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妃笑了下说道:“看来宝姐在京中一切顺利。”

正是因为一切顺利,严帝也放权给宝姐了,那些人才会坐不住,从而让人过来试探严启瑜的意思。

严启瑜也想到了,说道:“是的,而且姐姐把他们吓坏了。”

宣王妃平静地看着严启瑜问道:“贵哥是怎么想的?”

严启瑜沉默了许久说道:“等姐姐真正平稳下来,我再去见姐姐。”

哪怕他没有别的心思,只要他到了京城,那些人也要折腾起来了。

宣王妃看着严启瑜的模样,说道:“贵哥,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些。”

严启瑜抿了抿唇说道:“母亲,其实在离开京城的时候,我想过很多,甚至在福州被姐姐带在身边悉心教导的时候,我也想过许多,可是真当姐姐把福州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想的有些太多了,当我越了解福州的情况,就越清楚的知道,姐姐的厉害。”

“我做不到这些。”严启瑜说道:“母亲,我很清楚知道自己是做不到的,我并不是觉得自己比不上姐姐,而是擅长的方向不一样的,我想好好守着我们的家。”

宣王妃没有说严启瑜的想法是对是错,只是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最重要的是要看清楚自己能走什么样子的路需要走什么样子的路想走什么样子的路。”

严启瑜听着宣王妃的话,其实宣王妃很久没有和他说过这些了。

宣王妃正色道:“只是贵哥,你永远要记住这一刻的心情和想法,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以后你会娶妻生子想法也可能会变,但是我希望你那个时候想一想,我们母子三人相依为命的日子,想一想你姐姐为了让你念书,卖身给人当丫环的日子。”

严启瑜挺直了腰板,说道:“母亲,我会记得的。”

宣王妃握着欢姐的手,柔声说道:“不仅你记得,你姐姐也是要记得的,你们两个对于我来说是不一样的,比我的命都重要,知道吗?”

番外六

在还没有找严舒锦谈话的时候, 严太后先收到了严知理的信, 严知理的信并没有过多的劝说,只是提了如今天下的行事, 剩下的就是在问候严太后的身体,剩下的话就没有再说。

严太后让人念完后, 就牢记在心中,没事的时候就翻来覆去的想,她本来以为儿子是劝她的, 可是如今看来,又不是这样的意思, 好像是让她自己去思索。

想着想着,严太后又开始自问, 宝姐和贵哥比起来,明显更有优势, 为什么她就觉得宝姐应该去辅佐贵哥?

应该是因为贵哥是孙子, 而宝姐只是孙女迟早要嫁出去的,可是宝姐虽然嫁人了, 生下的女儿却是姓严的。

不仅如此,严太后又想起来立女户的事情。

虽然从心底依旧觉得这是一件离经叛道的事情,可是又觉得他们家做的其他事情也没有那么让人容易接受的。

严太后想到严知理信上的一句话。

“母亲你也是个女子, 以后也会有孙女、曾孙女, 希望她们又过上什么样子的日子。”

这样的话让严太后最终在严帝把严舒锦当成继承人这件事上保持了沉默,在严舒锦来陪着严太后用饭的时候,严太后直接问道:“宝姐, 你以后的孩子准备姓严还是形韩?”

严舒锦闻言愣了下,心中也有了猜测:“第二个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要姓韩的。”

严太后皱了皱眉头,也觉得这样是合适的,可是又觉得心中有些别扭,最终只是说道:“你要记得一件事。”

严舒锦坐直了腰身看着严太后。

严太后沉默了许久说道:“你要记住,这江山要姓严。”

严舒锦说道:“我保证。”

严太后缓缓吐出一口气,最终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只是你以后的日子怕是要难了,会有许多人对你指指点点的。”

严舒锦柔声说道:“祖母无需担心太多的,再苦再难的日子我都走过来了,现在锦衣玉食的,难不成还能比当初更难求生吗?”

“而且只要我站的足够高,手中的权势足够重,谁敢对着我说什么?”严舒锦的口气温和,只是带着一种自信:“如果是背后说的,我又听不到,何必在意。”

严太后笑了下,看着孙女的眉眼,还是那样的熟悉,只是比幼时多了几分成熟,看起来更加美艳,严太后都没想过,自己的孙女长大后会如此的耀眼:“那就好。”

严舒锦拉着严太后的手,把脸贴在她的手心之中,笑盈盈地说道:“祖母不用担心的。”

严太后嗯了一声,孙女变得不一样了,可是撒娇的时候又好像和当初一模一样的:“以后你打算怎么安置贵哥?”

严舒锦闻言说道:“我要和贵哥谈谈才好决定,看看贵哥是想留在京城还是想要去封地,封地又想要去哪里。”

严太后说道:“你们是最亲的姐弟,自然要好好商量的。”

严舒锦知道严太后是不放心严启瑜,她本来就没有准备为难或者防备自己的弟弟,所以也不觉得为难,说的话也是真心的。

和严帝对待世家的态度比起来,严舒锦的态度更加强硬,她只给了世家两条路,活路或者死路。

想要活着,就要放权,不允许再养私兵,就连府上家丁的数量也有限制,除此之外不允许私下掌握兵器,没有官职的人不允许佩戴兵器。

除此之外只有藏书是要被抄录一份,放到藏的,而且朝廷还愿意给出一些补偿,其他所有家产都还了回去,当初严舒锦抓他们的时候,就只是让人贴了封条,并没有让人抄家,也是为了这个时候做准备。

如果不愿意的,那就直接满门抄斩,抄没家产。

严帝其实也看出来,严舒锦是想要限制世家,却没有想要对人赶尽杀绝,当然那种不识相的,杀了也就杀了,还能充盈国库。

看着严舒锦做的事情,严帝偶尔也想到了当初,若是那个时候,他没有被权势迷了眼,没有因为往日高高在上的人跪在面前而觉得自得自满,从而想要个好名声就束手束脚的,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只是人生是没有太多的当初的,哪怕严帝看出严舒锦有走错的地方,也没有马上纠正,而是让她自己从错误中摸索着,他在旁边保驾护航。

严帝当初说给严舒锦两年的时间,只是等严舒锦把世家收拾妥当,重新编写了地方志后,他就直接禅位给了严舒锦。

此时才过了一年半的时间,因为严帝知道剩下的时候,如果有他在的话,怕是严舒锦并不好施展,还容易让人钻了空子,而且严帝也想趁着自己想明白,不可能后悔的时候把所有的事情给解决了。

严舒锦登基的那日天气极好,她跪在地上接过玉玺又被严帝亲手扶起后,转身看着下面跪地的人。

当初的她从来没想过今日,可是又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严舒锦知道自己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事情很多波折,甚至很多文人的辱骂,只是最难得已经过去,她站在这里,并不需要所有人的认同,她做自己想做也愿意做的事情。

“此生惟愿天下百姓福乐安康。”

番外七

陈秋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能早早看清楚自己的丈夫, 没能好好护住自己的儿子。

其实陈秋觉得有件很奇怪的事情, 在儿子死之前,她觉得自己很了解丈夫的, 可是最后发现,她从来没有认清楚过自己的丈夫, 那位同床共枕了几十年的男人。

当儿子死后,陈秋觉得自己根本没认清楚过丈夫,却发现自己摸清楚了这个人。

陈秋觉得又讽刺又可笑。

她甚至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儿子, 是她的愚蠢和无知害死了儿子。

陈秋很早就不想活了,她娘家早已没有人了, 儿子的死亡丈夫的背叛,让她觉得活着还不如死了好, 可是儿子的话,却让她咬牙坚持了下来, 起码她要给儿子报仇了再说。

其实陈秋远比旁人要更早的猜到真相。

陈秋是恨刘家的, 虽然严帝抬了刘妃进门,陈秋是不高兴的, 却从来没有为难过她,因为她觉得为难一个女子是很没意思的事情,哪怕刘妃怀孕生子, 她哪怕不亲近也交代了下人仔细照顾, 丝毫没有短缺过刘妃母子的东西。

可是偏偏她的容忍被人当成了软弱,使得刘妃胆大包天对着严家望动了手。

在儿子死后的无数日子,陈秋都想过如果在刘妃刚进门, 她就给刘妃下了药让她不可能有自己的子嗣,是不是刘妃就不会对她的儿子动手了。

不过很多事情,陈秋都只是想想。

其实比起刘家,陈秋更恨得是严帝和这个江山,说到底造成儿子死的是严帝抬了刘妃,给了刘妃希望,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权势,和严帝想要这个江山。

陈秋变成了一个皇后,装成对儿子死一无所知的模样,亲手调了香,那香说到底就是慢性的毒药,是从根本上毁了严帝的身体,使得严帝再无子嗣。

可是这毒,陈秋只比严帝用的更多。

严帝想要把所有的事情掌握在手中,而陈秋只需要掌握自己想要的,比如抓住太医的把柄,又比如藏起了地形图。

陈秋是真心喜欢严舒锦的,可是也不否认她在利用严舒锦。

早在严帝杀了那道士的时候,陈秋就猜到了严帝已经准备把严舒锦当成继承人了。

陈秋心里清楚,严舒锦这个孩子最是重感情了,如果真的让严帝把严舒锦扶持起来,想来严舒锦对严帝也会充满了感激,以往再多的不妥都会烟消云散了。

可是陈秋怎么会让严帝这般舒心,她用自己的死和张地图,在严舒锦和严帝之间划上了一道深深的沟。

更是给严舒锦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哪怕没有严帝,她也是能登基的种子。

陈秋没有想到自己死后,竟然没有下地狱,反而变成了鬼一直跟在严舒锦的身边,看着严舒锦的一举一动。

在发现自己变成鬼的时候,陈秋是想要再见见自己的儿子的,可是渐渐地陈秋意识到,这世上除了她再无第二个鬼了。

陈秋从狰狞悲痛到平静,最终跟着严舒锦从福州再次回到了京城,那个她恨透了的地方。

看着严帝苍老的模样,陈秋心中甚至连恨都没有了,更是没有丝毫报复后的喜悦,好像所有的一切在她死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了。

她报仇了,却再也换不回自己的儿子。

陈秋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解脱,直到严舒锦登基的那一日。

看着接过玉玺的严舒锦,陈秋忽然觉得身上一轻,甚至感觉到阳光照在身上的那种温暖,陈秋知道自己可以离开了,她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久到她已经快要忘记了这种温暖的感觉。

陈秋看着严舒锦,缓缓露出了笑容,直到消失她都没有再看严帝一眼。

他们有过贫穷时的恩爱,他们曾在夜里商量着要送儿子去念书,要给儿子娶一个什么样子的媳妇。

他们有过享不尽的荣华,却已经形同陌路,再也没有说过一次真心话,儿子从了他们两个之间谁也不敢提起的存在。

贫穷富贵,低贱至尊。

陈秋觉得自己的一生就像是一场闹剧,多亏这一切都将要结束了。

“娘,娘你怎么了?”

陈秋迷迷糊糊间好像听见了儿子的声音,她还没有睁开眼就伸手紧紧抓住了床边的手,那是一双有些小的手,手上还有练字留下的茧子,她挣扎着睁开眼,看着床边的孩子:“家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