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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拾锦不停地流着泪,宋光吟那么好那么好的人应该长命百岁才对,她怎么把他给弄丢了呢?那天他们两个为什么要去郊外烧烤?岂止是脑子进水了,根本就是没长脑子!

哭着哭着,她恍惚听见近前响起一道刻意温柔下的语调,一只手捧着一个模糊的东西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眼皮底下。

那道声音听起来轻柔得有些别扭:“每天吃一颗糖,然后告诉自己,今天的日子果然又是甜的。”

第28章 chapter28

糖?

安拾锦错愕地含着眼泪抬起头,朦胧的视线里,缓慢地辨别出了对方:“小陆医生?”

人在热的时候,急躁的时候,害羞的时候,都会脸红。可唯独有一种脸红的方式是任何人都不想见到的,不管是自己,还是别人。因为那有可能代表着极度悲痛,代表着满目苍夷,代表着万念俱灰…

而陆湛宁从安拾锦红通通的小脸上看到的是绝望,一种在面对至亲好友去世时所表现出的绝望。再也无法看见鲜活的人,再也感受不到温热的呼吸,再也触摸不到滚烫的体温,什么都成了虚妄,什么都成了念想,只能通过照片,借用影像,来缅怀曾经活在我们身边那么重要的一个人。也许,有的人连他的一张照片都没有,看着那个永远也不可能亮起来的头像,一个人在夜深人静的房间里偷偷掉眼泪。

陆湛宁心里有什么地方轰的一下坍塌了,这种滋味他一辈子也不愿意再品尝一次,那是一种没有期限的折磨,永远残留在身体阴暗的角落里,让他时不时地疼一下,让他得不到安宁。

拇指肚轻轻地掠过安拾锦的眼睛下方,他的声音依旧温柔,温柔得有些笨拙:“生老病死从来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尤其是意外,我们谁都无法预测。人活着,我们加倍爱他。人死了,他永远活在我们心里。”

“小陆医生…”安拾锦抽噎着,身体保持着原有的僵硬:“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嗯。”他听着,身体由半俯着缓缓蹲了下去,夹在胳膊窝下的病例和报告被他随手搁在一边,将糖纸拨开,把那颗方方正正的糖果送到她的嘴边。看着她嘴巴一抿含了进去,他冲她鼓励一笑:“你看,生活还是甜的对吧?”

舌尖含着甜蜜的味道,可心底依然难过得不行。她咕哝了一下嘴,把糖果转移到一边,包在腮帮子里,吸着鼻涕哭哭啼啼地重复:“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挂着两行鼻涕,整张脸上水渍纵横。陆湛宁皱了下眉,又往口袋里掏了掏,发现没带着纸巾。

“需要这个吗?”一直观望着的“宋光吟”及时递了一包过来。

他接过,从里面抽出一张,伸出手去捏住安拾锦的鼻尖。这回,配合地问:“谁?”

“一个很喜欢很喜欢我的人…”安拾锦呆呆地与他合作,一张纸巾被他折了两次,最后丢进了柱子下的垃圾桶里。

陆湛宁对这个回答感到意外。他看了眼旁边的“宋光吟”,转回头来又抽出一张纸巾,轻轻地抚上她湿漉漉的脸颊:“那就再找一个。”

安拾锦明显抽搐了一下,固执地摇起头来:“不,他是独一无二的,再也找不到了,就算找到了也不是他了。”她下意识地侧过头去看向“宋光吟”。已经不是他了,真的已经不是他了…

陆湛宁被她眼底再次涌出的绝望刺得心底止不住地痛起来,是啊,他根本就找不到第二个母亲,他只有那么一个妈妈啊。

这么一晃神,他并没有注意到“宋光吟”一刹那的尴尬。

安拾锦突然询问地看向陆湛宁:“人的灵魂离开身体以后会去哪儿?”

她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一时间一点一点的希望从沉寂的眼眸里鲜活了起来。陆湛宁不明白这么大的人怎么还会纠结于这种问题,他并没有为了安抚她而说一些有关于信仰的宗教话题,他告诉她:“人没有灵魂。”

“一定有!”安拾锦眼泪又大汩大汩地冒出来。

她如此执着地坚持着,看着她眼里升起的光亮再次一点点黯淡下去,陆湛宁突然不忍心。眼皮微垂,他低低地说:“嗯,有。”继而,他又重新看着她,给她提供信念:“既然相信,就别去怀疑。”

“嗯。”安拾锦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重重地一点头,眼角还挂着泪,却在此刻眉眼弯弯起来:“他在另一个地方一定要忘了我…”

宋光吟,我会永远永远记得你,你害羞的红血丝,你人如其名的笑容…以及你最后的无畏。

她终于深切体会到莫尤当初与她说的公平与不公平。人活着几十载,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而他们这种永生的异域人,则会用长长久久的一辈子去铭记他。就像兰陵王之于莫尤,宋光吟之于她。

**

安拾锦和“宋光吟”坐在仁爱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她刚刚才从洗手间里出来,将自己的仪容捯饬了一下,看上去没有之前在医院里那么狼狈了。

“宋光吟”搅拌着小调羹,呷了一口。眉间几乎是同时拧了一下,他撇了下嘴:“这种东西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喝的。”

“你直接说你对这个世界哪里都不满意不就好了?”安拾锦心情仍然不佳,说话口气也跟着不太好。

“你可别冤枉我。”他稍作回忆了一下:“有些地方景色很美,我很喜欢。”

安拾锦想起陈安悦旅行回来时和她说的话,问:“你不会把全世界都走遍了吧?”

“你说呢?”他以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语气反问她。端起手里的瓷杯又呷了一口,提醒她:“你别忘了,我们可以飞啊。”

安拾锦点了点头,默默看了他一会。

“宋光吟”掀着眼皮问:“看我做什么?”

“我在看鸟人。”

“…”他呛了一口,一只拳头抵在嘴上轻咳,一只手将咖啡落回了桌上。

安拾锦非常善良地等他不再咳嗽了才单刀直入地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进入…宋光吟的身体?”

提到这三个字,她还是好难过。尤其是眼前还晃荡着这张脸,明明就是宋光吟,可实际上却已经发生了质的转变。

坐对面的“宋光吟”倾倾嘴角:“拾锦,你是认不出我,还是依旧不记得我?”

那抹绽开的笑容把他占用的这张面孔瞬间领上了一种特殊的气质——貌美如花。

安拾锦倏地一个激灵:“你是…梧夕?”

第29章 chapter29

其实,什么灵君啊、魔尊啊,全都只是花里胡哨的名字罢了,就像是包着糠的绣花枕头,瞧着好看,不也就是个垫在头下的枕头嘛!统统换个词来说,他们也就是个族长,再统统换句话来说,就是两个管理全族的首领。

人类社会的族长通常由家族内辈分最高、年龄最大并且有权有势的人来担任,但是在他们的世界却截然不同。灵族是根据是否具备穿越结界的天赋来决定人选,而魔族则是单论实力,谁的修为高、本事大,谁就可以称王称霸。

族长总管全族事务,监督族人遵守共同行为规范和大小族约。梧夕,呃,是魔族历任魔尊中,长相最偏于女气的。

用拾锦第一次见到他时的话来说,就是“这小伙子真俊(zun)啊”!

“宋光吟”头微微向后倾,调整了一下坐姿。他看着安拾锦,没有把答案衍生成语言,而是百无聊赖地盯着红色桌布的一角,装作没有听见。

安拾锦等啊等,好不容易平静下的好脾气全都被他一点点地消磨殆尽了。她心烦气躁地大力一拍桌子,杯托连同瓷杯和调羹,震荡得铃铛脆响。“宋光吟”也只是淡定地看了她一眼,复又垂下眸去。

“你有牙齿吗?”安拾锦冷不丁地站起身,跑过去要掰开他的嘴。

“宋光吟”头一扭,甩脱她的手,警告她:“别碰我。”

“你有牙齿吗?”她收回手,规规矩矩地立在他跟前,鼓着眼睛又问了一次。

“宋光吟”察觉出话里有话,继续不做声。

安拾锦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哼了一声:“你戴的是假牙吧?一声不吭地占用宋光吟的身体简直太无耻了!谁允许你这么做了?”

“你爷爷。”

“什么?”安拾锦气鼓鼓地瞪着他,一时间觉得自己产生了幻听。

“宋光吟”气定神闲地看着她:“是你爷爷莫尤把我送到这里,进入宋光吟的身体也仅仅是因为我过来的时候刚好他死了,我需要一个契合的身体寄附元神,只好将就一下了。”

安拾锦早就已经被这个重磅消息砸蒙了,她突然单膝跪在他所坐的这条沙发上,借力探身过去抓着他的肩膀大力地摇:“你快点说清楚快点说清楚快点说清楚啊!”

“拾锦!”

随着这道重声的落音,安拾锦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从“宋光吟”的身上逼退。等她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对方已经站了起来。他看向被这边的动静惊扰到的其他客人,微笑着道歉:“不好意思,我妹妹在跟我发脾气,我这就带她出去。”

安拾锦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被他拽着胳膊拉出了这家咖啡店。

两人走到一处僻静的巷子里,“宋光吟”面对着她,无害的一张脸却在此刻危险地眯起了眼:“拾锦,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吗?”

安拾锦努嘴看着他,摇了摇头,发表起满肚子的愤懑:“我们能不能开门见山地说,别这么多废话?”

“如果你觉得自身安危是废话,那我完全没意见。”他耸了耸肩。

呃,这个貌似还有待商榷。她不由得撇了下嘴:“…那你继续。”

“宋光吟”从大衣左边的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形状有些奇怪的东西,一头尖尖的,另一头又很方正。他把它放在嘴边吹响了一道短促的曲调,完了,将之握在了掌心。

安拾锦不明所以地直盯着他看。

“拾锦,我是梧夕。”

他迎着下午熹微的阳光平静地陈述着一件安拾锦早已猜到的事,安拾锦的反应…很囧:“你刚才为什么不承认?”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安拾锦咬了咬牙,面前这家伙法力比她高,她忍了。

这时,天空中飞来一个黑点,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呆头呆脑的小模样在看到安拾锦时瑟缩了下脖子,在安拾锦微滞的眼神下乖顺地立在了梧夕肩头。

“你为什么要让它监视我?”灰鸽歪着头向她示好,她一点也不想领情。

“我不是去旅游了吗,就派它去你身边看着你,万一你遇到个什么意外,也好有人及时通知我。”

“我能有什么意外?”安拾锦哼唧了一声,心里头还是老大不高兴。

“要是那天没有我,你早就被血狐捉去了。”

知道他的身份后,安拾锦已经猜到出手救自己的人是他了。可是现在听他从嘴里说出来,她又觉得心里面堵了一道,浑身不舒服。

咕哝了半天,最后不情不愿地张了张嘴:“那谢谢啊!”

梧夕笑了笑:“那你恐怕要有很多声谢谢对我说了。那只血狐随时都有可能去找你,我会让吉安继续跟着你,一有状况,我很快就会出现。”

安拾锦瞥了眼那只傻呆呆的鸽子,想摇头说不用,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还是别不自量力了吧。

叫吉安是吧?她抬起眼,将眼前这一大一小细细打量了一番,最后翻着白眼定格在梧夕脸上做了下总结:“原来是你这个笨蛋啊。”

“什么意思?”梧夕扬起眉角眯了眯眼。

安拾锦皮笑肉不笑:“我是想说,你养的这个笨蛋有一个很吉利的名字呢。”

梧夕轻笑了一声,显然不信她的瞎掰,下颚扬了扬:“去。”随即,灰鸽扑打着翅膀飞到了安拾锦的肩上。

安拾锦正要抖肩膀轰它下去,梧夕在一旁出声提醒她:“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去问你爷爷莫尤。”

她心一跳,一丝委屈瞬间涌了上来:“爷爷不愿意见我。”

“他在闭关。”见安拾锦惊诧地抬起头,梧夕解释道:“你应该知道出入结界所需要耗损的灵力有多大吧?”

她知道,可她并不知道大到需要闭关恢复。莫尤刚送她来这里的时候,每天都会雷打不动地和她保持联络。想到这儿,安拾锦心里狠狠地一抽,他是担心她会不适应,所以一步不离地守着她?

梧夕从她彷徨低迷的表情里看出了一些端倪,望着她叹了口气:“拾锦,你处处让他们操碎了心,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第30章 chapter30

冬天的日头早早地落幕,天边现出一抹青蓝色,远处光秃秃的枝干直插云霄,安拾锦穿梭在城市街头,望着一排排压抑的高耸建筑物,心里头钝钝的难过。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只小狗每天都很乖巧听话,忽然有一天主人拿着根骨头告诉它,我要把骨头扔得远远的,你去把它捡回来哦。然后小狗老老实实地沿着骨头的抛物线轨迹飞奔,等到它衔着骨头回到原地,主人不见了。小狗很难过,趴在那里静静地等,时不时地掉两滴眼泪顾影自怜。在等待的过程中,一个邻居告诉它,小狗啊,你已经长大了,你要坚强哦。小狗觉得对,它要好好的,不能整天悲春伤秋。可结果,没过几天,又一个邻居跟它说,小狗啊,你家主人让你去追骨头,是因为他生病了,他要偷偷去治疗,不想让你知道,你怎么这么不让他省心啊,都这么大了还需要他小心呵护你?

拾锦觉得有点委屈,她不愿意成为任何人的负担,可事实上,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她成了一件易碎的瓷器,摔不得,碰不得,需要所有人时时刻刻护在眼里悉心照顾。

这种待遇真不公平啊,她低着头默默想,难道害怕雏鹰会从悬崖上摔死,老鹰就拒绝让它飞翔了吗?

可这种滋味真是既甜蜜又心酸呐,一想到她一直活在他们的庇护之下,她就觉得自己好无能,好失败。

那个经常闯入梦中的白衣族人,真的死了吗?是为了保护她而死的吗?

轻咬了下下唇,她只觉得脑子在这一刻有嗡嗡的蜂鸣。

“咕咕…”

应她的要求,梧夕解禁了灰鸽的心理透视。她动了动耳朵,听右肩上的那只笨鸽子主动和她交流。

“你是在难过吗?如果你心情实在很不好的话,可以在心里默念几个描述心情很好的词语,念着念着,心理暗示就起到作用了。”

“…”安拾锦侧低着头瞟了它一眼,一只笨鸟还懂得心理暗示?

没有得到理会,这只叫吉安的鸽子继续鼓励她:“你快想一个词出来呀,心情也许真的能变好呢。”

安拾锦想了想:“…含笑九泉。”

吉安:“…”

含笑九泉…含笑九泉…含笑九泉…

安拾锦一路都在默念,心里面越来越不好受。敲了敲头,耷拉着肩膀推开了安家最外围的大门,才踏入客厅,就见陈安悦抱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在地毯上打滚。待她走近了一瞧,眼睛蓦然睁大了。

她脑子里快速闪过一个词——好久不见。

而那团小东西却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冤家路窄啊!

“打你手机也不接,跑哪儿鬼混去了现在才回家!”陈安悦爬了起来,把手里的小家伙往她身前一举:“你看,安顾城送你的狗狗,可不可爱?”

“汪…”

小胖狗对着她就大叫,把陈安悦吓了一跳:“哎,怎么对着你这么凶啊?”她赶忙把它拢在怀里。

安拾锦几乎是沮丧地趴在了沙发上,肩膀上的吉安扑腾着立在了一旁的靠背上。

陈安悦放下狗狗跑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了,跟姐说说,被谁欺负了?”

默默摇头:“没。”

另一边,吉安和蝴蝶犬乐乐一个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一个警惕地绷直了身体。

“我叫吉安,怎么称呼你?”

“哼,愚蠢的鸟类居然还有名字!”乐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你没有名字吗?那我以后叫你胖狗狗吧。”吉安表现得很友善。

“胖你妹!胖你大爷!胖你八辈祖宗!”乐乐瞬间炸毛。

原本还没精打采的安拾锦噗嗤一声笑了,陈安悦只听见耳边一会咕咕咕,一会汪汪汪,哪里能猜到两只小动物是在公然对话。她莫名其妙地看着安拾锦:“你神经病啊,刚才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现在笑毛线啊笑!”

安拾锦瘪住嘴,突然间就顿悟了,她默默握了握拳,告诉自己:她再也不要哭,她要做人群中永远笑得最大声的那一个,她要所有人都能看见,他们眼中禁不起风雨的拾锦,不是温室里的水仙花,而是阳光下的神勇女金刚!

这半天的心情起伏太大,她觉得有些累,慢腾腾地从沙发上坐起来,用念力传音给乐乐:“你不喜欢我,我就不会喜欢你,如果你不听我话,我就不给你啃骨头。”

“谁稀罕骨头!”

“那就不给你吃肉。”

“谁稀罕吃肉!”

“那就顿顿不给你吃饭。”

“谁…”嗷呜,我恨你!

神不知鬼不觉地达成了共同协议,安拾锦满意地站起身:“安悦,我先上去睡一觉啦。”

陈安悦点头答应了,不忘提醒她:“安顾城那家伙难得送人礼物,虽然这只狗是他从街上捡来的,但好歹说明他还有点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