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香看向孙婆子,就见孙婆子低着头根本没有看她,她甚至站不起来,硬生生被两个严舒锦带来的婆子扶着拖了出去。

其实严舒锦也不知道云香到底知道不知道一些什么东西,只是她记得杜先生提过一件事,如果一个人说谎,那么在提起谎言的时候,喜欢强调自己说的是真的,不是撒谎。

但是也可能是太过害怕而语无伦次了。

严舒锦不知道云香是哪一种,但是既然能给徐氏添堵的机会,她是不会放过的,而且严舒锦还记得在刚被接回来的时候,云香得了徐氏的吩咐来给自己母亲难看的事情,虽然当时已经报复过了,不过……严舒锦就是小心眼还记仇。

只是此时的严舒锦还不知道,她这个记仇的性子,还真让她钓上了一条大鱼。

云香被带下去后,玉珠又进去带了旁的人出来审问。

过了两三个人,严舒锦像是才想到孙婆子一样,问道:“孙婆子,你把事情说一遍。”

孙婆子低着头说道:“昨日我家夫人和往常一样,去园子里散步,到凉亭休息……”

“徐姨娘的喜好挺特殊的,那么大的肚子,还非要出去散步。”严舒锦感叹道:“这院子不够她走的吗?”

孙婆子说道:“夫人喜欢园子里的景色。”

严舒锦说道:“看来她喜欢风景超过喜欢肚子中的孩子。”

正在记录的孙桥停下了笔,这话说的要让他怎么写好?

就算是大实话,公主这样说,他也不敢这样写啊。

想了一下就含糊的写道:“徐姨娘对景色甚喜。”

严舒锦可不知道这些,催促道:“接着说。”

孙婆子说道:“和往常一样,丫环去厨房拿了糕点,夫人……”

这次说的和昨日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因为严舒锦的打断,她连着说了两次和往常一样。

严舒锦眼睛眯了下,强调和往常一样?那还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的吧。

等孙婆子说完,严舒锦就说道:“行了,进去好好伺候徐姨娘。”

孙婆子起身,却因为跪的太久踉跄了一下,晃了晃才站稳。

严舒锦冷声说道:“看来骨头还不够轻,再多跪跪就稳当了。”

孙婆子恭声说道:“是。”

严舒锦没再看孙婆子,说道:“把去厨房的丫环带过来。”

去厨房的是两个丫环,是徐氏陪嫁过来的,一个叫云蕊,一个叫云蕾,云蕾长得很漂亮,身姿更是妖娆。

严舒锦在知道了徐氏做的那些事情后,看到这样漂亮的陪嫁丫环,心中就有些嘀咕了,而且于姑姑也说过,像是这样的世家女陪嫁的时候经常会选几个漂亮的丫环,在自己不方便或者有孕的时候,让丈夫去睡丫环。

因为有卖身契在世家女手中,所以哪怕当了妾室,丫环依旧可以被世家女拿捏在手中,如果没有世家女发话,怕是连怀孕都不敢的。

在世家女看来,漂亮的陪嫁丫环并不是人,只不过是个物件而已。

严舒锦不知道云蕾是不是,也不准备知道,直接问道:“是你们去拿的糕点?”

“是。”

严舒锦说道:“从厨房拿出来后,糕点有没有离开你们的视线?”

“没有,我们去厨房拿了糕点后,就送到了夫人那里。”

严舒锦发现说话的大多是云蕊,而云蕾一直跪着低着头。

却不想这个一直沉默的云蕾忽然语出惊人:“奴婢听厨房的人提过,前几日姜厨子得了赏,女儿出嫁的时候,更是置办了一套金首饰。”

姜厨子正是给徐氏做糕点的厨子之一。

而这个得了赏就微妙了,孙桥都诧异地看了云蕾一眼,没想到她不吭不响,倒是直接往正院扣屎盆子。

孙桥有一种预感,严舒锦不会善罢甘休的。

果然严舒锦说道:“那你知道的蛮清楚的,连一个厨子的女儿出嫁的事情都知道,那你知道那套首饰是我赏的吗?我当着我父亲面赏的。”

严舒锦看向云蕾说道:“你要不要再说说还听说了什么?”

云蕾说道:“公主问奴婢知道的事情,奴婢只是把知道的说出来了。”

严舒锦说道:“你还知道什么吗?”

云蕾说道:“奴婢不知道了。”

严舒锦忽然问道:“云蕊和云蕾名字倒是相似,云蕾是和谁住一个屋的?”

云蕊说道:“是奴婢。”

“行了,一起带去审问。”严舒锦说道:“这不声不响的,竟然打听这些事情,难不成有外心?”

孙桥看了属下一眼,那人就上前带走了云蕾和云蕊。

院子里的人审问了一圈,最后审问的是云清,严舒锦直接让人把云清带走好好审问,毕竟徐氏身边就她略通医术。

严舒锦最后问的是太医。

太医并没有因为严舒锦年纪小而含糊,直接把能说的都给说了。

严舒锦听完问道:“所以徐姨娘早产是因为药。”

太医说道:“是。”

严舒锦问道:“既然是药的话,那肯定要有药渣啊?”

太医听着严舒锦这个理所当然的结论,说道:“也可能是药丸。”

第50章 金包子气哭了

严舒锦挠了挠脸:“我没听说过有这样的药丸,当初家里生病的话, 都是去医馆抓药的。”

太医想到了严舒锦的出身, 满打满算不过回京才几个月, 不知道有能让早产的药丸也是正常的, 毕竟一般的医馆也不会有这样的, 最多有一些常用的比如帮着消化的药丸:“这样的药丸并不常见。”

严舒锦说道:“也就意味着,医馆不卖的?”

太医恭声说道:“是。”

因为医院也怕担责任。

孙桥心中一颤,他觉得永福公主这话好像问到了关键处。

严舒锦接着问道:“那药丸的方子和抓药的方子一样吗?”

太医咽了下口水说道:“不太一样。”

严舒锦点了点头,直接问道:“那你知道能让人早产的药丸方子吗?”

太医说道:“知道。”

严舒锦接着问道:“是所有大夫都知道吗?”

这一问一答,让在屋中偷听的孙婆子心惊胆战的。

太医不敢隐瞒:“并非如此, 宫中的太医擅妇科方面的知道, 普通医馆的大夫是不知道的。”

能成为太医除了本身医术高超享俸禄外,还有宫中的那些医书,他们可以看的。

也不等严舒锦问, 太医接着说道:“宫中医书中有配方记载。”

严舒锦继续问道:“那药方除了宫中还有什么人会知道?”

太医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反正一般的平民百姓是不可能知道的。”

其实世家的药方比宫中的还要多一些, 而太医也不敢直言说世家。

严舒锦哦了一声, 仿佛不经意说道:“那就是勋贵世家会有了,而王府中也就徐姨娘是世家出身,出事的又是她自己, 总不能她自己吃了药丸吧。”

这话一出, 整个院子连呼吸的声音都几乎没有了。

严舒锦倒是没有再说药丸的事情,而是问道:“那这种药, 是不是无色无味的吗,量少能不能起作用呢?”

太医说道:“量少绝不会造成徐姨娘这样的情况, 而且这种药味道一般都带着些腥气,还很苦。”

严舒锦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那或许就不是食物的问题了,如果茶水和点心里被下了药,徐姨娘不可能尝不出来的。”

太医其实早就察觉到这点,可是没有人问的时候,他是不会主动开口的。

严舒锦扫了一眼院子里所有的人:“味道很重,又让徐姨娘吃不出来的话,只能是在她喝的保胎药里换了,毕竟那些药都苦的不行,喝了也察觉不出来,而徐姨娘的保胎药从抓药、煎药到送到徐姨娘嘴边,都是徐姨娘贴身的人在做。”

“所以是你们谁换了药?”严舒锦沉声说道:“老实承认,起码我能保证罪不及家人。”

没有任何人承认。

严舒锦说道:“那就查吧,既然是汤药就要有药渣,而徐姨娘保胎药的药渣都是登记在册,处理的人和方式在何处都是有的,把所有药渣都找出来一一核对,就请太医辛苦一点了。”

太医能说什么?他一点也不像这样辛苦吗?这话说了就是找死:“是臣应该做的。”

孙桥觉得永福公主绕了这一圈,重点并非全在药渣上,世家有让人早产的药丸配方……

严舒锦接着说道:“如果没有和那些保胎药的渣混在一起,那害人的药渣能藏到哪里?”

没有人能回答严舒锦,严舒锦要的也不是答案。

严舒锦说道:“孙桥你让人去所有厨房搜,看看是不是哪里藏了药渣,还有灶台里面,挖地三尺给我搜干净。”

“是。”

孙桥当即安排了人。

严舒锦说道:“不管怎么样,先找到药渣。”

产房中,徐氏被子上的手有些发抖看向了孙婆子,孙婆子微微摇头给了徐氏一个安心的眼神。

徐氏这才松了口气。

而院子里,严舒锦接着说道:“除了厨房外,所有下人的房间也都给我搜一遍,柴房库房这类的都不要放过。”

孙桥这次有些犹豫了,柴房和普通下人的房间还好说,可是像正院这样的地方就不好办了。

正院的小厨房,他们还敢搜一搜,可是库房……

严舒锦说道:“父亲和母亲那里我来说,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地方,包括那些空院子。”

孙桥说道:“怕是一天两天搜不完。”

严舒锦看向了孙桥:“你不会带着那些粗实丫环、婆子、小厮一起?他们每日都要打扫,什么地方有变化肯定能看出来,谁找到药渣,我赏谁百两银子。”

这对那些粗实下人来说,可能一辈子都存不到这么多银子。

孙桥恭声应了下来:“是。”

严舒锦隔着门对着徐氏说道:“徐姨娘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放过害了妹妹的人,你就安心养着。”

说完严舒锦又对着太医说道:“麻烦太医了,今日多谢太医提醒。”

太医心中只想骂人,他根本不想说这些的,而是永福公主一个个问题套出来的,哪怕心里在滴血流泪,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不敢,都是臣该做的。”

严舒锦说道:“一事不劳二主,还要麻烦太医把能让人早产的药方都开一份出来。”

太医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

严舒锦接着说道:“有些不知道方子,但是药有让人早产效果的也写出来。然后把所有方子中的药材给规整出来,既然是早产的药,有些药材应该是一样的。”

太医应了下来,孙桥让出了位置,太医当即写了起来。

严舒锦看向孙桥吩咐道:“你多安排点人,先从府里的库房,看看这段时间有谁用了这些药,哪怕是用的别的药方,但是其中有这一味两味药的也不要放过。”

这确实是个办法。

产房中徐氏和孙婆子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她们最大的一个失误就在此,只要买过药,就能查到,此时心中难掩慌乱。

严舒锦接着说道:“除了府里,还有京中所有药房,不管何人只要买的药超过方子上三样,都给我查清去处。”

孙桥咽了咽口水。

严舒锦沉声说道:“先查府里,我明日进宫与伯父、伯母说这件事。”

孙桥觉得自己不是为了永福公主这个身份低头,而是为了永福公主的霸气低头的:“是。”

玉润忽然抓着一个丫环说道:“公主,她不知道为何脸色忽然变了。”

“我没有、我没有……”

孙桥看过去的时候,就见那个丫环脸色确实难看,见她还要挣扎,当即上前按住了她的肩。

严舒锦说道:“带下去严审。”

这个被玉润抓住的丫环,就是当初偷偷出去帮徐氏买药的,她脸色变了吗?

谁管她变或者不变,既然已经知道是谁,严舒锦就不会绕圈子,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更何况当时脸色没有变,被抓出来的时候,难免会做贼心虚变了脸色,这不就让孙桥看到了。

就算没有变,也可以说她只是变了一瞬间而已。

在来之前,玉润就得了于姑姑的命令,还特意提前认过人了。

其实很多事情,就是在知道真相的前提下,再来找蛛丝马迹,就简单的很多,也显得严舒锦厉害了许多。

又有人指出几个变了脸色,严舒锦把她们都带走了,这才带着一群人离开了幽兰院。

孙婆子出来知道都有谁被带走后,只觉得浑身发冷,却强自镇定说道:“剩下的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训斥了院中人一番,她才重新回到了徐氏身边,找机会悄悄把事情和徐氏说了。

徐氏紧紧抓着褥子,看向了孙婆子说道:“药渣……”

孙婆子这次不敢保证万无一失了:“老奴今晚就给处理了。”

徐氏心中慌乱,因为刚生产完又觉得昏昏沉沉的,一时没有了主意:“嬷嬷记得处理的一干二净才是。”

“是。”

出了幽兰院,严舒锦就让孙桥去审问人了,而她自己去找了大管事,直接说道:“今晚王府所有地方都挂起灯笼,让丫环婆子组了队伍在内院巡逻,外面有侍卫来巡逻。”

大管事也得了命令,严知理不仅让孙桥听从严舒锦的命令,府上其他人也不能耽误严舒锦的事情,所以没有丝毫犹豫大管事就应了下来,当即去安排了。

“这几日巡逻的人辛苦了,这个月都领双月例。”严舒锦说道:“大管事去安排下。”

大管事说道:“是。”

严舒锦这才回了正院,就见严知理有些不安,而柳勤神情冷淡。

“父亲、母亲这是怎么了?”严舒锦有些疑惑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对了,父亲我查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严知理见到女儿过来,像是松了口气:“你妹妹天生有哑疾,所以我今日去请了旨,封徐氏为侧妃,也能让你妹妹身份高一些,以后日子好过一些。”

严舒锦还没吭声,柳勤就说道:“这是我们夫妻的事情,和宝姐没有关系,既然你已经请旨了再说也没有用,册封的旨意什么时候来?”

严知理心里堵得慌:“孩子洗三那日。”

柳勤说道:“我会让方姑姑准备妥当。”说完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严舒锦皱着眉头,等柳勤离开才问道:“父亲,你提前没有和母亲商量吗?”

严知理有些艰难的辩解道:“我上朝的时候早……”

“不是这样的。”严舒锦直接说道:“你和母亲是夫妻,祖母说过,夫妻之间任何事情应该有商有量的,大事紧急的事情除外,可这是家事,你不该这样的。”

严知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觉得格外难堪,说道:“这是大人的事情……”

严舒锦打断了严知理的话:“父亲,你做错了。”

严知理恼羞成怒:“你妹妹那么可怜,你不是很疼妹妹吗?把她身份提高一点而已,为什么要斤斤计较。”

严舒锦眼睛一红,强忍着泪意说道:“你就是错了!妹妹可怜没有错,但是这件事你应该先和母亲说的,母亲是你的妻子,这件事就是该让母亲先知道,而不是你做完了才告诉她。”

严知理说完就后悔了,看着女儿的模样,赶紧说道:“是父亲错了,我一时没想到,宝姐……”

严舒锦哭着说道:“父亲你变了!你变坏了!”说完就哭着跑走了。

第51章 金包子的意外

严知理只觉得身心疲惫,想要去追解释, 又累得不想说话, 根本没有注意到本该在小书房的严启瑜就站在不远处, 看了看房中又看向跑走的姐姐, 他什么都没有问也没有说, 只是安静的离开。

因为实在太累,严知理甚至没有过问孙桥今日查的情况,而是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他觉得很难受,一时觉得自己错了, 一时又觉得为什么妻女不能理解他, 多多体谅他的为难,一时又想到徐氏和那个因为药而哑疾的女儿……

忍不住让厨房送了不少酒菜,醉倒了在书房里, 迷糊之间他感觉到有人扶他躺在床上, 帮他脱去衣服擦脸洗脚, 忍不住抓着了那人的手:“勤妹妹、勤妹……我是为了你……我是……”

柳勤面无表情地听着严知理的话,闻着让人作呕的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