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国际航班在B市的机场缓缓降落。

二十分钟后,跟随着人流走出来的一个淡黄色头发的长腿年轻人站机场外下一辆出租车,用标准的普通话对司机道:“去京华大学。”

司机感叹道:“您的汉语说的很标准。”

年轻人微笑道:“谢谢。”他随意地回答,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手机,用黑色的屏幕对着窗外晃了晃:光滑的屏幕上映着一辆白色的轿车正紧跟不舍。他挑了挑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并不以为意,反而打开屏幕锁,玩起小游戏来。

两个小时后,淡黄色头发的年轻人付了车费,从车里钻了出来,端详了一下面前的京华大学,然后迈步走向校门。

从机场门口开始就跟着他的白色轿车却不见了踪影。

年轻人向岗亭的门卫打听了造纸学院的位置后,坐上校内小电瓶车,二十分钟在目的地停了下来。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他彬彬有礼地拦住两名女生:“请问你们知道造设系男生宿舍怎么走吗?”

年轻人俊逸的外表和温柔的声音让两位女生脸色羞红不已,忙不迭给他指了方向,又热情的问道:“您是找谁吗?我们也是造设系的学生,不知道能不能够帮上忙?”

“谢谢!”年轻人道,“我朋友托我给造设系7803班的谢首带件东西,你们认识他吗?”

此刻在点睛纸笔的小会议室的简墨并不知道自己有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此刻他只是看着旁听席上的“石正源”,等待他的回答。

坐在“石正源”旁边的谭校长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道:“谢首,你为什么这么说?他不是你老师又是谁?”

李铭扫了一眼谭校长,微微眯起了眼睛,一言不发。

谭校长转向李铭:“老李,你怎么一点都不吃惊?你是不是早知道什么?”

李铭冷笑道:“谭长秋,你说我早知道什么了?”

谭校长大概从来没有被自己的院长这样在公开场合甩过脸子,神色显得有些惊疑不定,嘴角蠕动几下,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时“石正源”却似乎已经冷静下来,嘴角还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缓缓道:“谢首,你凭什么说我不是石正源?”

简墨的目光与他短兵相接:“除了外表和声音,你哪一点像我老师?我的老师绝对不会在我几天没有去学校后还笑着给我端茶倒水的,也不会在我提到两位造设系学生请假回家后好不关心的。”

这时,侧门轰得打开了,一个声音高高扬起:“说得好!亏我没有白教你!”

众人一回头,顿时惊了:另一个石正源大步从侧门走了进来,站在简墨旁边,目光如刀,直插旁听席:“如果你是石正源,那我又是谁?”

旁听席上的石正源面色刷得就变了,整个人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手抬起,像是想指着石正源说他才是假的,但是旁人从他抖得厉害的手指上也看出他的惊惧和心虚。

而他身边的谭校长的脸色居然和他一样惨白。

时间回溯到简墨发现石正源有问题的那一天。

“虽然现在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付我,可是石主任现在的下落却不明呢。”简墨担忧道。

简要道:“既然是神笔动手的,让万千想办法探探他们现在的藏身之所吧。”

简墨点点头:“我也一起去。我认得他的魂力波动。”

简要知道他是愧疚因为自己的事情带累了石正源,明白不好阻拦,于是道:“你不能进去,只能在外面待着,让无邪给你们传音。”顿了一顿又道,“不用难过了,这也不是你的错。让人在我们眼皮子地下被换走,要说也该是我的失误。”

简墨连忙否认:“有假的石正源在,除非有辨魂师在,谁都很难发觉真正的石主任被掉包了。神笔能够在B市生存这么多年,自然有他们的厉害之处。”

有简墨在外面指点,有无邪递话,有万千神出鬼没的身手和精妙的易容之术,当天夜里石正源就被救了出来。

简墨不知道对方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杀人灭口,但至少石正源或者回来了,这让他的担忧和怒气稍微歇了一歇。不过也算不上高兴,因为脾气倔,石正源在里面也吃了不小亏,虽然没有收到大的伤害,但是被关了这么长时间,身体虚弱自然是不用说,身上还有几处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的皮肉伤。

石正源向他描述的事情经过竟然和简墨猜的没有多少差别:谭长秋带着一个陌生的朋友来找他吃饭。恰好他快出院了一个人正闷得慌,便和谭长秋出去了。没想到吃到一半,他就睡了过去,再醒过来发现对面坐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而谭长秋扶起全身使不上劲又喉咙也发不出声音的他,一个劲的跟那个“自己”道歉:“老石啊,我不知道这个家伙酒量这么差,还麻烦你帮我抬他上车。”

就这样他被带上车,然后送到了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简墨听到这里对谭长秋的不满稍微降低了一点,起码对方对石正源隐瞒了神笔的真正业务,就等于是留下了他的活口。如果他们毫不在乎被石主任发现了他们的秘密,那说明他已经把石主任看成一个死人了。

虎口脱险的石正源怒火冲天,不顾自己身体虚荣,催着简墨去举报那个地方。简墨不好拒绝因为自己而受罪的石主任,又不想打乱计划,于是请来李铭帮忙照顾。哪里想到,还是让石主任跑到这里来。

“谭长秋——”石正源走上旁听席,站在谭校长面前,拉长了声音,双眼圆瞪,怒火滔天,“你对的起我!这么多年的共事,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居然找人假扮我来坑我的学生!!你他娘的什么心思!”

谭校长苍白的脸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全身好像泄气了一般坐在椅子上,颓废地低下头颅,不停的摇。

“石主任,被谭校长坑的,可不止你一个人。”简墨向简要点点头,然后向众人道,“虽然下面发生的事情与这次抄袭事件已经没有直接关系,但是——”

他看见两个旁听者起身正欲离场,顿了一顿,一向淡漠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宝剑,瞬间锋利起来,收割稻谷一样割向整个旁听席:“不要逃避,不要离场,不要假装心脏病突发,或者真的心脏病突发。我今天既然站到了这里,在事情没有解决前,就不打算让和这件事情相关的任何人离开。想让我的倒霉和想看我倒霉的人,都请保持镇定,你们今天坐到这里来,不是我邀请的也不是我逼迫的,都是你们自愿的。俗话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能活。就算是不开心,也请听我把话说完。”

在简墨开始这段话,大家都发现想要立场的人竟然是十二联席的席位造纸师丁之重和他的朋友苏塘,顿时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

如果说从简墨指出“石正源”是假货的时候,大家只是觉得震惊的,那么真正的石正源出现并指出是谭长秋亲自动手劫换自己的时候,大家便觉得事情已经开始戏剧化了,再当简墨明白的摆出“今天老子就不是来应招来洗清自己而是将计就计来报复那些给老子下套的家伙”的阵仗时,离席两人的身份更是完全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包括石正源和李铭。

丁之重笑了笑:“怎么,我朋友身体不舒服,想出去透口气都不行吗?”

简墨望着他:“我不想和你打嘴巴官司,如果你们两人能够从这个会场出去话,那就出去吧。”

丁之重面色一变,伸手去推自己旁边的门,门纹丝不动。又扭动把手,把手丝毫没有反应。他厉声到:“你做什么?”

“做了你能想象到的一切准备工作。”简墨淡淡警告,“注意你的风度,丁之重。十年前你好歹是从连蔚手上拿到十二联席的席位的,别让我觉得我老师太傻。”

“你果然是为连蔚来报复的!”丁之重高傲地抬起头,“可惜连英是自杀,你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你应该庆幸连英是自杀,如果是你或者你身边那位动的手,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简墨反驳道。

这时,侧门又开了,一个年轻人推着一架轮椅走了进来,轮椅上坐着一个双鬓花白的老人。

年轻人向审理员鞠了一躬,又向简墨鞠了一躬,才道:“我叫张代英,这是我的导师张亚。”

旁观席上的人年龄都超过了二十岁,对于十年前B市的那一场十二联席的席位争夺战就算不是记忆犹新至少也都听说过。

因此不过片刻,大家都回忆起的当年导致那场战斗突然中断的事件,连英自杀,连蔚退出。而连英自杀的原因是因为他申请独立实验室不成,反被他的导师拿了成果去写造了一个在该研究方向天赋惊人的纸人,使得连英对前途绝望,最后郁愤了断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阿英是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他一向很尊敬我。但是年轻人总是有自己的抱负和热血的。我劝说过很多次,阿英都没有放弃他的主见,因此便很是生气。那段时间,谭长秋便总是来找我去安慰我,说连英是恃才自傲,因为他的师姐师兄们都没有他这样的才华,所以从来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又说学校的资金也不算充足,如果连英能够继续呆在我的实验室,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后来他开玩笑说,要教训教训这个浮躁的年轻人还不容易,那他的研究报告找个造纸师写个纸人不就成了。有这么个竞争对手在,看他还敢不敢翘辫子…”轮椅上双鬓斑白的张亚声音沙哑地说,突然用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这是我有生以来做的后悔的一件事情。我原本只是想让阿英回到我的实验室,但是却没有想到他会走上绝路。我对不起他…”

发出一声低哑的抽泣后,张亚又抬起头,看向旁听席上的谭长秋:“这十年来,谭长秋一直以此事为把柄,逼迫我做这个,做那个,做了一堆让我违心的事情。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但是又没有别的办法,我不想一辈子被这个无耻的混蛋利用,也不想再去害更多无辜的人。所以听说连蔚的学生来到京华后,就让代英偷偷去找他,希望能够在揭发谭长秋的时候出面作证,算是稍微弥补一点我犯下的弥天大错。”

张代英把手放在老人的肩膀上,然后转向简墨,表情诚恳:“老师这么多年一直很愧疚,有时候睡着了还会喊师兄的名字。我知道这话由我来说不恰当,但是老师年纪已经这么大了,就算是判刑,他也做不了几年牢。我希望你们能够原谅他。”

简墨想起前世一本小说的话,便道:“活的时候坏事做尽,就不要指望死的时候心安理得。坏人要都是在临死的时候忏悔两句便可以上天堂,那好人又该去哪里?但是,有权决定的人不是我,而是连蔚,你可以向他请求原谅。”

张代英叹了一口气,轻轻推着轮椅站到一边。

简墨向谭校长道:“谭校长,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谭长秋缓缓抬起头,那张早上还容光焕发的面孔一瞬间好像老了十岁,变得皱纹满布。他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简墨,慢慢笑起来,只是那声音又好像是在哭:“我对不起老石,也对不起连英,对不起连蔚。我老糊涂了,我鬼迷心窍了…”

那声音听起来极为凄惨,让人心里直觉一种嗖嗖的凉。

“真是老糊涂了吗?”简墨打断了他的认罪,“你真只是对不起石正源,连英和连蔚吗?你的妻子呢——你怎么不提提她?”

第129章

谭校长身体一颤,抬起头来。本来疲惫的双眼突然绽放出灼人的锋芒,如同两道企图把对方钉死在墙上的目光紧紧盯着简墨,一字一字从嘴里吐出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提我妻子是什么意思?!”

简墨的目光依旧清澈如水,毫无火光,回答的声音不疾不徐:“我记得关于造纸的禁令中有这么一条:严令禁止以原人为蓝本进行造纸,不论该蓝本是否已经死亡。”

说着,他微微转身,拿起简要递来的一叠厚厚的资料,按着书签取出一册,翻到谋一页:“这是我的人在营救石主任的时候,从他被禁闭的地方搜集来的一些特别的资料。我和我的管家连夜通读,发现了一些有趣的内容。比如这一份——5757年4月13日,项目内容:原人整体克隆。克隆对象:梁小雅。申请人:谭长秋。项目要求:与本人相似度98%以上,一型纸人。费用承担人:谭长秋,造纸师——”

简墨刻意停了一下,抬眼扫了一眼旁听席,看着摸遍了整个会议室的门都无法走出去的两人,连一丝冷笑都欠奉,平淡地念出一个名字,“苏塘。”

被点到名字的苏塘面色如纸。身为地下组织的一员,苏塘本来绝对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但是这一段时间连续无法缓和的头痛让他精辟历经,耐心力和谨慎急剧下降。虽然明知道简墨是刻意针对他,却是完全冷静不下来。他冲着简墨吼道:“你这是污蔑,这是诽谤!我从来不会做违法的事情!!”

丁之重非常后悔今天带苏塘出来,但比起这件事情,令让他心中的预感已经变成不安和震惊的是谢首手上那叠资料——他认得那些资料册的质地和厚度,和苏塘存放在现在的神笔地下工作室里的非常相似。如果谢首不是偶然的打听到某些蛛丝马迹,然后企图诈出真相的话,那么说明谢首已经控制了神笔的工作室,那里面的各种资料,数据,还有已经接下来等待他们完成的订单恐怕都已经落进了这个少年的手中。而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只怕是更多不能见光的事情意义曝光。这段时间他花了太多时间在照顾苏塘身上,以至于疏忽了对工作室安全性的警惕,真是该死!

不,他得想办法离开,他绝对不会在这里认输!

神色阴霾地打量着整个会场,丁之重试图寻找着扳回一局的机会。

简墨面对这位异造师的咆哮连眼皮都没有合一下:“谭校长的夫人是否纸人,我想这是很容易辨别的事情。”

苏塘一甩手,冷哼一声:“就算她是纸人又怎么样?难道是个纸人就一定是我写造的吗?好笑!”

苏塘的否认是早在意料之中的事情,简墨并不以为意,仿佛很好商量的说:“那么我就在提供一些证据帮助您回忆起一些事情吧。”

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简要已经将一只便携的迷你投影仪放置在审理台上,开始播放一段录像。录像并不算清晰,但反而看的人觉得真实。开始的影像便是一栋普通的大楼,门口车来人往,并没有特殊之处。

然而,有细心人注意到,苏塘在看到这栋楼的时候,眼睛一瞬间就红了,原本只是激愤的表情顿时变成噬人的狼一般凶狠。他的目光似乎黏在了录像上,喉咙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仿佛想要保持镇定,但全身不自觉的颤抖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一分多钟后,大家便看见录像上显示一群人从大楼里冲了出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在指挥其他人疏散。当所有人都乘坐计程车快速离开后,镜头也跟着白大褂走过街,显示他将一只手伸入破窗中。大概又是一两分钟,警笛响起,镜头拉远,一群警察从警车里跑了出来,向大楼中冲过去。这个角落的白大褂手一动,大楼内部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所有人都看清楚了白大褂的脸,正是属于苏塘的那张面孔。

“这栋楼你应该不陌生吧?”简墨反问。

苏塘一手抓着旁听席的椅子背,控制着自己身体的抖动。咬牙不语,但他的眼神里写满了“原来就是你”这句话。

丁之重握着他的胳膊,自然也感受到了这一点,眉头越拧越紧:苏塘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崩溃,他好歹也是在B市地下纵横了十多年的异造师,难道今天竟是要被一个小子气死?真是太可笑了。

想到这里,丁之重仰起头,沉声地向简墨道:“谢首,就算要审判,那也必须等到造纸管理局的传票。你把一个身怀重病的人强留在这里,让他受到这样的折磨逼是什么居心呢?难道你非要看到他死了才行?”

场中众人在内心暗骂一声,却没有谁站出来表示什么。

简墨显然没有那么好的修养,被他的义正言辞逗得忍不住笑了一声:“明知道身怀重病还要巴巴地到这里来,你们在跟我开玩笑吗?这个时候想起法律来了,你以为法律是你家养的狗吗,搞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时就一脚踢开,需要保护的时候就牵出来吠两声。我看这位苏先生身体很好,要死估计还得等个几十年。不过希望他马上死的人,我这里到是有一个,未成年,不过既然他强烈要求,我还是让他出来作证。”

这次从侧门进来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一双明亮通透的眼睛特别醒目。

男孩走了进来,双眼细细扫向整个会议室,目光扫到苏塘身上时双眼骤然瞪大,眼眸的光芒如同热油浇上两堆篝火,熊熊燃烧起来。男孩还没有变声的嗓音带着一丝尖锐,指着苏塘,声音如一支利箭猛得插入所有人的耳膜:“就是他!叔叔,就是他要挖我的眼睛!!”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竟然是**器官移植!以在场的人的地位和阅历,病不是没有听过类似的消息。但是真正看见与仅仅只是耳闻,受到的冲击程度却是不同的。如果说只是克隆一个人来取代某个人的身份做坏事,这虽然是犯法,但是至少在伦理范围内还是可以接受的,但是造出一个人来,从他身上割掉一部分按到另外一个身上,这个已经算是伦理范畴之外的东西了。

丁之重环顾着众人从鄙视慢慢转为惊惧的目光,心道,这都是事情没摊到自己身上无所谓。要那天你们自己生命垂危,需要一个纸人的器官来续命,只怕你们中间有人做得比我们还过分——装模作样!

只是此刻,他却不能把这些想法公开说出来,否则等于间接承认了这些事情都是他们做的。

而苏塘盯着男孩,额头上的青筋爆了起来,好像在看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似乎在责备他不懂得感激自己创造出他。

简墨没等他们再辩解,低头翻开另一册资料本:“…项目:**眼睛移植,申请人:李依云,项目要求:匹配度99%以上的健康眼球。费用承担人:李依云。造纸师——”

丁之重不能再等了,立刻出声打断了他,目光无比严肃的转向周围:“你们就看着他胡闹吗?”这句话是向整个大厅的人说的,“一个还没有从学校毕业的大一学生,一个黄毛小子,竟敢公开对一位成就卓著的异造师胡编乱造,构陷谋害。以为能够捏造出几个所以的证据,就可以陷他人与不义吗?这就是这个社会的现状了吗?在座的都是造纸业的举足轻重的人物——你们就什么话都不说,看着这一场闹剧继续下去吗?”

台上的审理员也觉得今天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预计范围之外,他们原本以为只是一场单纯的抄袭案,却没有想到扯出来一大串人物,并且越到最后,身份越显赫。事情原委已经很清楚了。问题根源居然要延伸到十年前,丁之重与连蔚的席位造纸师之争。如今连蔚的学生到了B市,丁之重自然对他多有忌惮,然后用谭校长的妻子是纸人的事情威胁京华大学的谭长秋劫持石正源,接着写造了真正的石正源,企图哄走谢首的设计方案,然后又找个一个小魂笔制造师,彻底毁掉他在魂笔制作一途上的声誉。

三个审理员清楚这位被陷害的对象谢首显然实现已经察觉了对方的举动,也不声张,将计就计,一边救人一边收集证据,最后把对方的阴谋□裸的摊开,狠狠地扇了对方一耳光。

只是比赛处到底不是造纸管理局。他们的惩处能力最多只是公开邓连川抄袭的事实,然后在点睛纸笔论坛内部取消他的所有荣誉和等级。而除开邓连川之外的部分,已经不是抄袭事件的等级,造纸业内部人员的矛盾纠纷属于是造纸管理局的权限范围了。

一号审理员考虑好后正欲说话,却有一个声音自旁听席上响起:“丁先生说的对,就算是苏先生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也不是谢首这么一个不知道轻重缓急的小青年可以指摘的。我觉得今天就可以到此为止了,相信比赛方对今天的事情也会有一个很好的处理结果。你说是不是?”

说话的人最后把目光落在简墨身上,露出一个得体地笑容,“谢同学,你说师兄说得对不对?”

简墨望了齐伟一副正义凌然的模样,挑了挑眉毛:“我是无所谓,我就担心你不同意。”

齐伟似乎觉得简墨是在有意拖延时间,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笑:“你说什么?我有什么不同意的?”

他身边的齐萱低声喝道:“坐下!”

齐伟难得有展示自己声音的机会,哪肯这个时候放弃,根本不管堂姐的阻止,更加大声道:“你到是说个理由给我?”

简墨从善如流地又抽了一本资料册出来,翻到某一页:“…项目:**肝脏移植。申请人:齐萱,项目要求:匹配度99%——”

“等等。”齐伟打断了他:“你说我爷爷移植的肝脏是纸人提供的?”

齐家只有一个人做了肝脏移植手术,这在业内也算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根本无需隐瞒。

简墨不置可否:“资料册上是这样记载的,还有移植双方的照片。”

齐伟转头看向身侧一脸平静但眼中恼色难抑的堂姐:“你让人写造了纸人给爷爷移植?”

齐萱矢口否认:“没有!”

齐伟定定看了自己堂姐两秒,似乎在权衡到底是把这个的得罪自己的小子搞下来划算还是打压一下自己的堂姐傲气划算,最后眼珠一转,还是向简墨嬉笑道:“看!没有这回事。今天你说的事情和齐家无关。齐家从来没有找人写造过什么纸人。哈哈!”

简墨脸上没有一丝失落的情绪,仿佛只是在描述某个事实:“即便是辨魂师也不能分辨被移植的器官是来自原人还是纸人,所以可以矢口否认?”

齐伟笑得无比灿烂。

简墨用一种怜悯的目光打量着两姐弟:“如果我是你,我今天回家会顺路去一趟诞生纸管理所,请一位辩魂师去瞧瞧自己的爷爷——看看他到底只是被换了一个肝脏,还是整个人都被换掉?”

第130章

“你说什么?”齐萱面色惨白,眼神惊悚,如同亲眼看见一只恶鬼从自己身体里长出来一般,极度的恐惧和恐惶从身体内部爆炸开来的,让她全身骨头都感觉软了下来。

在场听懂了简墨这句问话含义的人也都有了与齐萱不差上下的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的——他们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不会是真的吧!第二个念头便是,如果是自己或者自己的亲人做这个手术的话…这特么简直不是不敢想,而是不能想!

你已经违背道德和良知选择了牺牲一个纸人活下来,愧疚又欣喜地期待新生命之路的展开时,而事实是在一针麻醉药过后,只能任由他人宰割自己的身体和生死,你甚至连知道这一切的机会都不会有。

而你等候在手术室外焦急的家人却以为你还正在手术中,以为你在此后会很快康复起来,他们完全不知道你正在被另一个几乎完全一样的人替换。这个人将冠上你的姓名,顶替你的身份,享受你父母的关爱,朋友的关心,伴侣的亲昵,孩子的依恋…你的权势、财产、地位、荣誉统统都被这个人轻而易举地的获得。而你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连一个想念的人都没有。

再善良再圣母的人也不愿意这么消失在世界上吧。

在简墨这句话之前会议室中大多数人虽然觉得事情一环接一环的发生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但总归还是抱着一种事不关己开心看戏的态度,此刻代入的想一想却是开始觉得这事做得…已经没法用词来形容了:假冒他人设计陷害,会让人觉得危险,但是要防备得当,总会有办法避免,这还在理智的接受范围内;写造纸人进行**移植,让人觉得残忍自私没有人性,可若是为了生存也勉强能够理解吧,这也在感情的接受范围内;但这种以为是去挽救自己生命的时候反而被人轻而易举地被人间蒸发了,就是理智和情感都不能接受的范畴了。要是此举一开,以后谁还敢去医院啊——对了石正源不就进医院后被换的么?!

简墨扫眼过去,心中微微一笑:终于达到今天的目的了。

为什么选择将计就计在这里将这一条潜伏得又深又长的阴谋揭穿?因为简墨和简要分析过后发现,无论他们把抄袭事件闹得多么大,对丁之重和苏塘来说,都不过是毛毛雨。因为十年前的恩怨,伸手去整一个学生,造纸管理局甚至不一定会为此立案。

然而原人克隆,**移植…这些最令人发指的罪行,简墨却不是当事人。既然不是受害者,简墨便无权也“没有动机”顺理成章地去揭露这些罪行,就算他拿到这些罪证,然后交到造纸管理局去,谁知道那里有没有丁之重和苏塘的人呢,谁知道这些势力之间是否会进行利益的互换,让丁之重和苏塘在付出一些代价后就放过他们呢?

只有等机会,等到他有机会亲自参与进去,然后水到聚成,顺理成章的一环牵一环把丁之重和苏塘最深层的罪孽曝光出来,曝光在他们不能控制和轻易影响的那些人面前,让他们无所遁形。到那个时候,不用自己动手,也不用自己的怂恿,自然有人主动会出手整治他们,比如齐家。

让敌人把敌人收拾掉,是多么爽的一件事情啊!简墨惬意地想,脸上却还是一片平静,漠然打量着强装镇定的丁之重和已经接近崩溃的苏塘。今天的事情抖出来,就算齐家自己不查,在场其他势力也会派出人去查探自己所说事情的真伪,反正,总之,无论如何,丁之重和苏塘将会面对无数势力的围攻。

不过在把敌人拖下水的时候,也要做好保护自己的准备。假石正源之所以露陷的那么快,是因为自己是石正源亲近的人,而真假两人的性格差别又比较大,所以解释是对方性格露陷了,这个理由大家都能接受。可齐家家主是简墨一次都没有见过的人,而且和他接触的齐家人对他敌意又深,他总不能莫名其妙地就怀疑人家不是原版货,而且连原人都不是吧。

连蔚说过,除非必要,不要暴露辨魂师的能力,否则常常会在不知道的情况下陷入危险中。所以简墨必须把事情前后圆妥帖了才行。

他低头又看了看资料册,继续道:“…造纸师:丁之重。当时我就好奇来着,是十二联席的造纸师亲自动手接的单会是怎样的效果,所以让人去查了下。回来的人告诉我,说齐家家主恢复得很快,就好像没有做过手术一样。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身体已经被肝病折磨到要做移植手术的地步,而一场大手术过后,居然像没做过手术的人一样——这一点让我更加好奇。所以我就找人帮我鉴定了一下,结果——真是出人意料。”

齐萱紧紧咬着下唇,此时此刻,她已经多半相信了这个少年的话,可是刚刚才否认了自己找过苏塘的事情让她无法在这里当面质问苏塘此事的真假。其实,问他们也没有必要,这种事情只有自己亲自找人做鉴定才能放心。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这少年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怎么会在如此骇人的事情上信口开河!齐萱只觉得眼前眩晕,整个人被这种可怕的想法激得几乎不能自已:她不顾禁令为爷爷弄到肝源,可不是为了让人把爷爷换掉——不,如果现在家里的那个人是爷爷的话,那么真正的爷爷去哪里了?难道已经被丁之重当成垃圾处理掉了。

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爷爷遭受了多么可怕的事情啊,她真是万死不足以谢罪。

齐伟对于能够打击一向瞧不起自己又事事压制自己的堂姐的机会都是不会放过的,从震惊中脱离出来的他一想到爷爷不在了,自己又是老爸唯一的儿子,顿时心花怒放:堂姐惶恐失神的脸,看起来感觉别提有多畅快。

但他嘴上却说:“堂姐,你真的让别人把爷爷换了?你怎么能这样?就算爷爷患了重病,那也是我们的爷爷啊?你弄个纸人回来到底是什么意思?还花了那么多钱?你是不是傻了?”

齐伟身边的贵妇人也刚刚恢复正常,见儿子反应这样快,心中喜悦,立刻跟着补刀:“萱萱这孩子平常看着挺孝顺的,没有想到关键时刻竟然是这样不靠谱的一个人。还是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你指示丁之重干的,是不是你自己想写一个只听你的话的爷爷出来霸占齐家的家产吗?可不要随便诬赖别人来推脱自己的罪行哦!!”

众人见齐伟一开始为了打击谢首无赖般的为苏塘开脱,转眼又为了打压自己的堂姐默认了苏塘造纸的事情来,立场转瞬即变,可见其天性凉薄,惟利是图,做人更是一点脸面都不要。在场势力的代表都在心里摇摇头,等到齐伟掌管齐家,这种家族还是有多远离多远,谁和他们合作都会倒霉的。当下都默默都把齐家完全排除出B市的势力圈子外,稍微想得远一点已经开始策划什么时候可以从彻底衰败后的齐家顺手捞一点什么了。

不过今天回去第一件事情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知家人,警告所有人不要去沾什么**移植,否则——齐家老爷子就是榜样。

旁听席上齐伟还在得意洋洋地高声喧哗,简墨完全没有兴趣看这一场家庭闹剧,今天的计划已经基本结束,实在没有必要再呆,便道:“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今天就到此结束吧。”

简要上来收拾好了资料,简墨向作证的男孩招了招手,三人便一起离开了:没有再去看齐伟如何,齐萱又如何,丁之重如何,苏塘又如何…

W市。

连蔚捂着眼睛,两行泪水从脸上爬过。

胖校长颇有些感叹地看着屏幕上已经停止的图像:“老连,阿英的仇算是了了!丁之重和苏塘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就算不死,也是被千里追杀的命。”

连蔚眼泪未绝,听到胖校长的话,忍不住又痛快地笑了起来:“是!这两个人渣,总算是得到报应了!!”

胖校长拍拍他的肩膀,等到他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才道:“谢首这孩子不错。不声不响就给你把事情办了,尽管你什么都没说,可这孩子却不是冷情的人。你对他好,他都记着呢!”

连蔚把眼泪一抹,瞪着眼睛反驳道:“谁要他记着?!丁之重在十二联席的位置上呆了十年,是他一个毛头小伙子随便算计的吗?要是一个疏漏,大雁不成反被啄眼,那可怎么办!”

胖校长撇撇嘴:“简墨这小子是不成,可他身边不是有简要么?有这么个不吃亏的家伙跟着,你还担心他出事?”

小会议室的人都慢慢散了。

就连心情急迫到极点的齐萱都忍住了没有去找丁之重,而是单独回家了。

扶着爷爷慢慢走出去的丁一卓面色有些凝重,他一直知道家里和小叔的关系非常冷淡。以前以为是小叔年轻的时候脾气不好和家里为什么事情闹僵了,现在他大概猜到家里对小叔做的事情多少是知道一点的,所以才将他赶了出去。

“爷爷,小叔他——”

“别叫他小叔,我没这样的儿子!”丁爷爷阴沉着脸说,显然心情非常不好。

这个时候一直默默跟在丁一卓身后的丁细桐突然倒抽了一口气,猛然停住了脚步。

她的表现太过明显,连在想事情的丁一卓都发现了:“怎么了?”

细桐伸出手抓住丁一卓,然后用眼神向某个方向示意。

丁一卓顺着看过去,也倒抽了一口气。

被两人盯着看过的浅黄色头发长腿外籍年轻人似乎感受到他们的注视,干脆走了过来,目光落在丁一卓身上,然后又落在细桐身上,微微一笑:“刚刚是你在扫描我吗?”

笑容里满是冰意。

造纸管理局。

“爸,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找我过来?”李微生有些抱怨,刚刚在点睛纸笔就被弄得心里毛毛的,结果一出来路上几个电话催他过来,害得他还以为家里出什么事了呢!

李君珲扔个他一个资料袋:“今天有一个‘圣人’入境了。机场的辨魂师跟到半路就被干掉了。人也失去踪迹了。”

李微生疑惑地问:“圣人是什么?”

一边抽出资料袋,一个俊逸的淡黄色头发的外籍青年登记照映入眼帘。姓名那一栏写着:康庭斯。

第131章

“你不知道圣人是什么也不奇怪。”李君珲看着儿子疑惑的表情,失笑道,“便是我也是在正式接手造纸管理局后,才发现管理局里还有一个外人所不知的特别部门,由辨魂师和他们的造纸组成,专门用于处理与‘圣人’相关的事宜。”

“所谓的圣人,其实最开始是一群疯子的自称。第一次纸原战场的时候,出现了这么一小部分人——那真的是一小部分人,我们明确能够知道姓名和身份的,整个泛亚的地区也没有超过二十个。他们在纸原态问题的态度与查理卫队的一样,认为纸人无辜,原人有罪,因而不断地攻击原人,尤其是造纸师——但只是这样,也没有什么需要惧怕的。真正让人恐慌的是他们攻击的手段:不是用普通人的武器,也不是写造纸人,他们攻击的凭借是他们自己大大超出一般原人,甚至异造纸的魂力。”

“魂力?”李微生心里微微一颤,但立刻镇定了下来,问道:“魂力怎么攻击他人呢?”

“具体是怎么攻击,除了‘圣人’本身,谁也不知道。”李君珏叹了口气,“我只知道,他们魂力波动非常恐怖,能够随意操纵自己的魂力波动来攻击其它人的魂力波动,被攻击者轻则头疼难忍,重则魂力失序,失去造纸天赋,最严重的就直接死亡。”

李微生想了想:“和魂力暴动差不多?”

李君珲说:“形式上可能有些相似。不过魂力暴动是在特定情形下被动的触发,而魂力攻击却是根据使用者的心意主动进行的。两者的特点都是需要超高造纸天赋,一般来说,而后者比前者还更胜一筹。”

叹了一口气,他睇了一眼李微生手中的资料,“第一次纸源战争的时候,死伤在圣人们手上的造纸师难以数计,尤其是高级造纸师。因为这种攻击除了辩魂师能够窥视一二,其他人根本无法预测更无法反抗这种魂力攻击。当时有一个叫做段群的‘圣人’最为有名,他不但能力卓著而且手段狠辣。”

“有一次段群的行迹泄露后,军方派出了一百个精英军人去捉他,本想着就算死掉几个十几个,总能把他生擒。结果最后一百个军人在一瞬间全部被送了菜,连躲在稍远处的侦查员也没能幸免。”

“就在这次之后,原人军方再不敢轻易派原人去抓‘圣人’,而是挑选了辨魂师和他们的造纸。纸人负责攻击,辨魂师站在相对安全的距离辨认对方的行踪。魂力攻击对纸人无效,而‘圣人’的武力上最多也不过是特级的水平…因此一来二去,圣人们要么藏身不出,要么最终被军方抓捕起来,渐渐就销声匿迹了。不过从那个时候起,知情的人就习惯把拥有‘圣人’级别的魂力的原人也称为‘圣人,不论是否有具有攻击性。”

“既然当初圣人引起了这么大的影响,可是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听说过‘圣人’什么?”李微生不解,“而且战争已经结束了这么多年,还保留这个部门做什么?”

“‘圣人’可不是只在战争的时候才会产生破坏,当他意识到自己具备这种能力的时候,如果不能控制自己遵守这个社会的正常秩序,触犯法律刑条,一样需要制裁。战争结束这么多年来又出生了这么多人,谁能保证中间没有再有‘圣人’出生过。至于为什么要隐瞒封锁‘圣人’的传说,”李君珲笑道,“一方面是为了避免恐慌。即便是第一次纸原战争的时候,圣人的传闻也仅限于与军方高层和部分辨魂师,如果普通民众知道他们中有这样可以随意杀人的,恐怕会人人自危;另外根据传下来的圣人的口供来看,魂力攻击的能力是需要自我意识觉醒和一个开发的过程的。一个人即使具备圣人等级的魂力波动但如果却从来没有想过开发它,锻炼它,也不是想用就用的。”

“所以,就和我们宣布某些罪犯罪行的时候却不能公开他们的犯罪手段的道理一样,因为我们不能保证听到的民众会不会在知道这种犯罪手段后成为新的罪犯。一旦圣人的攻击方法公开后,民众们中肯定有人因为好奇或者自我保护的心态进行尝试,而那些潜在的圣人呢们觉醒成功就有可能成为这个世界上就又一批潜在的不安定分子。因此自从第一次战争结束后,政府和军方经过协商,一致同意将与圣人相关的事宜设为机密,禁止任何人公开传播、谈论、记录,同时也设立了这样一个特别部门,一方面对那么些滥用能力‘圣人’进行抓捕和制裁,另一方面对于已知的潜在‘圣人’们进行监视。”

李微生点点头表示理解了:愚民手段固然有其粗暴和不坦诚的一面,但是对于统治者来说,这是管理成本最小的办法,对于大多数希望生活安定的人也是有利的。如果任由犯罪手段在社会上泛滥,那就意味可能出现全民皆武的局面:有能力犯罪的人越来越多,而本来安分的普通民众因为潜在罪犯越多出于自保也会学习如各种以暴制暴的手段。

“但是,”这是李君珏来了一个大转折,脸上苦笑,“这种隐瞒的方式固然对于社会安定有力,可另一方面也就早就了‘圣人’群体和力量的弱化。而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泛亚联盟一个国家。”

李微生愕然瞪大了眼睛,心中一种莫名的猜想升起:“爸,你的意思说,欧盟那边也有‘圣人’?”

“西方的思想和东方思想不一样。”李君珏解释,“他们所憧憬是那种强者为尊,弱者服从的社会形态,他们鼓励冒险,也鼓励变强。如果你被强者欺压或者杀死,没有人会认为是强者不对,只会认为你还不努力。虽然从本质上看可能都是差不多,但是东方人更喜欢上者仁德,下者恭顺,人人友好,天下太平的生活。”

“从特别部门的来的消息,欧盟觉醒的‘圣人’远比我们要多。虽然他们的总人口只有我们的一半,但是已知的圣人数目都已经有百人左右了。对了,欧盟对圣人的称呼与我们不同,他们称之为‘贵族’。”

李微生沉默了起来,脸上的神色很复杂,像是震惊,又有失落。

李君珏知道儿子在想了什么,起身走过来,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在欧盟呆了这么多年,‘圣人’的事情却是一点都没有听说,你一定觉得里根家的人都在欺瞒你吧。”

李微生抬起头:“爸,你都知道?”

李君珏微微摇头否定:“把你送到那边去的时候我还没有接手管理局,怎么会知道这些?不过你威廉叔叔是个坦诚的人。他说照顾你没有问题,但是毕竟是我们各属不同联盟,有些机密必须瞒着你,希望我能够理解和答应。”

李君珏口中的威廉叔叔是约翰的父亲。