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邹依!”宋明嗷嗷大叫:“你俩啥情况啊?好啊,周末,有好事都不通知我!”

周末笑着说:“婚礼办得仓促,没来得及通知大家,抱歉!”

“我靠!都结婚了!你俩这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吧?”

“罚酒,必须罚酒!”

“对,罚酒!”众人附和。

……

七嘴八舌,包厢里一阵哄乱。

周末夫妻到的晚。只有霍初雪身旁还有位置。邹依坐到了她边上。

邹依笑着说:“路上一直堵车,不然早该到了。”

霍初雪冲她微微一笑,“雨天一直都容易堵车,我和西西还是提前从家里出发的。”

邹依:“我也一直催周末早点出发。可你也知道周末那人做事总是不紧不慢的。”

人差不多来齐了,开场。

刘老师是班主任,端着酒杯说开场白:“一晃眼十年过去了,我们这些长辈都老了。一毕业,大家天南海北,分隔一方。像今天这样聚在一起,人来得这么齐,还是头一次。说起来这还是咱们3班第一次聚会。大家伙都来了,老师我特别欣慰。刚在路上我还跟你们李老师和郑老师说,我们这几个老骨头今晚一定要陪你们这帮年轻人一起疯一疯。”

李老师说:“宋明一给我打电话,我就直接决定来了。这么多学生当中,我还是最喜欢你们班。”

有人扯着嗓子说:“李老师,您当年可不是这么说的。您可是说‘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对对对,很多老师都说过这句话……”

“哈哈哈……”大家伙一阵哄笑。

说话间,彼此间的距离也被拉近了了。

大概实在是太多年没见,又是毕业以后的第一次同学聚会,还有老师在场。和以往的同学聚会都不同,这次氛围明显要好很多,同学之间也亲切了很多。

酒过三巡,大家伙都有些喝高了。

霍初雪也难以避免被那些男同学灌了两杯酒。好在从小跟着她爹练出了酒量,倒也不至于喝醉。

几个老师上了年纪,喝了酒话就更多了。

班主任刘老师,头发白了一半,端着半杯红酒,一时间有些感慨:“其实李老师真没说错,你们3班纪律真是差。坐在后排的谢洋和尤飞那几个不认真上课,天天逃课,和老师唱反调,把不少女老师气哭了。那会儿我记得你们的英语老师苏老师被他们几个气哭好几次,偷偷在角落里抹眼泪。苏老师是名校高材生,刚毕业没多久,那么年轻。我气不过,要教训你们这几个臭小子。可苏老师拦住我,说你们年纪小,难免会犯错,以后会好的。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可惜呀后面就没了……”

刘老师毫无预兆提到苏老师,包厢里瞬间陷入静默。几个老师当即陷入哀痛的神情。

郑老师叹了口气,“人事无常,那么一个负责任的老师说没就没了。”

有人循着回忆说:“我记得霍初雪是英语课代表,苏老师可喜欢她了。”

霍初雪神色一僵,眼神暗淡下来。一股刺痛感蔓延全身。

被点名的谢洋和尤飞,被刘老师提起过去那些囧事,也是满脸愧疚感。尤其是谢洋,3班混混界头头,都无地自容。

谢洋哑声说:“那个时候不懂事,年少气盛,不愿静下心来读书。整天就知道跟那些人到处瞎混。苏老师年纪轻,又是女老师,看她好欺负,我和尤飞他们就喜欢和她作对。可惜后面都没机会和苏老师道歉了……”

声音越来越低,到了后面彻底失声了。

有女生压低嗓音偷偷问一句:“苏老师怎么走的?”

另一个女生说:“你不知道啊?望川地震,苏老师当时正好在那里……”

——

霍初雪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胸闷得厉害。

她和乔圣晞说:“我去趟洗手间。”

“去吧。”乔圣晞拍了拍她手,“别想太多。”

霍初雪去洗手间洗了个脸。

洗手间连着酒店后院。穿过一条不太长的走廊,后院就到了。

路灯昏黄,雨丝缥缈,早春的清寒无孔不入。

她站在屋檐下,注目着漫天雨雾出神。

风一吹,雨丝打在脸上。她不自觉拢了拢风衣的衣领,抱紧手臂。

雨一直下不停,气温变低,霍初雪觉得有些冷。

迷蒙雨雾里,几株新树瑟缩飘摇,叶片宽大,脉络清晰。雨水顺着宽大的叶片不断往下渗,滴滴答答。

走近了她才发现这几棵树是枇杷树。翠绿生涩的果子隐在叶片后面,若隐若现。

和岑岭的气候不同,三月份,青陵的枇杷还不能吃。

站了几分钟,清醒了下脑子。她转身回包厢。

推开包厢门,半低着头,也没仔细看包厢里的人,直接走了进去。

直到走近后,一抬头,发现有些不对劲儿。

因为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面露震惊。而整个包厢,她一个人都不认识。

哦,错了!还有一个人她是认识的。

第13章 第12棵树

霍初雪仔细看了看周边的人,确认了一下,她确实一个人都不认识。

很显然,她是走错包厢了!

她突然闯入,让原本热闹了欢腾的包厢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所有人纷纷停下手头动作,看着她。

她正欲尴尬地解释,说自己走错包厢了。谁知耳畔毫无预兆地惊现一个熟悉低沉的男声,“霍医生?”

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以至于当下听到,心尖发颤,咯噔一下。

她顺着声源处望去,只见贺清时隐在人群里,眉目平和。

他没穿外套,白衬衫纯净,中规中矩,不见一丝褶皱,衣摆扎进藏青色西装裤里,灯光下泛着浅浅光泽。

他朝她走过去,步调显得有些急促,衬衫衣摆抖动。

站定,难以置信地开口:“霍医生怎么会在这儿?”

声音清润,但压得很低很低,不动声色。

她讪笑,小声解释:“走错包厢了,真尴尬!”

话语里流露出浓浓的无奈。

贺清时福灵心至地继续问:“同学聚会?”

“是的。”霍初雪点点头,微微抬眸,扫了两眼。包厢里男男女女,一张张年轻面孔,把酒言欢,气氛非常活跃。

多半是贺清时班上的学生们。

果不其然,他紧接着就说:“3班的辅导员离职,我们给他办欢送会。”

两人说话间,学生们好奇的目光一直围着他们打转。毕竟在贺教授身边看到女性真是太稀罕了!

江暖站在角落里,偷偷打量霍初雪。这个年轻的女人无疑是漂亮的,五官精致,面容清丽,普普通通的豆绿色的长款风衣愣是穿出了明星的效果。

“贺老师,这位美女是谁啊?”3班的班长带头起哄。

“美女,自报家门呗!”其他学生纷纷响应,包厢里一时间闹哄哄的。

贺清时抿了抿嘴,“一个朋友。”

“哦……朋友……”学生们扯着嗓子,一脸暧昧。

3班的辅导员孟老师同样是个年轻的男人,参加工作没过多久,喜好热闹。他提议:“既然是贺老师的朋友,留下喝一杯吧?大家说怎么样啊?”

“好啊!”整齐划一,嗓音响亮。

霍初雪倒也豪爽,来者不拒。她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仰头一饮而尽。

“大家好,我是霍初雪,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好!”

“好酒量!”掌声四起。

“不胜酒力,就这一杯。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她看着贺清时,“先走了。”

贺清时:“好。”

——

都二十七八岁了,班上大多数同学也已成家。成了家,自然不能玩得太晚。聚会散得很早,十点不到就散场了。

乔圣晞的老公不放心她,聚会还没结束就来接人了。散场后直接就把人接走了。

和一群同学道别过后,霍初雪和周末夫妻俩垫后。

她站在饭店门口,身影显得有些单薄。长风衣被风撩起一个衣角,里头白色的线衫一闪而过。

周末撑开伞,邹依挽住他手。

周末细声询问:“小雪你自己有没有开车?要不坐我们的车回去吧?”

霍初雪:“我有开车过来,你们先走吧。”

邹依催促:“我们快回去吧,我明早有个访谈,要赶紧回去熟悉一下台本。”

周末:“你就喜欢临时抱佛脚。”

“我这不是之前一直没时间嘛!”

夫妻俩很快消失在雨雾里。

周末走到停车场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忘记问霍初雪有没有带伞了。

见邹依坐进车里,他转身欲走。

邹依见状忙喊住他:“哎,你去哪儿?”

周末告诉她:“小雪应该没带伞,我去撑她过来。”

邹依面色一变,“小雪她怎么可能会没带伞,如果真没带伞刚才怎么不让我们撑她。你就别瞎操心了。”

周末想了想也是。收了伞坐进主驾,“那我们回去吧。”

邹依微微一笑,“好。”

——

雨下个不停,雨声潇潇,嘈杂的声响一直萦绕在耳旁,像是有很多歌者在吹拉弹唱,很混乱。

霍初雪听在耳里,更觉烦躁。

雨里起了雾,檐下一盏廊灯,光线不足,更添几分朦胧。一层雨隔开视线,整座城市只剩一抹细小剪影,灯火阑珊。

她站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雨势减小。正打算冒雨跑去停车场。却见一把黑伞盖过自己头顶,隔绝了外头澜澜雨声,在她眼前投下大片阴影。

她一怔,猛地抬头,对上男人那双漆黑发亮的眼睛。

他那双眼睛生得极好,丹凤眼,眼尾狭长,眼眸漆黑深邃,如一滩化不开的浓墨。

“没带伞?”一开口,嗓音清冽如泉,惊了一地的雨水。

“贺先生你还没走?”她面露震惊。

贺清时伸手揉揉眉心,似是有些累,“那群孩子闹腾得厉害,刚散场。”

“去哪儿?”

“你撑我去停车场吧。”

“好。”

两人并排往停车场方向走。步调一致,出奇的和谐。

江暖刚才不小心把手机落在包厢了。她去取了手机回来,刚看看到这一幕。

两人共撑一把伞,背影渐行渐远。

她用力掐了掐掌心。

——

“谢谢贺先生。”将霍初雪送到停车场,她坐进车里,礼貌地跟贺清时道谢。

他却半天不走,只静静望着她。

霍初雪不明所以,“怎么了?”

“你喝了酒不能开车。”

霍初雪:“……”

“哦!”她哑然失笑,“我都忘记了。”

贺清时的语气不容置喙,“你坐我的车,我送你回去。”

“你刚没喝酒?”

“没有。”

霍初雪心情不佳,没心思抠这些小细节。她直接坐进了贺清时的车子。

银色小车,车身澄亮,落满雨水。

贺清时专注开车,缄默不语。车厢里静谧,均匀的两道呼吸。

雨水敲击车窗玻璃,斑驳陆离。霍初雪看着窗外的世界,心绪不宁,一阵烦躁。

“贺先生。”她出声喊他。

他探头看她,“怎么了霍医生?”

“我们找个地儿喝一杯吧。”她单刀直入。

贺清时:“……”

贺清时一愣,半晌才出声:“去哪儿?”

车子刚好路过一家日料店。她往外头瞥一眼,明亮灯火落入她眼里,当即决定:“就这家日料店吧。”

贺清时往外头看,日料店鎏金的招牌在迷蒙的雨雾里莹莹发亮,分外醒目。

他踩下刹车,轻声说:“好。”

——

日料店的环境清幽雅致,气氛很不错,这个点还有很多食客。

霍初雪随便点了几个菜品,叫了清酒。

吃什么不在意,关键是找个人说话。这个雨夜,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独。

餐桌上摆着一捧绣球,紫色小花怯生生绽放。

灯光很暖,映照着男人的脸都是暖的,褪去冷冽。

贺清时中规中矩坐着,坐姿很正式,生硬而刻板。

他脱了西服外套,只穿一件单薄衬衣。白衬衫熨烫平整,不见褶皱,领口的纽扣扣得一丝不苟。

霍初雪盯着衬衫最上面的一颗纽扣,盯了好几秒,似乎连上头的花纹都看清楚了。

贺清时隐隐察觉到她的目光,有些不自在。

他低低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霍医生在看什么?”

霍初雪这才收回目光,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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