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哼道,“戴好半生,去把这条残魄收回来,你刚才也在电视里看到了,它肯定就在那场婚礼上。”

“可这是在夹缝界,它怎么…”她话还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浴缸里,阁楼里,都没有小宝,她看向秦泷,秦泷点点头,“是,那残魄不知跟小宝达成了什么协议,小宝就将它带出去了。”

此时。

她感到浑浊投射过来冷冽的眼眸,一时不敢看向浑浊,只能默默地把半生取出,戴上,这次直接割掉她上下嘴唇,血淋淋地滚落在地上,看着那两片嘴唇,她忍着疼痛。

摊开手心,燃烧鬼火。

秦泷抬抬下巴,示意她跟上。

她跟在秦泷身后出了阁楼,浑浊贴着地缝,如蛇般溜在她跟秦泷中间。

大年三十,周遭的孤魂野鬼也都在过年,阴气中带着蜡烛燃烧的味道,甚至有些孤魂野鬼穿着一身现代的衣服拎着个大灯笼,三三两两地飘过。

许多鬼见到秦泷都下意识地弯腰。

秦泷抬高下颚,一派高贵冷。

婚礼礼堂本该是一片喜庆,但还没靠近那座礼堂,就看到笼罩在礼堂周围的黑气,那是怨气聚集而成的,这时她跟秦泷的脚下踩着踩着竟然发现满地的头发,在靠近礼堂大门的位置,一个白皙的头颅缓缓挪动。

她心下一紧,正准备上去。

一双枯老的脚比她快,一脚便踩到那个头颅上,小宝发出尖细的啾的一声,她扑过去,死死地抱着浑浊的脚,仰头,哀求道,“浑浊,求求你,别伤害它,它不懂事,我会教它的。”

“走开!”浑浊脚一掀,将她掀翻在地。

小宝这时才看到萧半离,笑眯了眼喊道,“妈妈~~爸爸~~噗!”一滩带着青色的血从小宝的嘴里喷了出来。

染绿了浑浊的脚。

她的心脏一停。

秦泷上前,一把将小宝从浑浊的脚下抢了过来,可是小宝已经失去了声音,头颅上开了一个大洞,那个洞,是浑浊踩穿的那一个。

“小宝!!”她猛地大叫,凄惨的声音震得周围的怨气又浓了几分。

她不敢相信浑浊刚刚踩了,他真的用力地踩穿了小宝的头颅,她死死地看着浑浊,“浑浊,你说了,你会留他的!”

“萧半离,你别忘了,是我赐你永生,是我给你健康,你有求于我,对我所做的一切你还敢指手画脚?”浑浊张开獠牙,逼近她,将她撞得倒退了几步,她跌坐在地上。

浑浊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

神情冷硬。

秦泷喊道,“够了,小宝死不了,萧半离,你快点进去把那条残魄收回来!”

她哆嗦着腿站起来,对上浑浊的脸,浑浊冷眼扫了她,便转头贴着地面朝礼堂飞去。

她看了眼秦泷怀里的小宝,眼眸溢满了泪水,她狠狠擦了一把,说道,“帮我看好小宝,我很快回来。”

秦泷点头,低声道,“快去快回,多听…浑浊的话。”

“嗯。”

说罢她朝礼堂跑去。

礼堂里阴气很重,几乎每个人的头顶都站着一只孤魂野鬼,它们都是来看热闹的。

唯独杨简跟萧笑那里,一片干净。

想到杨简身上那浓郁的生气,就连进了她身体的鬼魂都能逼走,就能明白为何这些鬼魂不敢靠近他。

她收回视线,把眼神落在正在向神父立誓的陈启林身上。

他的身后贴着一具人影,那具人影有一个尾巴,那条尾巴正是她当初收走的残魄。

陈启林的脸色从刚刚的笑得极为灿烂,到如今的惨灰色,并且总动不动就看向肩头,好似肩头有什么东西似的。

实际他是冷的。

他浑身都发冷,明明刚刚还很暖和,现在却冷得如冰窖。

浑浊推了她一把。

她来到陈启林的跟前。

对上那具人影。

那张当初还算很帅的脸如今四分五裂,脸上沾上了尸斑,它眯起眼看着萧半离,许久之后它冷冷一笑,“我认识你,你之前被我泡在水里,差点残废,还收走了我的魂魄。”

“对不起,你的案子不好处理,这个人…太厉害。”她指着它笼罩着的陈启林。

“呵,你们压根就不想帮我,我知道,你们怎么敢得罪他?他现在什么都有了,还能恢复正常生活跟一个女人结婚,而且又成了瑞星的股东,他可谓是春风得意啊,可我呢?哈哈哈哈哈当初这股份是我的!!我本来是收购来送给他的!!可他怎么做?他害我死了!!”

它惨笑大喊的声音震动了整个礼堂,一条条孤魂野鬼全都裂开带着黑血的牙齿,冲向陈启林!

陈启林猛地跪倒在地上,下面坐着人都吓了一跳,新娘更不用说,扶着陈启林不停地问着,“怎么了?怎么了?”

浑浊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打他天灵盖,把那残魄收回来,我们便可以走了。”

她看着还在疯笑的人影,心口一阵疼痛,这世间,总是好人短命,坏人遗千年,但现下她却不敢违背浑浊的话,只能抬起手臂。

可下一秒,手臂被浑浊用力打下。

他的声音一阵混乱,“不好,地府的阴差来了,走!”说罢就扯着她往后跑,她看着那具人影还在疯笑,而陈启林则躺在地上一直抽搐,她朝那人影大喊道,“你要报仇吗?你要的话就跟我走,跟我走,地府的阴差来了你会被抓走的。”

那具人影明显已经感到身后迎来的阴风。

听到她话,他迟疑了一下,等她跟浑浊快进入夹缝界了,它便飞奔过来,她翻转手心让那整条魂魄飞入她手心。

浑浊冷冷一笑,但没有阻止。

便带着她遁地从夹缝界里跑去。

那群阴差被孤魂野鬼挡着,一时看不到作恶的鬼魂。

坐在位置上的杨简,起身,朝外走去,穿过一墙,翩翩男子成了一团黑气。

地上跪着黑无常白无常,脸上都是一副认罪的神情。

黑气并没有生气,只冷冷道,“寻不到他所在的位置?”

黑无常头低了几分,应道,“是,是感觉到他的气息,但萧半离脸上确实戴着半生。”

黑气冷哼,“我的长相思戴着半生有何怕,我是要你们将他找出来!”

“是!!”黑无常白无常头又低了几分。

回到阁楼,她跌坐在地上,手心里的那抹人影窜来窜去,试图从她掌心挣脱,秦泷啧道,“你们带了什么回来?”

她放了那具人影。

人影直直地站在她的面前,秦泷愣了一下,“哟,带了个男人回来。”

那具人影对这处地方表现出好奇。

她则没心情去搭理他,只急忙低头查看小宝,只见小宝飘在浴缸里,眼睛半闭着,似乎沉睡着。

她的心里,对浑浊起了些恨意,但又觉得没资格恨浑浊,心情尤为复杂,半天都不敢看浑浊。

浑浊似乎也没心情理她。

走到那人影面前道,“你是要那个男人落网对吗?”

那人影冷笑,“是啊,又是你啊,上次也是你答应我的,可是你似乎半点都不想帮我。”

浑浊眼眸一眯,哼道,“我没说不想帮,时候未到,你把你的残魄还给我们,我一定让那个人落网。”

“不,我现在觉得,我用这魂魄也可以让他生不如死,要他落网干嘛,不如折磨他。”人影冷冷地笑,笑得极为悲凉。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秦泷!”浑浊往后退了一步。

秦泷飞快地抓住那具人影,用力地将它压制在墙上,它奋力挣扎,秦泷冷笑,将玻璃瓶往它身上一扣。

浑浊抬手,往后一拉扯,冷笑道,“在我的地盘,还敢跟我谈条件!收!”

紧贴着人影身后的那条残魄被吸收入玻璃瓶里。

秦泷放开手,那具人影缓缓滑落在地板上,仰头大笑,笑声震得屋外的青绿草吱吱吱地摇晃。

她胸口一震,死死地抠着浴缸边缘。

脸上的半生烧得火红,烫得她的发丝都飞起来,一根一根地飘散,那具人影的怨气全被半生吸收了。

她啊啊啊啊地大声喊叫。

眼瞳发红,手心鬼火不停地跳跃,神智在那一霎那间化为乌有,她冲出阁楼,秦泷上前,将她拦腰抱住,死死地紧扣住,狭长的眼眸看着浑浊,半响才问,“你非得用这样的方式吗?”

浑浊冷笑,“关我何事,是她要将这抹怨气带回来的,它只能死在这里,出了夹缝界,我们大家都得死。”

“浑浊,她只是个人类,她有爱她的父母,有家人,不是孤魂野鬼,还有人类的良知。”

第四十八章 抽丝之命

浑浊眯起眼,冷冷道,“你以为我不知?我就是知道,才任她如此任性,才如此容忍她!”

浑浊一掌敲碎了烛台,发出轰地一声,躺在秦泷怀里的萧半离猛地睁开眼,秦泷急忙抱着她,将她带出阁楼,放在青绿草上,蹲下,问道,“你怎么样?”

她摸摸脸上的半生,只感到浑身都是恨意,杀意,绝望,只想杀人。

她被自己的这种念头吓到了。

她紧紧地抓着秦泷的袖子,“我,我很想杀人,秦泷,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想的,可是我心里叫嚣着。”

秦泷紧紧地将她搂紧怀里,低声道,“那都是幻觉,那都不是真的,你还是萧半离,你可以净化这抹恨意的,我帮你,帮你让那个人得到报应,你就不会再有这种想法了。”

她靠在秦泷的怀里。

只感到心口一阵一阵的恨意。

秦泷摸摸她的发丝,说道,“半离,你记住,必须压制你身体的杀意,否则,你会后悔的。”

她用力地咬着舌头,点头道,“好。”

舌头一阵刺痛,血丝从唇角溢出来,可是血丝不是红的,而是全黑。

她眼睁睁看着秦泷的袖子染成了黑色的。

这一夜,她把半生取下之后,宛如经历一场噩梦,心口钝痛的感觉随着半生取下而淡了许多,但不代表那抹感觉会消失,她只感到沉重,只觉得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

浑浊冷哼道,“你不是想帮他吗?我已经让你达成所愿了。”

她失魂似地看着浑浊,又看了眼可怜的小宝,如果可以,她希望她有一天可以挣脱浑浊的掌控。

只要能让她活着。

可现在她没有浑浊,她就活不了。

何其痛苦。

家里,父母已经睡下了。

她回到房间里,一个人坐在床上,随后她拉开抽屉,写了一封信,这封信还是上次的那个故事。

很长很长。

接着她一夜无眠。

初一的早上,她陪着母亲看电视,下午,她找机会出门,打听到陈启林昨晚就住进了四水市人民医院。

她戴上口罩,换了一身普通的衣服,来到了人民医院,打听到陈启林所在的病房里。

四楼408室

一出电梯,就有两个保镖看到她,朝她伸手,“你哪位?干嘛而来?”

“我是清洁工。”她将垃圾推车推出来,保镖只看了一眼,便挥手道,“进去吧。”

她低头说了声谢谢。

便推着车朝408室走去,408室的门没关,这里只有三间豪华病房,大年初一,谁会没事在医院里躺着。

陈启林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口,他的新婚妻子刚来过,病房里还有香水味。

她闻到那抹味道,一阵恶心。

心里的杀意更浓,但却时刻记着秦泷的话,还有心里仅剩的那点良知。

半个小时后。

她从病房里出来,手里推着推车,车上摆放着一个蓝色的垃圾桶,神色自若地推着车,进了电梯。

又过了半个小时。

陈启林的新婚妻子回到病房,病房里空空如也,病床上没有陈启林,整个四楼都找不到人。

陈启林失踪了。

与此同时。

一辆面包车载着一个垃圾桶来到四水市坟地,司机是个面黄肌瘦的男人,脸上有着很深的尸斑,他啧道,“萧半离,你的作案手段真高。”

萧半离从车上下来,面黄肌瘦的男人顺势也拎着黑色袋子,进入一早就打好的盗洞,萧半离跟在身后,进入了那个阴森的洞口。

这里,是秦泷过去经常呆的坟墓。

这座墓有六层楼那么深,最深的墓底是秦泷祖先的坟墓。

陈启林醒了,醒来他在一个坟墓里,眼前有一面黄肌瘦的男人,以及一个蒙着黑纱的女人。

他顿时吓尿了。

“这…这是哪里?”他不停地哆嗦着,他死了吗?还是怎么回事?“你们是谁?”

面黄肌瘦的男人裂起嘴,从嘴里爬出一条蛇,陈启林尖叫了起来,不停地往后退,她上前将他一脚踹返在地,体内全是那具人影的怨气,恨不得将跟前的陈启林一脚踩死在这里。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你们要钱还是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求你们放过我,求求你们了。”

陈启林跪起来,不停地磕头,那条蛇挪动着蛇身,一直吐着蛇信子,冷冰冰地看着陈启林。

陈启林浑身都在发抖,一身华丽的病服早滚成了泥色。

“陈启林,你还记得新加州的那个老板吗?”她蹲下身子,捏住他的下巴,将他那张恶心的脸狠狠地抬起来。

陈启林一听到这三个字,身子猛地哆嗦了一下,“你们跟他什么关系?他想干什么?”

“啧啧。”面黄肌瘦的男人啧了两声,抬脚一踩,将陈启林的手踩在脚底下,陈启林疼得大叫道,“他想干什么?我没害他,是他不知好歹,是他自己下贱,你们想干什么?”

听得她体内那抹怨气更浓郁,她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面黄肌瘦的男人退了脚,拍开她的手,瞪了她一眼道,“哪用得着你来下手啊。”

接着那只带着尸斑的手就掐上陈启林的脖子,陈启林一下子眼睛就往上翻,眼漏白肉。

“说吧,你是不是制造了杀人案家伙给新加州的老板?”

陈启林摇头。

脖子上的手又紧了几分,“是还是不是?”

陈启林唔唔唔地去扒脖子上的那只手,不停地挣扎。

面黄肌瘦的男人语气更加森冷,“是还是不是?不是我便断了你的脖子!”

陈启林瞪大眼睛,一抹惊恐更深,艰难地动了下头。

面黄肌瘦的男人松了下手劲,又问道,“你跟新加州的老板是不是情人?你们在一起七年了是吗?”

陈启林咬着牙本想不回答,可脖子上的手又动了一下,他只能拼命地点头,“是是的。”

“你是不是杀死了新加州的老板,并且制造他是自杀的假象?”

陈启林不敢迟疑,立即点头,“是,是的。”

话音一落,脖子上的手松了,陈启林摔在地上,一抬眼就看到一台摄像机对准着他。

他脑筋一紧,扑上去就想去抢那台摄像机。

面黄肌瘦的男人比他更快,脚一踹,陈启林摔到后面的墙壁上,被冷落在一旁的那条蛇不甘寂寞地挪上陈启林的脚裸,嘴巴一张,狠狠地咬住陈启林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