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时:“……”

皮一下很开心哦!

“那就喝粥吧。”半晌过后男人方出声,吃什么对贺清时而言无伤大雅,横竖他不过是还她一个人情。

“我来带路,跟我走吧。”两人并排往医院门口那条川流不息的马路走去。

三月份,经过了一整个漫长煎熬的寒冬,万物早就已经开始复苏。街道两侧的梧桐树也开始吐绿,冒出了点点细芽,展现出生命延续的勃勃生机。

看到这些梧桐树,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贺清时家的那棵枇杷树。

“贺先生,你上次送给我的枇杷,我自己尝了点,给我妈妈留了一半,她很喜欢。”两人沿着宽阔的大马路不紧不慢地走着,她打开了话匣子。

越来越觉得自己脸皮厚了,睁眼说瞎话也脸不红心不跳的,心态简直杠杠的!事实上那些枇杷全部进了她自己的肚子,母亲一个都没尝到。

“今年的枇杷确实长势不错,个头大,味道也好。贵叔前两天过来给我带了一箱,家里还有很多。伯母若是喜欢,改日我再给你拿一些,你带回去给伯母吃。”

“这样不好吧?”她有些迟疑,“会不会夺人所爱了?”

“霍医生言重了,每年的枇杷大多数也都分给了亲戚朋友,其实我自己并不是很喜欢吃枇杷,算不上夺人所爱。”

“那我就先替我妈妈谢谢贺先生了。”

“说起感谢我应该谢谢霍医生你才对,你这么关照兰姨。”

“我之前就说过了,这是职责所在,换成别的病人我也是一视同仁的,不会区别对待。”

——

霍初雪带贺清时去的那家粥店叫“一粥一饭”,是青陵的一家百年老店,以制作特色粥而闻名。名下的分店遍布整个青陵。

贺清时同为青陵本地人,自然知道这家粥店。

正是饭店,粥店里生意很好,多的是食客。独立包厢已经没有了,只有大厅还有位置。

两人的运气还算不错,大厅刚空出了一个靠窗位置。

阳春三月,天朗气清,天蓝得格外纯粹,寻不见一丝杂质。偶有一两朵棉花云飘过,一晃而过。

窗台处两盆吊兰挺直枝条,奋力汲取阳光,绿意盎然。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明媚的日光大片抖落进来,悉数映照在男人身上。他整个人被日光包围,身上藏青色的西服沾染上了太阳的温度。

霍初雪恍惚间生出了一种错觉,这富有暖意的阳光似乎褪去了他身上清冷寡淡的气质。

但是她很清楚,人心其实是照不暖的。

贺清时坐在她对面,坐姿中规中矩,很正式,是典型的面见领导的坐姿,有些老派和生硬。哪里有霍初雪随意。

她想起之前在A大贴吧看到的帖子,不止一个学生跟帖说贺清时古板老派。如今看来倒也是事实,这个男人举手投足间无不流露出旧时文人刻板守旧的作风。

只见他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手背清俊有力,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微微露出白衬衫一小撮袖口,干净整洁。

霍初雪没看菜单,直接叫来服务员,“我要一份菠菜鸡丝粥。”

说完她对贺清时说:“贺先生你牙疼,忌辛辣,还是点清淡一些的粥,紫薯粥、玉米粥、南瓜粥、虾米粥这几样都可以。”

她是店里的常客,菜单上的粥品她基本上都尝过了一遍,最是熟悉它们的口味。

男人的目光淡淡地扫向菜单,浏览一遍,决定:“那就来一份玉米火腿瘦肉粥。”

服务员快速记下,“好的,二位稍等。”

大厅的食客很多,嘈杂喧闹,熙熙攘攘的声音拢在耳畔。但到底是老字号,环境清幽雅致,古色古香。店里干净整洁,陈设规整。除了有点吵,别的倒也还好。

贺清时的性子使然,不喜喧嚣的环境。不过此刻倒也能够接受。

贺清时环视一圈,收回目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还要霍医生你来照顾我的饮食。”

“没关系啊!”霍初雪毫不在意,扬起笑容,心情很好,“我是这家店的常客,他们家的鸡丝粥简直绝了,是我的最爱。”

听霍初雪这样说,他心里的负担便卸下了。

“上次那顿火锅后劲有些足,都一周了还没好。”贺清时的话中有几分无奈,“下次真不敢和他们一起去吃火锅了,年纪大了扛不住了。”

霍初雪说:“……”

呵……这人不仅行为举止老派,心态也老!

“你这话让我听着你好像七老八十了。”

贺清时:“……”

霍初雪看过贺清时的资料,资料上显示他出生于1978年,今年三十七岁。可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三十七的人,岁月善待他,这张脸看着都不到三十岁。

霍初雪仔细观察贺清时的右边脸颊,说:“你脸都肿了,已经很严重了。赶紧去医院看看吧。牙疼可大可小,千万不能马虎。”

贺清时扶住右边脸颊,语气无奈,“之前泡了西洋参和金银花喝,不过都不见效。”

霍初雪:“还是要去医院的,你这可能不是单纯上火引起的牙疼,不知道是不是有炎症。”

贺清时点点头,“明天去挂个牙科看看。”

粥上得有点慢,过了大半个小时才被端上桌。要怪只能怪这家店生意太红火。

家里是开酒楼的,她爹又是大厨,霍初雪从小对吃的就特别讲究。第一医院周边一应美食基本上都被她搜罗.干净了。只要是她说好吃的东西,那味道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粥的味道很不错,可惜贺清时牙疼得厉害,吃得格外艰难。

男人的吃相斯文好看,一板一眼,俨然就是一个老派的绅士。

他的话很少,基本上都是霍初雪在讲话,他静静听着。

霍初雪去了趟洗手间,顺道就把单给买了。

贺清时更加过意不去,“说好了我请客的。”

霍初雪扬起笑容,自然地说:“下次你再请我呗。”

贺清时:“……”

请客吃饭,尤其是男人和女人之间,你请我,我请你,一来二去就分不清了。

贺清时不善于和人打交道,尤其是女人。他皱了皱眉,半晌过后方回答:“好的。”

不过他倒也不是想以一顿粥就还了霍初雪的人情。

霍初雪觉得他这声“好的”回答的巨艰难。他难道听不出这是客套话么?

这顿饭她单纯只是感谢上次在岑岭自己叨扰了人家。

两人一同回医院。

走到医院门外,贺清时说:“再见霍医生。”

霍初雪脚步一顿,“你不去看看孩子吗?这会儿应该抱回病房了。”

听到孩子,贺清时心尖一颤,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他抬起手臂,假装看了下手表,“不了,下午学校还有课,时间不够。”

“好吧。”霍初雪表示理解,“工作重要,贺先生再见。”

“霍医生!”贺清时适时叫住他,掏出手机,“能留个号码吗?下次请你吃饭。”

他这人不喜欢欠人人情,该还还是得找机会还了。他虽然刻板,直来直去,但也并非不懂人情世故。有些事情还是分清楚更好。

“可以。”霍初雪倒也不懂贺清时心里那点计量,她非常爽快,当即取出手机,“你加我微信吧。”

贺清时静静看着她,轻轻抬了抬眼,慢悠悠道:“我不用微信。”

霍初雪:“……”

第9章 8棵树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贺清时算是身体力行,深切体会到了。

最近两天,牙疼不见好转,反而加剧。锥心蚀骨的疼痛丝丝缕缕,将他严实合缝缠绕,难以挣脱。由不得拖着他不去医院。

贺清时其实骨子里有些忌医,不喜欢去医院。平日里这些小毛病吃药能够解决,他一般都不会去医院。

但这次牙疼来势汹汹,容不得他逃避。

周五上午他没有课,抽出半天时间去第一医院挂了口腔科,打算看完牙顺道去看看兰姨和孩子。

三甲医院的口腔科不论什么时候过去都爆满。贺清时没挂到专家号,就干脆挂了个普通号。反正他这个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专家看和普通医生看并没有什么区别。

挂完号,他坐在候诊区的椅子上等叫号。

“贺先生?”一个温柔的女声自耳旁响起。

贺清时抬了抬厚重的眼皮,忙从椅子上站起来,“霍医生。”

霍初雪看着他手里的挂号单,“贺先生来看牙啊?”

贺清时:“是啊,牙疼得厉害,不看不行。”

霍初雪抬头看了眼报号显示屏,上面有贺清时的名字,他挂的是普通号,已经快轮到他了。

“你没挂到专家号?”

“没提前预约,今天的专家号已经没了。”

三甲医院的专家号历来紧俏,贺清时没挂到专家号也很正常。

她抬了抬下巴,“我正好过来找周医生有点事情,我带你过去。”

贺清时:“……”

“周医生?”

“口腔内科的专家周末医生,是我发小,我让他给你开个后门。”

贺清时:“……”

他面色一僵,迟疑道:“这样不好吧?还是不麻烦霍医生了。”

霍初雪理了理白大褂袖口,自然地说:“没什么不好的,都是熟人,横竖就是一句话的事。”

贺清时:“……”

霍初雪这话说得格外熟稔,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她也不容他拒绝,直接将他带去了226诊室。

独立的诊室,一个年轻的男医生端坐在电脑后面,正在敲键盘。他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

霍初雪迎面说:“老周,找你帮个忙!”

诊室里除了周末还有一个小护士。

小护士扎着丸子头,包子脸,憨厚可爱。看到霍初雪,她扬起甜美笑容,“霍医生好!”

霍初雪微微一笑,心情很好,“你好小齐。”

周末刚刚送走了一个病人,此刻偌大的诊室显得尤为空荡。

都是自己人,开门见山就行。

周末从电脑上移开目光,言简意赅,“说吧。”

她抬手指了指身侧的贺清时,“一个朋友,今早没挂到你的号,你给看看呗。”

周末掀起眼皮懒洋洋地看了贺清时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惊诧,不过转瞬而逝,不动声色。

他很好说话,“可以,交给我吧。

“改天请你吃饭。”霍初雪会心一笑,“还有一件事,我妈这两天也牙疼得厉害。昨天打电话给我,让我来找你开点药。”

周末轻声问:“谢阿姨又牙疼了?”

霍初雪说:“可不是么,那两颗蛀牙让她拔掉,她偏不拔,隔三差五就遭罪。”

周末:“你还是抽时间让她来医院拔掉吧,牙床都蛀空了。”

“我回头劝劝她吧,老太太犟得很,怕拔牙。”

“你先回科里吧,我等手头的事儿忙完了再给阿姨开药。”

“那我下班来找你拿。”

“不必跑一趟了,我晚上要和依依回我爸妈家吃饭,顺道给谢阿姨送过去。”

“别!”霍初雪忙摆手,“你千万别送过去,我妈看到你和邹依,回头又该念叨我了。为图耳根清净,我还是自己给我妈送回去吧。”

周末:“……”

周末:“那你下班找我拿。”

“好的。”霍初雪看向贺清时,“那我这朋友就麻烦你了。”

“多大点事,客气什么!”周末不甚在意,“跟你说件事,下个周日3班的几个老同学打算组个同学会聚聚,你和西西去吗?”

“高中3班?”霍初雪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惊讶神色,“我怎么都没听说。”

“班长他们没通知你吗?”

“没有啊!”迄今为止她和乔圣晞没收到任何通知。

“那估计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们。”

霍初雪挑了挑眉,“听你这口气你和邹依是打算去的?”

周末:“依依让我来问问你和西西要不要去。你们要是不去我俩也就不去了。这么多年没见,那些同学指不定变成什么样了,你俩不去,我们俩过去都不知道和谁说话,怪尴尬的。再说你也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种聚会。”

霍初雪想了想也是。

“我回去问问西西再给你答复。这种同学聚会可去可不去,看情况吧。”

现如今同学聚会都成了变相的“炫富会”。混得好的夸夸其谈,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他有钱。混得不好的,一般连面都不露一下。霍初雪和乔圣晞之前也去参加过两场初中和大学的同学聚会。到场的同班同学都不到三分之二。听那些人各种装逼、吹嘘,一点意思都没有。

两人简单聊了两句,霍初雪对贺清时说:“你就在这里等着,科里还有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贺清时面露感激,“麻烦霍医生了。”

霍初雪离开诊室没过多久,周末敲好键盘,保存好资料。从椅子上站起来,“先生请坐,挂号单给我。”

贺清时依言往周末对面坐下,将手里的挂号单递给他。

周末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顺手放在办公桌一角,笑了笑,“贺先生这名字好熟悉,我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么?”贺清时抬了抬眼,不甚在意的模样,“周医生应该是之前碰到过和我同名同姓的病人吧。”

“可能是吧。”周末一天看那么多个病人,遇到一两个同名同姓的病人也是实属正常。

周末:“贺先生怎么了?”

贺清时:“牙疼。”

***

这边霍初雪回到办公室,她和乔圣晞说了3班同学聚会的事儿。

她原本以为好闺蜜对这种同学聚会没兴趣的。没想到乔圣晞直接说:“去啊,当然要去了!快十年没见面了,我可得去看看咱们班那些老同学如今谁混得最好。”

霍初雪:“……”

霍初雪站在办公桌后面,在给自己泡菊花茶。

菊花在热水的浇注下,清香慢慢散开,蒸腾而上。

听到乔圣晞这话,她动作一顿,忍不住出声提醒:“乔护士,别忘了你可是已婚少女。”

乔圣晞悠悠道:“我是已婚少女没错,可你不是啊!趁着这次同学聚会,搞定一个有钱有势的老同学,多划算啊!”

霍初雪:“……”

这如意算盘打的,霍初雪都无力吐槽!

她倚靠在办公桌桌沿,手里端着杯菊花茶在慢慢地喝。屈起一条长腿,姿态有些散漫。

她抿了一小口,轻声说:“说实话这种同学聚会我真不想去,这么多年没见了,谁都不认识,又说不上话,没意思得很!”

乔圣晞却不容她拒绝,说:“小雪,这次咱们必须要去!我可要去看看那位邹依小姐打算怎么出风头。”

霍初雪:“……”

***

贺清时的情况不算严重,牙龈发炎,周末给他配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