑,宫喻瑾脑海里的还是那个第一世任由陆鬼臼揉捏的小丹师,他哪里知道此时的张京墨已是被练得水火不侵了。只不过他却也不敢开口提醒,深怕加重宫喻瑾的怒火。

宫喻瑾道:“日后切莫做如此冲动之事,张京墨无论做了什么,都不是我们能动的人。”

宫怀瑜只好点了点头。

宫喻瑾皱眉思索一会儿,又道:“我留在这里搜寻,你回去之后好好安抚他,千万不要冲动了。”

宫怀瑜恹恹的道:“知道了。”

宫喻瑾叹了口气,还想说什么,但到底是没说出口,他这个弟弟,做事向来都十分冲动,只要怒气上头,几乎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二人又讨论了一下接下来所性之事,便各自离开了。

宫怀瑜回到昆仑巅上,先是十分不情愿的询问了张京墨的伤势。

照顾张京墨的鹤童知道张京墨的伤势宫怀瑜弄出来的,所以对他的态度格外的不好,问半晌也不肯说一句话。

鹤童这态度,气的宫怀瑜捏了鹤童的脸好几次,直到把那包子脸捏的红彤彤,才没好气的叫了声滚。

鹤童听到滚字,立马转身就跑,简直就像一只长了腿的雪团。

宫怀瑜恨恨的瞪着鹤童的背影,倒也没想到他真的敢就这么跑掉,看来有了可以撑腰的人,这气势一下子就足了……

张京墨伤的不算重,也不算太轻。毕竟当时宫怀瑜没有留下余力,只不过一下他全身上下的骨头就已是碎的七零八落。

但他好歹没有伤到要害,再加上昆仑巅上灵气充裕,又有上好的灵药,所以短时间内他的外伤就已复原的差不多了。

只不过外伤虽然好了,可内伤却还需哟再恢复一段时间。

鹤童从宫怀瑜处回来后,张京墨也知道宫怀瑜回来了,他半坐在床上,虽然神色平淡,但若是仔细看去会发现他眼神里有着淡淡的倦意。

鹤童道:“墨墨,他回来了,还问你如何了,我才不要理他。”

张京墨道:“你主人回来了?”

鹤童点了点头,难过道:“我不喜欢二主人。”

张京墨第一次听到鹤童口中这个“二主人”他道:“你还有个主人?”

鹤童道:“对啊,两个主人长的一模一样呢。”

此话一出,张京墨的脸色大变,他道:“一模一样?”

鹤童被张京墨的表情吓到了,他道:“对、对啊……”

张京墨之前便觉的那面具人有几分眼熟,现在被鹤童这么一提醒立马就想起了什么。

鹤童迟疑的看着张京墨,小声的叫了声:“墨墨?”

张京墨缓缓从床上坐起,他道:“走吧。”

鹤童道:“去哪?”

张京墨冷漠道:“去找你的主人要东西。”

鹤童听的懵懵懂懂,但也看出张京墨在生气,于是买着小短腿跟在了张京墨的身后。

张京墨到了大殿,看见宫怀瑜坐在椅子上,他见到张京墨来此,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张京墨步伐有些虚弱,但神色之间依旧是一片冰冷,他说:“我之前,应过你一件事。”

宫怀瑜等着张京墨的下一句话。

张京墨冷笑道:“我答应你,若是我认出了你是谁,不会将答案说出来。”

宫怀瑜表情一下子就凝重起来,他眯起眼睛,似乎是在观察张京墨所言之事到底是真是假。

张京墨道:“在这里,似乎没看到你哥哥?”

宫怀瑜听到这话,终是明白张京墨不是在虚张声势了。

宫怀瑜道:“你想如何?”

张京墨面无表情道:“将陆鬼臼的命牌还给我。”

宫怀瑜冷漠道:“我已经随手丢了。”

张京墨冷冷道:“我只重复一遍,把陆鬼臼的命牌给我!”

二人的视线对视在一起,激起了点点火花。

到最后终是宫怀瑜退了一步,他从怀中掏出了几块碎片,就这么直接扔到了张京墨的面前,嘲讽道:“人死了,留命牌还有什么用?”

张京墨一言不发的走到命牌碎片之前,仔仔细细的将碎裂的命牌捡了起来。

宫怀瑜看着张京墨捡起碎片,看着他缓步走出了大殿,他冷哼一声,用手重重的砸了一下椅子的把手,硬是将那椅子的把手砸了个粉碎。

张京墨拿着陆鬼臼碎裂的命牌出了门,直接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他一路上没有同跟在他身后的鹤童说一句话,鹤童观察张京墨的神色,也知道他大概是在生气,所以全程都十分的安静。

张京墨回到屋中,在椅子上坐定后,才拿起陆鬼臼的命牌细细的看了起来。

鹤童站在张京墨的身侧,闷了半晌后,才开口问了句:“墨墨,你不开心吗?”

张京墨听到鹤童的话,表情十分的冷漠——这是十分少有的情况,因为即便是他伤的最重的时候,鹤童同他说话,他也是要回一句的。

鹤童莫名的有些心虚,他叫了声:“墨墨。”

张京墨说:“你早就知道了吧?”

鹤童听的懵懂,他道:“知道什么?”

张京墨冷漠道:“宫家双子——陆鬼臼——我这永不结束的轮回。”

鹤童被张京墨的眼神盯的有些害怕,他道:“墨墨,我听不太懂……”

张京墨看着鹤童眼里的迷惘之色,突然又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如果那面具人真是宫家双子,那么他的轮回,定然同陆鬼臼有脱不开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