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特别敏感的话,去年的时候,太子复立之后的第三年,就已经再次与康熙爆发了争执,张廷玉当时虽然不在,可至少有所耳闻。前段时间还传闻去年乡试有科场舞弊,不过现在都还没闹到御前来,听说也是八爷党跟太子一党的争端。

朝中各位皇子党羽之间的倾轧,已经日益残忍,康熙身为上位者,又怎可能不知道?

越是知道,眼光越是明白,他也就越为如今的局面所苦。

可他毕竟还是皇帝,再苦都要撑着。

戴名世之事还没过去,方孝标被掘坟鞭尸,其方氏族人方苞和方士玉等,现在都还羁押在狱,因着为《南山集》作序的事情,还没有一个定论,只是这件事已经不由张廷玉来管了。

对康熙,就像是被叉了的那个字,张廷玉心里很平静。

康熙叫人给自己盛了饭,又用了菜,看顾怀袖站在一边,一直没出声,便道:“顾三啊顾三,前些年还在朕面前张牙舞爪呢……”

顾怀袖哪里还敢跟康熙争什么?

她只躬身道:“当年一事之后,臣妇已在家修身养性,不敢惹事。”

“哪儿有?”张若霭一下出来告状了,嘿嘿笑了一声,“我娘可厉害着呢,还会放火铳来吓人!那东西可厉害了,我娘说一枪能打死好多人,就算是打不到人,人也会死。”

“霭哥儿!”

顾怀袖真要被这小子给吓一跳,可她随即就明白霭哥儿的意思了。

当初顾怀袖拿了十四爷和艾琳的火铳,顺手一枪吓了李四儿和隆科多,本来只是兴起所致,可霭哥儿喜欢得不得了。

男娃就喜欢这些东西,顾怀袖又有什么办法?

可火铳这种东西,只有火器营有,民间能找到一把鸟枪已经是稀奇事了,顾怀袖终于还是哄着他把这件事忘了。

从那以后,霭哥儿就不提了,可现在他竟然一顺嘴就说出来了。

这小子是看着康熙的大腿粗,所以想要往上面抱。

果然,康熙一听就感了兴趣:“你娘还懂火铳?”

“我娘的准头可好了,隔着有十好几丈远,就能射中花瓶……不过我娘说只有火器营有火铳,当时我娘那还是跟艾琳姑娘借的……”

张若霭眼巴巴地望着康熙。

现在的康熙就像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子,还要比寻常人家的老爷老上那么许多,一点也看不出当初穿着龙袍将折子朝御案上摔时候的冰冷和杀伐。

康熙只道:“我记得艾琳,她跟在老十四跟太子的身边有一阵时间,不过后来跟着传教士去了广州。你真喜欢火铳?朕有的是火铳,回头让你好好玩上一玩!”

“皇上……”张廷玉终于忍不住,想要劝上一两句。

康熙一摆手:“小孩子而已,朕富有四海,统御天下,区区火铳算得了什么?过半月去热河,巡幸塞外,你跟着去吧,让你家霭哥儿也跟着去。老十四的枪法最好,回头火器营那边还有一众的好手,我大清男儿岂能光以文墨定天下?喜欢火铳是好事。你夫人也跟着去照应着吧……”

说完,康熙夹了一筷子的烧鹅掌,满头就吃了起来。

张廷玉与顾怀袖这么对望了一眼,张廷玉微微摇了摇头,顾怀袖没说什么,便跪下来谢恩了。

用完了饭,康熙又与香姐儿跟霖哥儿说了几句话,这才由三德子提醒着,说是该回宫,康熙这才离开。

一家子跪送康熙出去,见着御驾离开了,张廷玉才叹道:“脱下龙袍,离开龙椅,也不过就是个糟老头子。”

幸得这里只有顾怀袖与张廷玉二人,没有旁人听见,不然捅出去又是一桩天大的祸事。

顾怀袖想想何曾不是?

“九五之尊”这四个字,似乎具有天生的魔力,让所有似乎有可能触摸到的人拼尽全力,穿上龙袍,坐上龙椅,就像是戴上了厚厚的盔甲。

由此,顾怀袖想到了雍亲王。

她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已经到了台阶前,知道自戴名世开始的那一场风云带给张廷玉外在的影响,就要这样消灭了。

这一次御驾去热河,破例点了臣工的妻儿,乃是莫大的恩宠,今晚又见了康熙这样情状,还有什么不明白?

眼见着屋里灯火通明,顾怀袖心底压了许久的疑惑,终于又冒上来,她扭头问张廷玉:“在龙眠山的时候,沈取曾用左手写字,而你似乎……”

张廷玉脚步顿住,也回头看她,只将眼眯起来:“非要他的儿子与我的夫人越来越像吗?”

此事,终究是他心底一根刺。

顾怀袖终于知道,总归还是她放不下当年一场骗局,心里伤疤好了又被人揭开,来来回回不见个完。

“是我多疑了……”

张廷玉拉着她的手进屋,只道:“我心肠狭隘,容得下取哥儿,却未必能容他父亲,走一步,看一步吧。望仙……望仙的事情,她自己处理。”

言下之意,其实是张望仙的儿子自己处理罢了。

顾怀袖点点头,过了帘子,便松了一口气坐下来。

张廷玉缓缓倒了一杯茶给她:“看样子不久就要起行去热河,近日你安排安排府里京里的事,旁的消息我慢慢打听。”

随扈的还不知有谁,万事小心为上。

☆、第二二零章 热河

康熙五十一年的会试才结束不久,按着皇帝的惯例,又到了塞外巡幸的时候。

热河乃是武烈河一个支流,避暑山庄便在热河的西北方向,康熙时常来这里避暑,一般带着宫妃皇子和亲信臣工,还要在这里召见外族时节,联络塞外各族。从热河往北二百四十里左右,便是鼎鼎大名的木兰围场。

木兰围场设置已有三十余年,过了石片子崖口,进里头便是,南北有二百里,东西方向则有三百里,堪称广大。

张府这边得了恩旨,便有张廷玉带着顾怀袖跟霭哥儿一起随圣驾往热河避暑,后面自然要跟着去木兰秋狝。

只是这一次,随扈皇子名单之中没有大千岁与太子,倒是一件罕事。

三爷胤祉、四爷胤禛、八爷胤禩、九爷胤禟、十三爷胤祥,十四爷胤祯是后面康熙忽然想起来有霭哥儿的事情,原本没想让他跟,临着离京的时候才传来跟着走的。除了这几位颇为要紧的皇子之外,几位年纪不那么大的阿哥也去了几位,顾怀袖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便作罢。

看着张廷玉抄回来的随扈皇子名单,她只有些心惊肉跳起来。

独独把太子落在京城,她怎么觉得……

张廷玉只叫她别担心,每回看随扈皇子的名单,顾怀袖都能看出一大堆的端倪来。

顾怀袖却皱着眉,没有太子,太子如今一点也不安分,康熙将人都带走了,京城之内可谓是空虚无比,顾怀袖只觉得这两年太子也是被逼到了极致。若是这个当口上康熙退位,当了五十来年的皇帝,也该够了,退给胤礽当太上皇,未必不是什么好事。好歹父子亲情,还有得救。当初康熙是一日见不到太子,就要派人嘘寒问暖,而至如今,竟然连带都不想带,可想而知现在是厌恶到什么程度了。

其实……

也未必是厌恶。

去年皇帝与太子便已经闹僵,现在独独将太子放在京城,用心颇有些险恶。

皇帝的心思,谁能猜得透?

若顾怀袖所料是真,康熙这是要把自己这个当初最爱的儿子往死里坑。

别的顾怀袖不知道,只知道太子会被二废,只是早晚的问题。

如今张廷玉让她别多想,她索性也不想了,只想着这一次出去,倒没哪个阿哥跟自己有太大的仇怨,与八爷党等人更没有什么接触过,她索性只朝着车队后面去找别的几位加恩跟下来的臣工之妇,她们大多都是八旗勋贵出身,与顾怀袖不一样,不过顾怀袖毕竟圆滑,竟然也能跟这些个兴趣爱好与自己完全不一样的夫人们打成一片。

五月中离开京城,路上花了近一个月,才到了热河,正是北方天气最炎热的时候。

六月里的天,太阳明晃晃地照着,下来的时候,诰命夫人们都用精致的香扇遮着阳,带来的丫鬟奶娘则忙着遮哥儿们。

顾怀袖这边的张若霭却是一点也不怕晒,只是远远看着前面已经下马的皇子们,尤其盯着人群里的十四皇子胤祯看。

毕竟当初,张若霭远远见过胤祯一面,现在都还认得他。

一心念着自己火铳的张若霭,很快被他娘发现了野心,接着就挨了他娘一巴掌:“出门的时候说过什么,你都浑忘了不成?”

张若霭连忙立端正,文雅地朝着他娘笑了笑:“娘,儿子知道。”

张若霭在家学里的时候态度都很端正,外物不动其心,不过火铳这东西例外。

毕竟是件稀罕物,民间的鸟枪怎么能跟火器营的东西相比?

十四爷用的还是俄罗斯那边过来的枪,看得张若霭眼馋不已。

顾怀袖拉着张若霭朝前面走远了,眼见着跟众人一一告别,暂时分到自己的屋子里了,才按着张若霭,叫他坐下:“出来的时候,便说过了,热河这边动不得火铳,即便是十四爷也不敢动的。”

如今胤祯乃是固山贝子,四十八年与雍亲王那一批一起封的,自十三爷不大得皇帝的喜欢之后,胤祯便逐渐爬了上来。

现在顾怀袖便是在疑心,若没有霭哥儿这一出,胤祯是不是能随扈出来?

又是一个不得而知。

那么多那么多的不得而知,对顾怀袖来说太难了。

她索性不去想,只把自己儿子的事情给管好才是。

张若霭听了便点点头,道:“那娘听儿子背书吧?”

“你去拿书来,娘给你对着便是。”

顾怀袖笑着应了,便看霭哥儿去带来的小书箱里面取书,过来交给顾怀袖,竟然已经是一本《左传》。

听着霭哥儿背书,日子也去得快,霭哥儿每日里巴望着离开热河,可最热的时候还没结束,估摸着要待上一阵子,老在屋里也不是什么办法,顾怀袖只能带着霭哥儿出去逛逛。

避暑山庄外头的荷花很美,映日接天的一片,竟然瞬间让顾怀袖想起江南的景致来。

外头也有人正在水榭之中赏花,见了顾怀袖来,便连忙招呼她:“张二夫人,你难得出来一回,快来陪咱们钓会儿鱼。”

顾怀袖心说这里能钓到什么鱼,不过看亭中还有几个梳着旗头的宫装丽人,一时也没辨明是谁,只认出一个是雍亲王侧福晋年氏,在众人之中堪称是鹤立鸡群。不是旁人不够美,是她太美。

闻说年氏颇得胤禛的喜欢,虽然说雍亲王信佛,很通禅理,又有些禁欲,可真正对上美人也是毫无办法。

约莫是如今胤禛越发地重用年羹尧,加之年氏样貌确实不错,索性宠幸得厉害,现下只看年沉鱼的气色便知道日子不错。

不过远远瞧见瞧见顾怀袖来,年侧福晋却是微不可见地拢了一下眉头。

胤禛嫡福晋那拉氏身体不大好,不能长途劳累,这才有年氏陪着来。

顾怀袖只看了随扈皇子的名单,女眷们这边张廷玉也不好抄,倒是顾怀袖最近听霭哥儿背书糊涂了,竟然忘记打听这些事情。

不过好在经过的事情不少,现在被人招呼了,便转了方向朝着那边去,微一躬身:“给几位主子们请安,见过各位夫人。”

年氏没发话,亭子里还坐着三阿哥的侧福晋,也轮不到年沉鱼来说话,她只拿眼看着顾怀袖,这一看却是微微地皱了眉。

年羹尧说得不错,美人都会迟暮。

顾怀袖虽还是艳色不减当年,瞧着通身气质也逼近干净通透,可眼底却透着一种岁月流逝之中磨练出来的老辣和精明。还记得幼时见到她,颇还带几分少妇的娇态……

如今一想,竟恍如隔世。

众人忙叫她起来,问她钓鱼不钓鱼,顾怀袖摇了摇头,道:“不会。”

“那要不咱们下个棋吧?”又有人建议道。

顾怀袖摇摇头:“各位主子夫人只管下吧,我看着你们下。”

“怎的了?你又不来?”众人又疑惑了。

顾怀袖微微一笑,难得带了几分腼腆,两眼眯着,只道:“说来惭愧,围棋臣妇是不会的。”

“那找副牌来推,这你总会了吧?”

“……”

顾怀袖都不大想说了,眼看着众人都望着她,她还是摇头:“这个真不会。”

得,众人都被她给无语到了。

“不知道张二夫人您会什么?”

“……什么也不会。”

顾怀袖只是说着好玩,怎么可能真的什么也不会?

她也就是犯懒,索性这么将就着,巴不得现在拉着外面还在看荷花的霭哥儿走呢。

众人一听她什么也不会,顿时暗觉扫兴。

都说张廷玉是个油盐不进的,他媳妇儿也是个油盐不进的,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正好呢!

年沉鱼只在一旁坐着,听见顾怀袖连道了四声“不会”,她只掩唇一笑,揶揄道:“二夫人什么也不必会,只要能往这里一坐,会美便成了。”

吓,这仇恨给拉的。

顾怀袖失笑,知道年沉鱼只是跟她开玩笑,也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道:“知道的以为侧福晋主子是在揶揄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这是自夸呢。”

众人立刻都笑了起来,年氏这话原是明褒暗贬,说顾怀袖就长得好看了,可现在被顾怀袖这么一打趣,又把这句话按在了年氏的脑门子上,可不是“自夸”吗?

气氛一时轻松起来,顾怀袖脱不得身,只能坐了。

掐指一算,已经是六月下旬,康熙在行宫内距离寝殿不大远的凉亭之内设宴,伴着妃嫔皇子近臣内侍,顾怀袖等人也得了恩宠,能陪于末座。

远远地,顾怀袖就看见了坐得离康熙很近的张廷玉。

那一圈坐的都是南书房里伺候的近臣,除了张廷玉之外还有上首些的李光地,下面也有跟张廷玉平级的南书房翰林赵久恒等人。

自打离开京城,康熙的脸便一直绷着,今日忽然设宴,似乎是心情开朗了一些,李光地老病乞休不得,这一回跟来,康熙的脸色一好,他的脸色自然也好了起来。

太子那边似乎没有任何的异动,康熙没有带太子出来,就是为了试探太子。

对康熙来说,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怎么能不高兴?

总归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儿子,康熙也舍不得,只要太子还孝顺,不在下面使手段,太子的位置他还是能够稳稳坐着的。

念头刚刚这么一转,便勾了个笑出来,康熙举杯,与群臣共饮,正准备说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叫这里的文臣们都来展示一番才学,没想到才刚刚叫人吟诗几首,那酒牌就递到了张廷玉左手边那个赵久恒的手里。

击鼓传酒牌,酒牌停在哪里,便由谁作诗。

赵久恒也供职南书房,与张廷玉还算是熟悉,此人文采亦是不错,开口便吟了一首与月有关的诗,赢得满堂喝彩,康熙大声叫好,赏赐他一柄白玉如意,便要叫人继续击鼓。

没料想,祸事便在这个时候出了。

赵久恒躬身一礼道:“皇上,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一听都知道要坏事,张廷玉也与赵久恒认识,想要出声提醒,却没想到康熙已经开口:“哦,有什么话?你说吧。”

赵久恒闻言,便立刻道:“微臣来热河之前,曾经听见沿路百姓们议论太子——”

“……”

他的话都还没说完,康熙脸上之前的笑容就全部变了,冷冷地盯着他,像是要将此人给生吞活剥。

拿在手里的酒盏,只被康熙一瞬间摔在了地上:“好一个大胆的乱臣贼子!来人把他给朕拉下去!杖责四十!”

众位大臣立刻跪下俯首,战战兢兢,根本不知道这个赵久恒何处触怒了康熙。

张廷玉却是知道,康熙最近听不得太子的消息,一旦听见就会失常。

晚年的康熙,猜忌心更重,甚至喜怒不定……

赵久恒大喊着“冤枉”,却还是被拖走了。

又一场宴会,就这样还没正式开始便结束了。

当晚,京城那边就有人传来了消息,康熙半夜于寝殿之中召集了自己的心腹重臣,密议至第二日,张廷玉便在此列。

顾怀袖隐隐约约闻见了血腥味儿,却是不知道太子到底在那边动了什么手脚。

奇怪的是,六月底的热河,出奇地平静,甚至七月,他们还出发朝着塞外,去木兰围场秋狝。

兴许真正高兴得起来的人就只有张若霭一个,早早地跟康熙讨了恩旨,就跟着康熙的近侍学起了火铳,胤祯只远远看着这小子摆弄那火铳一路,偶尔借张若霭却能跟张廷玉搭话,张廷玉推太极,从来没一句实话。

现在真是什么皇子都起了心,连十四爷都掺合进来了。

自八爷失了势之后,八爷党便开始扶持十四爷了。

这一点,张廷玉一清二楚,只做不知。

木兰围场的秋天,也快到了。

顾怀袖也静静等待着,树叶掉下来的时候。

她出了帐,抬头这么一望,草野之中已见得一片片枯黄;而在最靠近中心的黄顶子帐殿外头,雍亲王一脚踩住一只蚂蚱,便笑:“这小东西还蹦跶着呢……”

张廷玉见了,也笑:“蹦跶不了多久了。”

回过头,胤禛仿佛才看见张廷玉,只道:“里头皇阿玛正传张大人呢。”

☆、第二二一章 鹿血

塞外的风还没寒冷,像是顾怀袖想象之中的那样,透着一种草原的犷野。

虽则她打江南水乡出来,却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了,然而骤然之间来到这开阔天地下头,竟然觉出几分不一样的豪气来。

高高的天,低低的云,绵延的草,天连着云,云挨着草,人站在天幕下便生出一种对上苍的敬畏来。

一眼望去,整整齐齐地全是已经扎好了的帐篷,以康熙的帐殿为中心,向着四周漫散,众星拱月一样。

顾怀袖呼吸了一口这格外犷野的空气,便看着前面两匹马跑了过来,张若霭坐在一匹有些矮的小马驹上,旁边那个不是十四爷胤祯又是谁?

“娘!你看我会骑马了!”

张若霭终于又找到儿时那种感觉了,兴奋得不行,一张脸都是红扑扑的。

顾怀袖却是被吓得不轻,不是被张若霭给吓的,这小子就是摔下来她也不心疼,只忙蹲身给胤祯行礼:“臣妇给十四贝子请安。”

十四爷就十四爷,偏要叫贝子两个字……

胤祯手里的长长的一把弓箭一转,便道:“张二夫人不必多礼,胤祯只是奉了皇阿玛的命,待二公子跑两圈,周围有侍卫跟着,出不了什么差错,来便是让您放心得一会儿。”

实话说,胤祯五官不算是绝佳,可一双眼底豪气满满,骑在那一人多高的马上,自然有一种睥睨的味道。

顾怀袖不敢多言,瞥了霭哥儿一眼,便道:“有十四贝子照料,臣妇自然放心。”

“放心就好。”

胤祯“哈哈”一笑,便甩了甩马鞭,招呼张若霭慢慢赶着他的小马驹朝着前面小山坡去了。

后头顾怀袖只看着,忽然之间头疼到了极点。

青黛端了奶酒从里面出来,眉头拧着:“夫人,这说是人人帐中都有的,您喝一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