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纷纷在内心对顾嘉表示了同情。

好不容易两个人走到了御花园,顾嘉终于松了口气,拿出巾帕来擦了擦额头的汗。

南平王世子回首,看顾嘉,突然拧眉道“我的巾帕呢?”

顾嘉“???”

南平王世子“上次借给你用,怎么也不见你还我?”

顾嘉呆了“这个你还惦记着要回去吗?实在是对不住,这个……已经丢了。”

真得丢了,她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当初问起红穗儿裙子里的帕子,红穗儿根本不记得见过,这就无处可寻了。

南平王世子原本面上是没什么神情的,听到这个,顿时覆了一层冰霜。

“丢了?”南平王世子挑眉。

“是。”顾嘉老实地回道。

“丢哪里了?”南平王世子逼问。

“……我若是知道丢哪里了,就捡回来还你!可我不知道丢哪里了啊……”顾嘉很无奈地道,心里却是想,就一个巾帕,他堂堂南平王世子,先皇的嫡亲孙子,竟然还要计较这个??

还是说,他就是故意在找茬?

顾嘉警惕地看着南平王世子。

南平王世子凝着顾嘉“那是我的东西,我就是想要,如果你把它丢了,就回去找。”

顾嘉顿时觉得这个人有些无理取闹了,当初自己要还给他的,他一脸不屑,自己随手藏在衣裙里后来丢了,想必是丢在那山庄里了,如今却去哪里寻?

不就一个巾帕吗?

“世子殿下,请问你那巾帕是镶了金还是嵌了银,非要找回来才是?我实在是不知道丢哪里了,也未曾留心过,如今过了这么久说要去寻,那是决计不可能的。要不然这样,世子殿下开个价,需要多少银子赔你,我十倍奉还!”

顾嘉不缺钱,就缺这口气。

南平王世子审视顾嘉半晌,突然别过脸去。

顾嘉觉得莫名其妙,整天端着一张莫测高深的脸给谁看?是是是她只是侯府之女,他是王府世子,可是那又怎么样?为了个巾帕就这么难为她,是身份尊贵的世子应该干的事吗?

小气巴拉的,便是乡下男子也没有这样的!

顾嘉突然想起来齐二。

齐二就绝对不会追着别人要人家归还一个什么帕子!

南平王世子不再理会顾嘉,却走至一旁,看旁边的山石。

旁边便是御花园的堆秀山,这堆秀山叠石别致,山道盘曲,堆秀山的下面又有石雕蟠龙喷水,山上对亭纤巧秀丽,掩映在葱茏树木和古柏藤萝之间,风雅别致。

顾嘉见南平王世子根本不搭理自己了,也就干脆不说话了。

反正她绝对没有要嫁给他的意思,也犯不着讨好他,若他看出自己的意思主动去和太后拒绝,那是再好没有的了。

南平王世子默了片刻,突然道“顾嘉。”

顾嘉突然被点名,一时有些摸不清这人心思,只好道“世子殿下有何吩咐?”

南平王世子抬头,用异样的神色望着顾嘉“你可知,太后为什么让我带你来御花园?”

顾嘉看着南平王世子那认真的神情,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

什么意思?还能不明白吗?

可是……她不想啊,不想的话,只能装傻了?

当下微微低头“世子殿下,我不知道,请世子殿下告知。”

南平王世子听此言,神色间透出一丝狼狈,用冰冷却又居高临下的声音道“顾嘉,不要给我装傻。”

顾嘉默了片刻,心说这事儿怎么说呢?

他直接和自己挑明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要娶自己当世子妃?

顾嘉突然头疼得厉害。

她不想死。

顾嘉硬着头皮开口“世子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请明示,臣女愚钝,不懂世子殿下的意思。”

南平王世子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明白地问自己。

他咬牙,默了好半晌后,终于别过脸去,硬声问道“太后的意思,你猜到了?你……到底愿不愿意?”

顾嘉听了这话,脑中轰隆隆的响。

南平王世子对自己有意思?

这是明白地告诉自己,他想娶自己吗?

顾嘉瞪大眼睛,她无法理解这个人脑子里怎么想的。

自己和他八字犯冲,难道他不知道?

顾嘉在最初的震惊后,很快收敛了心神,低头望着御花园地上铺就的条石花纹,斟酌了半晌,终于开口道“世子殿下,不该说的,臣女从来一句话都未曾说过,臣女遵守臣女的诺言。”

南平王世子听闻这个,皱眉。

初时他并没有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可是再细想之后,顿时明了。

脸色骤变,眸中泛起冷意。

他被拒绝了,含蓄地拒绝了。

他曾经威胁过她,说若是胆敢泄露半句,那他就会前去求娶她,到时候慢慢折磨。

她也曾经对他的威胁惧怕,并发誓绝对不会泄露半分他的秘密。

如今她说这话,就是在拒绝了。

南平王世子站在那里,只觉得天和地以及周围的柏树藤萝全都远去,这世间只剩下自己和对面的那个人。

她拒绝了自己。

顾嘉看对面的人良久不曾说话,忍不住抬眼看了他一下,却恰好看到了那人完美无瑕的面容上那丝瞬间的龟裂,以及冰冷的眼眸中流露出来的些许失落。

她有些不忍。

这么尊贵俊美的一个男子,就在自己眼前,很有可能和自己成就眷侣,触手可及的绝世美男子,哪个姑娘家会不心动呢?

顾嘉想起他失落地跪在法源庵的情景,胸口竟然隐隐泛起一丝心疼。

世间无二的盛世美颜,能不让人心疼吗?她也不由得生了惆怅怜悯……

不过这种情绪只是一瞬间而已。

她很快收敛了心神。

她为什么要心疼别人,她心疼自己还来不及呢?

南平王世子最后会死的,不明白原因的死,不过如今想想,总归和新皇登基有关系。

她没办法救他,那就必须远离他。

绝世美男算什么,有自己幸福重要有自己性命重要吗?

就在顾嘉心里胡乱想着这些自私的念头时,却听得南平王世子突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

她环顾四周,发现太监宫娥们竟然全都不见了,不知道是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还是怎么着,反正是都不见了。

顾嘉咬牙切齿,心说这御花园不小,仁寿宫是什么方向来着?自己得一个人回去了吗?

就在她尝试着从来时的方向往回走时,恰见前面过来一位男子,身后还跟着两位太监,却是当朝三皇子。

三皇子无意中看到她,却是眼熟,只因她容貌出色,多少有些印象的,当下想了下“你是博野侯府家的姑娘?”

至于是大姑娘还是二姑娘,三皇子并不记得了,只是知道她好像和齐胭关系不错,两个人结伴一起说话的。

顾嘉恭敬地道“是,臣女正是博野侯府排行第二的,姓顾名嘉。”

三皇子颔首,客气地道“好好的你怎么会在御花园中?”

顾嘉微怔了下,心想这个事儿怎么说呢,总不能说皇太后给自己和南平王世子安排了相亲节目,结果南平王世子被拒后羞恼成怒,自己甩袖子跑人了?

于是她只好道“本是皇太后赐我过来御花园赏花,谁知道我竟不小心走错了路。”

三皇子见顾嘉言语间有些吞吐,知道必然是有些难言之隐的,当下也就不问了,笑着吩咐身边的太监“送顾二姑娘过去皇祖母处。”

顾嘉心中自是感激,对着三皇子福了一福,便跟着那太监过去仁寿宫了。

当下回去太后的仁寿宫,太后娘娘仿佛不知道这事儿一般,依然拉着顾嘉闲话家常,说了好一会子话,这才命人将顾嘉送出。

顾嘉走出宫门,心中暗暗想着这件事。

南平王世子一看就是个眼高于顶爱面子的人,这样的人竟然在自己这里碰了一鼻子灰,想必这下子会愤而拒绝这门婚事?

第62章 我要去问问

从皇宫里回去博野侯府,彭氏对顾嘉越发殷勤,围着顾嘉问东问西的,还问太后都说了什么云云。

顾嘉看着彭氏那殷勤样儿,想着若是她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怕是要活生生掐死自己?

当下故意含糊地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吃吃茶说说话,还见到了南平王世子。”

顾嘉这一说,彭氏大喜,顾姗嫉妒,两个人都盯着顾嘉。

顾嘉摊手“那个南平王世子根本不搭理我呢,怕是没把我看在眼里。”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浇下来,彭氏有些失落,不过还是安慰顾嘉“那倒是未必,既然见到了,就是有盼头的,再说太后娘娘不是喜欢你吗,这婚姻大事,总归是要听长辈的,便是他贵为南平王世子,怕也是不能自己做主的。”

顾嘉“但是我看那位南平王世子倔强得很,怕是不行了的。”

彭氏见此,失落至极“便是南平王世子待你冷淡,你也应该尽量讨他喜欢才是,怎么可以轻易放弃?”

顾嘉反问“我也是侯府千金,人家既然看不上我,我为什么要上杆子去巴结人家?”

这句话问得彭氏无言以对,心里憋屈又恼火“做父母的在这里千辛万苦谋算着给你寻一门好亲,你倒是好,太后娘娘看中了你,这是多大的机会,你却丝毫不知珍惜。若是换了阿姗,定然不会像你这样!”

顾嘉觉得好笑,挑眉“也行,那你让姐姐过去和南平王世子说话,我可伺候不起那位祖宗!”

顾姗一脸羞红,咬牙道“娘,你看阿嘉说的什么话,这是打趣我呢?”

顾嘉“是啊,就是打趣打趣你。”

顾姗顿时想哭了“你?!你自己遭了南平王世子的厌,反倒拿我出气?”

顾嘉“姐姐也忒开不起玩笑,算了,不和你说了。”

说着间,她也懒得再搭理彭氏和顾姗,转身回房,回房前,却是想起一件事“对了,那个镯子我得且戴一些日子,总得哪天戴厌了再还给姐姐你。”

顾姗心里正憋屈,听她竟然这么说,真是恨不得追上去挠花她的脸。

若她得太后娘娘青睐,何至于像顾嘉这般不争气!

可见这世间事就是可恨,怎么机会总降落到那些不知珍惜的人头上。

顾嘉进宫的这件事,博野侯自然是很快知道了,他知道了后便十分不悦,当即过去寻了彭氏,厉声质问道“我堂堂博野侯府,虽说靠得祖上荫庇得了这爵位,可也是侯爵之家,犯得着送女儿进宫去巴结什么南平王世子吗?你把我博野侯府的千金小姐当成了什么?”

彭氏原本因为顾嘉的事就一肚子憋屈,如今听到博野侯这么说,也是一呆,气得这话都不知道怎么讲了“你竟然还责怪我?是太后娘娘看中了阿嘉,让阿嘉进宫,难道我还能抗旨不遵吗?你博野侯是多大的权势,竟然连太后娘娘的话都不听了吗?太后娘娘既然让阿嘉进宫,我好生打扮下阿嘉怎么了?难道要阿嘉灰头土脸地去见太后去见南平王世子吗?”

博野侯怒了“太后娘娘便是宣召阿嘉进宫,你若真是无意去攀附这门亲事,大不了让阿嘉不进宫,或者你陪着阿嘉进宫,哪有让一个姑娘家自己进宫的?我博野侯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彭氏被博野侯这么一呛,又气又怒,加上这些日子因为顾嘉还有那探月受的窝囊气,真是委屈从心中来,她只觉得心灰意冷,觉得自己空空忙碌了这么些年一心为了侯府,如今竟然落得这步田地。

当下泪流满面,悲愤地指着博野侯道“你只知道指责我的不是,难道这些都是我的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就是有了那鲜嫩人儿,看不上我了,觉得我人老珠黄了,便故意指责我的不是,好让你明目张胆地多纳几房是?你去纳啊去纳啊,你也不必在这里说我,从此我也不管你的!”

博野侯听着她这一番胡搅蛮缠的话,只觉得可笑至极。

原本两个人在说阿嘉进宫的事,就事论事就是,可是彭氏非要纠缠其他,甚至把探月还有纳妾的事扯起来说理,又说什么人老珠黄的事!

一时真是有气无力,想着自己怎么娶了这么一个妇人,镇日里不讲道理,只知道怪怨别人,自作主张非要给自己塞了个妾室平白耽误了探月那姑娘一辈子。

当下盯着彭氏,气喘吁吁,两眼发红,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一甩袖,愤而离去。

博野侯想起家中光景,顾子青尤自卧床养伤,阿嘉自小养在乡下如今便是回来,那性子也是个野的,彭氏和顾姗又是这般模样,一时悲从中来,竟是命人取了酒来痛饮一番。

须知这酒不伤人人自伤,酒不醉人人自醉,伤心落魄时黯然饮酒排遣烦闷,便容易醉了去,更何况博野侯素来以为酒量尚可,并不加节制,连饮数盏,便觉得晕晕沉沉。

恍惚中回去房中,恰见探月过来,殷勤伺候,又扶着他上榻,又帮他脱去鞋袜外袍。

他颓然地躺在榻上,微闭着眼眸,只任凭探月伺候。

恍惚中只觉一双手解开了自己的前襟,猛地睁开眼时,只见探月半跪在榻上服侍自己。

姑娘秀美温顺,墨黑的发从纤弱的肩膀上垂下,逶迤在有致的前面,曲线玲珑。

“侯爷,让探月伺候你,可以吗?”

她轻轻咬住颤抖的唇,坚定的声音中隐隐有一丝怯意。

博野侯沉默地躺着,没说话。

探月垂下眼睛,低声哀求道“探月一辈子外人只说探月是侯爷的侍妾,但谁人知道,探月其实有名无实……我这么活着,又有什么盼头?”

博野侯还是没说话。

探月羞愧得眼泪一下子落下来了。

她知道她可能被拒绝了。

她不够好吗,连侍妾都不够格吗?

博野侯轻叹了口气“待过去这些日子,我会送你丰厚嫁资,让你改名换姓,打发你远嫁了。”

他素来对女色并不上心,便是年轻时谈婚论嫁,也不过是听从父母之命罢了。

这些年和彭氏过得好也罢,赖也罢,他以为大家不外乎如此,谁家没个不顺心的时候。

如今彭氏自己给自己添乱,把这么个姑娘放在他房里,偏生又拿这个说事,以至于如今看着这娇媚姑娘,他只觉得越发头疼欲裂。

女人终究是麻烦,全都是麻烦。

探月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肩膀耷拉下来,噗通跪下“探月谢侯爷。”

博野侯颔首“如今家中诸事混乱,我一时也无心理会你,你先在书房帮着掌管文墨就是。”

探月至此,彻底明白了博野侯的心思“侯爷放心,探月知道自己的本分。”

齐二这些日子一直在孟国公府湖心岛的藏书楼中苦读,他是不出岛的,食住走在藏书楼中,便是每日三餐都是家中长随坐船从厨房取来。

偶尔也会休息下,坐在藏书楼门前,盯着藏书楼前的那叠石看。

这一日,正捧了一卷书斜靠在藏书楼前的老树枝杈上读,便听到底下人来报,却是当朝三皇子来访。

贵客登门,他便纵身一跃,从老树上下来,弯腰穿上布鞋。

这边刚穿上鞋子,就见三皇子已经过来了。

“三殿下。”齐二上前拜见了。

“最近怎么了,听阿胭说你竟是闭门不出,上次皇祖母寿宴,她老人家还记挂着你,问我你怎么也不去。”三皇子笑吟吟地看着他。

齐二对此并不想解释什么,只是推说读书忙碌闭门不出。

三皇子见此,也是无奈“怎么仿若变了性子!”

齐二之前虽然也是才学出众,去年还在解试中一举得了头名,不过并不爱每日沉闷在读书之中。他曾是三皇子伴读,自小跟着学功夫,学骑射,也爱和三皇子一起说兵法谈天下事,要不然两个人也不至于成为至交好友。

只是不曾想,这突然间竟然一心只读圣贤书了,也是怪哉。

齐二剑眉微挑“殿下,我一直都是勤学苦读的,难道你不知道?”

三皇子看他那样,诧异,之后笑开了“是,是我误会你了,我从来不知道原来逸腾是如此勤学之人,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