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是为了省钱,另外一方面则是避免跟那么多的陌生人拥挤。

上下班高峰时期人多车多,路上常常堵车,让徐久照这个以前从来没有把时间大把的花在堵车上的古代人难以忍受。

对于传统工艺高师傅只要教,徐久照就像是海绵吸水一般快速的掌握,那速度快的高师傅甚至都觉得可怕。

一开始高师傅对于徐久照的学习态度还有速度都非常的满意,甚至已经动心要把徐久照收为入门弟子。可是后来等到真的让他上手在瓷胎上动手画刻画装饰图案的时候,才发觉他有着自己所没有的灵性。

这个时候,高师傅才发觉以自己的本事,做个启蒙可以,要是真的做对方的老师反而会耽误了他的才华和天赋。可是要是放弃这个徒弟,又让他觉得很可惜和遗憾。

高师傅的想法,徐久照是不知道的。

只是跟随对方学习了一段时间之后,看高师傅对他也还算满意,却迟迟等不到对方收他做弟子。这让徐久照不解和不安。

在他所生存的年代,没有真的被收入门墙,一般人是不会把自己的手艺教出来的。更有就算是收了徒弟的师傅,甚至还会留下压箱底的技艺,就害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徐久照担心,高师傅不收他做徒弟,就不会真正的把自己的所学所会都教给他。

这天下了班,徐久照又花了一个多小时跑到市区的书店里蹭书直到关门才离开。

本来徐久照是应该搬到韵文瓷器厂的,但是为了免费蹭书看,徐久照每天不辞辛苦的来回跑。

徐久照现在为了省钱可谓是到了一定的境界了。

徐久照记了一本帐,他现在总共欠吴久利两万七千块钱。而以他现在每个月800块来偿还,总共要还三年的时间才能还清。这还要是在他不吃不喝的情况下。

原身的衣服老实说都很旧了,有的甚至小了,可是为了节省,只要不是破的不能穿了,徐久照一件也没有扔。

吃饭在瓷器厂,住在福利院,来回充电也都是用的公电,就这样竭尽全力的省钱,这段时间他也只存下了一千五百块(包含之前吴久利给的他没花完的算一起)。

徐久照也是有点着急了,这段时间他已经尽力的表现,高师傅却还是没有收徒弟的打算。他什么时候才能转正成为正式的窑工,涨工资啊?

他要不要更努力一点?

可是现在高师傅已经直呼他天才了,再努力一点被人当成妖孽烧掉怎么办?

徐久照这个愁啊。

电摩的电量不太足了,为了保证有充足的电量骑回去,徐久照推着电摩打算徒步走一截。因为心情沉重,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他也没有分神注意周边的环境。

这段时间这段路,他走了很多遍,就算是一边发呆一边走也没问题。于是等到他注意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有两个跑的飞快的人哒哒哒的从他的身边卷了过去。

现在时间已经挺晚了,快要十点半,路上的人不是很多。看见这亡命奔逃的俩人,害怕惹祸上身,忙不迭的往两边闪避躲开,就只有徐久照傻傻的走在路边。徐久照见这情况似乎有点不对,于是跨上车想要骑着电动车快速离去。

“站住!!”一声大喝追着俩人的身影传来,一个大高个迈着大长腿跑的飞快的逼近徐久照。

徐久照扭过头,不经意的就看见了这人的脸。那男人长得剑眉星目,很是英俊,只不过现在目露寒光,满脸的厉色。他跑的很快,眨眼间就跑到了徐久照的旁边。

前边的俩人早跑远了,拐个弯看不见。大高个跑到徐久照的身边,一眼看到他跨坐在电动车上,伸手就把他给拉了下来。

“借你的电动车急用!”大高个比徐久照高出一个头,手长脚长,力气也大,徐久照冷不防的被拽下来,原地转了一圈,蒙了。

大高个撒手,从衣兜里摸出一张小纸片塞进了他的手里:“我会赔偿你的车钱!”

话音刚落,男人转动车把嗖的一下蹿了出去,眨眼间就跑出去老远。

事情发生的太快,徐久照手里边捏着纸片,傻眼的看着自己唯一的一个大件被抢走了。

“我的电动车!!”徐久照拔腿就追。

之前那俩人犯了什么事被追,不知道。但是眼前却是发生了一桩抢劫案,躲在路两边的人更是不敢凑近了。

徐久照使劲的跑,跟着前边的两拨人身后,好歹他这原身的身体底子还算是可以,才没有被彻底的甩掉。

跟着两拨人跑过了好几个路口,徐久照也累的气喘吁吁,胸口火辣辣的难受,腿也开始发沉。但是为了保卫自己唯一的一件大件,徐久照拼命的去追。

等跑到了一片结构复杂的城中村地带,徐久照终于跑不动了。

他拖着脚步慢慢的走,那两拨人早就已经没有影了。

徐久照绝望了,他觉得他追不回他的电动车了。

这一路奔跑徐久照出了满身的大汗,他抬手擦汗,才发觉自己手里边还捏着一个小纸片。

就着灯光,徐久照看清了上边的三行字:“博古轩,蒋忻。”第三行是一串数字,当然至今仍然不知道手机怎么用的徐久照是不会知道那是一串手机号码的。他只能知道那是阿拉伯数字。

这纸片是硬质的,做工不错,看起来也有一丝古韵在其中,可是再怎么显得有档次,这纸片也代替不了钱的。

徐久照满腹怨气:“拿这破纸片就想换我的车?当我傻吗?!”

那纸片他到底没扔,而是当成罪证恨恨的塞进了衣兜里。

腿发酸,没力气,还站在一片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徐久照一时之间觉得悲从心中而起。

城中村当中都是小巷子,有的甚至根本就只是房子和房子中间的夹缝,很快徐久照就迷了路。

转来转去,徐久照突然在一个狭窄的巷子口发现了自己的电摩!

“大件!!”是的,这电摩就是在他心中这么有地位,甚至有了专属的爱称。

徐久照眼睛一亮,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几个大跨步飞奔了过去。把横躺在地的电摩给扶了起来。

徐久照心疼的看着自己的电动车,后边用来放东西的置物箱摔的四分五裂,电摩一侧的外壳也裂开了一个大裂缝,车把更是秃了握手不翼而飞,看起来凄惨的要命。

“尢那小贼!别让我再看见!!”徐久照气疯了。

时间已经迈过十一点,福利院可是有门禁的。徐久照扶正了车头,把摔歪的车把扭了扭,推着电车找了一个方向接着走,从这个方向总算走到了大路上,绕了一圈终于回到了原来的路线上。不敢再耽搁,徐久照赶紧回了福利院。

而那个劫车贼,正把之前跑的欢的两个人堵在了一个死巷里,揍的俩人鼻青脸肿、涕泪横流。

俩人蜷缩在地上,哀哀的求饶,蒋忻踹了一脚,嘴里讥讽的说道:“跑了好条街,不是挺有力气的?怎么这就不行了?来,站起来,接着打。我陪你们。”

大爷你是把我们当免费沙包吗?俩人抱着脑袋缩成一团,死活不敢在露头。

蒋忻冷哼一声,寒声说道:“到底是谁让你们给我下的套?竟然敢骗到我的头上来,胆子真是不小。”

挨揍的其中一个人抱着脑袋,闷声闷气的说:“大哥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就是讲究一个眼力,吃亏上当那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你看你也没有吃亏不是,干嘛揪着我们不放呢。”

“真当我瞎子吗?东西跟原来的不对。真要是一样的东西,打眼了我只能自认倒霉,当然不会找到你们头上。”蒋忻又踹了一脚,吓的那说话的人一抖,“说,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你们的?”

这次蒋忻来郑州收货,完全就是中间人牵线。交易差点就成了,要不是他多了一个心眼,几百万就打了水漂。

作者有话要说:

徐久照:赔我修车钱!

蒋忻:打电话

徐久照:电话是啥?

蒋忻:…

第10章

“大哥,我们也只是收钱办事,那人是谁我真不知道。”另外一个更没骨气一些,几乎是用哭腔说道。

“他不知道,你知道吗?”蒋忻用靴子尖踢踢最先服软的人。

“我也不知道,见面的时候他都是蒙着脸,听声音好像是个南方人。我们其实就见过几次面。”

“电话号码给我。”

要来了电话号码,蒋忻也没再难为这俩,扭身走了。

等蒋忻走回把电车扔下的地方发现空无一物,脑袋空白了一瞬。随后他就镇定了下来,丢了就丢了,等那人打电话过来,他直接赔偿一辆新车算了。

按理说古玩这一行其实陷阱和赝品多的很,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次之所以揪着不放,追了好几条街,完全是事情太蹊跷,由不得他不深究。

蒋忻拉拉领子,吐着白色的雾气,深思着。他大概能知道到底是谁干的。

不管追究不追究,这件事情总要弄清楚。

一想起老家那边的事情,蒋忻就一阵心烦意乱。这次本来是奔着名瓷而来,结果却发现是个骗局,那根本就只是一个诱饵。

第一次见东西其实是对的,第二次看也是对的,等到交易第三次看的时候偏偏古玩阁里的顾问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要不是他觉得不对劲,把交易往后推了一天找人调查,还不知道这个顾问暗地里竟然被人收买了。

比起古玩生意,蒋忻其实更喜欢投资,他有自己的风投公司。要不是为了年迈的爷爷,他也不会接手博古轩的生意。

到底他的本事还是差点,蒋忻懊恼的暗叹一声。

博古轩的那个顾问已经不能用了,还要重新无色人选。现在这个世道,找一个真正靠谱又有本事的古瓷鉴定专家太难了。

怀着重重的心事,蒋忻走进了夜幕当中。

大件坏了,徐久照没敢耽搁上班去修,只得坐着长途公交赶去封窑镇上班。

上班的时候因为惦记损坏的电动车,徐久照难得的心不在焉,连高师傅的侧目注视都没有发现,下意识的按照前生的习惯流畅的在一只观赏瓶上画出了复杂华丽的缠枝莲花图案。

“好厉害啊~”一声惊叹让徐久照回过了神,眨眨眼看着自己的“杰作”,徐久照懊恼的咬了下唇,如果不是有人盯着,恨不得立刻毁尸灭迹。

那声惊叹自然不是高师傅发出的,而是跟他同在一个工作区边工作边跟高师傅学习的窑师。徐久照第一天来高师傅正在指导的人就是他。

这人倒也不算是高师傅的弟子,算是高师傅给韵文瓷器厂培养的接班技师,毕竟高师傅已经上了年岁,不能再高强度的工作了。

“高师傅,这件作品可以直接入窑了吧?”名字叫做冯忠宝,年纪还不到三十岁的窑师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徐久照身前的工作台。

“嗯。”高师傅看似勉强的点点头,其实已经惊愕的说不出话来了。

他心里的复杂难以言说,当初为了画出线条流畅的刻花,他不知道练习了多少年。而眼前的这个少年又练习了多少次,也就几十次吧?

高师傅心生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感慨之外,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丝妒意,这天赋…

高师傅心中的复杂没人能看的出来,但是看不出来,并不代表徐久照猜不出来。

他也是从学徒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当然知道练出这一手刻花的精湛技艺需要持之以恒的练习,当初他也是练习了好几年才画的这般流畅秀美。代入思考,就是他自己当初要是看见有人花几个月的时间就画的比他练习了十几年还要好,心中不生出涩意那是不可能的。

这会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一时走神露出了马脚,徐久照颇有点无措。这个时候再做谦虚,无疑是拉仇恨,可是直接坦诚接受惊叹,又怎么想怎么不对。

都是那个劫车贼害的!徐久照迁怒的想到。

高师傅到底久经风浪,人品心性也经受的住考验,很快就化去了那丝妒意,转为后继有人的高兴。

不过与此同时他也下定了决心,徐久照这样天赋的孩子,不能耽误在他的手里了。

冯忠宝却还是年轻些,羡慕嫉妒恨都摆在脸上了:“你这也太打击人了!嗷嗷嗷!!你才学了多久多久啊!!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高师傅皱着眉头在他脑袋上狠敲了一记说道:“早就叫你回去之后也不要懈怠,勤于练习!你说说你,离开场区就跟撒了欢一样,没人押着你就不练。看看人家小徐,一刻不放松的练习。”完后又扭头对着徐久照自认为很了解的说道:“晚上回去没少练习吧?”

徐久照还能说什么?晚上的时间一部分用来蹭书,不蹭书就是写字帖,压根就没有练习过。

无奈之下,徐久照只能点头。

高师傅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表情,缓了缓语气说道:“前边的这些基本工序你都已经掌握了,接下来我们就要开始开窑入坯,进行下一步的操作。现代科技发达,除了以前的柴窑和煤窑之外,现在还有了电炉窑。比起前两种烧柴或者是烧煤,电炉窑的温度更高,烧出来的瓷器更加的紧致,釉面气泡少,但是与此同时往往带有很亮的釉面光,不如柴窑和煤窑烧出来的釉面柔和温润。”

徐久照认真仔细的听着,因为发掘了蹭书神技,这些内容他也在书籍上看到过。可是书本上的东西到底不如言传身教来的印象深刻,便于理解。

韵文瓷器厂是有电炉窑的,不仅是如此,小型的电拉坯机也有,徐久照还专门跑过去看了看。

除了电炉窑,还有一个专门用来烧柴的蛋形窑。

这种蛋形窑是瓷都景德镇最普遍的一种窑,徐久照太熟悉它了。

高师傅制作的这一批仿古瓷烧制的温度在1200-1600度左右,把坯料送进去之后,还需要点火升温到最佳温度,整个过程因为坯料的大小和釉色的不同要求3-7天不等。

入窑之后开烧,高师傅打发了徐久照,窑炉升温到最佳需要一天的时间,并不需要守在跟前。

徐久照趁机去修自己的电动车,推着电动车来到了维修的地方,修车的伙计开出了500的高价。徐久照简直心如刀割,讨价还价了半天终于还价到380元。

徐久照磨着牙,蒋忻的名字几乎被他磨碎了。

蒋忻也是冤枉,他并没有赖账不赔的意思。谁让直到现在徐久照都没有明白手机通讯的重要性呢。

也怪他现在所处的环境,让他对这个不太敏感。

一开始在加护病房,医生不让吴久利用手机,于是吴久利真的老老实实地没有在病房里边用过一次手机。

而回到福利院里,吴院长也是不用手机的,人家用固定电话,福利院里边的孩子们更是没这个条件了。

等到了瓷器厂,高师傅对于手机这种高端产品虽然也说不上抵触,却也不喜欢老年机这种明显显老的玩意。于是明令禁止在工作场合使用手机,他自己更是不带,要找他就只能打厂子里边的电话,人力传话。

如此这般的,徐久照就错过了理解手机通讯便利之处的时机。

虽然他在马路上、在书店里蹭书也看见人自言自语或者是耳朵边上比着一个东西说话,只可惜他看图识物的时候认识的是老版本的图像,而现在人们用的偏偏都是智能机了。

更坑的是,当时康复科的医生让他认识的手机的时候是跟MP4和遥控器之类的电子产品放在一起的!只知其名,不解其意的徐久照当然不知道那压箱底的二手诺基亚的重要性了。

第11章

开炉烧窑从来都是投入大收获少的事情。

每次烧窑要烧掉大约70公斤木柴,这还是小窑,如果是那种大窑,烧掉的木柴就要成百公斤以上。

现在这个世道,要煤容易,要这种烧窑的松木柴,就非常的难了。

但是松木柴却是烧出精品瓷器必要的,只有真正的木柴才会在燃烧的过程当中跟胎体表面的釉面发生反应,造就出件件精美的传世之作。

一个窑炉里边的空间并不是很大,瓷器的胎体并不能够跟火焰直接接触,而是要放在用耐高温的粘土材料制成的匣钵里。这些匣钵有方有圆,一般是根据烧制的瓷器大小来决定外形规格。

为了节省空间,所有的瓷器都是叠在一起被放在匣钵里边烧。匣钵的内部还要撒上灰,垫上垫圈,一方面用来平衡水平,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发生粘连。

一个窑炉里边,一排排的匣钵排列的整整齐齐,只有处于中心位置的那些才有可能出精品,而周围那些则要看运气了。基本上一批瓷胎放进去,只有六到七成的成品率,其中能有十件以上精品,就算是成功。

高师傅非常给面子,徐久照的这一件大作就被放在中心的位置当中。

再一次站在柴窑的跟前,徐久照站在高师傅的身后,看着熊熊燃烧着火焰的蛋形窑。高师傅则指点的说道:“看见那人了没有,他就是这一次的把桩师傅,姓邵。他身后跟着的那个是他的儿子,其他的几个有的是他的徒弟,也有的是学徒工。”

把桩师傅俗称火头,是烧窑能不能够成功的关键人物。

窑师们制作完瓷胎,就算是完成任务了。而烧窑指望的就是这些把玩火的艺术掌握的炉火纯青的人们。

邵师傅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他话不多,偶尔几句也只是指点一下跟在身后的儿子。

徐久照看着邵师傅手里拿着一个测温计在火口测温,不由得感叹高科技的先进。

他那个时候,哪里有什么测温计,直接就是有经验的师傅往火口吐一口唾沫,看挥发程度来判断温度的。

窑炉里边除了装着瓷胎的匣钵之外,还有一排离火口最近的瓷胎垫圈,这是专门用来观察里边瓷胎燃烧情况的,叫做照子。

12个小时之后,邵师傅就开始每隔2小时勾出里边的一个照子,查看胎体还有釉面的情况,来判断炉火内部的情况。

38个小时过去了,把桩师傅停止烧炉,开始降温,等待自然冷却。

这个过程是最不能着急的,冷却不好,釉面就彻底的完蛋,一批瓷器也就完全白瞎了。

冷却过程是最看天气的,好在这几天一直都是大晴天,虽然干冷干冷,却比阴雨刮风要给力多了。

其实一年当中最好的是七八、九这三个月份烧窑最佳,而其中又以九月份最好。历史上的名瓷,大部分都是在黄金九月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