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了,她不若朕的贵妃这般艳丽善舞,不若温妃这般柔和,更是半点不及淑妃那般精通琴艺,朕仍旧待她宽厚。可你瞧瞧,如今倒越发不懂事了,倚仗着朕的喜爱便得寸进尺了起来,”嘉元帝说到后来气性越大了,将手里的翠玉珠子都扔了。

崔永明赶紧朝小秦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寻了回来,自己硬着头皮安慰:“奴才听闻那女子怀孕是人生中一大劫,很多人性情都会大变,奴才想着这舒婕妤怕也是这个缘故了。”

“便是性情变了,哪里又能这般不懂事?!正三品以下妃嫔不得抚养皇子公主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如今她倒是雄心豹子胆了,竟敢起了挑战之心。”嘉元帝尤不解气。

“婕妤主子可是当着皇上的面提出想亲自抚养腹中的皇子吗?”崔永明试探着问,据他所知,这舒容华断不会这般莽撞的啊。

“那倒还没这胆子。”嘉元帝顿了顿,“只是梦里哭得凄凄惨惨求着朕,难道朕会害了她与朕的孩子不成?!竟然还忧思成疾,真是岂有此理!”

崔永明这才将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心里挺同情那舒婕妤的:“皇上,恕奴才多嘴说一句,舒婕妤这般不过是爱子心切罢了。皇上即位以来,只有慧淑仪诞下的二皇子寄养在温妃宫里,可不过是因为慧淑仪殁了的缘故。若是她仍旧在世,眼睁睁瞧着十月怀胎生下的皇子却养在别人膝下,奴才觉得她定会比舒婕妤还激烈些的。”

“果真如此?”嘉元帝拧眉。

“皇上,您可别小瞧了母亲的爱子之心。奴才如今虽是个没根的,但奴才小时也是娘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奴才年幼时曾顽皮得落水,夜里高烧不退。奴才的娘抱着奴才跑了三条街才找到郎中肯医治奴才,最后奴才是得救了,娘却病倒了,就这样一病三年,终是不治而亡了。”说这些伤心的陈年往事,崔永明的声调里带了几分哽咽,更显真挚。

嘉元帝也叹了口气,将袖中的那把祥云纹篦子递给他:“明日宣旨兰心堂的舒婕妤移居永和宫偏殿罢,老祖宗的规矩不能破,朕也不忍她再这般心伤了。”

崔永明接过那篦子,笑道:“皇上终究是心疼舒婕妤的。”

“混账东西!”嘉元帝嘴里发着火,脸上却并无怒意,“旨意傍晚再宣,总要叫她长了记性别再这般无法无天了才好!”

“是,皇上。”

兰心堂里,兰湘掌了灯,劝着呆呆坐在床沿的主子:“主子您何苦在这个节骨眼上惹怒皇上呢?那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皇上一向孝义为先,怎会忤逆了老祖宗的意愿呢?”

朱樱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不过是想争取争取罢了,不试试总也是不死心的。”

她当初并未自行要了避子汤是因为觉着这中药成分复杂,吃多了对身体自然有损害,况且朱樱体质一向阴虚,所以她便顾忌着了。

现在却忽的生出一丝后悔来,生下来却不能时时在旁陪伴,她又如何尽一个做娘的本分?

兰心堂的舒婕妤给皇上脸色瞧的事第二日阖宫上下便都知晓了。

她去景仁宫请安时皇后拉着她语重心长的说了好一通:“皇上出宫多日,政务自是堆积如山的。咱们皇上一向勤政爱民,将家国大事放在儿女情长前面的,便是没有第一时间去瞧妹妹和腹中的孩子,妹妹也要多体谅体谅才是。”

朱樱看着其它人幸灾乐祸的表情,心下明了,这是以为她昨晚上因为皇上没有回宫第一时间去兰心堂里看她而跟皇上使性子呢。既是如此,那也没有辩驳的必要了,点了点头:“皇后娘娘说的是,嫔妾知错了。”

“知错了以后便别再犯了,皇上一向大度,有些气性是自然,过些时日会再去瞧妹妹的。,妹妹也别太忧心。”皇后亲热的安慰着她。

“那是自然,妹妹还怀着龙裔,皇上怎么忍心真与妹妹较劲?”琦贵嫔附和着开口。

朱樱自然要装出一副“看来我不会失宠了”的放心状,其实心里也明白,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女人个个巴不得她再也翻不了身,哪里又是真心实意的安慰她?

至于这回能不能复宠,她想起阙靖寒拂袖而去的样子,心里还真没个底。阙靖寒回宫前她便考虑了很久,他是绝对的j□j主义,霸道多疑,是否能接受得了她这样大胆的想法。最后才选了个这样先打情谊牌的招数,若是他对朱樱有几分真心实意的宠爱在里面,总是要好生宽解一番同她讲讲个中道理的。事实证明,她真的想多了。

果然,掌灯时分,兰心堂舒婕妤从兰心堂迁入永和宫偏殿的圣旨已然晓谕六宫了。

兰心堂虽不如永和宫那般气势宽敞,但离皇上的养心殿不远,最是能叫皇上止住步伐。而东六宫里的永和宫隔了养心殿便是好几个到兰心堂的距离了,贤妃一向不与人争,住这样的地方自是无可厚非,而她一个怀着皇嗣先前极为得宠的婕妤被迁入永和宫,便是昭示着真的离去冷宫不远了。

朱樱接完圣旨很久还高兴着:“绿萝,我晚膳想用广肚乳鸽,乌龙肘子,酱闷鳜鱼,彩玉排骨,还有蟹黄豆腐羹!”

“……主子,一下子吃这么多您夜里会积食睡不着的。”百合试图劝着。

“左右是高兴得睡不着了,多吃些以防夜里饿了。”朱樱再次瞅了眼圣旨,既然嘉元帝这般成全她,那她也不好饿着他儿子不是?

……

“兰心堂那边什么动静?”嘉元帝一边看折子一边不经意的问。

“舒主子可高兴透了,奴才宣旨了她愣了好半天才接旨的,脸上都笑开花了。奴才听说晚上叫了好大一桌子菜呢,八成是心里的事儿放下了,才觉着饿了呢。”崔永明想起方才宣旨时的情景便不可自抑的笑着。

“你倒越发胆大了,主子的心思都敢随便猜测了。”嘉元帝脸色也有丝若有如无的笑意。这舒婕妤是个懂得知足的女人,没有不满足的得寸进尺想自己抚养皇子。这后宫中人,先是他的臣民,再是后妃,最后才是皇子公主的母亲。若是那泛滥的母爱多到让人失了分寸,那他也就不会再多瞧她一眼了。

景仁宫里皇后重新接掌六宫事宜,正听着琦贵嫔汇报这一个月来贵妃处理中可有漏洞。听到这消息反而笑了:“这舒婕妤心倒是大,这时候还有胃口。”

琦贵嫔笑:“娘娘,也许她这是知晓以后吃不到了,最后一顿才卯足了劲呢。”

“大约是了,对了,你方才说的这项支出可是有纰漏?”皇后并不放在心上,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琦贵嫔一直在景仁宫待到亥时才离开,出了景仁宫便紧紧皱着眉头:“这舒婕妤倒是个大角色,本宫素日里都小瞧了她了。若说淑妃娘娘是老奸巨猾的狐狸,那这舒婕妤怕就是个修行千年道行高深的狐狸精了。”

微风不明就里:“娘娘指的是何事?舒婕妤不是已然惹怒了皇上吗?皇上迁她去永和宫偏殿不过是顾念着她仍怀着龙裔吧?”

“你再往深了想一层,皇上回宫不过去陪张贵妃用了顿膳就直奔兰心堂了,若真是为着她腹中的孩子,便是当日贵妃,淑妃怀孕皇上也没有去的这般勤的。宫里老规矩便是正三品以下的妃嫔生下的皇子公主皆要交由高位分妃嫔抚养,而如今宫里正三品以上的除了贤妃,其余的妃嫔膝下均已有了皇子,你说说看,皇上此番的用意可真就如旁人猜测的那般吗?”琦贵嫔拢了拢斗篷,“悄悄给娘娘递个话,这舒婕妤绝非善类,切不可轻敌。”

……

永和宫的地方确实要宽敞的多,即便是西偏殿也比兰心堂大了许多。朱樱半躺在整理好了的软榻上瞧着与兰心堂里如出一辙的构造,也没觉得是挪了地儿,舒舒服服的叹了口气:“兰湘,扶我去给贤妃娘娘请安罢。”

贤妃待她和善,亲自将人扶起:“妹妹如今身子不方便,明日再顺道来也是可以的,何必要费神跑这一趟?”

“嫔妾能与贤妃娘娘一同住在这永和宫便是嫔妾的福气了,若是不诚心些,这福气便也拢不住了。”朱樱笑道,“日后还望娘娘多多指教。”

“哪里谈得上指教?”贤妃命人端了点心茶水来,“这永和宫东偏殿住过廖才人,也不过是短短一阵的功夫,往日里总觉得冷清,如今你来了若是多来陪陪本宫,本宫才高兴呢。”

“嫔妾自是愿意作陪。”朱樱虽对这贤妃了解不深,但比起其它妃嫔总是多了几分信任,话便真诚了许多。

“新居他们还在打理,总有些顾不到的地方。晚膳便留在本宫这里用罢。”聊得差不多的时候贤妃出声相邀。

虽说有几分信任,但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朱樱仍旧笑着婉拒:“娘娘的好意嫔妾怕是无福消受了,于太医怕是已经在宫里等着为嫔妾请平安脉了,嫔妾就此告退。”

贤妃也不强留:“福玉,替本宫送送舒婕妤。”

福玉回来后瞧着自家娘娘并不生气,便问:“娘娘,奴婢瞧着这舒婕妤也忒不给娘娘面子了,即便是太医来了,叫他候着便是,竟拿来当做拒绝娘娘的借口。”

“舒婕妤不信本宫是应该的,这后宫里头的女人,又有谁真的信任谁呢?本宫当年不就是轻信了淑妃与张贵妃,才落得如此田地的。”贤妃望着院里的枯枝,长长的叹了口气。

“那娘娘可有想过……?”福玉低声道,隐藏的部分贤妃自是听得出来。

“切忌动别的心思,舒婕妤与淑妃性子不同,本宫瞧着她虽不至于单纯,但也不会主动害人。况且她腹中的孩子将来也许要管我叫一声母妃的,本宫知晓皇上的意思,吩咐下面的奴才安分规矩些,要是让本宫知道哪个动了那不该动的心思,本宫断不会轻饶了的。”

迁宫事务虽是琐碎,但百合兰湘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朱樱自是十分满意,赏了宫里上上下下。本来自打兰清出事后个个奴才如履薄冰着,趁着这次迁宫也该叫他们明白,若是没有做对不起她这个主子的事,是不会被兰清的事连累的。

……

贤妃爱梅,所以永和宫里种了不少白梅,这冬日里开得像一片梅云,冷香袅袅,整个永和宫都不需要再用香料了。

朱樱嗅了两鼻子,只觉得梅香沁入心田了,才继续坐回桌前练着书法。

“主子您就不担心吗?”绿萝按捺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担心什么?”她蘸了蘸墨皱眉,“好好磨墨。”

“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这写字的心思?!”绿萝替她干着急着,“自打那会离了兰心堂,皇上就没再来看过您了。奴婢听闻最近那苏婕妤和张宝林可得宠了!”

“是张才人,兰湘去送礼还未回来你便将方才的旨意忘了吗?”朱樱纠正她,继续笔底挥洒,“不写字我该做什么?拈酸吃醋,还是去给那苏婕妤张宝林一通老拳?”

“噗……”绿萝绷不住笑出了声,“罢了,反正奴婢是发现您近来心越来越宽了,什么事也不放在心上了。”

“太医嘱咐过,主子近来要保持心境平和,将来生产时才会顺利些。”百合进来福了福身子便纠正她,“主子,到时辰出去散步了。”

朱樱再不愿动弹,这时候也由不得她了,生孩子就是过一道鬼门关的事,搁现代顺产不了还能剖腹,可这个时代,顺不了就可能一尸两命了。

裹得严严实实的出门绕着永和宫转了几圈才回来,兰湘已经从翊坤宫回来了,还带了个算不上好消息的消息:“主子,奴婢听闻皇上昨日去张才人那里之前,去探望过淑妃娘娘。”

朱樱一点也不吃惊,淑妃腹中的孩子是怎么没的,阙靖寒比她更早知晓,这禁闭的半年是在让她反省,这样兵行险着最终是得不偿失的。

而现在去看她,说明嘉元帝觉得这个惩罚的时间足够了,亦或是淑妃又有派上用场的时候了,当然,以她对阙靖寒的了解,后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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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除夕

41

“主子,翊坤宫的张才人来了。”绿萝进来禀报时朱樱正看一本奇文异志的配图书,而旁边百合一边做针线活儿一边哼着歌儿。这是朱樱坚持了好几个月的事情,这个时代没有所谓的胎教,她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张才人,”朱樱放下书,笑了笑,“倒是稀奇了。”

她现在也不是什么炙手可热的宠妃,皇上晾了她好几天了,风头正盛的张才人却找到她这儿来了,可不叫她诧异,

“嫔妾给舒婕妤请安。”张才人礼数周到的福身。

朱樱忙叫了起来,“绿萝,快给张才人看座,上些茶点来。”

张若萱其实生的漂亮,是这个时代典型的美人型,我见犹怜的姿态自是惹人怜爱,再想到她灵巧的舞姿,柔软的身段,对于男人来说可不都是致命毒药?

只她在万寿节之后受宠了些时日便偃旗息鼓了,位分也升的并不多。朱樱料想着她这是投靠错了靠山的缘故了,皇上心里未必不喜欢她,只是她过早的被划分入了皇后派。姜氏一族的日趋嚣张势必会逼得皇上削弱皇后一脉的权利,张才人即便是惊为天人颜如舜华,只怕也是毫无出头之日的。

后来她便低调了许多,谦卑恭敬,看起来毫无吸引力,皇后见她没了志气自会疏忽,转而拉拢了林修仪与琦贵嫔了。

“姐姐身子不方便,还未曾亲自前去给妹妹道贺,还望妹妹别见怪才好。”朱樱喝着甜甜的核桃牛乳,笑言。

张才人姿态放得很低:“姐姐的话妹妹可真担不起,妹妹对姐姐只有佩服和恭敬,只盼着姐姐别怨嫔妾今日冒昧叨扰呢。”

“妹妹说笑了。”朱樱思忖着她老半天不奔主题,这样漫无目的的寒暄真是累得腰疼,便直接开口了,“妹妹今日可是专程探望姐姐的吗?”

张才人命身边的侍女将怀里的长盒子递了过来:“这只千年人参是嫔妾父亲早年在长白山偶得,用来安神补气是再好不过了,还望姐姐别嫌弃。”

朱樱手不争气的抖了抖,千年人参是好物啊。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妹妹如此大礼,姐姐怎可贸然收下?”朱樱并未示意去接,张才人的侍女便举着人参盒子,进退两难。

张才人亲自将盒子打开,那人参须韧芦长,一看便是顶级的野山参。

“妹妹是诚心送姐姐这只山参的,只盼着能与姐姐和睦而处,共同侍奉皇上。这后宫众姐妹虽是都很好,妹妹却觉得姐姐才是与妹妹最为投缘的。”

这是要结盟的节奏吗?

朱樱莞尔,将手边那杯核桃牛乳慢腾腾的喝完,用帕子拭了拭嘴角才开口:“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咱们后宫众姐妹不都是和睦共处,共同侍奉皇上吗?哪里分的了彼此?更何况妹妹如今深得皇上宠爱,又何须这般如履薄冰呢?”

朱樱其实有些纳闷,连自己都没把握能不能复宠,这张才人怎地对自己这般有信心?

待绿萝将人送出永和宫回来便瞧着主子又若无其事的拿起书了。

“主子,您为何拒绝张才人的提议呢?奴婢方才瞧着她挺诚意的啊。这后宫各位主子皆不是省油的灯,主子何不借着如今张才人的宠再次获得圣宠呢?”兰湘一边替她按摩一边问道。

朱樱看鬼故事看得正带劲,敷衍着道:“有没有诚意是不是真心的都不要紧,只那棵野山参再珍贵我也无福享用,又何必为此承人之情呢?”

兰湘还想在说话却被百合用眼神制止了,朱樱瞧在眼里也不做声。她就一随遇而安的命,人家争宠都是凭着漂亮的脸蛋,婉转的嗓子,精湛的技艺,可她现下挺着个大肚子下床都不方便,谈何争宠?还不如安安心心待在这清净的永和宫离做做胎教,将来生个省事儿点的孩子。

“对了,安清平昨儿个说大皇子又惹事儿了,可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朱樱想起大皇子,大约因为皇后的关系,并不得皇上重视,所以越发顽劣了起来,闯的祸也越来越多,就更是频频遭皇上罚,仿佛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奴婢听安公公说是二王爷家的郡主来宫里给皇上皇后请安时遇上了大皇子。大皇子与她年纪相仿,开始两人还玩的好好的,后来不知怎地大皇子便动手推了郡主一把,两人又正好在一个亭子旁,郡主不仅摔在地上,还滚出去老远。那郡主是二王爷的先王妃留下的遗孤,自是当明珠一般捧在掌心,皇上便大发雷霆,将大皇子关进了祠堂,这都没吃没喝跪了一天了皇上还没松口。”绿萝全数道来。

朱樱自然不会心疼这顽劣的孩子,**岁的年纪正是性格形成的重要阶段,以嘉元帝的性子,若是心里真没这大皇子,想必也就安慰安慰二王爷随便处罚处罚大皇子便罢。此番这样下狠心,约莫是还念着父子之情的,心里还是有这个长子的。

“皇后那边什么反应?”朱樱好奇皇后明不明白皇上的这番苦心。

“今日皇后称病便免了各宫的请安,想必是在为大皇子发愁呢。”绿萝猜测着,“不过听闻贵妃娘娘倒是为大皇子求了情,皇上也并未松口。后来又心疼大皇子,夜里偷偷遣了人送些吃食过去,却被皇上发现了,连同贵妃都好一顿责骂呢。”

朱樱笑,这张贵妃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是看着大皇子年幼好糊弄,还是真就出于一片好心,谁知道呢?

一直到大皇子昏倒在了祠堂里,阙靖寒才松了口,却不许再养在皇后的景仁宫里,而是送去了皇子所。大齐的规矩是皇子十二岁以后才进皇子所进行统一的教学的,皇帝这般提前拆散了他们母子,皇后心里虽不舍,却也只得遵从了。

一转眼的功夫,新年将至了,朱樱抚着圆滚滚的肚皮看着外面白茫茫的大雪,瑟缩了下,这种天气还得深一脚浅一脚的去参加宫宴,可真要命。

正择着暖和的斗篷时内务府的人便来了。

“给舒主子请安。”是内务府的副总管太监,声音尖尖的,殷勤的很。

“雪地难行,公公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朱樱笑着开口。

“皇上今儿一早吩咐了,主子有孕在身,自是比别宫主子畏寒许多,便命奴才等将这昌北国今年进贡的上好的北极白狐皮连夜赶制了件大氅来,也好叫主子今日出门不会冻着了。”那副总管打了个手势,外面候着的太监便捧着件大氅进来了。

朱樱瞧着这雪白的毛色,温润的光泽,也知晓是上好的东西,吩咐兰湘接了过来,百合自是上前赏了好些金叶子给他们,那副总管又说了些吉利话才离开。

三人皆是十分高兴:“主子,那咱们赶紧把这大氅换上罢,奴婢摸着就暖和。”

出永和宫的时候正好碰上了贤妃,朱樱艰难的准备福身行礼。

“妹妹快别多礼。”贤妃扶起她,“雪路难行,快些坐上步辇罢。”

朱樱也不客气,由百合扶着上了步辇,宫道上的雪虽然已经清理,却依旧湿漉漉的,所以抬步辇的太监个个小心翼翼着前行,速度便慢了起来。

“这内务府今年倒是勤奋多了,往年通往本宫永和宫的这条宫道上的雪,都是自己化了的。”前方的贤妃虽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却不大不小,恰好能够入了朱樱的耳朵。

“妹妹这大氅毛色明亮柔和,瞧着像是上好的白狐皮呢。本宫方才瞧着内务府的奴才来过,可是皇上赏下的?”贤妃让抬轿撵的缓下步子,便与朱樱一道了。

“贤妃姐姐当真是好眼光,确实是皇上赏下的。”照着内务府那意思皇上是希望她今日穿上的,所以即便是再低调也不能违拗了圣意啊,“贤妃姐姐身上的那件水獭斗篷,想必也是极为暖和的呢。”

贤妃点了点头,笑着调侃道:“大氅再金贵也不过是个遮风之物,只皇上这番心意便足以叫妹妹心里暖和了罢。”

“贤妃娘娘可别再取笑嫔妾了。”朱樱颊上发红,略低着头,“皇上不过是念着嫔妾如今怀着孩子要畏寒些罢了。”

贤妃瞧着她喜不自抑娇羞模样,心里叹了口气,当真是一门心思投入了吗?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是了,如同她当年入府之初一样,迷上了他的风姿,失落了一颗心。心里总想着自己是不一样的,他心里是有自己的,可后来进府的张贵妃,淑妃,哪一个不比她更娇艳,哪一个不比她昔日更受宠,她便也将那份心思渐渐的放下了。这后宫里,无欲无求的中庸之道才是上上之策啊。

只是不知,这如今怀揣满心情意的舒婕妤,又待何时才能看得透呢?

……

永和宫位置要偏远些,到举行宫宴的大殿有一段距离,朱樱便与贤妃聊上三两句,并未深交。因为心里总也没法真正信任这些有直接利益冲突的人,所以并不容易与人交心。

抵达的时候贤妃先下了步辇候着她,朱樱却因为久坐,脚上肿着不得力,便没站稳,差点滑倒,沉重的身子最终堪堪被百合与贤妃搀住,并未有损。

反观贤妃,浅色斗篷因为她匆忙间的动作而沾上了泥水,面上亦是有了丝苍白。

“贤妃娘娘可是哪里伤着了,是嫔妾的过错。”朱樱有些惊异,上一刻她还在猜测着这个女人,然而下一刻,这个女人却愿意挺身救下她。

“不要紧,大约是崴了脚脖子,敷上几贴药就行了,倒是妹妹你身子重,可有磕碰到哪儿?”贤妃仍旧关心着她。

朱樱忙指挥着身边的奴才,“娘娘别替嫔妾担心了,绿萝,去请太医来,直接去永和宫就成。兰湘,将贤妃娘娘扶上步辇,咱们回永和宫罢。百合,同崔公公说一声,若是皇上问起,便将方才的事如实禀报。”

……

嘉元帝瞧着坐下的妃嫔,见仍旧空着两个席位,正要出声时崔永明便猫着腰低声道:“皇上,永和宫的二位主子今夜怕是来不了了。”

“怎么回事,可是舒婕妤身子有不适?”

“回皇上,方才贤妃娘娘与舒婕妤的步辇已经到了殿外了,只是下步辇只是舒婕妤身子重,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滑了一跤,贤妃娘娘急着上前扶她一把结果自己个把脚脖子给崴了。现下正请了太医回宫了呢。”

“怎地如此不当心?”嘉元帝皱了皱眉头,“问问太医可伤了哪儿,贤妃那里用最好的祛瘀消肿的药膏擦着,大过年的,也不让朕省省心。”

崔永明眼观鼻鼻观心的退到一旁,命人赶紧去打听着。

除夕宫宴自是热闹非常,贤妃与舒婕妤未出席宫宴,皇上亦没有出声询问未出席的缘由,在众人心里,这贤妃一向都是这般的,而舒婕妤,是真真正正的失宠了。

“大约还在自己个宫里摆谱等着皇上派人去接呢。”坐席里有妃嫔低声议论了起来。

另一妃嫔附和:“可不是呢,仗着怀有龙种便拽得很,上回我向她行礼她竟是瞧都不瞧一眼的,高傲得很。如今落得这般田地,真是活该了。”

“嘘,这些话咱们回自己宫里说便好,若是皇上听见了,还以为咱们心眼太小无容人雅量呢。”

说到这里,三人便心照不宣的用帕子捂着嘴低低笑了起来。

“今日是除夕,宫里张灯结彩的也热闹,朕瞧着爱妃们和朕的皇子公主也都兴致很高,那边陪着朕好生宴饮一番罢。”嘉元帝看了眼座下的妃嫔和孩子,难得的露出春风般的笑容。

“臣妾(嫔妾,儿臣)感沐皇恩,谢皇上恩德。”所有人起来福身行礼,异口同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