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样容忍翔云郡主,必是为了他的,也难得她竟如此体谅自己。

一时低首看过去,怀中娇妻明艳娇美,搂在怀里更是香娇玉嫩,埋首在那秀发之中,馨香柔软。

这么可人的女子,却嫁自己为妻,又对自己这般体贴。齐二想起过去种种,也是感慨,搂着顾嘉,怜惜地道:“国公府中,人多事杂,彼此间难免有些磕碰,难为你想得如此周全,也愿意替我着想,委屈了你。”

顾嘉在他怀里,却是想起上辈子来。

委屈吗,其实也不算委屈,这是每一个女子嫁人后应该做到的吧,这就是命。

既然妇人都是这样的命,那就该做好的。

只是上辈子,她不太懂罢了。

到底生于乡野之间,在博野侯府里短短的一两年,也没人教她这个。

后来她努力地做了,也试图做好,但是偏偏四年无出,让她再努力,也不过是别人眼里的一个笑话罢了。

这里面,她有错,齐二也有错。

而这辈子,自己想明白了,想透彻了,知道该怎么在这深宅大院中过得更好,而齐二这边,或许是得益于这辈子成亲前的折腾,总算也是把这个沉闷的男人折腾出点花样来,知道说点贴心甜蜜话儿了。

她将自己的脸颊贴到他胸膛上:“倒是没什么好委屈的,左右那翔云郡主如何我也不在意,你心里明白我的难处,体贴我的处境就是,将来——”

她想想接下来即将进门的两个妯娌:“将来若是谁恼了我,你可记得,我不是那为难妯娌的人。”

齐二听她那语气,娇软可爱,不免颔首,笑道:“那自然是,嘉嘉从来不是那小性子的人。”

当下夫妻两个人静静地搂着,也不说话,虽没做那床笫之事,却觉得比往常做时更觉亲密。

后来齐二干脆抱着她躺下来,从后面侧卧在那里抱着她,让她的身体牢牢地贴着自己,再把自己的下巴抵在她秀发上。

这个姿势两个人凹凸相接,亲密得很,闭上眼睛,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每一处脉动。

顾嘉自然感觉到了什么,将头后仰,低声道:“你这镇日没完没了的,也没个让人歇息的时候。”

齐二埋首在她脖子里啃,低笑出声。

笑着间,他忽而道:“嘉嘉,我便是不能承袭国公之位,可是总有一日,功成名就,让人不敢低看你一眼,你可信我?”

顾嘉:“不信!”

其实是信的,怎么不信呢,上辈子能做到的,这辈子只要别那么倒霉总能做到的。

只是嘴上故意逗她。

齐二却不知她是逗自己,他低首从侧面绕过来,压制着她,张开嘴咬上了她的锁骨。

纤细精致的锁骨在这衣襟间半掩半露,撩动着身后男人的心思。

他咬上,她低叫出声,连忙用手去挡。

他当然不让她挡的,用胳膊压制住,低声道:“再叫一声。”

刚才她叫得,跟个夜晚里的小猫儿一般,沙沙软软的,好听。

顾嘉又羞又恼,直接张开咬上他的手指头。

哼,他会咬,难道她就不会?

谁没见过狗咬人!

——

翔云郡主和顾嘉的事,齐胭到底是说给了容氏听。她是想着,翔云郡主是嫡长媳,以后她大哥又是承袭国公府的爵位的,如此就此双方闹个不痛快,存下隐患间隙,总归对顾嘉不好的。

齐胭说的时候,自然多少更为顾嘉春秋笔法添彩,又稍微暗示了下翔云郡主小心眼。

容氏对自己女儿知之甚深,岂有听不出来的。

她瞥了一眼女儿:“你和阿嘉关系素来要好,也是可惜了,你嫁得远,以后只怕往来不多。”

齐胭委屈:“就是,就是,何必要我嫁那么远呢!”

容氏轻叹一声:“至于翔云和阿嘉,我看着,这两个儿媳妇都是心善之人,只是年轻,还存着要强的心思,以后磋磨下,见识得多了,也就好了。”

说真,她瞥了一眼齐胭:“至于阿嘉那里,你放心,我总归不会委屈了她亏待了她的,难道你娘你还信不过吗?”

齐胭听着,扑到她娘怀里笑:“娘,你知道就好,我就怕阿嘉吃亏了,那我岂不是对不住她!当初可是我拼命撮合着,盼她嫁到咱们家来的!”

容氏看着女儿那样,忍不住笑出来:“你啊!那是娘的儿媳妇,娘心里有谱的,虽说家里国公的爵位给大房,但是二房——”

她慢条斯理地笑道:“都是我儿子媳妇,我也不可能亏待了。”

第155章 血燕窝

顾嘉有时候觉得,自己还是需要被哄哄的。譬如昨晚上齐二哄了哄她,她就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更加容忍的,犯不着和翔云郡主计较。特别是如今翔云郡主有身孕,何必呢?当日便叫了齐胭,要过去探望翔云郡主。

谁知道人还没到翔云郡主那里,就听见红穗儿跑过来,憋屈着个脸,含着泪说:“姑娘,出事了。”

顾嘉一听:“怎么了,你竟然哭起鼻子来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红穗儿跟着她不少时候了,是她手底下第一得宠的大丫鬟,在她嫁过来孟国公府后,那更是有头有脸的,谁敢欺负她。

如今她竟然这样,也是让顾嘉纳闷了。

红穗儿低着头,委屈地道:“别提了,刚才咱府里的小丫鬟鸣儿过去厨房里给你拿那燕窝羹,谁知道到了厨房里,却被人抢了去,说是她家的燕窝,如今鸣儿空手回来,正在那里哭呢。”

齐胭听着这话,也是怪了:“什么?我孟国公府里竟然还有这种人,生抢少奶奶的燕窝羹,这是反了?”

红穗儿抹抹眼泪:“可不是么,所以我带着几个丫鬟赶紧冲过去,想着看看是什么强盗竟然如此跋扈,敢抢二少奶奶的燕窝羹,谁知道过去一看,竟见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端着一盅刚刚炖好的燕窝羹,就要离开。我当然不让的,让她停下,把那燕窝羹交出来,她却不交,就此竟然闹将起来!最后那燕窝羹也洒了满地,二少奶奶今日是吃不成了。”

顾嘉和齐胭对视一眼,最后顾嘉终于问道:“那双髻丫鬟长什么模样?”

红穗儿小声道:“眼底下有一颗痣,尖尖的小脸儿。”

她这一说,顾嘉和齐胭都明白了。

翔云郡主身边就有一个这样的丫鬟,却是陪嫁的体面丫鬟,好像叫秋起的?

只是人家堂堂郡主,怎么可能非要抢她顾嘉的燕窝?

齐胭有些尴尬:“这怕是有什么误会吧,莫不是认错了?也没什么,我们恰好过去大嫂那里,正好带那小丫鬟过来问问。”

红穗儿却道:“这是没什么误会的,那燕窝确确实实是咱们家的,还是去年二少奶奶托人特特地买的,一直放在家里,后来过来国公府,就也带着过来了,那不是一般的燕窝,那是血燕窝,哪里能随便误会了呢!”

顾嘉淡淡地道:“红穗儿,你先不必再提这事儿,也不可对外声张,等下过去大少奶奶那里,且看看那边怎么说就是了。”

她是不太相信高贵矜持的翔云郡主会让底下丫鬟抢什么燕窝,人家才不屑呢,估计十有七八是底下丫鬟们在那里掐尖好强地闹腾,又不知道是怎么惹出这么一场风波。

当下和齐胭略对了个眼神,还是过去翔云郡主那里。

谁知道一进院子,就听得一个丫鬟在那里哭诉,周围围着几个,跪在门外,好大的阵仗。

顾嘉沉吟了下,本待退出的,想着且听听这到底怎么回事,谁知道齐胭已经嚷道:“咦,大嫂,你这里是怎么了,在演升堂断案吗?”

说着,已经拉了顾嘉进去。

翔云郡主迎出,看了顾嘉,也是一怔,之后便有些凉淡地别过脸去。

顾嘉看翔云郡主这样子,就知道必然是已经知道了。

两个媳妇见了,面上都有些尴尬,但到底自恃身份,谁也没说什么,顾嘉想想孕妇嘛,她干嘛和一个孕妇置气,便主动对翔云郡主笑了下:“大嫂。”

翔云郡主淡淡地点头,没再说话。

可底下的丫鬟们却没这个讲究了。

红穗儿和那叫秋起的一见了,真是仇人见面彼此眼红。

之前她们为了争那燕窝羹,彼此带着一众丫鬟早就红脸了,不说那战况,只说最后燕窝羹都掉地上了就知道两个人肯定都没好气的。

现在秋起一见了红穗儿,冷笑一声,嘲讽道:“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穷酸,连个燕窝都没见过,竟生生地非要抢别人的燕窝?”

红穗儿见了,不甘示弱,回敬道:“什么叫别人的燕窝,我劝某些有眼无珠的睁大狗眼看清楚,那是谁的燕窝!”

翔云郡主看这情景,顿时气得说不出话,顾嘉那边倒是没气,她是纳闷了,就一个燕窝而已,还能两家一起抢?

于是翔云郡主和顾嘉一起呵斥自己的丫鬟:“住嘴。”

两个丫鬟虽然各自不服气,但是对自己的主子还是服气的,当下愤愤不平地收了嘴,各自瞪了一眼对方。

当下场面自是尴尬,顾嘉想想自己过来找翔云郡主,本来就是以和为贵,再看看翔云郡主的肚子,便道:“大嫂,想必是底下丫鬟们不懂事,冲撞了,咱们先不管那些丫鬟的闲气,还是大嫂身子重要。大嫂既要吃燕窝,赶紧让厨房里先做了来就是。”

翔云郡主摸摸肚子,淡声道:“不必,这两个丫鬟竟然能当众吵起来,怕是别人已经开始笑话了,咱们做主子的,好歹得辨个是非,到底是谁的错,罚了就是。”

顾嘉本来想着她大肚子,便说息事宁人的,如今听她这么说,干脆也就不说话了。

红穗儿是自己的丫鬟,自己再清楚不过,她断然干不出欺压其他丫鬟抢别人燕窝的事。

也行,彼此可以看看料理下这桩公案,底下丫鬟,谁是谁非,该罚的罚,省的藏着掖着。

太阳底下就这么大点事,摊开了讲,谁都省心。

左右于她来说,若是不断案,行,她认倒霉,让着一点大肚子的,算是当妯娌的情分的,但是非要较真,那就较真吧。

齐胭看了这场景,当下道:“两位嫂嫂,这件事怕是个误会吧,我看底下丫鬟掐尖要强的,也不知道怎么搞错了,我看还是先问问究竟。”

翔云郡主和顾嘉都点头,表示没话说。

事情到了这一步,妯娌两个算是明面对上了,彼此都不想让自己丫鬟退让了,都想问个是非曲直。

反正谁家丫鬟抢了别人的燕窝,谁家丫鬟就受罚,谁家主子就丢人呗。

于是秋起先说,原来自打翔云郡主怀了身子,每日都要吃一盅那血燕窝的,血燕窝不同于寻常燕窝,燕京城里都不容易买到,翔云郡主如今吃的还是旧年宫里头赏到北宁王府,她娘从牙缝里省下来给她吃的。

“我是把那血燕窝给了厨房,要他们每日都熬了给郡主吃,谁知道今日过去,我要取那燕窝,竟然被人拦住,非说那燕窝是她家的!天地良心,我日日都要去取燕窝,难道还能有错?况且郡主的这燕窝,可是血燕窝,可别个不同,我难道能认错?这下子好了,闹腾一场,郡主怀着个身子,竟没得燕窝吃了……”

说着这话,那眼圈儿都红了。

大家听到这话,都用谴责的目光看向红穗儿,甚至也有翔云郡主院子里的丫鬟嬷嬷的,悄悄地看顾嘉。

那眼神,倒仿佛她是个偷燕窝的贼。

顾嘉淡定得很,没说什么,等着红穗儿说。

红穗儿也开始了:“我家姑娘身子弱,之前在利州就养过一段时候,虽说好了,但到底身子虚,便要燕窝补着,若是不吃,怕是头晕眼花的,总是不见好。”

哭惨是吧,她也会。

先说了这个,她又说起自家的燕窝来,最后道:“那燕窝我是认不错的,就连燕窝盅都是我家旧日用惯的,难道还能错?是这小丫头她抢了我家的燕窝,如今却来恶人先告状!”

齐胭一下子迷茫了。

这两个小丫鬟看起来都没说谎,可是她不懂,怎么可能两个嫂嫂都恰好用血燕窝,然后都去取燕窝,竟然还是同一盏燕窝?

她愣了下后,就想明白了:“去叫厨房里来,问个清楚!”

不出片刻,厨房里的人来了,那厨房里看看这情景,便有些瑟缩,噗通跪在那里了,先是求饶命。

翔云郡主一眼扫过去,冷冷地道:“这又是怎么了?”

那厨房的才上前禀报,却是道:“两位少奶奶都是放了血燕窝在这里,要每日炖了的,婆子总不敢耽搁,都是日日为两位少奶奶炖的。”

这话一出,翔云郡主怔了下,看向顾嘉。

她没想到顾嘉那里竟然也是有血燕窝日日吃的。

这东西金贵,她的是宫里头赏赐出来的,顾嘉的从哪儿来的?

而那秋起小丫头听着,却是上前:“王婆子,你可不许胡说,定说实话!”

顾嘉倒是没什么意外的,反而瞥了一眼秋起,提醒道:“你这小丫头,不是我说你,在你主子面前,有你说话的份吗?咋咋呼呼的,万一冲撞了你主子怎么办?你主子可是有着身子的,若是有个好歹,为你是问。”

秋起愣了下,她看看自家少奶奶,突然有些心惊起来。

她……弄错了什么吗?

齐胭听着,点头,也道:“二嫂嫂说的是,大嫂怀着身子,若是冲撞了,秋起,这可是你的罪过。”

反正若是有个什么,不能怪自己不能怪阿嘉,就怪秋起。

秋起这才突然意识到,府里的姑娘和二少奶奶给自己栽了多大一个罪名。

敢情若是自家大少奶奶有个不好,竟是自己的错了!

翔云郡主那是王府里出来的,哪能看不明白。

她望着自家这弟妹,知道那是个人精,精明得很。

微微昂起头来,她抚摸着肚子,略有些鄙薄的轻笑了下,却是淡淡地道:“弟妹,你也实在多虑了,便是怀着身子,我翔云也不是那风一吹就倒的人,既然这厨娘都过来了,那就好好说说,这燕窝怎么回事。若是底下丫鬟错了,那我翔云给弟妹赔不是。”

第156章 血燕窝2

翔云郡主是王府出身的,并不会在意一个血燕窝,便是在意,也会表现得不在意。

在一个侯府出身的自家妯娌面前,她绝对不会失了面子的。

比如这个血燕窝,比如怀着身孕的她明显感到了顾嘉的顾忌。

是顾忌她怀着身子,所以特特地让着她是吧?她不需要别人这么让着她。

是怕她仗着自己有肚子便故意装晕玩花样栽赃她是吧,她翔云也不屑用这种手段。

自己手底下出来的丫鬟,她是信的,断断不会做出那种抢别人燕窝的事。

所以她昂起头,挺着胸,矜贵地笑了笑,道:“王婆子,这燕窝到底怎么回事,说吧。”

那王婆子低着头,两手都在颤。

不过两个少奶奶都在等着,她也只能说道:“其实,其实本来每日要熬三份的,大少奶奶一份,二少奶奶一份,还有太太那里一份,这个我们都分不清,绝对不会混的,只是今日大少奶奶那边的血燕窝用没了,我就替大少奶奶熬了一份寻常的燕窝。谁知道秋起姑娘过来,看到那份血燕窝羹就拿走了,也没问,这才闹出这么个误会来。”

……

风吹过,周围一片安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翔云郡主脸上依然挂着矜贵的笑容,只是那笑却仿佛被冻住的湖面,失去了生机。

她是王府出来的姑娘,嫁到国公府里,比那侯府出来的要金贵才是。

可是,竟是丫鬟们弄错了的。

翔云郡主这时候眼前一片空白,想说话,却说不出的。

笑也渐渐地龟裂了。

周围的人神色都变得非常诡异。

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可是这位翔云郡主从来都是一派端庄高贵,如今却是连笑都快挂不住了,可实在是……

不忍心看哪!

那秋起一听,都傻眼了:“怎么可能,我可没听说过二房那里也有血燕窝吃,她那个怎么来的?”

红穗儿听了,恼了,冷笑:“怎么,就兴你吃,不兴别人吃?再说你算老几了,你就一丫鬟,敢问到少奶奶脸上了!这么大一姑娘,竟然抢别人的燕窝,你丢人不丢人?”

秋起还待要说,然而翔云郡主已经冷冷地道:“掌嘴!什么二房?这是二少奶奶。”

就有嬷嬷赶紧过来,对着秋起开始掌嘴了。

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的。

打了十几巴掌,秋起嘴角都流血了。

红穗儿都有些傻眼了,打这么狠?

顾嘉和齐胭也有些看不下了,反倒劝说:“大嫂,都是小丫鬟们的误会,何必呢,既然闹明白了,那就算了,以后让她们注意就是了。”

翔云郡主颜面尽失,不过还是努力地挺起背,挤出笑来,对顾嘉和齐胭道:“底下人,实在是没个分寸,该打。”

——

这件事自然是要瞒着的,但自然怎么也瞒不住,闹那么大,怎么可能瞒住呢?一时之间有人笑话,说三道四的,翔云郡主便过来了容氏这里,说是要将手底下的秋起给打发出去。

那是她的丫鬟,容氏还能说什么,劝了几劝,劝不动,翔云郡主觉得规矩大于天,没办法,只好打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