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舒锦说道:“既然分家出去了,你祖父也觉得他不是你们家晚辈了吗?”

韩嗣辉根本说不出来。

“而且韩伯爷真的是自缢身亡吗?”严舒锦冷声说道:“遗书真的是韩伯爷的手笔吗?”

韩嗣辉怒道:“当然是自缢身亡,遗书是我祖父的笔迹。”

“证据呢?”严舒锦的语气轻飘飘的:“可请仵作验尸了?陛下,我怀疑韩伯爷是被害身亡,既然韩伯爷能为了韩景的安危,在收到两封报平安的信件后还来王府求证,那就不会写出怕我为难韩家晚辈,这根本说不过去,我怀疑是有人眼红韩景的前程。”

说到底韩老爷子的死和这封遗书肯定是有蹊跷的,严舒锦到不怀疑韩老爷子是被人杀的,毕竟韩家人弄死了韩老爷子一点好处都没有,而是因为设计这件事的人,就是想用韩老爷子的死来对严舒锦发难。

这样的话其中肯定有矛盾蹊跷的地方,严舒锦做的就是把水搅混了,然后把这些矛盾蹊跷的地方全部点出来,大家谁都别想好过了。

严舒锦正色道:“而韩伯爷的死也是有蹊跷的,请陛下让人仔细查证,别让韩伯爷白白被人害了。”

韩嗣辉控制不住,说道:“就是你逼死我祖父的。”

“他死了我有什么好处?”严舒锦反问道:“我逼死他做什么?我能落到什么?”

韩嗣辉怒道:“你对我韩家一向尖酸刻薄,见到我祖父讽刺……”

“你说话注意点。”严舒锦打断了韩嗣辉的话:“我对韩景不好吗?韩景不是韩家人吗?你们毕竟是韩景的亲人,我为难你们干什么?说不通啊。”

韩嗣辉和陈御史那样的人不同,陈御史等人为官已久,而韩嗣辉根本没经历这些事情,性子也不够沉稳,被严舒锦说了几句,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怀疑祖父逼死了韩景的父亲,自然要为了他报仇。”

“你这话就不妥了。”严舒锦一脸正色:“韩景的父亲可是韩伯爷的亲生儿子,我怎么会怀疑韩伯爷逼死自己亲儿子呢?”

韩嗣辉气的浑身发抖:“因为韩景的父亲是原配所出,我们……”

“陛下,我觉得他糊涂了。”严舒锦不想让韩大郎那样一个优秀的人,在这个时候被人指手画脚的讨论,打断了韩嗣辉的话:“而且他的话左右矛盾,还是请陛下先查明韩伯爷的死因,哪怕真的是自缢,也是家人照顾不全,下人伺候不周的原因。”

严帝闻言说道:“确实如此,刑部,这件事交给你们,仔细查明韩伯爷的死因。”

刑部尚书恭声说道:“是。”

不过刑部尚书心中决定,以后少惹永福公主,这样的人如果没有真凭实证一次弄死,那倒霉的只有自己了。

陈御史也没想到韩嗣辉这么不中用,此时说道:“还有一事,在余镇的时候,永福公主命人把八名无辜百姓扔于河中来回折磨,供其取乐,至三人归家后接连身亡,永福公主可认罪。”

“是我让人扔的。”严舒锦没有说认罪,却也承认了这件事:“那几个人为了私欲,想以活人祭河神。”

这件事是能说的,只是牵扯到前朝的事情,严舒锦是不会提的。

严舒锦说道:“既然那么信河神,我让他们自己去和河神许愿,我也是一片善心来实现他们的愿望,何罪之有?”

无耻。

不少人看着永福公主都只想到这个词,就算那些人原先是错的,可是能把这件事说成为了实现他们的愿望,自己一片善心的永福公主,也是足够的无耻了。

严舒锦丝毫不觉得,更不会在意这些人的看法,说道:“难不成这些人又是陈御史的亲戚?他们拿旁人去祭河神可以,我让他们清醒下就不行吗?”

陈御史说道:“那也该交到当地的衙门,而不该用私刑,甚至致人死亡。”

严舒锦耸了耸肩,说道:“毕竟我年纪小,年轻气盛,这事情是做的不太妥。”

严帝听了心中不是滋味,就算是严舒锦此时把知县的所作所为说出来,也是可以的,只是她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竟然把这件事给扛下来了,一时间严帝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怜惜,这就是他的家人,也只有他的家人会为了他好说实话不怕他生气,也会为了他的面子,把所有事情背在身上。

严舒锦也是坦荡:“该怎么判,让刑部还是大理寺判吧。”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中午更新六千,这一段写完,高估了自己,没写完,分开发感觉差一点,就都放在晚上了!

爱你们么么哒!

第196章 金包子的封地

严帝心中感动,而那些想要借此踩下严舒锦的人心中都暗骂一句奸诈。

永福公主这话着实讨好了严帝, 而且哪怕永福公主不说, 他们也知道, 那件事更大的责任在于知县, 甚至知府, 而非永福公主。

知县的无能和纵容使得那边竟然想用活人祭祀,永福公主的手段虽然有些不妥,可是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情,那些人又不是永福公主直接下令杀死的,哪怕最后判了又能判多重?

更可能只是罚一些钱财而已, 钱财这样的东西对他们来说是最不重要的了。

其实两件事来说, 都是严舒锦占了上风,可是严舒锦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安,毕竟这些世家不可能就这么点准备, 正是因为完全占上风, 才让人觉得奇怪。

严舒锦面上不露, 只是心中却戒备了起来。

陈御史出来,跪在中间磕了三个头,说道:“陛下, 逝者无辜, 而害人者竟还如此洋洋得意,苍天不公啊。”

说完转身就要朝着柱子上撞去。

严舒锦伸手一拽, 脚狠狠踢到陈御史的腿上,让陈御史倒在地上。

严帝身子前倾, 见人被永福拦住,才放松回来。

严舒锦也是一惊,多亏她一直戒备着,只是还没等她松一口气。

就听见身后有人尖声喊了一句苍天不公,就是人狠狠撞在柱子上的声音。

严舒锦手一软,陈御史摔倒在地。

韩嗣辉竟然在所有人都被陈御史吸引的时候,撞在了对面的柱子上,这一处不仅严舒锦没反应过来,就连那些武将都没能反应。

人真的要求死的时候,是拦不住的。

严舒锦看向坐在地上的陈御史,陈御史也正在看着严舒锦,只是他的眼神里带着讽刺和得意,就像是在问严舒锦,下面还要怎么办。

严帝握紧拳头,脸色格外的难看,守在外面的侍卫也都进来。

严舒锦转身看着倒在地上的韩嗣辉,韩嗣辉用了很大的力气,血流了满地,人倒在血泊中时不时抽搐一下。

严帝咬牙说道:“传太医。”

严舒锦还记得原来见过韩嗣辉的模样,却没办法和倒在地上的这个人联系起来,只是猛地严舒锦脸色一变,说道:“陛下,请陛下派人去看着徐侧妃。”

严帝也是一愣,此时想起来了,当即安排人去了宣王府。

陈御史重新跪下:“陛下,请为民做主,永福公主逼死韩伯爷,如今韩嗣辉为了给祖父伸冤当朝撞柱而亡……”

“闭嘴。”严帝看着陈御史,眼神阴冷,说道:“给我玩这一套?你不是说苍天不公,想死吗?当朝杖毙。”

不仅陈御史愣住了,就连相处这一出戏的人都愣住了,他们没想过要牺牲陈御史的,牺牲的只是无足轻重的一个韩嗣辉而已,哪怕陈御史被贬官,他们也能偷偷运作让陈御史可以在外当官发财。

严舒锦退到了一边,她看着在朝堂上的这些人,不管他们是什么心思,此时面上表现出来的怕都不是他们真正的想法。

侍卫已经上前押着陈御史,刚准备把人嘴堵上,严帝说道:“无需堵嘴,让他说。”

“是。”

陈御史脸色苍白:“苍天不公,陛下,不以言杀御史,陛下……啊……”

板子敲打在身上的声音和陈御史的惨叫交杂在一起。

当即文官脸色难看跪下说道:“陛下,御史本……”

“御史本就该以撞柱来威胁朕?”严帝这次发怒,不是因为他们一环一环的算计着严舒锦,而是威胁了他,如果他这次妥协去严办了永福,是不是以后有什么不顺心,就来个人当朝撞柱:“要不要再来几个?也不用撞柱,免得没撞死还要进牢里受罪,朕可以满足你们。”

严舒锦看着板子落在陈御史的身上,心中默默地数着:“一、二、三……七、八、九……”

甚至连十下都不用,九下就要了一个人的命。

陈御史睁着双眼再没有一丝气息。

侍卫检查过,恭声说道:“陛下,人已死。”

严帝说道:“拖到乱葬岗,抄家陈家人都抓了关起来。”

“是。”

严舒锦胃里泛着恶心,她紧紧咬着牙,地上的血流到了严舒锦的脚边,很快沿着她的鞋边往后流去。

这里面有陈御史的也有韩嗣辉的,可能在以后还会有更多人的,只是如今那样浓重的血腥味,让严舒锦觉得呼吸都是困难的。

严帝神色如常:“还有事情吗?”

没有人敢说话,哪怕有事情,此时也不敢多言,陈御史的尸体还在地上趴着,没有丝毫的尊严。

等退朝后,所有人都绕着血迹走,严舒锦抬脚,却发现鞋上早已沾染了血,索性直接踩着那血迹往外走去。

赵忠已经等在门口了:“公主,陛下说让公主先去太后宫中。”

严舒锦点了点头,她扭头看着里面,有两个侍卫抬着陈御史的尸体,那些太监跪在地上擦拭着血迹,严舒锦看不到韩嗣辉撞的那根柱子,不过却能想象,肯定有人在擦拭上面的痕迹,说不定心中还觉得韩嗣辉和陈御史没事找事给他们添麻烦。

赵忠也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不敢多言,低头引着严舒锦往太后宫中走去。

外面是备了轿子的,严舒锦上了轿子,走这段路的时候,鞋底的血迹已经干净了,她坐在轿子上,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严太后宫中,不仅柳勤和严启瑜在,陈皇后也过来了。

严舒锦进去后,还没等她行礼,严太后已经快步过来把她抱在怀里:“我可怜的宝姐啊,那些挨千刀的死后都该下地狱……”

韩嗣辉和陈御史的事情,就连严太后都知道了,她简直恨透了那些人。

被祖母抱在怀里,听着祖母的话,严舒锦再也没忍住大哭出声。

可哪怕是哭着,严舒锦觉得自己心里也是格外冷静的,她哭不仅是因为觉得委屈害怕,更多的是哭给严帝听的。

严太后红了眼睛,紧紧搂着孙女,在她眼里孙女还是那么大点的孩子,连着两个人死在她面前,怎么可能不害怕。

严启瑜眼睛也是红的,紧紧握着拳头,他从来没见到姐姐哭成这个样子,甚至没见过姐姐落泪,他恨不得代替姐姐站在那些人的中间,而不是让姐姐经历了这些。

柳勤微微垂眸,倒是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微微颤抖着的身子让人察觉到她并不平静。

陈皇后唇紧抿着,看了看严舒锦又看了看严启瑜,沉默地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等严舒锦哭完,严太后已经让人备好了水和换洗的衣服,柳勤陪着严舒锦去梳洗更衣,陈秋本想伺候着严太后去更衣,却被严太后拒绝了,她坐在位置上:“他们太狠了……”

这个他们也不知道在指谁。

忽然有宫女匆匆前来说道:“禀太后、皇后,韩妃闹着要自尽,韩妃宫中的人求太后和皇后去看一眼。”

严太后冷声问道:“韩妃要自尽?她想怎么死?”

宫女也不知道。

严太后直接说道:“去给她准备绳子、剪刀、毒药,能死的东西都给她备好,让她去死。”

宫女吓得瑟瑟发抖。

严太后看着进来的严帝说道:“韩妃死了,我给她赔命!”

严帝脚步顿了下,赶紧进来说道:“母亲何出此言。”

陈皇后起身给严帝行礼。

严帝伸手去扶了下说道:“皇后好好安慰下母亲,把韩妃关在屋中,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她出门,让宫人照顾好胜哥。”

陈皇后微微垂眸说道:“还是让人看着,免得韩妃闹不好,不小心出了事怎么办?”

严帝也觉得厌烦说道:“想死就死。”

宫女当即退下去了。

严太后这才看着严帝,说道:“皇帝啊,那些人一环套一环的,宝姐小小年纪怎么能对付的了,那些人太狠毒了啊。”

柳勤和严舒锦也出来了,见到严帝行礼。

严帝说道:“弟妹,宝姐起来吧,这次让宝姐受委屈了。”

严舒锦吸了吸鼻子:“我吓坏了。”

严帝看着侄女的模样,有些心疼又觉得好笑:“当时看不出来。”

“我要面子。”严舒锦眼睛和鼻头都有些发红,可怜兮兮的样子:“徐侧妃怎么样?”

严帝叹了口气说道:“自缢了。”

柳勤皱了皱眉。

严启瑜握紧拳头:“可留下了遗书?”

严帝说道:“没有。”

其实这个时候留不留下遗书已经不重要了,在知道徐侧妃死后,怕是所有人都会觉得是被严舒锦给逼死的。

因为前有韩老爷子的事情,又有韩嗣辉撞柱,如今徐侧妃……

就连陈御史的死,也都会怪在严舒锦的身上,说是严帝为了维护永福公主,这才让人打死了陈御史。

说不得陈御史还能落下个美名。

严帝看向严舒锦,说道:“还有一件事,庞嘉今日也递了状纸,其父因分家不公之事,郁结在心,几日前病逝了,庞嘉把宝姐和其二叔都给告了。”

庞家分家的事情,严舒锦也有参与其中。

严舒锦沉默了,怪不得当初分家的时候,这些世家都保持沉默,他们都在等着如今的机会。

严帝看着严舒锦,问道:“宝姐想过去封地吗?”

想过。

可是却不是这样的过去。

陈皇后神色一变,就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柳勤按住了。

严太后动了动唇,最终问道:“陛下想给宝姐的封地安排到哪里?”

严启瑜狠狠咬着牙,他是知道姐姐想去封地,却不是这样狼狈的离开,而是风风光光的。其实他觉得,姐姐是被放弃的。

严舒锦开口道:“想去。”

严帝问道:“福州怎么样?宝姐不是喜欢吃那些海鲜吗?”

福州是什么样子的地方,严舒锦很清楚,那个地方很穷,在前朝更是流放之地,那边的语言不通,听说住的地方都是破破烂烂的,还有很多倭寇,是有海鲜,可是也只有那些东西了。

严太后看着严帝许久,问道:“皇帝,你真要让宝姐去福州吗?”

严帝避开了严太后的视线,沉默着没有回答,却也告诉了众人他的答案。

严太后说不出此时的心情如何。

陈皇后说道:“陛下,福州太穷了,宝姐才找回来,还没有享过多久的福……你就当可怜可怜孩子吧。”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陈皇后带着恳求。

严帝却没有看严太后和陈皇后,只是看着严舒锦问道:“宝姐不想去吗?”

严舒锦说道:“好。”

她没有说想或者不想,其实这个时候,也没有严舒锦回答的位置了:“谢陛下。”

严太后闭上了眼睛,心中缓缓叹了口气。

严帝说道:“既然去了福州,那公主府就建在福州,到时候让户部折算一下银子给你,到了那里,你想要建什么样子的都随你。”

严舒锦在之前想过这样的事情,如今没有提都实现了:“好的。”

严帝心中到底有愧:“女兵的事情,你也可以去福州继续组建,不过我会再安排些人护送你过去,公主也是可以有侍卫的,这些都会安排好的。”

严舒锦:“好。”

严帝也不再多言什么:“今日宝姐受了惊吓,让太医给你开些安神的药,先回去休息吧。”

严舒锦应了下来。

柳勤带着一双儿女谢恩后,一步步离开了太后的宫中。

严帝还有很多事情,更好看他不知道留下来要怎么面对太后和皇后:“母亲,我先去御书房了。”

严太后看着严帝许久,说道:“皇帝,只有家人才会没有任何要求和条件的站在你身后,支持着你的每个决定,他们不是不知道后来会怎么样,只是因为相信家人而已。”

严帝听了严太后的话,觉得格外的狼狈,最终说道:“我也是想要护着宝姐。”

严太后没有说相信或者不相信:“我累了,皇帝也注意身体。”

严帝说道:“是。”

等严帝走后,陈皇后捂着脸小声抽噎了起来,她第一次没有去送严帝,却觉得格外的痛苦,她想过让宝姐可以出京去封地,封地可能不富裕,却绝对没想过是去那样的地方,离得那么远,就算受了委屈,又有谁能保护宝姐……

不对,哪怕是在京城,宝姐受了委屈,他们也是保护不了的,什么都做不到。

严太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她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二儿子了,这都是些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