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自己略有些僵硬的脖子,顾怀袖让青黛给自己捏了捏,才享受地半眯着眼,眼缝里映着窗外天光,懒洋洋地。

她这里,无限宁静,张廷玉处却是暗藏着惊涛骇浪。

年羹尧死后七日,便有年羹尧死后七天,曾与年羹尧有过往来的汪景祺便被斩首示众。

此人在年羹尧权倾朝野之时巴结年羹尧,曾写了一本《读书堂西政随笔》献给年羹尧。后来年羹尧被抄家,这本书被自然被人查抄上来。

原本只是一本寻常的书,甚至里面还有劝诫年羹尧约束自己的话,可坏就坏在,这姓汪的竟然在书里提及”狡兔死,走狗烹“,意思是皇帝很快就要卸磨杀驴,鸟尽弓藏,以为能警示年羹尧。

谁料想,这一本书没能警醒年羹尧,反倒是被雍正拿在手里,直批一句:“悖谬狂乱,至于此极!惜见此之晚,留以待他日,弗使此种得漏网也。”

不数日,汪景祺便被胤禛以“作诗讥讪圣祖仁皇帝”为由治了罪,甚至枭首示众,一家老小尽皆遭难。

汪景祺的首级才挂到北京城门菜市口上不久,又一桩祸事便到了。

早年张廷玉那邻居钱名世,因与年羹尧同字亮工,分别为康熙三十九年和四十二年的进士,有过一段往来。

后来年羹尧飞黄腾达,迅速有了高官厚禄,钱名世自然跟年羹尧牵连起来,雍正二年时候还对年羹尧作诗阿谀,现在年羹尧一倒,又有人参劾钱名世,并附了这些诗文。

今天,胤禛就在看这折子。

冷笑一声,胤禛把折子放下:“朕倒不知,什么时候他年羹尧担得起这样的称赞了……还就是朕一个人被蒙在鼓里,真真不知道年党势力已如此猖獗!”

众臣默不作声,俯首低耳,听着胤禛教训。

“钱名世枉自出身翰林,平白堕了翰林出清流的声明,曲尽谄媚,颂扬奸恶……”

张廷玉这时候忽然想起霭哥儿的亲事来,心道果真是要棘手了。

钱名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今日怕是再没有好下场了。

文字罪人之事,屡屡让张廷玉想起昔年戴名世,他出言道:“万岁爷,钱名世此人在国使馆也算卓有贡献,且昔年为圣祖钦点的殿试探花,又点过翰林,文才自一流。此人有罪,当罚,想来却不至死。年羹尧一案方过,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张廷玉说话的时候,没有人应声,可心里都吓得厉害。

胤禛处理年羹尧一案,堪称是心狠手辣,这种时候站出来说自己的意见,不是跟皇帝对着干吗?

众人这时候都想着自己头顶的乌纱帽,哪里敢附和张廷玉?

胤禛转眼过来看张廷玉,忽道:“张大大学士所言有道理,可朕何时说过要处以此人极刑?莫不是你张廷玉,以为朕乃是滥杀之人?”

这无异于质问了。

所有人顿时吓得跪下来,张廷玉却并没有什么表情,有没有动杀心,皇上自己心里清楚。

可话还是要往好听了说,他淡声道:“臣逾矩有罪。”

“看在先皇惜他才的面儿上,饶他不死,可此人着实不能轻恕!”

胤禛只把折子摔到地上,令人立刻往钱名世家中去。

他亲书“名教罪人”之字,将钱名世革出翰林院,解职出京回祖籍,并要把这“名教罪人”四字制成匾额,让当地官员定时去看,若钱名世敢将匾额拿下,便治其一家死罪!

身为当年金榜题名的探花郎,如今却要顶着这样的“名教罪人”的名头,如何能再做人?

连着钱家满门,都成了罪人,颜面扫地。

这还不如死了呢!

雍正用心之歹,何异于杀人?

张廷玉心里正堵着发泄不出来的时候,雍正竟然犹嫌不足,在将汪景祺的头颅挂在菜市口上之后,竟然着令满朝文臣在逐钱名世出京那一日,在城门口写诗讽诗相送,张廷玉自然也在诸人之列。

满朝三百多文臣,一个个写好了诗,便呈给人大声念出来。

这消息是早就透出来的,所以早已经有人精心准备好了成稿,期许今日写好了这讽诗,能得雍正爷另眼相看。

只有张廷玉,端着那一管湖笔,怎么也动不了手。

萧永藻就站在张廷玉身边,苦思冥想之后已然下笔,回头来看张廷玉,倒是觉得奇怪:“张大人不是一向才思敏捷吗?”

张廷玉抖了抖手中湖笔,重新蘸墨,还是不落笔,只道:“人越老,脑子越不中用了……”

曾经冤杀过戴名世的人,如今写不下一首讽诗?

萧永藻与嵩祝俱为大学士,并且位置自然都比张廷玉高,对前朝南山集案还记得清清楚楚,如今萧永藻笑问一句,嵩祝也听见,只捻须一笑:“萧大人您知道什么呀?早年张大人曾亲自斩过自己学生呢,如今一首讽诗,哪里难得倒他?终归还是咱们需要担心担心自个儿了,万别被张大人的讽诗给比下去。“

手中湖笔握紧,张廷玉手指甲都要掐断,他提笔良久,待要落笔时,又觉那墨迹瞬间化作血迹。

“啪。”

张廷玉抬手将那湖笔扔在桌案上,甚至撞倒了前面的很小的砚滴,墨迹洒落,污了一纸。

萧永藻嵩祝连着前面大学士马齐等人,全都回头看向了张廷玉。

张廷玉淡淡一笑道:“萧大人、嵩大人资历甚厚,又是朝中泰山北斗,人间重晚晴,张某不敢擅自作诗。想来文人下笔,该对得起自个儿,张某若是落笔,只怕二位定然落败,为着不见弃于诸位,张某还是不写为好了。”

萧永藻、嵩祝两个气得一张老脸全红了,张廷玉如今虽也是个年纪不小的人了,可跟他们比起来,真只能算是后辈。

他们可是当初跟张英共事的人!

“你,你!”

“我?”

张廷玉冷笑一声,“二位老先生若有那时间与张某多言,不若多斟酌斟酌自个儿的讽诗,免得写错一个字……那时候啊……”

声音忽然转低,张廷玉轻悄悄道:“张某能冤杀自己的门生,您二位又算得了什么?年羹尧是我同科,戴名世是我门生,钱名世也与我有故……萧大人,嵩大人,大厦倾颓,不过一时而已……”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如今因言获罪之事越来越多,谁能保证自己所有文章之中没有半点差错?

看张廷玉那悠然自得转身就走的模样,饶是萧永藻与嵩祝乃是朝中重臣,现在也是吓出一声冷汗。

戴名世一案牵连三百余人,若非康熙爷悬崖勒马,便是要死数百……

从来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张廷玉才走出去三步,便忽然听见后面一声大笑:“好诗,陈大人好诗啊!名世已同名世罪,亮工不异亮工奸!如此奇巧刁钻之句,也唯有陈兄可作了!”

“哈哈哈好句好句!”

“……正是好句啊……”

有人毫无知觉,连忙大笑着称赞。

然而有人悄悄转眼一瞧这边张廷玉,果然见到张廷玉停下脚步过来一望那边的“陈大人”。

詹事府的正詹事陈万策……

这人,还是他举荐上去的吧?

钱名世,表字为亮工。

名同戴名世,字同年羹尧。

名世已同名世罪,亮工不异亮工奸。

果然好诗……

☆、第二五三章 终难逃

三百多文臣之中,唯有一个张廷玉因为与萧永藻等人闹翻,没有写诗便直接找了个借口退走,众人都以为雍正会惩治他。

没料想,雍正的确如他之前所言,赏赐了讽诗极佳的那些人,更发落了文义不通的那些,倒霉一点的直接被革出了翰林院,从此以后再无踏入仕途的可能,岂非呜呼哀哉?可偏偏,所有该倒霉的人都倒霉了,就张廷玉一个还好端端的。

更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胤禛不仅没发落他,反而给了他更大的赏赐,莫名其妙地夸赞了一番,甚至在回了圆明园之后便赐了他一座圆明园之中的宅邸。

圆明园乃是皇家园林,岂是寻常人能随意进入的?

张廷玉这是因为不写讽诗,反而得到了皇帝的青眼?

反正,诸位大臣们是真的闹不明白了。

雍正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呀?

合着咱们好好写讽诗的,您不赏赐,还说过不好好写的你要降罪,可张廷玉就没写,怎么偏偏张廷玉没降罪?

君心难测,从来如此罢了。

别说是这些大臣们,就是张廷玉本人也颇为讶异。

他早做好了给雍正上折子的事情,哪里想到来的圣旨居然是赏赐。

没得说,顾怀袖知道这事儿之后只有抽搐的份儿了。

其实想想,胤禛真真儿无聊的一个人,下面人怎么想他,他偏偏不让这些人如意,皇帝的心思岂是他们能随意猜测的?由此一来,就出了种种有意思的事情。

次日张廷玉自然要去朝上谢恩,却不曾想又是一件差事扔了下来。

年初时候直隶总督李维均曾向胤禛提出过“摊丁入亩”的想法,“丁”便是原来的“丁银”,每个人都必须缴纳的赋税,可是穷人没钱交丁银,而有权有势的富人则有各种逃避丁银的法子,由是一来,到康熙朝的时候丁银已经难以收缴齐全。那个时候康熙便想过要摊丁入亩,也就是有田地的人才交丁银,没田地的人不交。

然而这样一来,有地的人便齐齐起来反对,康熙受到的阻力颇大,所以该制度便不曾推行。

可是国库亏空,总不能没收入,康熙心慈手软,如今的雍正却不是什么善茬,在看了李维均的奏折之后,便与张挺与拟定过摊丁入亩的细则。

这一回,细则颁发下去,自然还是有人反对,可毕竟不敢怎么闹腾。

年羹尧才死,谁敢闹?

所以完全不像是前朝那样艰难,在雍正朝这里,虽然摊丁入亩施行依旧有重重的阻力,可在胤禛铁腕之下,无人有不从之心。

可是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先政治完了“农”,雍正又把主意打到了“儒”和“官”的身上。

读书人跟当官儿的拥有的田产是不必上税的,可偏偏这两种人的田产又在整个大清占有很大一部分比例,整日里都在想怎么充盈国库的胤禛,想到这两种人的身上,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儒”和“官”却不是之前的摊丁入亩改收丁银那样简单,遇到的阻力出奇大。

天下读书人为什么想读书?还不是想做官。

当官的已经是官了。

这两种人,不是在当官的路上,便已经是个官,所以雍正这边刚刚说要取消“官户”和“儒户”,士民一体当差,下面立刻炸开了锅。

最先出事的就是河南邱县,雍正四年,县试考生罢考。

彼时,他三弟张廷璐已经外放出去当了学政,恰好遇见此事,修书回来告知了张廷玉,同时也有折子到了康熙面前请罪,不消说,当日张廷璐便暂时革职。

而事情,似乎远远不止这样简单。

邱县不过只是河南的一个地方罢了,真正出事的地方还有不少。

因着这件事的条款还是张廷玉等人与皇帝一起拟定的,所以出事之后,雍正冷着一张脸,直接扔给张廷玉一把尚方宝剑:“张大学士还没亲手杀过人吧?剑,拿好,如朕亲临。若有阻挠者,大学士可先斩后奏。”

就这样,张廷玉领了忽然之间来的一桩差事,捧着尚方宝剑回了府。

顾怀袖知道,以前张廷玉也有代康熙处理事情的时候,他乃是康熙的心腹近臣,在康熙往热河行宫去的时候。他有时候还要留在宫中处理事情,康熙便曾这样说过。可雍正嘛……

顾怀袖看他脸色不大对,只道:“我只记得,河南乃是田文镜的地盘,这地方有些错综复杂……”

“田文镜乃是皇上心腹吧?这一次,明着是叫我去查案,可在皇上心腹的地方查皇上心腹下面下属的事情,没查出事情来,是我无能,查出个什么来……这就算是跟田文镜结仇了。毕竟,若真出了事,牵连少不了。”

他们早年还认识一位绍兴师爷,叫邬思道,乃是下江南的半路上碰见的,那个时候张廷玉还功未成、名未就,邬思道也不过只是落魄的文士。可现在,邬思道乃是田文镜手底下第一谋士,连雍正都偶尔在批折子的时候特写一句,问邬先生身体可好,可知此人智计乃是一流。

却不知,等到张廷玉去会是什么场景。

顾怀袖有些忧心起来:“传闻田文镜此人刁钻刻薄,偏生又清廉至极,一面让人恨得牙痒痒,一面让人抓不住把柄。邬思道应该已经在河南当了一阵的师爷,乃是田文镜幕僚……按理说,这件事应当与田文镜无关,也查不到他的身上。最怕此人心胸狭隘,若生出什么龃龉来,却是不知后面的事情了。”

“这一趟也是避免不了……”

张廷玉老觉得这件事闹得有些大了,摊丁入亩乃是好事,哪件事出来,不会受到阻挠呢?

顾怀袖问他:“我看你如今劳心劳力,也不像是对皇上有多忠心……”

她其实是想要问一句“何必”,张廷玉也清楚,只是他一垂眼道:“对天下万民而言,他乃是个好皇帝。”

私仇乃是私仇,可利国利民天下事,万不该推辞。

大义与私怨,张廷玉还是分得清的。

早年康熙爷的一些做法,张廷玉也未必是赞同的,而如今胤禛的种种做法,也未必都是张廷玉赞同的,可如今这些都是好事,张廷玉不是好人,可若说他是个奸臣,也不大对。

为人臣者,是该对君主尽忠,可最要紧的,不该是对社稷谋福祉吗?

张廷玉自个儿问心无愧也就好了。

他对顾怀袖说,胤禛是个好皇帝。

顾怀袖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思,可那一瞬间却不由自主地弯唇一笑。

人这一辈子,他们已经快要走过了,返璞归真兴许才最好。

就像是现在,做什么都不怎么要紧,但求一个问心无愧。

像是张廷玉忽然不再行过于杀戮之事,也不碰什么文字狱,更没再冤杀谁,一则是他已经年老,这些事情不必他来做,二则也是因为他已经年老,并且位高权重,这些事情不需要他来做。

兴许人最开始的时候是一张白纸,可经过官场污秽,难免染黑,而张廷玉现在,却似乎是在将这一张纸渐渐洗白。

河南一行,张廷玉真的杀人了。

斩了当地县官和另外两名事涉罢考,并且阻挠摊丁入亩施行之人,乃是张廷玉亲手用尚方宝剑斩的。

据闻,当时的张廷玉身上也溅了血,表情漠然。

雍正给张廷玉这一把剑,就是准备让它染血的,张廷玉也是头一次用这样直接的方式杀人。

顾怀袖听说消息的时候,只觉得心情颇为微妙。

那被砍了头的邱县知县,实则是隆科多的门人,还是隆科多举荐上去的,康熙朝的时候,顾怀袖还记过名单。如今张廷玉这得罪的人,还真不少。再说了,张廷玉即便先头不知道那是隆科多的人,现在也该是清楚了的。

可他还是把人砍了头,那就是万没有姑息的意思了。

“阿德说,二爷过两日便回,夫人您要准备什么吗?”白露从外头进来,带回个好消息。

顾怀袖慢慢收了上面写着消息的纸张,折了起来,随口温然道:“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二爷办差的时候多了,一切如旧便好。”

“奴婢明白。”

白露一笑,便退到一旁来站着了。

不一会儿,青黛也回来,却道:“取公子方才到了门口,阿德已经将人给接进来了!”

她忙站起来,“果真?”

“人已经到了院门前头了,哎,您慢着点……”

青黛也是哭笑。

顾怀袖心说自己这脚步也没见得有多快,她道:“叫厨房那边摆饭,时间也不早了,留着他在这里吃上一顿也好。可知道他这一回来多久?”

“尚不知呢。要叫人知会香姐儿与霖哥儿吗?”

“他们下学了过来便是,叫个人说一声便是,学业要紧一些。”

沈取如今又不是张家的儿子,更别说霖哥儿香姐儿跟取哥儿本来就生分,来了也是尴尬。霭哥儿在桐城,经过东珠儿的事情,如今也是个有主见的人了,顾怀袖对所有的孩子基本都是放养的政策。

钱名世此人糊涂,其妻也没见识,倒是琳姐儿聪慧乖巧,如今也跟着钱名世回了南边,这一桩婚事结还是不结,端看两个小辈。

儿孙自有儿孙福,顾怀袖则是明日忧来明日忧。

她也是逐渐朝着泥里长的人,万事万物都渐渐看淡,唯有对着沈取,还是心里有愧。

再见到沈取,只有他一个人。

现在沈取已经是挑了大梁,所有明面上的生意全部落到他手中,俨然已经有超过沈恙的势头,沈恙近些年在江南也是越发的低调,不过熟悉行情的人都不敢小觑了他去。

江南如今的巨富,还是沈恙,他像是昔年一样,威重不已。

“给母亲请安。”

沈取见了顾怀袖,便是连忙一躬身行礼。

顾怀袖扶他起来,笑说道:“当年在桐城时候,还被你言语戏弄,如今你倒是越发客气……可我现在想想,竟反倒是喜欢你当年的样子。”

当年的沈取,虽与沈恙一个样,可没有这许多所谓“恭敬”的繁文缛节,觉得要亲切许多。

人都是会变的。

因着当年不知道沈取是自己的孩子,所以觉得他哪里都不好,可真正知道他是自己那多灾多难的孩儿,又觉得他变成怎样都无所谓,他开心高兴,便足矣。

想着,她反倒是一下触动情肠,闭口不言了。

昔年顾怀袖不大喜欢他的轻浮,约莫是因为讨厌沈恙,可却没想过,沈取有这样的性子才是寻常事,甚至以一个寻常人的眼光来看沈取,只会觉得沈取异常出色。

看事情的角度不同,会得出非常不一的结论。

现在沈取不好接话,他也暂时没有接话的心思。

顾怀袖觉得奇怪,忽然顿住脚步,细一看他脸色:“今日看上去,似乎有些事?”

“……这一次,孩儿只是想来问问您一件事罢了。”

沈取闭了闭眼,目光从顾怀袖的脸上移开,似乎斟酌许久。

“夫人,张老先生去河南,果然是查我父亲的吗?”

那一刹,顾怀袖连整个头皮都麻了起来:“与你父亲有什么相干?”

张廷玉持着尚方宝剑,乃是查罢考一案与摊丁入亩之事,何时跟沈恙扯上了关系?

沈恙的势力,在江南盘根错节,在河南却不大可能。

“你张老先生斩了三个人,都与当朝重臣隆科多有一些瓜葛,他如今与沈恙无冤无仇,岂会对沈恙下手?”

然而沈取没说话,他甚至连手指都扣紧了。

就这样定定看了顾怀袖许久,沈取终于道:“李卫调任江浙巡抚,业已上任,署理盐事,如今正在扬州等地大兴风雨。我来您这里的时候,听说李卫已经带着奏报,要亲来京城一趟,约莫是有了眉目。”

“……”

顾怀袖指尖有些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