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连太子都能害,还有谁不能?

好好一个太子变成这样,就有他让顾瑶芳用龌龊手段下药的原因,对康熙这个身子骨还算是硬朗的皇帝,下面几个皇子多半都是心情复杂吧?

当了五十多年的皇帝了,太子忍不住,已经被废了一次,下面的皇子们还要忍,忍太子,忍皇帝,忍得辛苦。

孙连翘现在才是走在刀尖上的那个。

顾怀袖忍不住开始想,若是自己当年知道孙连翘给四爷办事这样卖力,甚至会豁出去,会不会还给孙连翘指这样一条路?

实则,她不过是利用了孙连翘而已。

孙连翘自己也清楚,不过尔尔。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顾怀袖给他们指的是明路,他们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

想想,她其实也没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个背后做鬼的阴险小人罢了。

扶着门框的手缓缓放下,她也觉得自己的心这样缓缓地放下了,张廷玉一直到中午还没有回来,不过消息倒是来得毕竟早。

出事了……

不是张廷玉,而是他那个门生。

张廷玉回京这才多久?

左都御史赵申乔,迫不及待地就要将未来的威胁置于死地了。

戴名世只得了榜眼,以其上一科之名气,的确有颇多人诟病,以为赵申乔为其子赵熊诏作弊,到底赵熊诏是不是作弊数也不清楚,不过现在赵申乔忽然发难,却是有公报私仇的感觉。

若是寻常的事情还好解决,偏偏这件事是皇帝最忌讳的。

十二月廿六上午,左都御史赵申乔携戴名世所著《南山集》,往御前检举《南山集》中有逆反之语。

戴名世是文人,《南山集》乃其旧日所著,编著明末之历史,在引用方苞的《滇黔纪闻》的时候,也引用了明末的年号,文集之中多有议论明史之言。哪里想到,这就成为了他最辈子做过的最大的错事。

当年有江南巨商沈天甫明史案,今日忽发戴名世南山案,顾怀袖在听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种隐隐约约的预感。

赵申乔劾奏戴名世恃才狂妄,私刻文集,文集之中多有反乱之言,居心叵测,该当处斩!

张廷玉才刚刚回来,就这么着急地针对了他的门生,其心是路人皆知。

可没想到的是,康熙在看过了《南山集》,听过了赵申乔的奏对之后,竟然真的召见了张廷玉,指明让赵申乔与张廷玉一同查办此案。

一本《南山集》,就是整个康熙五十年年尾上的最大意外。

当初的《南山集》也是张廷玉看过的,哪里有什么逆反之语?

又是一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张廷玉想当场辩驳赵申乔,为戴名世表清白,却没想到康熙根本没有听他话的意思,只把赵申乔拿上来的那一本《南山集》朝着御案上一摔:“此等乱臣贼子,必当斩尽杀绝!”

不过一本《南山集》,便要定戴名世“乱臣贼子”,还说什么“必当诛杀”,这是要戴名世死了。

当初沈天甫编纂一部明史,就累得满门抄斩,如今一本《南山集》,除了戴名世本人之外,还有不少人为《南山集》作注或者借以戴名世援引,其中以桐城方苞的《滇黔纪闻》最为危险……

走出宫门的时候,张廷玉面无表情,只扭头看了站在乾清宫远处的赵申乔。

赵申乔留着一把胡子,年纪已经不小了,他迈着方正八字步,朝着张廷玉走过来:“姜还是老的辣,三年前张老先生能呼风唤雨,三年之后……你不过是俎上肉,待人宰割罢了。戴名世的命,不是我赵申乔要,是皇上要。您若是他的好先生,早些给他备下棺材吧。”

说完,赵申乔快意地大笑了起来,昂首阔步地出了三道宫门,离开了宫。

张廷玉在原地站了许久,用力地捏着手里的奏折,冷风里他站了很久,直到有太监过来问他:“张大人,给您打把伞吗?”

打伞?

下雪了。

张廷玉抬眼才看见,自己已经不知道在冷风里站了多久,他一闭眼,只道:“不必了,公公劳心。”

在他出宫门的时候,戴名世已经立刻被人收监下狱,同时收监的还有同是桐城人的方苞。

明明知道戴名世是张廷玉的门生,方苞也是张廷玉的门生,康熙也不可能不知道赵申乔因为赵熊诏的事情,跟戴名世结了仇。这一次他直接指了张廷玉与赵申乔督办此事,用心不可谓不深沉,深沉得张廷玉大冷天里连血都冻住了。

一个嫌犯有仇,一个与嫌犯有故,这恐怕是天底下最不需要避嫌的案子了吧?

张廷玉近乎浑浑噩噩地回了府,在书房里翻出那一本南山集,便见到扉页上头为戴名世作注的无数文人,大大小小几十人,一个牵连着一个,却不是是怎样一桩血案了。

枉他上午见戴名世,还说往后会好,就是这么个好法?

未免太过讽刺!

翻遍《南山集》,不过有些言语不该出自臣工之口罢了,实无一丝半点的反意,戴名世都已经入了翰林院,进了明史馆,怎么可能还会又“叵测之居心,谋反之深念”!

“哗啦啦”地一串声响,却是张廷玉忽然掀了整张书桌上的东西,笔墨纸砚通通落在了地上。

还在外头的顾怀袖,乍然之间听见里面声响,进来一看,便见张廷玉满面寒霜,她原本想要出口的话,一时之间全没说出口。

张廷玉两手撑着桌案,缓缓地坐了回去,只把还没来得及递上去的参劾赵申乔的折子扔在了书案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才低声念了一句:“赵申乔……”

好一个赵申乔。

以文字入狱,又是要闹一桩“文字狱”出来。

知道皇帝最忌讳什么,他就把什么事情往皇帝最忌讳的事情上面靠,张廷玉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皇帝根本不会听,也不会让他说。

康熙是要看着张廷玉,亲手毁了自己的门生。

戴名世乃是狂士,由张廷玉一手提拔起来,似乎……

阿德急匆匆地从外面来,只报了一句:“二爷,外头人都传……戴名世跟方苞等人都已经下了刑部大牢……”

“……去吧,我知道了。”

张廷玉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顾怀袖则过去给阿德打了个手势,“继续去外面听着消息,一会儿再来报。”

听见戴名世几个字的时候,她便知道多半是戴名世出事了。

慢慢走到张廷玉身边去,抬手按着后面椅子扶手,她只轻声问他:“到底是怎么了?”

“……赵申乔举戴名世《南山集》多有悖逆之言,皇帝让我与赵申乔一起查办此事……”张廷玉有些说不下去,他这辈子少有遇到这样需要挣扎的时候,当年冤杀朱慈焕,好歹因为是不相干的人,虽也难受,可从未如今日这样彷徨又痛恨,“忠愚贤,忠愚贤……为人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他要杀一个人恩,却要逼着我来杀!”

这一步棋,张廷玉怎能不明白?

若他真杀了戴名世,康熙铁定相信了他的忠心,从此以后高官厚禄不在话下。

可戴名世是他相中的千里马!

是他张廷玉曾经亲手抬到状元头上的得意门生!

先生亲手将学生送上断头台……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他若真是做了,无异于把自己的儿子送上断头台。

张廷玉忽然伸手遮了自己额头,也挡住了一双眼,他疲惫极了,早想过回京城会有一场腥风血雨,却没想到会从戴名世开始……

“忠,愚,贤……”

都说为官之道,首先就是一个“忠”字,若张廷玉忠,戴名世死;张廷玉逆,张廷玉与戴名世皆死。

摆在他面前的,从来只有一根独木桥。

顾怀袖看着他黑发之中夹杂的一根根白发,只将手指收紧了,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个年,眼看着是没办法过好了。

戴名世与方苞,都是现如今出名的文人,更别说戴名世名声远扬,若是赵申乔狠毒一些,少不得要牵连张廷玉这个先生了。由此一来,今年的会试大总裁,非赵申乔莫属……

当初赵申乔奏称他与戴名世无冤无仇,只是为了尽臣子的本分来举此事,分明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罢了。

更瞎的是,康熙信了。

顾怀袖已然注意到了,张廷玉方才说“皇帝”,而非“皇上”。

她只能伸手按着张廷玉的肩膀,想起的却是当初在江南,张廷玉在江宁县志之中发现的“沈天甫”,还有可能是沈天甫后人的沈恙。

怕是当时张廷玉翻阅卷宗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这种事也会落到自己门生的身上吧?

此刻的戴名世与方苞,却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囚牢之中,竭力寻找生路。

然而在外面的张廷玉都想不出来,他们又哪里能找得到?

牵强附会,无中生有,污蔑就是污蔑,可一旦皇帝开口,这种污蔑就变成了真的。

年夜饭吃得索然无味,衙门里又关了一大堆的文人,赵申乔已经要坐戴名世方苞死罪,翻过年周道新也回来了,又听见一桩这样的事情,却是一直没有登门拜访张廷玉。

到底有当年朱慈焕的事情在,这一次,张廷玉又回怎样做?

周道新想要看看,也或许是寻着机会,要看看张廷玉这个朋友还值不值得交吧?

所有人都在看张廷玉要怎么走,可他面前分明只有一条路,还有什么怎么走的说法?

左右,于戴名世而言,不过一个“死”字。

朝堂之中平白掀起一场风云,张廷玉成日里都在刑部坐着,顾怀袖也坐在了屋里。

她在纸上写下一些东西算着,可脑子里一片的混乱。

事实告诉她,这兴许只是个巧合,可什么样的巧合都堆在了沈取的身上,她实在是有些……

她坐进椅子里,看着推算出来的那一页纸,安慰着自己,正掀了茶盖,便瞧见霭哥儿偷偷摸摸进来了,手里还团了个雪球。

“霭哥儿,雪球不许带进屋里来,这天冷路滑,你妹妹身子不如你跟你三弟壮实,当心她冻着……”

“哦。”

张若霭将雪球扔了出去,进来看顾怀袖,不看一伸脑袋瞧见上面一张纸,奇奇怪怪的都是符号:“这个像是尖梯子,又像是屋顶的东西是什么?还有好多小蝌蚪……”

“什么尖房子小蝌蚪……”

不过是顾怀袖习惯性写的英文罢了。

她捏了手里的纸,团起来,不再给霭哥儿看,心道霭哥儿、霖哥儿跟香姐儿,没有一个是左撇子,沈取应该不是自己儿子。

难不成……

她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给逗乐了。

纸团一扔,她便搂过了霭哥儿,笑道:“你前儿跟我说取哥儿惯用左手,可是真?什么时候瞧见的,是一时用了左手,还是平时都用?”

“是我们在龙眠山的时候,他用左手抓毛笔,我还笑话他呢。爹也一下把纸给他撤了,让他改右手……”张若霭眨了眨眼睛,说了一句,可是说完,他就知道自己可能说错什么了。

顾怀袖眼睛闭了一下,一手按紧扶手,似乎在强迫自己镇定,

过了一会儿,她才勉强平静问道:“你说你爹……撤了纸,让取哥儿改右手?”

☆、第二一八章 师恩

原本怎么推都觉得是自己疑神疑鬼了,可毕竟是被沈恙骗过一回的人,她当时那一段日子,是真的将取哥儿看成了自己的儿子,即便只有短短的一段时间,却也做不得假。

可现在,在她已经将这件事判定为巧合的时候,张若霭跟自己说了这样的一段话。

张廷玉撤的?

顾怀袖有些想笑,又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大对的地方。

张廷玉知道她是左撇子,所以怎么也不会平白无故让一个左撇子用右手。

终究还是顾怀袖多疑了,她想想又问了霭哥儿几句,过了一会儿才让张若霭离开。

看着被自己扔下去的一团纸,顾怀袖捡起来展开看了,又终究觉得荒谬。

兴许有别的原因……

至少现在她不会去问张廷玉,他的事情已经够烦心了。

去年年底忽然出了戴名世的案子,朝野之中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参劾张廷玉,翰林院之中也有一部分的人起笔弹劾,言及张廷玉督办此案必定包庇戴名世,恳请皇帝撤销张廷玉督办此案的职权。

实则,张廷玉自己比谁都希望自己不曾有这样的职权,可是他也知道,康熙不会满足他和群臣的愿望的。

皇帝需要的只是刀,只是会办事的狗,不允许下面人有任何的违抗。

他可以是明君,可首先是“君”。

赵申乔只管将《南山集》所涉之人尽数逮捕,多有严刑拷问,以逼迫众人下供词。

张廷玉屡次往朝中递折子,皇帝也不过是留中不发,一点也没有责斥赵申乔的意思。

这种时候,是连任何一句辩驳的话都不能说的,说了皇帝也不会听。

连上三道折子,皇帝不看了之后,张廷玉还有什么不明白?

戴名世等人在牢狱之中,张廷玉不得探看,只能审问其余人等,不能近监牢一步。

一转眼越过了年,整个京城江南士林一片恐慌,唯恐《南山集》文字狱之祸罪及己身,尽皆闭门谢客,过起了隐士一样的日子。可还有为《南山集》作注之文人,因为过度提心吊胆,竟然活活吓死在屋中,由此可见多少人因此事而惶惶不可终日了。

从京城与戴名世同科之人,一直到曾经与他有过友交之人,哪个不遭难?

张廷玉身陷于困顿之中,心知戴名世非死不可了。

赵申乔一番曲解的话,也能让康熙动了杀机,可见并非不是不明白,他只是要杀鸡儆猴。

会试的事情现在几乎没有什么人在关注了,只因为戴南山一案牵连已经甚广,士子潜心修学之人甚少,都来关注戴南山一案了。

人人都说戴名世是乱臣贼子,自己有悖逆之心不说,还要拉那么多人下水,其心可诛。

昔年旧友之中扬言要同戴名世割袍断义之人不在少数,可戴名世都不会知道的。

一出正月十五,刑部办案的卷宗呈上来,张廷玉这边一看,涉入此案之人已经多达二百,如此滚雪球一般查下去,焉知不是又一场大祸?

张廷玉拿着卷宗往赵申乔屋子里去,朝着圈椅上一坐,便道:“《南山集》中援引明末南人所著文章,这些人身处明末崇祯末,为何也被赵大人叫人抓了起来?”

清军没入关的时候著的书,还是已经成书很多年的书,这都要抓,那整个大清朝有多少文人要涉入其中?

张廷玉不大客气,事到如今也懒得客气了:“赵大人您是想闹得人心惶惶,好显示自己的威风吧?赶明儿,张某也寻一本您著的书,必定字字细读,引经据典来论……”

“哼,张廷玉,你莫要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了。”

赵申乔已经走到了如今这一步,之前举戴名世有悖逆之语的时候,他自己都没想到竟然有这样容易,好歹戴名世也是榜眼,可联系到四十多年前的那一桩案子,他就有些明白了,当初的沈家肯定有冤情,可皇帝要他死,沈家便满门抄斩,再没有一个活口。这样的杀伐手段,岂是张廷玉一个臣工所能阻止的?

“你看明白一些,现在不是我赵申乔要他们死,是皇上要他们为自己悖逆之言付出代价。我赵申乔,只抓与《南山集》有关之人,何曾来的大清朝文人都要遭难?张大人莫要危言耸听!”

”啪。”

张廷玉将卷宗朝着桌上一扔,定定看着赵申乔,“就因为记恨赵熊诏状元之事,你便要将我门生赶尽杀绝吗?”

“张大人,赵某不曾将您的门生赶尽杀绝,他是自己要死,自己想死。”这种时候,赵申乔就不得不说自己之前已经说过的话了,“下官乃是为皇上办事,绝无一星半点的私心!此心此情,天地可鉴!”

张廷玉缓缓地勾了唇,冰冷之中藏着三分的阴狠,只一字一句接道:“若有半分私心,天打雷劈,断子绝孙,满门覆灭。”

说完,他便看着赵申乔陡然之间站起来,指着自己说不出话来。

既然没半分私心,又何惧这样的毒誓?

张廷玉真是一刻也坐不下去了,只是今天还要提卷宗入宫回禀皇帝。

当年这个时候,张廷玉冤杀了朱慈焕,如今朱慈焕就要换成他的门生了。

离开了刑部衙门,现在张廷玉这里只管朝着张府去,他回了书房,便写了一道折子,只求皇上留戴名世一命,此人高才之辈,如何能因为这等荒谬附会之言而尽折于此?

张廷玉着实不甘心。

只是,下笔的时候难免觉得沉缓,甚至有一种写不下去的感觉。

之前递了那么多封折子,康熙都留中未发,兴许根本不想再看到张廷玉的折子。

可他身为戴名世的先生,不管递了这折子是什么下场,还是要递。

正月十五进宫面见皇帝,康熙接了张廷玉的折子,只扫了一眼,便朝着下面扔去:“朕早说过,若有敢为乱臣贼子美言辩驳之人,一律与戴名世同罪!都说食君之禄,他戴名世也入了翰林院,竟然也敢出此等谋逆之语,朕绝不能容!”

下面还有不少的大臣,此刻都连连下跪磕头告罪,高呼“皇上息怒”,头一次,张廷玉觉得朝下面跪是这样艰难。

赵申乔禀道:“《南山集》案,为其作注者四十一,曾批注藏书援引之人,多达三百余人,其中方孝标等人当坐死,主罪戴名世,当处凌迟。”

李光地这里一听,却觉得赵申乔太过狠毒了。

戴名世著书乃是主罪,可凌迟处死一法实则残忍,况方苞此人之才华素为李光地所欣赏,此案牵连数百人,其中大半都是张廷玉的门生……

罪轻者须流放,中者处死,重者凌迟,若真牵连下去,要为此案掉脑袋之人多有上百,只恐会引得朝野不安。

李光地看了张廷玉一眼,只见这后辈已然垂首握拳,分明强压着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张英这个儿子,素来听他父亲的教诲,最是能成大器,若是此刻忍不住,后面前途将毁。

一时之间,李光地也不知如何是好。

可眼瞧着朝中重臣,竟然没有一个敢出来说话,也是心寒至极。

头一个站出来附议的乃是翰林院如今的掌院学士,张廷玉一回来,他这个掌院学士的位置就难保了,原本就是在张廷玉丁忧的时候上来补缺,如今若是轻易没了,哪里能够甘心?

“臣以为赵御史所言甚是,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

逐渐地,朝中大半之人附议,戴名世方苞等人,已经难逃一死。

张廷玉就这样听着,他手一抬,便似乎要说什么,没料想忽然有个声音在这一列头一个响起:“吾皇万岁,老臣不敢附议。”

李光地此言,瞬间让刚才还附议之声滚沸如水的金銮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李光地,赵申乔更是抬手一指:“李大学士,你有何异议?”

赵申乔还是李光地的门生,竟然抬手来指李光地?

李光地忽然一笑,只佝偻着身子,缓缓道:“戴名世其罪难恕,只是此案牵连甚广,断案多有残酷之处。若真处决百人,流放二百,朝野必定大为震慑。此等血腥杀戮,必定引得江南士林反弹。老臣以为,小惩大诫,以儆效尤,方能显示皇上天威。”

康熙很久没说话,看了李光地一眼,又看了一直不语的张廷玉一眼,问道:“众爱卿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