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看他竟然在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自然是偏帮着他的,还不知道背后怎么说我坏话,如今反倒这么笑我。”

顾子卓眉眼间的笑便渐渐没了“怎么会,我何曾偏帮他了?”

顾嘉别了他一眼“你和他是嫡亲的好兄弟,自然帮着他了!”

顾子卓凝着自己这妹妹,认真地问道“难道你我不是嫡亲的好兄妹?都是兄妹,我又怎会偏帮哪一个?”

顾嘉“那不一样的,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算什么!”

顾子卓轻叹了声,却没再说什么。

顾嘉看这顾子卓倒是对自己多么兄妹情深似的,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无趣,转身就要走。

顾子卓叫住她“对了,刚才险些忘了,燕京城的绫布,怕是要涨上天了。”

顾嘉停住脚步,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顾子卓盯着她道“南方绫布制造局火灾,烧了个精光,燕京城的绫布马上要断货了。”

顾嘉一脸震惊“竟然有这种事?”

顾子卓颔首“是,我们要挣大钱了。”

顾嘉此时简直是想哈哈大笑一番。

真得和上辈子一样,绫布要大涨价了,她要发财了,发大财了!这下子,再不用眼巴巴地盼着那每个月二两的月钱了!

有了银子傍身,做什么不好?

什么侯府千金的身份,什么一个月二两的月钱,都统统见鬼去!

顾嘉本应去彭氏身边尽孝的,可是看彭氏身子也还算好,只是不如以前精神罢了,而顾姗又天天抢着献殷勤,凡事在跟前装好人,她也就懒得去了。

她现在一心想着自己的绫布买卖,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出门罢了。好在有顾子卓帮忙,给寻了个机会,说是带着她去拜访一位女先生,这才能出门。

顾子卓带了顾嘉先去了街市上的布行看了看,果然那绫布已经没有了,便是打听着说要买,掌柜都支支吾吾的说价格很高,问到底多少银子能买到,人家就说没货了。

如此走了几家,绫布价格大涨那是确定无疑了的。

顾嘉趁机看了其他布的价格,和顾子卓谋算着自己的那一千多匹布应该卖多少银子,应该卖给谁,用什么方式卖出去。

两个人看了半晌,最后也是累了,便来到一处茶楼,要了茶饼点心,坐在临街的窗口处,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街市,闹中取静,边喝着茶水边说着这买卖的事。

顾嘉的意思是,若是直接把那绫布卖给一个布行,只怕是引起别人的注意,毕竟现在谁能轻易有一千匹绫布这么大的量,怕不是别人会怀疑来路。

顾子卓赞同,颔首道“阿嘉说的是,我也想着我们自己开一个布行,或者找一处布行合作,细水长流慢慢卖,这样才不引人怀疑。”

既然兄妹两个人都想到了一处去,自是说起这开铺子的事来,其实也不难,顾子卓自己就有处铺子,只是开的是生药买卖罢了。既是有经验的,如今赶紧去盘一处铺子来,开张卖绫布就是了。

兄妹两个人盘算半晌,便开始算着这绫布能卖多少银子一匹,每日只出多少的量,又计算着能挣多少银子。

如此一番细盘,顾嘉简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这一把下来,可真是发财了。按照最低一匹布她自己分六两银子算,那就是六千多两哪!

顾子卓瞧她眼里都要放出光来,不免好笑“这一把下来,妹妹的嫁妆都有了。”

顾嘉瞥他一眼,哼了声“敢情你们还指望着我自己挣出嫁妆来?”

顾子卓越发笑了“哪里,若是妹妹哪日出嫁,做哥哥的总是要给妹妹添置些东西,只是——”

说着间,他挑眉“妹妹如今已经盘算着将来嫁妆的事了吗?”

顾嘉听这话,不免有些着恼,谁先提嫁妆的,分明是他,如今却又打趣自己,当下真是恨不得一盏茶直接泼给他。

不过想想这是自己做买卖的好伙计,若是泼了他,谁帮着自己跑前跑后盘铺子?只能是忍了。

正琢磨着,恰好那生药铺子的管事来找,却是说起城东有一家铺子因经营不善打算转让的事,顾子卓和顾嘉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眼前一亮。

“这到底是谈买卖的事,妹妹不宜露面,你先在这里歇着,我过去和那边谈谈,若是价格合适,我就先定下来如何?”

顾嘉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当即连连点头。

顾子卓忙跟着那管事离开,顾嘉径自喝茶吃点心地等着顾子卓回来,等了半晌也不见人影,反倒是她自己有些内急,便起身要寻净房。

谁知道正走在这茶楼的走廊时,竟迎面看到两个人,其中一个赫然正是那南平王世子。

袅袅茶香之中,南平王世子着一身紫棠长袍配着白玉带,衬托那身形颀长面庞如玉,走在这竹楼回廊间,恍若入画。

美色当前,然而顾嘉想起的却是那一日南平王世子满眸的寒意。

杀,敢多说一个字,杀你全家。

莫名在这茶楼里遇到了这位主儿,顾嘉后背发凉,她眼神躲闪地别过脸去,指望着南平王世子没发现自己。

今日一定是出门前恰好遇到了黑乌鸦顾子青,不吉利。

南平王世子眸光淡淡地扫过回廊,看都没看顾嘉一眼,径自前走,边走着间,边和身旁的人说着什么。

顾嘉看南平王世子从自己身边走过,总算是松了口气,想着这下子算是过去了,却在一个回首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咦,他身边的那个人,好像面色泛白没有胡子,而且说话的时候声音尖细,这是什么意思?

宫里头的太监?

她不免纳闷了,按理说宫里头的太监不应该随便这么出门的,一出门肯定是有差事,怎么可能闲散地在这茶楼里和南平王世子说话儿?而且看那太监的样子确实有些鬼鬼祟祟的,这是在玩什么把戏?

她低头胡乱想了半晌,也不明白,最后摇摇头,打算赶紧过去净房。

憋不住了憋不住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旁边茶室里却突然闪出来一个人,直接将她一拽,就这么拽进了茶室中。

“啊——”

顾嘉刚要大叫,就被那个人捂住了嘴巴。

清淡的茶香就在那人指尖,顾嘉睁大了惊恐的眼睛。

这是什么人,要杀她?是顾姗派来的?不不不她没那个胆量,还是说劫财的?

“闭嘴,不许叫。”身后的人冷冷地命道。

顾嘉一听那声音,顿时恍然,这是南平王世子。

他竟然劫持了自己?

顾嘉连忙点头,使劲地点头。

南平王世子却依然不放手,修长有力的手箍住顾嘉的唇,用着凉淡的语调在顾嘉耳边道“你刚才在看什么?”

顾嘉睁大眼睛,无辜无奈又冤屈。

她不就是无意中看了一眼他吗,难道他是金子,还不能看吗?

南平王世子冷笑“你发现了什么?”

顾嘉越发瞪大了眼睛,她发现什么了吗?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这怕是做贼心虚!

堂堂南平王世子,这是有多大的秘密啊?

男子的气息就在顾嘉耳边萦绕,南平王世子以着冷静轻淡的语调道“顾二姑娘,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看到了什么?”

顾嘉口中拼命地发出呜咽之声,抬手比划着自己嘴巴。

南平王世子终于意识到,顾嘉是没法说话的,当下放开了手。

一得了自由,顾嘉大口地呼着气,并迅速逃离了南平王世子的禁锢。

她喘着气,无奈地忍下尿意“世子殿下,你也曾经是家父的座上客,我博野侯府虽然不如南平王府那般尊贵,但家父和南平王爷也是昔日好友,你这样对待我一个侯府之女,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南平王世子挑眉,容颜绝色,却是冰寒至极“少废话,说。”

他太凶了,顾嘉想哭,好憋好憋,她想如厕“世子殿下,如果非要我说,那我只好解释一番,我今天是和我兄长顾子卓过来茶楼用茶的,刚才恰好他有事出去了,我在这里歇着,谁知道一出来就碰到了你。你问我看到了什么,我这不是看到了你吗?求你放过我,我还有急事。”

她约莫猜到,南平王世子的秘密可能和那位疑似太监的人要关系,她不敢提,装糊涂。

南平王世子却是冷声道“不要给我装傻,你刚才的眼神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

顾嘉这下子眼泪真得落下来了,一不下心喝多了茶水,再这么憋下去她都要丢脸了“南平王世子殿下,你饶了我,我真没发现什么,我着急,我还有事,你放了我。”

说着就要往外跑。

南平王世子却是一个箭步,直接擒住了她的手腕,攥住不放“急事是吗?既然是这么急的事,那更应该说清楚了。”

顾嘉眼泪汪汪“求你了,等我办完急事再和你说清楚!”

南平王世子冷笑“你以为我会同意吗?”

顾嘉这下子真是受不了。

她不知道南平王世子有什么秘密,一个堂堂王府的世子,竟然天天鬼鬼祟祟的,一会儿跪尼姑,一会儿携太监的,这个人到底是人是鬼?

不管他是人是鬼,如今在这里管着自己不让自己如厕,可真真是胡搅蛮缠!

她咬牙切齿气急败坏地道“我真得有急事,你先放开我,待我办完,我一五一十把我为什么来这里我看到了什么统统都告诉你行不行?”

南平王世子冰雪容颜,眸中冷意闪现“那你先说什么事。”

顾嘉这下子实在受不了,她气炸了。

她上辈子也是知道这位南平王世子的,高贵冷艳不苟言笑,那是被祭在九天之上神佛一样的美人儿,纵然有燕京城女子肖想下这位,怕是也没几个人自觉有那福分和他婚配。这样的一个人,她以为应该是心肝纯透性情高洁目无下尘的,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一个人竟然没事拉着她逼问一个即将如厕的女子想问人家要去干嘛!

简直是气炸了!

她瞪着南平王世子,咬牙切齿地道“世子殿下,我要去如厕,怎么,你要同去吗?”

……

茶室内,茶香袅袅,俊美的男人脸上那抹冷意凝固,面上浮现一层措手不及的尴尬。

半晌后,将薄唇绷成剑锋的他放开了顾嘉的手腕。

顾嘉得了自由,冷笑一声,抚了下自己手腕上的红痕,嘲讽地道“世子殿下,你这么抓着我不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心仪于我呢。”

南平王世子神情微僵。

顾嘉说完,昂着头,淡定地走出茶室。

一出了茶室后,她再也顾不上形象,撒腿直奔净房。

真得憋死了!

第40章 南平王世子

顾嘉从净房中出来的时候,便看到那高贵冷艳的南平王世子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的茶房门处。

听到了她的动静,他的眼神轻淡地扫过来。

顾嘉好笑又好气,用眼神狠狠地嘲讽他。

这茶房回廊里就怕不隔音,万一说了什么让人听了去,她不好开口乱说话。

南平王世子推开那茶房门,之后看了眼顾嘉,示意顾嘉进去。

顾嘉倔性子上来了,你让我进去我就进去啊,你算老几?再说本姑娘手腕上的伤痕还在呢,谁知道你会不会干了什么坏事杀人灭口!

她看都没不看南平王世子,径自就要下楼。

她觉得自己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南平王世子抬手,也不知道一拉,又拽住顾嘉的胳膊,直接把顾嘉拽进去了。

顾嘉恨哪!

她瞪着南平王世子“南平王世子,你再这样我就要叫了,我就说你要非礼我,我好歹是侯府千金,你这样对待我,好吗?”

南平王世子沉默地望着顾嘉,看了一会儿后“顾二姑娘,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两次出现的都太巧了。”

嗯哼,所以你两次都是在干匪事,恰好被我碰到了心虚了?

顾嘉斜睨着他“我看世子殿下是做贼心虚呢。”

南平王世子眸中闪出一丝冷光,不过之后便归于平静,他垂下眸子,淡声道“姑娘误会了,我赵脩做事无愧于心,断不会做出鸡鸣狗盗之事,只是这钟鸣鼎食之家,深宅之中总是有些隐私是不好对外人讲的,姑娘恰好碰到了,总是让在下心中不喜。”

顾嘉呵呵一笑“所以呢,你心中不喜,就想要我的命,是了是了,上次你还掐着我的脖子要杀我呢,你来啊你来啊,我给你说,我是和哥哥一起过来茶楼的,这茶楼里的伙计也看到我了,等下我哥哥就会来接我,若是我出了万一,我哥哥一定想办法找出真凶,他们少不得以为你南平王世子□□攻心对我先奸后杀!”

说着间,她还冲他亮了亮自己的手腕。

莹白如雪的手腕,如今明晃晃地一道淤痕,触目惊心。

南平王世子抿唇,无言地望着顾嘉。

顾嘉心中得意。

她突然明白了,这位南平王世子虽然高冷又凶狠,但其实再怎么说都是不到弱冠的少年罢了,还没有经历过人事,可能也没个通房丫鬟什么的,说白了就是个童子鸡。

这种童子鸡,可能面对姑娘家还是会有点廉耻心的。

顾嘉却是没什么好在乎的,她上辈子嫁过人,知道男女之间那些事,也就能豁得出去。

“顾二姑娘误会了。”绝世美颜的少年冰着一张脸,垂下眼睑,淡声道“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顾嘉马上委屈了“你竟然说你没有,怎么可能没有?我好好地走在走廊里,结果你直接把我拽过来,还非礼我拽着我的手不放,你爹你娘难道没教你,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好意思拽着我的手?你还追着我问我如厕的事,若是让人看到了,我的清白怎么办,我的名声怎么办?我若是嫁不出去,你能对我负责吗?”

说到这里,她越发入戏了,干脆双手捂脸,委屈地带着哭腔道“你如今又拽我进来茶房里,别人看到,定是以为你拉我干了苟且之事,我,我怕是真得名声毁了,嫁不出去了!”

南平王世子何曾想到顾嘉竟然来这一手,他冷冷地盯着顾嘉委屈哭泣的模样,薄唇抿起,默了好半晌,才冷笑一声,突然道“顾二姑娘,你也不必如此。我不管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又是何居心,今日之事,还有那法源庵之事,都不许你泄露分毫,要不然——”

顾嘉哼哼“要不然就杀我全家?”

南平王世子逼近了顾嘉,眉眼冰寒“要不然,你就名声尽毁好了,然后——我娶你。”

顾嘉“……………………”

她诧异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南平王世子。

南平王世子眸若寒潭,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第一,我南平王府若是求娶姑娘,府上断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第二,我南平王府远在南平,山水迢迢,若是你成了南平王妃,那便是叫天天不应,姑娘这么聪明,应该明白。”

明白,太明白了。

意思是可以不杀你,但是却要把你求娶过来,然后慢慢地折磨,折磨到死。

顾嘉回忆了下,这才记起,这位南平王世子后来好像娶了一位国公府的嫡长女,娶过去不到一年就死了。

后来呢?

顾嘉仔细回忆了下,约莫是在自己临死前几个月,那是个冬天,新皇登基了,齐二入了为天子拟旨的政事堂,成为了政事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官员。

之后过完年还没开春,这位南平王世子就没了。

当时自己纠结于一直不曾有孕,便是齐二入政事堂带来多少人的艳羡,她也进不了心里去,至于外面那些人那些事,只多少听人说闲话提起过。

顾嘉打了个冷战,下子连哭都懒得哭了,一脸诚恳地道“世子殿下,其实你误会了。那一日我在法源庵,是因为我母亲要和师太说话,我想听听我母亲和师太说什么,这才偷偷跑过去。至于今日确实是我哥哥带我去看布行,累了在这里茶楼里喝点茶水,我绝对不是有意窥探你的私密,即便这两次无意中撞到了你,我也绝对不会向任何人泄露半分,毕竟泄露了你的秘密,对于我也没什么好处是?我只是博野侯府小小的一个女子,断然不会得罪南平王府的世子。”

南平王世子审视顾嘉半晌,最后颔首“你的话,我信了。”

顾嘉松了口气“那就好,你放心,我绝对不泄露半分!”

死也不想给你当什么世子妃的……

南平王世子看着顾嘉拼命向自己表诚心矢死不泄露半分秘密的诚恳样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奇怪的情绪,不过最后他还是颔首“如此甚好。”

顾嘉听着,越发放心了,小心翼翼地赔笑道“那世子殿下,我可以走了吗?”

不想和这个人独处一室多待一刻。

便是生了盛世美颜又能如何,也不过是心狠手辣的夺命阎罗罢了。

南平王世子挑眉“对了,还要提醒姑娘一件事。”

顾嘉一脸恭敬虚心请教“什么?世子殿下请讲。”

南平王世子清淡的眸光下移,落在了顾嘉的手上。

之后他开口,淡淡地道“如厕后还是要好生洗手的,要不然会有些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