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放下手机,她只是想警醒王玉林,而她也只能做这些了,如果王玉林够聪明就明白她的意思,但如果她依然固执…那薄荷就真的只能像湛一凡所说的那样,关她什么事呢?

另一端,王玉林刚刚进浴室还没放水便听见自己短信铃声在响。

“阿阳,是我的短信吗?”王玉林已经脱完了衣服便没有出现,只是站在门口问。

穆萧阳握着手机,阴鸷冰冷的目光落在那屏幕冰冷的字眼上,却不动声色的只道:“嗯,是推送广告的垃圾短信。”

“好吧…那我洗澡了哦?”

“嗯。”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穆萧阳的手指才轻轻的向下移,点击左键然后选择删除,快速的删除了那条‘警告’短信。紧紧的拽着手中的手机,穆萧阳心起疑惑,那个女人知道些什么?

而她…穆萧阳看向于是,又知不知道一些什么?

王玉林几天都没有给半点儿回复,薄荷也只能在心底认定王玉林的执著。既然如此,她也无能为力了,这毕竟是王玉林自己的人生,她自己的选择,薄荷也只有希望她自己能好好的过谨慎的过下,毕竟…如果和薄烟斗,王玉林绝对不会是对手。

薄荷上了几天班总算将工作完全的交接应下来,夏颖也开始隔三差五的休息,搁置了两个多月的工作也渐渐的在薄荷手中恢复正轨并且和从前一样让薄荷觉得得心应手。

而洛以为则在薄荷家里住了好些天了,几乎不说回的话,醇儿的脚倒是好的差不多了,并且今天已经回了工作岗位,就是小丫头这两天吃的好喝的好竟然也不说回的话。湛一凡不在家,薄荷觉得家里空荡便也不撵她们,住着便住着,不曾发过一句别的话。

又到了下班时间,薄荷原本收拾了东西要下班,放在包包里的手机却又突然震动了起来。薄荷以为是湛一凡,便又回到座椅里掏出电话,并示意胡珊他们先走。

可是掏出来一看,薄荷都意外了,这是薄家的电话,每一个数字她都能烂熟于心。只是她回来已经这么多天了,那日王玉林家,薄家不可能现在才知道她回来,她还以为薄家如此能忍,没想到今天终于是主动打过来了…

薄荷勾了勾唇,直到快要自动挂断才缓缓的接起,放在耳边并不说话,那边的人已经主动开了口:“小荷啊,我是奶奶。”

奶奶…薄荷握了握拳头,那个家里让她最无奈的人便是奶奶和爷爷,他们是老人,她始终都是他们的孙女,而她几乎每一次都不能对他们真正的狠下心。但是他们却一次又一次的伤了她的心,从薄烟陷害她到薄烟回到薄家,奶奶一次一次的撕碎她的心。

薄荷凉薄的声音轻轻的穿透电话:“奶奶…有什么事吗?”

“薄荷啊,听说你回来啦。这都两个月啦,你过年也没回来,怎么都不回来看看爷爷和奶奶呢?我们很想你呢。还有啊,听说你带了一个小男孩儿回来…是你弟弟?你在哪里认的弟弟呢?也带回来给爷爷奶奶看看呢。”

薄荷听着薄老夫人说完话却也只是一笑,暗藏嘲讽意味。

再一次以冷冷的语气冷冷的道:“什么时候?”

并不直面回答她的问题,见了面了自然就知道了。

“今天晚上,好吗?我让田妈给你准备你最好吃的饭。你很想念田妈做的饭菜吧?你一直喜欢吃的,清炖猪脚,清蒸鲈鱼,都让她给你做。”

“做份儿番茄炒蛋吧。我弟弟一羽喜欢。”

“一羽?”

薄荷微笑淡淡道:“奶奶,我四十分钟后就能回薄家。”

然后,便挂了电话。

她可以想象奶奶的表情现在一定非常错愕,没想到她会那么爽快的答应她的要求,也没想到她会那么大逆不道的挂她的电话。

想和她打慈祥亲情牌?不,她现在已经不再需要他们施舍的怜悯的亲情,她有弟弟,她有母亲,她会亲口告诉他们,她…不是薄家的女儿,而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他们一个个错愕的表情。

今晚,薄家必将掀起一场风雨,而她…就是那罪魁祸首。

呵,拭目以待吧,等着她回,还想试探她的人,她薄荷保证,他们从今以后一定都会知道‘后悔’二字的意义。

挂了电话薄荷又迅速的给隐打了个电话,只道:“喂,隐。让小丁把你和一羽送回学校,先别忙回家。对…我接你们,小丁自己回吧,你跟着我和一羽个地方。半小时后见。”

看着空荡的办公室,薄荷提起包缓然的站了起来,迈步走出办公室。

在她走出办公室不久之后,角落里一个蹲着的身影才慢慢的侧了出来,望着薄荷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她…还有个弟弟?她不是薄家的长女吗?薄家还有个儿子吗?”

薄荷摇下窗,看向窗外坐在校门口的隐和一羽轻喊道:“上车吧。”

隐立即拉着一羽从长椅上起来,打开车门两个人钻进后面的位置,薄荷回头看向隐问:“这两天有没有奇怪的人试图到学校来看一羽?”

隐点头:“今天有,我还没来得急和你说。”

“哦?是什么人?”

“薄氏董事长。”

薄荷一怔,他终究是知道了,而且按耐不住。

“你怎么做的?”

“没让他见到一羽,一羽也没见到他。”

薄荷缓缓的点了点头:“那他今天之后也该知道我对他是有所防范的。”

看来派隐来保护一羽是没错的。不过…薄荷又多看了隐那镇定自若的脸几眼,小小年纪做事稳沉老练不说,还认识薄氏董事长!?

车子上了路,薄荷缓慢的开着车从后视镜瞥向后座沉稳的隐:“隐,你见过薄董事长?”

隐轻轻的抬头对上薄荷镜子里的那双眼睛坦荡荡的回答:“没亲眼见过。但是曾在报纸和杂志上见过他的照片。”

只是在报纸和杂志上见过照片他就能确定那是薄董事长?而且还能应付自如的将那人给应对了过。薄荷再一次在心底赞赏这个少年,不可多得的人才。

车子在拐弯处向山上拐,薄荷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此刻她的脸部神经绷的有多紧…

车子缓缓的停在薄家紧闭的大门前,按响喇叭,跑来开门的竟然是女仆秀儿,一个老资格的女佣了,薄荷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在薄家待到今天。

秀儿从车前玻璃里看见是薄荷立即打开大铁门还一脸欣喜的望着薄荷道:“大小姐,你回来了?”

“秀儿,怎么是你来开门?”薄荷缓缓的将车开进大门,单手曾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秀儿问。

秀儿的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的哀愁:“这…家里发生了很多变化,不想从前那样多的人了,当然是我们能做的就都做一下了。”

薄荷微微蹙眉,难道是裁人了?据田妈所说,薄家上一次大批的解雇佣人是在她出生那一年,也是薄光为了拯救薄氏抛弃了母亲与蔡氏联姻那一年。这一次,难道又大批的解雇佣人了?

那么,看来薄氏这一次遭遇的危机真是不小。

秀儿在一旁提醒静思不懂的薄荷:“大小姐,家里人都回来了,在等你呢。”

薄荷颔了颔首,踩动油门,车子向屋宅的方向滑。

车子就停在玄关处不远的地方,薄荷下车,并未将钥匙给守在一旁的王叔而是自己放进包里,并道:“王叔不用麻烦你了,我等会儿就走。”

“大小姐你这…”王叔似乎不解薄荷难得回来一次竟然等会儿就要走的这话。

薄荷没再回以王叔的疑惑,等着隐带着一羽下来。

“一羽,来。”薄荷伸手拉过一羽,一羽对这陌生的环境似乎有些惴惴不安。薄荷蹲下来摸摸一羽的脑袋温柔的道:“一羽啊,等会儿进可能会看到某个你曾经害怕的人。但是今天不用害怕,姐姐在这里。姐姐会像妈妈那样保护着你的,这屋子里没有一个人能伤害你,只要拉着姐姐,就会没事的,好吗?”

一羽看着薄荷那双温柔的眼睛,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懂薄荷的话,只缓缓的点着自己的头算是答应了。

薄荷站起来看向身后的隐:“走吧。”

隐跟在薄荷身后,薄荷拉着一羽迈步走进薄家大宅的玄关。

“大小姐,你回来了!”如同以往千千万万次那般,这个家唯一真正的在等着自己的人,田妈,站在那里望着薄荷。

田妈依然站在那里向薄荷恭恭敬敬的问候着,薄荷听着这熟悉的话语,难得的眼露温柔:“田妈,你还好吗?”

田妈颔了颔首:“一切都好。今天我给你准备了…”话还未完田妈便又生生的将那邪咽了下,对着前方微微弯腰恭敬的唤道:“先生。”

薄荷回头,看见薄光。

在伦敦之别过后,这是薄荷第一次见到他。突然在切尔西别墅外消失,薄荷便知道他一定是放弃了寻找母亲并且已经回国。没有让她失望的是,他果然安然的回到了薄家,并且看起来…一切安好。

薄光看着薄荷的眼睛,没有发现异样才低头又看向薄荷牵着的一羽。

一羽不安的往薄荷的身后夺取,只露出一双眼睛含着惊恐的望着薄光。

“一羽,不怕。”薄荷低头轻声的安慰道。

“怎么,依然不打算喊我这个父亲?”

薄光怒声一震,朝着薄荷竟就低吼。

一羽突然一惊,更用力的往薄荷的背后钻。

薄荷立即将一羽交给隐:“隐,帮我照顾他。”

隐紧紧的牵过一羽,而一羽似乎也怕,转身紧紧的抱着隐,甚至将脸埋入隐的腿间。

薄荷心痛的看着一羽的反映,他是那样怕这个人,超出她的想象和意料。

回头,直面迎视薄光,薄荷充满怒意:“我想,我早已经说的很清楚。回来也并不代表我认了你,你自己也看见了,只有你自己才清楚曾经对这个孩子做过什么他才会如此怕你!被伤害的人,没有愿意回头再接纳凶手的,孩子就是最真实的反映和表现。”

薄光指着一羽咬牙切齿的竟带了些警告的意味对着薄荷:“你竟然真的把他带在身边…你知道他是谁——”

薄荷切断薄光的话:“我不管他曾经是谁!在你心目中,在抛弃他的那些人心目中,他已经死了。他是我弟弟一羽,是我妈的儿子。”

薄荷知道,也许一羽会有不同凡响的身世。但那又如何?管他是低贱平凡的出身还是高贵神秘的出身,在他被扔进那个地方起的第一天开始,在母亲为了他翻阅重重危险跑出找要始,就已经注定这个孩子与前缘断了,而他今生都只是母亲的孩子,自己的弟弟。

这是薄荷早就认定了的事实,而她也相信随着基地被摧毁的消息,那些人也只会认定‘一羽’已经世。

“好,”薄光眯了眯眸子,盯着薄荷也满是怒意:“那你还回来做什么!?”

“自然,”薄荷轻悠慢然的突然微笑,“是有人邀请我回来了。我当然知道你是最不愿意我回来的那一个,特别是…还带着妈妈的儿子。”

薄光的脸色一白,薄荷却笑的更甚,心里更加的确定薄家人不知道自己已经知晓自己身世秘密这件事,当然除了薄烟和薄光之外,所有人…这些日子一定统统都不知晓她的行为为什么越来越反常,越来越忤逆违驳他们了。

那今天,她一定让他们都想个明白!

“你给我出!”薄光突然伸手拽着薄荷的胳膊便往外拉,薄荷并未走两步伸手就响起爷爷的震怒之声:“你干什么!给我放手!”

薄荷迅速的挣回自己的手,握住被拽的已经发红的手腕,低声对薄光道:“放心,等会儿我自己就会走,用不着你赶。”

薄光诧异的看着薄荷,薄荷却回头看向薄老爷子,眼睛里喊着倔强和无奈:“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我回来…爷爷,我看我还是回了。”说着薄荷就转身拉隐的胳膊欲要离开。

“站住!”薄老爷子已经快步走了过来,跟在他身后的自然是薄老夫人,蔡青奕和薄烟,这个家的三代女人。

“你爸爸和你置气,你也不懂事,要和他置气是不是!?”爷爷走了过来沉下脸便教训薄荷,“你爸爸这是在生你的气,你毕竟是做女儿的,就不该懂事点儿吗?”

还在教训她,为什么总是不忘了教训她?不管她做什么,不管什么时候,他们永远忘不了要教训自己!薄荷在心里冷笑自己,她竟然还在在乎这些,看来功力始终是没有到家的。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劳烦了您动怒?”薄荷转头看向薄光。

“小荷啊,你爸爸在伦敦晕倒了,被人送进医院,还是他自己联系了中国领事馆的人才将他送了回来。你既然在英国,你怎么都帮你爸爸做一个女儿该做的呢?他都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一个,一个人孤零零的倒在马路边上…”奶奶梗咽的哭诉起来,薄荷心里微微诧异,原来他突然消失是因为他晕倒了?还被领事馆的人送回国。

呵,薄荷冷笑,所以这是她的错了?她的不懂事了?是,她不允许,整个湛家的人都不再允许他进湛家,但那是她的错吗?

“那就实在不是我的错了。”薄荷微微一笑,看向还在打量自己的蔡青奕,看向一别数日竟然还能对自己微笑的薄烟,淡淡道:“我那个时候眼睛受伤暂时瞎了,爸爸也知道的,对吧?”

薄荷说此话并未看向薄光,但是余光却瞥见了薄光微微一震的身躯。奶奶听见薄荷这样说立即上前,拉着薄荷便看:“小荷你的眼睛怎么会暂时瞎了呢?”

薄荷不着痕迹的退开奶奶的手,低头微微一笑道:“就是受了伤而已。你们没问过,当然不知道了。”

只怕是知道的,只是现在还在和她演戏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而已。就连检察院里的陌生人都知道她的眼睛在英国受伤了,他们以为她还会相信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吗?想装无辜?她薄荷已经是老手,所以他们的表演对她已经是丝毫没有说服力的。

奶奶有些尴尬的看着自己的手,薄荷的冷漠让她心里不安。

“妈,饭菜快凉了。我们先吃饭吧?”蔡青奕在一旁突然提醒,就像个默默无闻的好儿媳,对薄荷的一切似乎都不在乎。

“哦,对对。吃饭,我们先吃饭。”蔡青奕的提醒无疑化解了薄老夫人的尴尬,众人向餐厅走。

薄荷重新带着一羽,众人都坐下之后才挑了一个并不亲近众人的位置坐下。隐站在一旁,薄荷指了指一羽旁边的位置道:“隐。你也坐。”

“姐,这是我们家宴…”薄烟看着薄荷的动作轻声提醒。

薄荷并未看薄烟,而是对隐继续道:“我让你坐便坐。”

隐当然也只听薄荷的话,薄荷说了便主动拉开椅子在一羽旁边坐下。

薄荷满意的看着他坐下之后才抬头,发现众人都在看着她。

薄荷牵了牵唇角解释道:“他是隐,在家里就和我们一起坐着吃饭,我没拿他当外人。你们不会介意多添一双筷子吧?”

“不会,不会。薄荷啊,这都是你最喜欢吃的,这个黄豆猪脚,是田妈专门为你准备的,妈给你盛一碗啊。”

从薄荷进门开始就没和薄荷主动说过话的蔡青奕突然站起来拿自己的碗给薄荷盛了一碗汤然后还亲自递给薄荷。

薄荷冷冷的看着她伸过来的手,心里琢磨着她又想做什么?竟然能如此亲热的与自己说话,她不是恨透了自己吗?

“拿着啊。怎么,还在和妈生气啊?妈知道,从前是我太多亏欠你了,但是我们是一家人啊,你是我的女儿,我当然…”

薄荷突然冷声而道:“你真的是我妈吗?”

蔡青奕一顿,薄老爷子手一颤,薄老夫人和薄烟都是一脸诧异的看向薄荷,薄烟是诧异薄荷竟然把这事说了出来,而其余人则是疑惑薄荷…是否知道了什么?

“薄荷!怎么说话呢?”薄光猛的一拍桌子怒声而震。

薄荷挑了挑眉,伸手端过蔡青奕僵在空中的手中的碗:“不好意思。我只是很意外你今晚的态度竟然突然转变,我很不习惯。”

蔡青奕讪讪的坐下,神色疑杂。

薄荷将那碗猪脚汤放到一边,也不打算碰了。

蔡青奕舔了舔唇瓣,扬起僵硬的笑容看向薄荷道:“薄荷啊,妈妈知道,从前都是我的错,我太疼爱你妹妹烟儿了,所以就忽视你太多。这两个月我已经在反省自己,我以后一定对你好,妈妈一定对你好。就是你啊,别再这么对我们大家了,好吗?”

给她说软化?这可不是蔡青奕的风格,看来他们今晚也是准备充沛了才给她打的电话。怎么,薄氏就真的走投无路了,终于还是想要求助于她,将注意打在了湛氏身上?

薄荷轻慢的理了理自己面前的方巾,轻慢的挑眉反问:“我怎么对你们了?”她倒是挺想知道,在他们心中,自己是如何的‘无理取闹’了。

“姐。你过年开始就没回过家了,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是什么?我知道是我不懂事,可是我也受到惩罚了,我失了孩子失了子华…”薄烟说着哭抽泣了起来,低着头,多么的楚楚可怜啊。

但是薄荷深表怀疑,她低下的头的脸上,有一滴眼泪吗?

“小荷,烟儿已经受到惩罚了,我们当时也错怪了你,可是那时候事情太乱,我们也是情绪使然。现在你回来了,是不是代表不再和我们生气了?”

“奶奶。”薄荷突然轻笑,“你们太高看我了。我也是个人而已,并不是什么神。烟儿的错,她承担,这都是她应该的,你们会情绪使然,那不是你们的错,那我情绪使然,又怎么会是我的错呢?”

薄荷看向薄老夫人,薄老夫人竟羞愧的低下头。她也知道,她说的话有多么的好笑了。

薄荷淡淡的夹了鞋茄炒蛋放到一羽的碗里,一羽并不知道这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场,只低头乖乖吃自己的,倒是隐一筷子还未动,只坐在那里一副警惕的防着周遭的模样。

“还有,”薄荷放下筷子又道,“我没有生薄烟的气。我也没生你们的气。你们难道还不肯承认,我没回来是因为这个家不值得我回来,还不明白我在英国是因为我的眼睛吗?从我进屋开始到现在,你们可曾有一个人真正的关心过我的眼睛?包括你——”薄荷看向薄光,“你只关心你关心的问题和事,却根本问也不问我的眼睛是否已经真的无恙。你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原谅?”

‘原谅’二字,薄荷说的咬牙切齿,冰冷异常。

“薄荷!怎么和你爸爸说话呢!?”薄老爷子发了怒,因为薄荷的态度,从进门开始到现在几乎就是挑衅而又轻慢傲然的。

薄荷轻笑,低头:“和怎样的人,当然说怎么样的话。”

蔡青奕见薄老爷子发了怒,终于也不再忍了,拍案而起指着薄荷便骂道:“你是越来越猖狂了是不是?我都这番给你低声下气说话,奶奶更是对你温柔细语,你爸爸在伦敦病倒回来我们也没人责怪你,你反而和我们上起脸来,你是要把你爷爷气倒吗?”

“妈,你别这样。姐姐心里也有委屈…”薄烟善解人意的将蔡青奕一手又拉了下,看着这母女二人依然如往常一般的配合的天衣无缝,薄荷当真是看的愉快。

“终于露出本性了。”薄荷轻轻的搅了搅蔡青奕盛给自己的汤,突然凌空放下勺子,汤汁四溅,薄荷却毫不在乎的只拿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手,抬头对着蔡青奕缓然轻笑:“我就说嘛,对我这个根本就不是你亲生骨肉的女儿,你怎么可能突然变得温柔而又和善?我想,就算是给你一辈子的时间,你也不可能真心待我。当然,我也已经不在乎了,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我的亲生母亲,是吧,爸爸?”

目光轻转,落在了薄光的身上,薄荷宛然一笑,就像一个天真的女儿。

173 薄家之战

“哐当!”一声巨响,蔡青奕从座位上惊跳般的站了起来,而她身后的椅子则因为她惊猝的动作而被碰倒地发出了那剧烈的响动,脸上那诧异、竟然、愕然和意外的表情当真是融合的非常完美,让薄荷看在眼底,心里也是当真的踌。

她总是在心底想象着当她说出这番话时,蔡青奕该有怎样的表情?

与薄荷所想的那般,竟无什么差别。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吧,当他们还在表演着亲情时,她的心底在怎样的冷笑,又是如何的嗤之以鼻。

“你…你是怎么…”蔡青奕伸出如剑一般长的手指指着薄荷,颤抖的瞳孔与唇瓣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不可思议的惊诧、讶然甚至…惊惧。

“小荷啊,你是怎么,怎么知道…”薄老夫人也是一脸愕然的看向的薄荷,颤抖的手就好比她此刻那压抑不住颤抖的心。

爷爷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同样瞪大了双眼看着她,只有薄光,眼露警告之意的盯着薄荷,仿佛她再多说一句,他的巴掌就会再次下来。

薄荷突然缓然起身,伸手握住一羽的手,低声道:“一羽别吃了,我们回家再吃,嗯?”

一羽放下右手的筷子跟着薄荷从椅子上下来,从未动过筷子的隐也站了起来。

薄荷微微退身,拉着一羽离开餐桌,然后将一羽交给隐道:“抱他上车,我一会儿就过。”

隐看了看还坐在餐桌旁的几人,在薄荷的注视下拉着一羽离开。

直到隐拉着一羽消失,薄荷才转身看向还在等着她答案的众人,扬起一抹轻蔑的笑意:“难道,你们还真的以为他叫一羽,就是一凡的弟弟了?”

“他是谁?”问此话的是薄烟,薄荷想,她一定早就好奇一羽是谁了吧?

“你们难道不应该问他吗?”薄荷看向薄光,将所有的矛头引了过。

她确定,他绝对不会说一羽的真实来历。如果他说了,就会曝光基地的秘密,曝光基地的秘密就会曝光他这些年囚禁妈妈的秘密,他不敢!他一直以来瞒着所有人做了那样畜生的行为,包括这薄家的每一个人任何一个人都不曾知道他所做的那些事。在那基地里,他是统治者,是掌权者,那是他的国度,可是除了那个国度他却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包括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薄光从座位上站起来,紧握着拳头看着薄荷咬牙切齿的再次怒声警告:“你给我闭嘴!”

薄荷挑眉,看向薄老爷子含着半笑:“既然我已经向你们坦白了我的身世秘密,那就没有什么好再隐瞒的了。你们都知道,我不是她的女儿,”薄荷看向蔡青奕,蔡青奕神色恍然的避开薄荷紧迫的直视,薄荷并未将她的反映放在心上,而是淡淡的继续道:“所以你们也该清楚,当初我母亲白合所生的是双生子。”

“荷儿…”奶奶也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薄荷跟前来,似乎想要伸手拉薄荷却又想起薄荷刚刚避开她的动作,脸上闪过一抹痛楚,便垂下双手看着薄荷,“荷儿,从前的事你不了解。我们这些年没有告诉你真相也是为你好,怕你的成长会有心理负担,既然你现在知道了,你也该知道你蔡青奕妈妈这些年对你其实…”

“还算好的吗?”薄荷接下薄老夫人的话,薄老夫人却是一顿,看着薄荷竟然回答不上来。她的确想这样说,可是薄荷的双眸是那样的淡漠无情,她竟然无法回答她。

“也许,没有打没有骂真的还算不错。”薄荷的姿态很高,不再似从前在薄家那样形如空气或是陌生的局外人,如今的她有了自信,有了自己心中的信仰和亲人,有了丈夫,所以她可以挺直背脊相信自己也是一个值得被爱的人,不再因为他们连施舍的爱也不肯多给而独自伤怀。

一个人有了自信,挺直了背脊,在别人眼中就是最高的姿态。

“但是奶奶,什么叫做冷暴力,您不会不知道吧?”薄荷冷而淡的看着众人,却没有一个人回答她,她兀自开始解释:“冷暴力,顾名思义,它首先是暴力的一种,是指不是通过殴打等行为暴力解决问题,而是表现为语言的嘲讽、故意忽视、躲避、冷漠、轻视、疏远和漠不关心等,致使他人精神上和心理上受到侵犯和伤害。它是精神虐待的一种形式。”

薄荷满意的看着他们越来越惨白的脸色,终于变态的感到了一丝满足,也终于明白湛一凡为什么总是恶趣味的喜欢她耍手段或是越来越狠。她终于体会,在残酷的对待别人时,你曾经受伤的心竟会以一种神奇的方式而得到满足从而愈合。

眼眸轻转又落在那个曾经苛刻的对待自己的‘母亲’身上,就像一把火,将蔡青奕燃烧的顿时竟无以遁形。

薄荷轻悠的转开视线,在一片冰冷的沉默中继续淡淡而道:“而我,遭受了二十八年的冷暴力…我宁愿有一个正常的母亲在我做错了事情的时候打我骂我,但是也可以在我做对事情的时候也能给我多一点的关爱和心疼。在我心里,她从来不曾是我母亲,而我的母亲…只有白合一人。那个曾经被你们逼迫与孩子分离的女子。”

奶奶狠狠几个退步,踉跄的靠在餐桌边,扶着桌沿才勉强站稳了身子。一脸愕然的望着薄荷,仿佛再试问她,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不是应该问他们自己吗?

薄荷并不觉得内疚,如果不是心理有鬼,又怎么会踉跄而退?

“薄荷…”连爷爷也站了起来,颤抖的欲走过来,“你听你妈妈说了什么?她这些年都没来见你,可见她的心里根本没有你。当年是我们强行的要了你,那是因为我们清楚她没有养活你的能力,你是薄家的血脉,只有我们才能将你抚养长大,还能在这么优渥的条件下成长…”

“我妈妈什么都没说。”薄荷轻转身子,冷漠的侧脸对向薄老爷子,并未看他,而是看着薄光淡淡的道:“我妈妈,只说那是她的错,她的命。她错就错在不该爱上一个畜生,也不该相信那个人会真的与她安度一生,不该爱上那个在她生下双生子之际,不肯努力救治便放弃了她儿子的生命,不肯给她多看一眼就抱走了她的女儿的男人。我妈妈还说,那个儿子,她当初还取好了名字,就叫…一羽。”

“一羽!?”爷爷浑身一怔,“刚刚那孩子…?”脸上已经写满了不可置信

薄荷微微笑了笑,她可什么都没说,她并不知道他们想到了哪里了。

微微垂眸,很快就听见了蔡青奕笑的声音:“笑话!你的意思那是你爸爸和你妈那个小三生的野种!?”

“闭嘴!”两道大声的呵斥,薄荷挑眉,有些意外的看向薄光。他可从来没有当庭广众下如此吼过他这个名义上的妻子。

蔡青奕也是一脸意外的看向薄光,似乎也不相信薄光竟然会和薄荷这个贱丫头一起吼自己。

“你…你怎么能…!?”

“我说过,不许你骂她。”薄光什么都可以忍受,从前也可以佯装忍受,但是现在,关于任何辱骂白合的话,他都绝对不能忍受。

“爸爸!?”薄烟扶着自己的母亲,同样是一脸受伤的看着薄光,似乎也不相信这个曾经最疼她和她母亲的男人会这么对他们。

“呵…”薄荷冷笑了一声,她为什么会突然间就觉得索然无趣了呢?再多余的话,竟然突然间也不想说了。看着他与他这个名义上的妻子共处一室,以‘夫妻’的名义生活二十多年,而她的母亲,他真正的妻子竟然却过着不是人该过的日子,而他现在竟然还能为了维护自己的母亲而和蔡氏吵架,当真是讽刺。

“你笑什么!?”薄烟似乎也不想再装下了,冷冷的看着薄荷质问。

“笑你们的可笑。”薄荷将心理的话毫不留情的说了出来,阴鸷的目光瞧进薄烟的心底,使得薄烟心底一颤,薄荷弯了弯唇角:“薄烟,你曾经不是想借此事打击我吗?在我婚礼的时候,将你妈妈的日记本撕了几页给我看,你当时是想告诉我,我不是你妈妈的女儿,是吧?但你想不到的是,我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

“烟儿!?”奶奶不由得一声低呼看向薄烟,一副不解她既然早就知道了竟然还在薄荷婚礼做了那样的举动的模样,再联系薄烟后来诬陷薄荷害她落胎的事,薄老夫人才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孙女心机是那么的深重。

薄烟已经尴尬苍白了整张脸,慌张的低头想要掩饰自己的心虚:“爷爷,奶奶我、我是想试探她,所以没有惊动你们…”

薄荷并不想听薄烟给他们的什么解释,她就想让薄荷暴露在众人眼前,让他们知道,薄烟也是个有心计的,当然,也没有忘记告诉他们所有人,她薄荷同样是个有心计的。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蔡青奕拿起手边的筷子紧紧的握在手中,厌恶的瞪着薄荷,“但你竟然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么久!你真是心机深重啊!是不是那湛氏母子向你说的!?我早就知道他们不可靠!”

应对她厌恶的模样,薄荷也只是嗤之的一声冷笑:“他们可不可靠只有我知道,轮不到你评判。”

蔡青奕被薄荷这样抵触,恼羞成怒抡起手里的筷子便向薄荷砸,指着薄荷便再次大骂:“你——再怎么说我也是养了你二十八年的妈!你个大逆不道的东西!”

“都给我闭嘴!”薄老爷子再次振声一怒,看了屋中众人一圈,视线落在蔡青奕因为气息不稳而起伏的身上:“你骂谁是大逆不道的东西?要不是你从小那么对她,她今天会这样抵触我们!?错就错在你自己身上,怪不得孩子这样对你!”

薄荷心里冷笑,并未开口说话,她还在等,等他们说今晚让她‘回来’的真正目的…

“薄荷,”薄老爷子沉了沉声,身为这个家的一家之主迅速的整理了思绪,最先冷静下来便对着薄荷缓缓而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事儿也没道理再瞒着你了。是,你的确不是你爸爸和蔡青奕的女儿,但你不可否认的是,你的身体里依然留着薄家的血。你既然已经找到了你的母亲,那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那个男孩…”说道这话薄老爷子看向薄光,眼色一沉,“是不是你爸爸和你妈妈的孩子,你的亲弟弟!?”

薄荷发笑,看向薄光,眸色清浅却无情:“您说呢?”

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蔡青奕已经气得浑身发颤,依然是一脸期盼的望着薄光。

如果他的回答是‘是’,则是薄光亲口承认他自己与白合这些年还有来往‘私情’,而他们所有人都被瞒在了骨子里,包括蔡青奕这个‘妻子’,那么这个家必将翻天大乱从此再无安宁,最受伤害的人自然是蔡青奕。而如果他回答的是‘不是’,则说明他依然是个胆小鬼,而他则当着众人的面亲自撇清了他这些年与母亲的关系,薄荷想要起诉他重婚或是让法院宣判一对分居了二十八年的夫妻离婚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在薄荷心底,最想要的当然是他亲口承认事实,承认那根本不是他的孩子。而他绝对不可能对任何人说出秘密基地的事,所以薄荷心里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我他的否认,那她自然就多了几个听见证据的证人,这才是她今晚此行的最大收获和目的。

薄光看着薄荷,目光竟然瞬间沉淀如海,薄荷的心突然闪过一抹不安,接着便是薄光那百分之一的深深颔首。

那一个动作,无疑将蔡青奕打入了低谷深渊,也全盘的击碎了薄荷的计划。

“是,我和阿合的孩子。”薄光语气坚定,答案却是模棱两可。他并未说清那是他收养的还是亲生的,但只此一句却已经能让蔡青奕瞬间享受了被死死踩入地狱的感觉。

“啊——不!”蔡青奕哇的一声坐在地上便嚎啕大哭了起来,薄老夫人也是一脸诧异的看向薄光:“阿光啊,你怎么能…”

“你个畜生,你这些年瞒着我们做了什么!”薄老爷子指着薄光也是大骂。

薄烟也是一脸受伤的望着薄光:“爸爸,你怎么能这样!?”

在她心里,薄光是最疼爱她的父亲,虽然最近越来越冷淡了自己,但是依然是自己不可复制的父亲啊。她怎么能想到这个如大山一般的父亲竟然还和薄荷那贱女人的妈在外面有了别的孩子!?

“你竟然还和那个贱人有联系,你们还在外面有了别的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怎么能!?”蔡青奕哭着大喊,薄烟蹲下来抱着自己的母亲也哭了起来:“妈,你别这样…”

“烟儿,我不要活了,我不要活了。这些年我竟然被蒙在鼓里,你爸爸在外面有小三,而我帮这个小三养了二十八年的女儿,我多可笑啊,我多可笑啊!指不定他们一家几口早就在外面聚了不知道多少次,就我还傻傻的以为你只爱我只爱你,就我还那么傻…”蔡青奕越说越伤心,甚至还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薄荷和薄光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