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李光地听着听着就笑了,这索额图怎么就不明白呢?

刚刚开始的时候,索额图极力拉拢张英,如今却因为要提拔一个汪绎,而将张英的儿子往死里贬低,往后张英能跟索额图成为同盟之人?

还是做梦去的比较好。

索额图老糊涂了,跟太子一样心急了,这会儿皇帝钦点的人,怎么能当面这样驳皇帝的面子?

李光地咳嗽了一声,站出来说了一句好话:“索大人这话可没道理,两次头名交卷,本就是才高八斗之明证,如此高才不选,竟然要委屈咱们大清低就一个第二名交卷策论还不怎么好的汪绎,您这眼睛跟常人不一样,是倒着长的啊。”

“李大人,你怎地胡乱骂人!”

索额图气得直瞪眼,朝议之事本来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反驳。

反正他李光地是皇帝党,有种你来咬我啊!

李光地将那双手往袖中一揣,老神在在地埋下了头,盯着自己面前三尺的地面,只道:“说您眼睛倒着长,又没说您眼瞎,您这么激动干什么呀?”

李光地有时候就是嘴毒,老早就看不过李光地了。

好歹张英还是咱同党人,有你这样损人的吗?把个张二公子贬低得一文不值,也亏得你不害臊!

张英站在旁边一直不说话,只是听着众人的争执。

锋芒毕露,一定会被人折锋。

刚刚出道进官场,起点不宜太高,太高则易摔倒。

张英有着自己的考量,只是这一切的考量,都不如皇帝一句话。

康熙看着下面蹦跶的索额图,就冷笑了一声,他还没说话呢,下面就开始叽叽喳喳,到底是谁要做皇帝了?

他看着御案之上那一方宝印,忽然慢吞吞道:“索额图,既然你这么有主意,不如拿了朕的印玺,自己写一道圣旨盖上吧。”

“扑通”一声,索额图立刻跪在了地上,冷汗涔涔,只道:“奴才万死不敢!”

“不敢?朕看你不是敢得很吗?别以为朕是瞎子!”

这下头整日里都是党争,个个都是精明人,只可惜他康熙不是昏君,他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连着老张英护犊子的心,连着李光地鸣不平的意,连着索额图与太子那一点子私心,还有这满朝文武无数人等着看好戏的心……

兴许这里面还涉及到他们的门生,所以一面看着戏,一面提心吊胆。

过几日便是朝考,称之为“馆选”,乃是翰林院这边选拔新科进士的考试,这些人现在就开始明争暗斗起来。

真是有意思极了。

康熙手里捏了本折子,忽然砸向下面跪着的索额图!

一声“笃”响之后,索额图的顶戴都歪了,只敢跪伏在地上噤声不语。

“看看这是什么!你以为你索额图多干净不成?参你的折子都堆成山了!明日朝会若你给不出个交代来,便颐养天年去吧!”

康熙一摆手,索额图拾起了地上的折子一看,顿时脸色惨白。

他与太子在江南扶植了一批官员,大肆在茶盐河三道敛财,却不想下面的人做事太嚣张,气焰逼人,遇着有阻挠的官员便言“吾等乃索相门下何人敢不从我”,遇见胆子小的,兴许事情就成了,可难保有那些嫉恶如仇的,江宁织造曹寅乃是皇帝的眼线,指不定给皇帝说了什么……

索额图看着这折子,便知道张廷玉这件事自己是无力阻拦了。

他颓然叩头:“此事与奴才无关,还请万岁爷明察!”

“今日朝会不追究你,滚下去吧。朝考三日之后进行,既然有这么多人觉得朕点的这个头名状元名不副实,那便着令此子如常朝考,点翰林亦如常!”

众人听闻康熙此言,悚然一惊。

便是张英也忽然抬首,而后跪地俯首:“皇上万万不可!”

点翰林如常,那便是作为状元的张廷玉依旧入职翰林院,成为翰林院修撰,乃是无上荣耀;着令张廷玉如常朝考,也就是让张廷玉跟二三甲之人一起参加朝考,经翰林院馆选,若此子才能出众,还能再中一个“朝元”!

这哪里是皇帝要打压张廷玉,这是让索额图等吐口血啊!

他是要将张廷玉捧起来,捧得高高地,让所有人都看见张廷玉啊!

清朝考试重视“元”,也就是每场考试的头名,张廷玉童生之时曾得过三次案首,此乃小三元,而后中江宁乡试解元,便是小三元接大三元的头一元,乃是连中四元,可会试之时只有二甲第一,所以丢了中间一个“会元”,最后补了一个“状元”回来,乃是大三元之中隔着中了两元。

现在皇帝看着他缺了一个,还要让张廷玉上来补朝考!

一般一甲前三也参加朝考,可这三人的答卷一般都是阅卷官们随意一看,而后直接放入一等答卷之中,直接入翰林。

而二甲第一则很有可能成为朝考的头名,头名称“元”,这便是又有了一个“朝元”。

现在皇帝这意思,根本不是要考校张廷玉才学,而是借着张廷玉来狠狠地扇索额图这老东西的巴掌啊!

张英断断不敢让自己儿子出这样大的风头,一直以来都是谨小慎微上来的,他自然乐见自己的儿子平步青云,可若是起点太高,未免高不胜寒,到底最后爬得更高,摔得更狠!

张英在地上叩头,只盼着皇帝收回成命,然而康熙心意已决,怎可理会他?

李光地见势不对,已然顾不得是不是殿前失仪,上去就将张英拉起来,压低声音骂他:“个老糊涂,老糊涂!”

好歹今日的朝会乱哄哄地散了,皇帝的谕令却早已经下了去,张廷玉在府中接过了圣旨谕令和翰林修撰的朝服,自带一方小印,着人给了传旨太监赏钱,这才捧了圣旨回去。

他坐下来,却将圣旨一扔:“入翰林,往后便是高官厚禄等着了,翰林修撰一位乃为状元特设,所以又称之为殿撰,你可知寻常人称翰林称什么?”

顾怀袖看他终于又恢复成闲散模样,却觉得处处跟原来不一样。

她扶着胖哥儿在地上走,如今已然能够慢慢地走上几步,她就站在胖哥前面两步远的地方,看着小胖子颤颤巍巍地朝着她走过来,每一步都惊险至极。

看着孩子晃一下,她的心就跟着晃一下,又怕他摔倒,可又知道他必须要自个儿走路,所以不敢去扶,只能这样胆战心惊地看着。

现在得张英,看着张廷玉,何尝不是顾怀袖看着胖哥儿这样的心思呢?

一下朝,外面就来了人请张廷玉,张廷玉还没来得及与顾怀袖说这翰林之事,福伯便来了。

记得当日会试之后,张英让人来找张廷玉,张廷玉生硬的两个字“不去”,将人堵了回去,如今基本已经尘埃落定,张廷玉还是要好好跟张英说上一回的。

人人都在说老夫人昨夜忽然发了狂,摔了一屋子的东西。

顾怀袖看着张英离开之后,却让人将放在案头的玉戒指拿了,“派个机灵点的丫鬟,将这黄玉戒指送回老夫人那里,就说胖哥儿玩腻了。”

这时候可不敢让自己的丫鬟出现在吴氏的面前,只让王福顺家的接了就成。

果不其然,一会儿丫鬟心惊胆战地回来说,还没走出老夫人的院子呢,就听见里面砸东西的声音,竟然是老夫人怒极之下直接拿茶碗砸了玉戒指,可茶碗也碎了,扎了老夫人满手,如今人已经晕过去了。

顾怀袖听了默然无语,只抱着胖哥儿往前面一站,回头看了看那高高堆着的账本,又想起大房那边新添上的两个小妾。

往后的日子是越来越有意思,也越来越有盼头。

她蹭了蹭胖哥儿肥胖的脸,那小子伸出肉乎乎的手来揪她头发,喊着:“娘,娘……”

顾怀袖一笑,只道:“小胖子,要下雨了。”

外头的丫鬟们听见这句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风和日丽,哪里有要下雨的征兆?

二少奶奶也是奇了。

张廷玉这边已经到了张英的书房,恭敬地叩门进去。

张英看着他走进来,案上堆着的都是写过的或者是没写过的折子,一摞一摞,还有几本旧书,一方砚台,几竿毛笔悬在架上,镇纸斜斜压在一张宣纸上,张英就坐在案后头,打量着张廷玉。

“当初你同我约定,二甲第一,如今我才知道你早开始算计,野心不小。”

张廷玉垂眸,却笑:“父亲火眼金睛,儿子万不能及。”

张英却两手靠在扶手上,颇有一种闲适安然的姿态,那是一种属于老人的淡泊和宁静。他叹道:“当时万岁爷看顺天复试的批阅卷之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李光地说他的答卷都是他后来查过的,我小心谨慎为官这么多年,又怎会不知查卷?你批过的那一张答卷,也就是后来被万岁爷挑中大加夸赞的一张,乃是你在我查卷之后放入其中的。”

什么“昧昧我思之”“哥哥你错了”,什么“阉鸡”“芦花鸡”,若是张英看见,怎可能让这样的批阅卷到皇帝的面前去?

批阅卷的笔迹是不能改的,而殿试真正的主考官是皇帝。

平常会试都有人会给考官递卷头,若考官有意提拔自己,自然知道笔迹;而张廷玉却胆大包天,早在会试之前就给皇帝“递卷头”了,那卷头,便是此前那一张荒谬绝伦又堪称是精妙绝伦的批阅卷!

直到那一日张廷玉早早交卷,而那一份过早交了的答卷,果然被康熙注意,而后一眼相中,再那字迹,于是一清二楚。

从顺天复试的批卷开始,此子便已经在苦心筹谋;而后是接连两场会试与殿试的头名交卷,一般头名交卷都要引起人注意,更何况是像张廷玉这样的早得不能再早的交卷?

一环扣着一环,甚至前一阵还有个翰林周道新,无意之间在堂前说起那汪绎豢养伶人作诗讥讽好友一事,喜好男风不是罪,可毕竟伤风败俗,被皇帝听见了,纵使此人有八斗之才,断断不能录为状元!

端怕是索额图等人以为这是皇帝对张廷玉青眼有加,却不知这一切都是他这二儿子苦心的算计!

哪一件事情是巧合?

只比那九连环还连得漂亮,心思若是浅上一分,谁又能将这些蛛丝马迹穿起来?

张英一句一句,道破了张廷玉苦心孤诣算计出来这一个状元背后的复杂心机,张廷玉唯有浅淡一笑,依旧恭维:“姜还是老的辣,儿子不如父亲。”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儿子却不是牛犊,而是那猛虎,何曾来的怕与不怕的说法?

张英闭了闭眼,似乎说得有些累:“这一回你得罪了索额图等人,前路并不平坦,坎坷荆棘,想必你心中已有数了。三日后有朝考,你随同二甲三甲之进士一起,会给你列名次。你待如何做,我管不着了。只是为父奉劝你一句,过刚易折,过高将跌,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会元之失,乃是为父对不住你,朝元你自己掂量。可等你入翰林,我却必须压着你。”

张英乃是翰林院掌院学士,要压着下面自己的儿子,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他先在这里给张廷玉说清楚了,起点太高不好,一点也不好。

这是他多年为官看下来的经验,到底有用没用,全看张廷玉用还是不用。

实则这话已经透出张英的意思了,他是要压着,然后带着儿子一步一步走入仕途,就像是当初张英将张廷瓒这样一把一把地扶起来一样。

张英道:“你可服气?”

张廷玉自然也知道那个道理,入翰林本就还有一段蛰伏之期,翰林们待在京城政治的最中心,耳濡目染千万般官场之态,而后正式入仕成为朝廷高官,这才是正途。

他只道:“孩儿服气。”

一切算是谈妥,张英总算是松下来,他笑了一声,长叹道:“翰林翰林,翰林皆称之为‘储相’,却不知你将来是否能有一个‘相’字缀于名后。去吧……”

翰林,储相。

张廷玉起身长身一拜,这才出了书房。

从此以后,便该叫他“张翰林”或是“张殿撰”了。

作者有话要说:9日第二更,晚上八点半见,应该会写得快一点了。

打脸情节已经在热身之中,汪绎吴氏差不多也该上来了

☆、第134章 夺朝元

吴氏那边到底如何,顾怀袖已经叫了王福顺家的来问,不过情况不是很乐观,张英去看过了,将这妇人训斥了一顿,吴氏却只是在一旁哭泣。

顾怀袖无话可说,也不能说一个字,只是着令二房这边看住了胖哥儿,别让胖哥儿瞎跑,最近府里不一定安全。吴氏的事情让顾怀袖颇为提心吊胆,到底怎样还很难说。

她收拾着东西,看张廷玉回来了,又觉得他脸上的笑容有些莫名其妙,便道:“你这是有喜事,还是被教训了?”

原本记得张廷玉之前说什么二甲第一,现在他自己折腾出了个一甲第一,不知道张英那边到底是什么表情。

对于这么个韬光养晦很多年的张英来说,这一次张廷玉的成绩太出格了。

张廷玉只笑了笑,道:“训斥自然是有的,好事也自然有,坏事更逃不了。”

顾怀袖实在是不明白他打的哑谜:“好事是什么,坏事又是什么?”

“好事是我还是个状元,甚至还能再给你拿个朝元回来,坏事是我老爹准备着把我这棱角给磨平,要先扔在翰林院两年,才能有个结果。到底如何,还要慢慢看。”

这也没什么不好。

张廷玉很看得开,如今每一条道都能通向一个终点,只是好坏不一罢了,张廷玉要走的自然是比较稳妥的那一条。

他笑一声道:“如今你是状元夫人,很快就要变成翰林夫人。”

“人家都说穷翰林,穷翰林,当翰林是最穷的,一个月能领几两银子啊?日子清苦……”顾怀袖说着,自己却笑起来,道,“不过你却是个富得流油的,有罗玄闻在一切都好说。对了,罗玄闻最近如何?”

“不大好。”

张廷玉最近跟廖逢源也通过消息,他高中的次日,廖逢源便来了贺喜的消息,同时也带来了一条不怎么好的消息。

沈恙开始动手了,罗玄闻那边转眼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之前趁着沈恙离开的时候抢来的地盘和生意,一下全部被沈恙夺了回来。

他这一次出击的动作太过迅猛,消息都还没来得及传到京城,就已经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到底沈恙其实像是个不讲章法的流氓,高兴的时候按着兵书上的打法慢条斯理地算计,不高兴的时候则如野兽一样全无章法可言。

这一回不知道为什么蛰伏了许久,在他的对手已经对于不断的胜利麻木了的时候,沈恙迎面给了罗玄闻一个惨败,却不知罗玄闻这一回,如何才能反败为胜?

又或许……

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张廷玉道:“沈恙这个人,像是一头野兽,从不讲道理。我听闻他这一回造下的杀孽不少,官盐这边一直被扬州盐帮的大盐商们把持着,他跟罗玄闻都进入得很浅,而真正的战场都在私盐上面,一面扑杀大盐枭,一面争夺地盘,这两个人之间还要相互地斗争……”

扬州盐帮大多都是官盐,盐商们其实很多都是同时运官盐和私盐的,自己又是官又是私,一般查不到他们的头上。

可是因为沈恙跟罗玄闻的争斗,这近一年以来,已经有无数的盐商因为被神秘人告密而落马。

无数盐商人人自危,不再敢贩卖私盐,反倒把江上贩卖私盐的道路给堵死了,这样一来就没有人再插手罗玄闻与沈恙的争斗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他们手里的银两已经足够用了,若没什么大事,几乎可以说是一辈子吃穿不愁。

张廷玉当个翰林,一年到头也不过数十两俸禄,期间不能也没有油水可捞,这翰林可是个相当清苦的官职,并且考核极为严格,没多久就要考试一次,说起来还是书院差不多的性质,只不过是皇家开设的高等学府罢了。

以翰林为跳板,指不定能直接进入政治的最中心。

张廷玉现在缺的不是钱,或者说从来不缺钱。

身为一个老爹很厉害的官二代,张廷玉的愿望,兴许是超越吧?

翰林院殿撰,即便进入翰林院之后会让张廷玉过一段苦日子,他还是翰林啊。

他与顾怀袖说完了沈恙的事情,外头就有人来送东西了,顾怀袖那边的人一看,竟然是白巧娘,便叫人进来,顾怀袖出去接了东西,翻开来一看竟然是一柄玉如意。

她扫了张廷玉一眼,却不知张廷玉是个什么态度了。

送雕刻云纹的青色玉如意,这就是平步青云的意思。

胤禛有拉拢张廷玉的意思,只可惜张廷玉现在还没有党争的心思,因而只是将玉如意搁置到了一边。

“我老觉得四阿哥不简单……”

这样心思细密的人,会心甘情愿地辅佐着太子?

张廷玉又想起大哥来,他看着顾怀袖,顾怀袖也看着他。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大哥可能没有辅佐着太子,那只是一种假象,现在情况不是已经很简单了吗?如今你高中状元,到时候你大哥会慢慢跟你说的。”

顾怀袖觉得这兄弟二人感情深厚,原来张廷玉不清楚张廷瓒的事情,是因为张廷玉没入仕,如今张廷玉入仕,张廷瓒又在高一级的詹事府,应该会跟张廷玉交流。

张廷玉想想,何尝不是这个道理?

后面来给张廷玉送礼的人也不少,甚至还有之前的会试再总裁官熊赐履,名义上这一位还是张廷玉的老师,张廷玉是由他选拔出来,写上会试第四的,所以张廷玉还算是他的门生。

熊赐履写信给张廷玉,想要拉拢他,可张廷玉依旧不理会。

索额图一党不想让他得了状元,现在张廷玉不仅得了状元,甚至还要正式参加朝考,这不是打人脸吗?

太子那边只想保住一个汪绎,毕竟汪绎乃是二甲第一,如果没有一甲的人与之竞争,基本都是稳拿朝考的头名,更何况还有太子这边的人给帮衬着?

翰林院之中,状元独属的修撰,榜眼探花的修编,都是高高在上的。一般的进士即便过了朝考,也就是一个庶吉士,可如果成为朝元,名列在朝考前列,也能授予一个修编或者检讨,起点就远远高于庶吉士了。

这一回张廷玉已经是修撰了,还要再来考?

娘的,有皇上这样瞎胡闹欺负人的吗?

只怕这个时候的汪绎还根本不知道呢。

可怜汪绎连中小三元,再中大两元,就差最后一个状元了就能凑齐“连中大三元”和连中六元了,结果半路杀出个张廷玉,硬是夺走了最后一个状元的名头!

汪绎心里这个生气啊,认定了张廷玉是有名无实,交卷那么早,怎么可能答出好的答卷来?

殿试策论没有两千字以上,不管是读卷官还是皇帝根本不会看一眼,张廷玉交卷那么早,也就差不多刚刚够写字的时间,能出什么好文章?

汪绎不服气啊,堵心啊!

好歹熊赐履先生安慰过他了,说还有朝考,馆选之后若他名列第一,还有一个朝元,名头能比状元还响呢!

朝元也能进翰林院当修编,虽然比不上修撰,可也聊胜于无,总好过一个无名无分的庶吉士吧?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汪绎满心期待地在第三天早上到达了保和殿,一来就受到了众人的恭维。

毕竟在所有人看来,汪绎还是相当有真才实学的一个人,虽然脾气不是很好,可毕竟还是殿试二甲第一,除了三位一甲之人,人人都要对汪绎礼让几分。

这时候,汪绎忽然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苦楚。

会试的时候他是会元,张廷玉是第四,可现在两个人完全掉了个个儿。

“这一回汪兄肯定能够直中朝元,我等先在这里甘拜下风了。”

“对啊对啊,这一回一甲的三位都不会计入名次,除去张公、季公与王公,这里还有谁能比得过汪兄呢?”

对于一甲三人都已经用“公”字称呼了,对于他汪绎却还只用一个“兄”字,未免太过恶心。

汪绎有气撒不出来,只冷哼了一声:“状元已失,朝元还能被那竖子给夺去不成?此一次朝考,头名断然是我汪绎囊中之物!”

这话一出口,众人虽觉得汪绎太狂,可想着肯定不能有别的差错了啊。

只可惜他们根本不知道张廷玉还要参加朝考的事情,唯有今科榜眼季愈大笑了一声走进来:“此言差矣,汪兄狂言可不能说早了!”

探花王露与汪绎乃是一道的人,听见季愈这话,只拂袖冷声:“我等朝考答卷直入一等,在场之人何人还能有汪兄之才?”

张廷玉穿着朝服进来之后,只面不改色地肃立一旁,并不与别人一样说话吵闹。

一旁有太监在看着,朝考朝考,不仅要看答卷,还要看人。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罢了,一则越年轻越好,二则仪容很要紧,三则规矩气度,三者缺一不可。

张廷玉走进来就没有说话,他身为状元都是如此,剩下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噤声了。

一旁的季愈恍然,这才连忙整肃了仪容,与张廷玉一样站在殿上便不言语了。

考官们带着试卷进来,扫了一眼,索额图闭门思过去了,阁臣熊赐履是个满满长着络腮胡的老头,他进来看了张廷玉一眼,这才看向了汪绎。

只见张廷玉仪容端方,肃立一旁,汪绎却面带得意与冷笑,志得意满,仿佛认定自己肯定是头名了。

这人一路连中头名过来,只有在殿试的时候失手一次,想必只认为那是意外吧?

熊赐履为官多年,老奸巨猾,如今一看这两人的对比,顿时觉得太子与索相实在是太糊涂。

若能将张廷玉拉拢过来,再栽培提拔一番,哪里不比笼络这眼高于顶的汪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